电话彼端可能未意识到接听者会是个年轻女性的声音,略微迟疑后,才僵着声音道:「我找祁暐。」
「找祁先生?」叶诗诗一手捂住话筒,侧身向后瞄了一眼。
祁暐不见任何反应。
「对不起,祁先生正在忙,此刻不方便接电话!」叶诗诗拿着电话踱到门边,面不改色的公然说谎。
「他在忙什么?这……我恐怕不方便说……不方便说就是我不能告诉您的事……请问您要留话吗?」语焉不详地呼拢完,她好心地又追问一句。
对方不知说了什么,叶诗诗一手掩住耳朵,一面又不以为然地瞄一眼祁暐。「是,『方敏』小姐!有,我有把您的『芳名』告诉祁先生。很抱歉,他不许我打扰他……
「我是谁?我是专门帮忙接电话的接线生……对,以前没有,可是凡事总有第一次,以后就会有……方小姐想知道我的年龄、身高、体重?您这是面谈的仪式吗?很抱歉,我今天第一天上工,还没体会到新工作的优点,但也还未发现缺点,所以暂时不想换工作!
「您说我很会拒绝人,方小姐谬赞了,我要真懂得拒绝人,早就把您解……没有、没有,我怎敢逾越本分……」叶诗诗摇头晃脑,忙得很。
「是……是,今天一定会帮您把话带给祁先生……会,当然会,最迟今天午夜十二点前务必达成您的托付……妳是谁?小姐您是突然得了失忆症?还是老人痴呆症?不是,我不是在骂您,我是说我当然知道您叫方敏、方小姐,是和祁先生合作的『很大』『很大』的客户……
「是,可以!您说,电话是……我记下了……什么?要我背一遍给您听?方小姐,您又不希望我打电话给您,干嘛要我费事地去背您的电话……是,方小姐,我人也许不聪敏,可是我听力很好,我建议您不必用高八度的嗓音同我说话……」
「嘟……」
「方小姐,您那边好像有插拨声,您要不要挂断先接另一通……是,我一定会转告祁先生的,欢迎您稍后再叩应进来,敝人很高兴能为您服务……再见!」挂上电话,她暗吁口气,转过身骇然僵住。
因为不知何时,端坐在书桌后的人,无声无息地把她困在门板上。
「妳玩得很起劲吧!」祁暐冷冷揶揄。
「老板,偷听别人讲电话是很缺德的事!」她暗定心神,反唇相稽。
「需要我提醒妳,妳聊得十分入神的,可是找我的电话!」他的声音一如他的人皆无表情。
「你不喜欢我接你的电话,大不了以后我就不接,直接让它响到爆!」她耸耸肩,一脸的不在意。
他没有回答,讳莫如深的眼看不出任何情绪,然后缓缓抬起手撑在门上,直接强迫她贴靠在门板上。
她倏然一惊,「你要做什么?」
话一出口,叶诗诗就发现自己说错话,这岂不是明知故问?而且依某些准则来看,这话无疑就是在鼓励对方犯罪。
果然,她在他愈来愈靠近的瞳眸里,看到僵硬戒慎的自己……
「铃……」
尖锐的电话声突兀的响起,叶诗诗却觉得十分美妙悦耳,虽然他没回头去接电话,但他的脸不再向她靠近,只是定定的看着她。
铃声持续地响着,两人在铃声中分享着彼此的鼻息与心跳声。
叶诗诗眨了眨眼,出其不意推开他,向旁撤退两步。「很抱歉!刚才我才被告知不能接听老板的电话,所以只能麻烦你了。」她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祁暐的嘴角若有似无的弯了弯,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才转身去处理那通电话。
叶诗诗偷偷的松了一口气,拿了他用过的杯盘,快速地躲回她的新地盘──厨房,去重新布署战力。
而留在室内的祁暐却是莫测高深的笑了,有趣!
看来再次被他逮到的她,变得跟过去相差甚远,他忍不住期待起两人「未来」的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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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氏企业倒了吗?」叶诗诗忍无可忍,终于开口冷嘲一早上在她身边出没的人。
祁暐不理会她「不敬」的语气,颀长的身躯依然闲适地倚在墙边,「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算了,叶诗诗也不指望她的「雇主」会回答员工的各种问题,她认分地拿起抹布,继续擦拭已抹了第三回的桌面。
「妳第一天上工,身为雇主的我理当留下来……随时为妳指点,以防妳再发生找书房的方位,用掉半个小时的事件。」他冷不防凉凉开口。
「依我看,你是怕我手脚不干净、偷懒、或是盗打电话,还是未经告知就擅自取用冰箱的东西?」她的眼里隐隐闪着怒意。
「妳似乎还漏列一项,不少心眼多的仆佣都喜欢偷窥雇主的秘密!」他的唇角又斜斜的弯起。
然后,叶诗诗看到他扬起的手中拿着一张纸,她伸手摸向臀部的裤袋,发现了她很不愿去证实的状况。
「不告而取谓之偷,就算你是雇主也无权擅自动我私人的物品。」她冷冷的看着他。
「错!」祁暐扬扬纸张,「这张仆佣守则是我捡到的,还有上面既然提到『雇主』二字,我想和我就有极密切的关系,我当然有权关心。」
叶诗诗闻言很是懊恼,她当然没忘记在他没来骚扰她之前,她在无聊兼赌气之下写了他手上持有的那张守则。
第一条就明明白白写着──雇主合理的要求需遵从,不合理的要求要盲从。(附注:非常时刻可随机应变!)
