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因为他这种无言的抗议让老家伙们收敛不少,起码放弃了将客户层开往未成年者身上去。
不管怎么说,这些半漂白的黑道份子里对上任老大的忠义心还是在的,单凭这一点,他们一定要看顾好小主子,不好太违逆他的意思。
不过龙易飞为此付出的代价可是太大了点,六年的放浪形骸让他的身体都快可以跟辛欣比烂了。
任何人啊!哪怕只是一个陌生人,只要知道龙易飞怕人哀求的弱点,便可以向他予取予求。
然而在辛欣之前,别人光看他高高在上的德行,都避之唯恐不及。
偏偏辛欣办到了,而且是在两人交往过程中,他自己不知不觉泄漏出去的。
自那以后,辛欣便充分利用了他这项弱点,每次有什么要求,就是长长一声带着甜腻和可怜兮兮的呼唤,让他因此签下无数丧权辱国的条约,比如:辛欣永远是对的,如果她犯错,那一定是龙易飞的错;辛欣的话永远要听从、遵从和服从,辛欣……
算了,要说她逼他签下的条约,比老太婆的裹脚布还长,真要一一回忆,天都要黑了。
「帮人家找老鼠、蛇和猴子好下好?」果然,辛欣的哀求大法出现了。
龙易飞苦笑之余,不禁暗想,她真的有失去记亿吗?
「阿飞,拜托——」她扯着他的手,小脸磨蹭着他的手臂。
他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她这种要无赖的方法真是……多年如一日。
「小欣,那些动物灯笼很难找,不如我请人订做怎么样?」他脑海里灵光一闪。
「订做啊?」她垮着一张可爱的小脸。「那好贵的,而且人家今天想要嘛!我们两个一起找啦!阿飞……」这一次,她的手改而摸上他的胸膛,一次又一次地转着圈圈。
他觉得腹内一股火热直如岩浆喷射,烧得他身体一阵发烫。这换作六年前,她这般挑逗,两人早亲吻着滚上床铺,一番云雨、抵死缠绵。
他们都不是保守的人,认为情欲就跟人饿了要吃饭、渴了得喝水一样,只需做好安全措施,那也没什么。
但现在……她愿意再度接受他的拥抱吗?她能理解那恩爱缠绵到底代表什么吗?
做爱、做爱,那是要以爱为前提去行使的行为。虽然时隔六年,他心不变,但她呢?是否爱他如昔?倘若她不爱他,那他的拥抱就变成一种发泄或欺侮了。
他不想让她难受,努力忍下满腹翻腾的情欲,退离她一步。
「小欣……好吧!我们再一起去找找看有没有老鼠、蛇和猴子的灯笼。」他说。
她没反应,只是怔忡地看着突然失去他体温的手掌,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事情似乎不该是这样的,她下意识向他撒娇,而他……她想他怎么样?骂她?哄她?还是……一个模糊的画面闪过脑海,她似乎看到一双手紧紧抱住了她的腰,可当她想看清楚那手的主人时,那画面就好像水泡般,啵地消失无踪,她的脑袋再度变成一团浆糊。
「小欣?」他轻摇了她一下。「怎么了?不是说要找灯笼吗?妳的脸色怪怪的,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要不要去看医生?」
她一听到「医生」两个字,马上把头摇得像只博浪鼓。「我很好,你看。」她欢快地在原地跳了两下。「我健康得很,完全不需要看医生。」
她才出院多久啊,想让她再回去那个无聊的地方,看那些无聊的人,饶了她吧!