第二条:不可和雇主持相反的意见,更不可有言语上的冲突。(附注:柔性的抗争不在其内。)
第三条:要有不厌其烦的耐心。(例如:应付雇主的「澳客」时。)
第四条:不可偷闲、偷吃、偷工减料,小心偷鸡不着蚀把米。(附注:偶尔的「借用」是可被原谅的,阿门!)
以下林林总总列了十来条条文,包括不可和雇主有肢体上的接触。(必要时可正当防卫,掷刀丢盘都可以。)
想到最后一条,叶诗诗面有赧色,但还是力求镇定的与他对峙。
祁暐则是眼底闪着笑意,好整以暇的望着她。
他似笑非笑的模样教叶诗诗好生气恼,可是想起他手上握有她信手涂鸦要谦卑的证据,她只好频深呼吸消气。
「若你很介意我未提及不得偷窥这一项,我很乐意现在就补上。」她朝他伸手。
「也许该由我这当事人来补上其他遗漏的事项。」祁暐直接把它收进自己的裤袋中,摆明不想物归原主。
「不管你会有多少极不合理的要求或是难缠的规定,我想我都应该不会太意外。」她嘲讽道。
「没错!反正妳擅长『随机应变』!」他也予以回损。
「也许你的强项是当自大又无理的老板,我却是只想『安分守己』顺利领到薪水。」她咬牙切齿道。
「『安分守己』?」他斜挑起眉。
叶诗诗彷佛听见他的嗤笑声,不过她选择不动声色,不予回应。
「我应该可以确定我的午餐『准』十二点会出现在我的书桌上?」他戏谑的声音轻快的在她耳边回荡。
安分守己!叶诗诗忍住到嘴的诅咒,「是!」
「我说的是『今天中午』十二点,妳不会再迟到吧?」他适时再一次提醒她的工作分际。
可恶!怎会被他识破的?叶诗诗这回可忍不住在心底将他千刀万剐。
「我尽量,老板!」忍住气,她垂下美丽的大眼敷衍道。
祁暐看着她今天一直回避的视线,心中略有不悦,想了想,他状似优闲地走向门前,又慢慢的下达命令,「现在,我要一杯『纯』咖啡!不加『糖』的!」
「是!」她瞪着他的背影,一口允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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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了门,里面并未传来回应。
叶诗诗等了三秒钟,将托盘置于左手,右手扭开门把进入。
祁暐正在讲电话,分神瞟了她一眼。
叶诗诗故意忽略他不悦的眼神,是他自己要求要立刻献上的,所以她大剌剌的将咖啡放在他的文件上,然后必恭必敬的退在一旁等候他的下一步指示。
祁暐三言两语结束了与对方的谈话。
不过叶诗诗能从他微扬的语调和不耐的脸色,得知他的交谈内容并不顺利,心情甚至可以说是难得一见的差,看来她扫到台风尾的机率很大。
果然,他才啜饮第一口咖啡就……
「我记得我要的是『纯』咖啡!」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
「我没有加糖!」她闪着无辜的大眼辩解道。
他挑眉瞪着她。
好嘛!她咽口唾沫,瞥了一眼加了肉桂粉的expresso,「是,我很想遵照办理,但是……我以为换个口味,也许可以改变心情!」
话转得真快,明明她是故意阳奉阴违,挑战他的权威和耐性,偏偏还大言不惭得很!
祁暐目光灼灼的瞅着她。
「请问老板,我可以告退了?」她低眉敛目。
祁暐看了眼案前棘手的公事,目前实在无暇分心旁骛。「再给我一杯咖啡!」他一口气喝下半杯加料的热饮。
再来一杯?他是真的需要咖啡提神,还是故意整她?「希望您短期内不会有咖啡因中毒的问题!」叶诗诗适时祭出柔性反弹。
他停住手中的动作,「妳在关心我?」
「我关心的是我能不能如期领到我的薪水!」她冷冷的笑了笑。
「也许我的主雇条约第一项就该明示,不准说老板不爱听的话!」他悠然的放下手上的杯子。
「老板,您真是睿智英明!喝咖啡不但提神醒脑,还可消脂解腻、健胃整肠、长命百岁,是不可多得的圣品!所以只要您想喝,百杯、千杯我都会为您泡来!」叶诗诗脸不红、气不喘的吹捧。
是,祁暐觉得他的心情因此大大的改变!尤其是她的再次出现,他变得易怒又常笑。
像现在,他差点就要为她的话而忍俊不住,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和一个女人拌嘴、抬杠,互相揶揄调侃,会是一件这么有趣,这么令他快乐的事。
「妳这是在赞美我?」他挑眉。
「当然!」老天爷请宽恕她的言不由衷。
祁暐深深的凝视她,她的表情逗趣迷人,灿烂如星的眼眸,似笑非笑的眨动,没有昔日昂贵化妆品的掩饰,她的嫩颊泛着自然的红润,潋滟的朱唇扬着不以为然的娇俏弧度,那纯真自然的模样是他从不曾见过的另一种面貌。
他的表情怪怪的,叶诗诗忍不住小退了一步,面对他温柔的表情,她反而怯懦,她怕是海市蜃楼的错觉。
见祁暐似乎有话要说,她赶忙拦截,「老板,如果您想准点享用午餐,我得去准备了!」语毕,她快速地退到门边。
「等一下……」祁暐合上卷宗。
「嘎?」叶诗诗慌乱中踩住煞车。
「妳好像很急于逃离我?」他气定神闲的坐在位置上微笑。
被发现了?「没有……的事!」
「妳是在否认急迫性,还是逃离的行为?」祁暐幽黑的眼眸似要看透她。
叶诗诗的心跳顿时漏跳了一拍,「呃……债务人碰到债权人,焉有不躲的道理?」刻意提起旧创,她是提醒自己不该有不当的妄想。
「是这样吗?」他看她的眼神,完全没有被她说服的迹象。
「当然!」她心虚的挺直腰杆。
「铃……」适时响起的电话声再次解救她。
「老板,你忙吧!我也要去忙了……」她匆促的告退,把最后一个字隐去在关上的门外。
第九章
第二天,叶诗诗以为祁暐会继续在家里和她大眼瞪小眼,结果近午时来了一通电话,他交代会回来吃晚餐就匆匆出门。
那天晚上,她等到十一点多才服侍他吃晚餐,最后她不得不让他送她回家,因为公车早已停驶。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他同样早出晚归,她很不愿意却无法说服他,让她自行回家。
到祁府「帮佣」的第六天。
午餐时,叶诗诗以做早餐剩下的吐司及食材,随意做了个总汇三明治,配上一节电视新闻裹腹。
餐毕,她尽责地环视客厅,找寻需要整理的细节。
其实,这几天她除了负责主人的早、晚餐外,其他的时间已足够她将客厅打扫了好几遍,所以她不但知道客厅已一尘不染的不需再收拾,她也注意到当年她曾经弄脏的地毯已换新的,墙角边的铜制灯架上的浪漫镂花灯罩,也变成线条流畅的弧形罩,就连她很钟爱的那一幅画也不知流落何方。
人事全非!大概是她最贴切的写照。
由于主人没特别要求,她不想也没有勇气踏上二楼整理,因为那里曾是她冀望是幸福的殿堂,而如今……
多想无益,人还是需要实际点,尤其是一个「下人」。趁着今日云层颇厚,阳光不炙,她把花圃整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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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诗诗睁开眼,望进祁暐闪烁着笑意的眸光中,她吓得立刻坐起身。
该死!自己怎么会如此不设防在他家里睡着的?尤有甚者,是在他面前酣然入梦。
虽然两人曾经是夫妻,最亲密的事也做过,但现在什么都不是,这样亲昵的状况让她很尴尬。
「你……回来了!」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低哑,不会难听,反而有一股迷人的慵懒。
顺着他的眼光垂首,她惊呼一声,赶紧拉好歪斜而过分曝光的领口。
色狼!她只能在心中啐骂一声,因为是她的大意不对在先。
叶诗诗站起身,望向墙上的钟,才九点多,今日怎么这么早?依这些天他晚归的纪录,她已自动把晚餐时间订在十一点钟,所以……
「我还没煮晚餐……」她不好意思的解释。
「不用煮了,我还不饿!」他莫测高深的盯着她。
「你先去洗澡吧!我煮好了再帮你送到书房。」叶诗诗猜不透他生气与否,赶紧脚底抹油,认分地往厨房移动。
「随便下个面好了!」祁暐不再坚持,随意说道。
叶诗诗看着他的脸,感受到今日的他态度有些不一样,说不上好不好,就是怪得很。
「好。」考虑一下,她顺从地走进厨房。
煮了碗什锦面,叶诗诗端着托盘,准备将它送至书房,经过客厅,却发现祁暐已浴毕,正站在沙发旁看着她。
叶诗诗有些疑惑,也带点戒心的把汤面端过去,然后她看到桌上有个原本并不存在的小蛋糕。
「有那么值得惊讶?我不过是礼尚往来。」祁暐带点戏谑的声音轻轻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