「真的?」他伸手摸一下她的额头。
她觉得他的掌心很温暖,似乎有一股勃勃生气正从上头传人她心底,让她一颗心软绵绵,直欲在他掌中融化成水。
她情不自禁挽上他的臂,脸颊贴着那臂膀轻轻摩擦起来。
好幸福的感觉,好像千百年来,她一直就在等待着与他这般相依相偎。
也许她能从那噩梦般的黑暗中挣脱开来,凭的不是奇迹,而是对他的执念太深……她脑海里突然涌起这样的念头,毫无根据,但却深植在她心灵深处。
「怎么了?」他摸摸她的头,扬唇笑了起来。「妳今天有点奇怪喔!」
她也感到自己不太对劲,一直记不太清楚他的脸,怎么今天,此时此刻,她望着他唇角的笑,就觉得好熟悉、好快乐,又带着一点点心疼。那种疼不是痛,她就是……想要张开双手环住他,管那外头风狂雨大,她只愿与他携手相对。
而她也真的这么做了。「阿飞,你会一直陪着我对不对?」
「当然。」他回答得很肯定。「小欣,也许妳不太记得,但在妳受伤前我们就是情侣了,我们发过誓要永远在一起,不论贫富、病痛都不能将我们分开。」
「情侣?」她歪着头想了一下。「就是爱人喽?跟夫妻有什么不一样?」
「对别人而言,有没有结婚只差一场公开仪式和一张结婚证书。但对我和妳来说,情侣跟夫妻是没有不同的。在妳受伤昏迷的那段时间里,我还是坚持与妳结婚,在妳回家后,我也请人去补办了手续,如今妳已经是我的合法妻子。」他缓慢地解释着,不知道她能够理解、或者记忆多少。
就见辛欣低着头,呢喃自语着:「阿飞,老公。小欣,妻子。」回去一定要拿笔写起来。
她的头脑不好,总是会忘记很多事,但所有的事都能忘,独独他们是夫妻这件事绝对绝对要记住。
第六章
午夜时分,整座龙宅万籁俱寂,独独龙易飞房中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
他手中拿着一块薄锡板,正准备将它敲打成蛇形灯笼。
下午时他跟辛欣逛遍各商店街找灯笼,还是找不到老鼠、蛇和猴子。
最后连百货公司和大卖场都逛了三家,硬是看不到那三个生肖造型的灯笼,他不得不连哄带骗诓她米老鼠就是老鼠,而孙悟空则是猴子。
她虽然很疑惑,老鼠怎么会戴帽子,耳朵还长得那么奇怪;而猴子则是半人半猴,手上还拿着一根棍子,但还是接受了他的说法。
其实他也没说错啊!不管米老鼠长什么德行,它终究还是只老鼠啊!
至于孙悟空就更不用说了,人人都知道齐天大圣是石头里蹦出来的石猴,不是猴子是什么?
只是蛇就真的找不到了,他们又实在逛街逛得很累,她虽不死心,他却受不了,只好答应回家亲手做蛇灯笼给她。
他们上五金行买锡片、剪刀、灯泡、电线……一大堆东西回家;方秀媚笑他太无聊,就算他真做出了蛇灯笼又怎么样?包管明天一早,辛欣就把十二生肖灯笼的事给忘得精光,龙易飞是自找苦吃。
但他不管,只顾熬夜做灯笼,哪怕她遗忘这只灯笼代表什么意思。他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何况,她真的全无记忆吗?从她今天的言行举止,他发现也许她真的遗忘了过去,甚至连现在都记得乱七八糟,但她的心底曾经深刻地印着他,那痕迹是任何创伤都抹灭不了的。
他深信终有一天,当那刻痕大过她身上的创伤时,她会再度爱上他。
他期待着那一天尽快到来。
「阿飞。」一颗小脑袋突然探进他房里,不是辛欣又是谁。
龙易飞放下手中已成蛇形的锡片,走过去接她进房。「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你也还没睡啊!」她说,看着桌上略现雏型的灯笼。「这是什么?好像一条蛇喔!」
「这是准备给妳凑足十二生肖的蛇灯笼啊!」
「十二生肖?蛇灯笼?」她一脸疑惑,果然已经忘记先前的坚持。
他唇角牵起一抹苦笑,只能心底不停地给自己打气,别因为这样就放弃,一滴水穿不过一颗石头,但一万滴、一千万滴,日积月累地冲别下来,还是能穿石的。
「下午妳说想要十二生肖的灯笼,可是我们找了好久都找不到蛇的,所以我答应妳亲手做一只给妳。」他牵着她的手,让她坐到床上,拎起一条羽绒被将她围得紧紧。「晚上比较冷,下回出房门记得多加件衣服,知道吗?」
「嗯。」她点头。
但他知道她记住的机会不大,她需要一个拥有无比毅力与耐心的人长期照顾她。他龙易飞,无疑的正是那个人。
「这么晚了,找我有事吗?」他坐回工作台边,问她。
「我们是夫妻对不对?」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他很讶异她居然记住了,他只提过一次啊!他心底掠过一抹喜悦,滴水能穿石果真不假。
「是的。」他点头。「在法律上,我们是合法夫妻。」
「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如何相爱?恋爱了多久?我想知道以前的事,你可以告诉我吗?」她提出一长串的问题。
他更吃惊了,之前她绝口不提过去的事,别人说什么她都答应,怎么突然变了?是发生什么事吗?
「为什么想知道?」他一直以为她不感兴趣的,而且就算他说了又怎么样,没多久她又会忘记,说这种事情根本没意义。
「我晓得自己的脑袋出了问题,很多事情总是听过就忘,但是……有关你的事我想多记一点。而且……」她从怀里摸出一本笔记簿和一支笔。「你看,我带了纸和笔,你说多少,我记多少,每天都看一次,总有一天我会记住的。」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的眼眶湿了。谁说她变了?她仍是他深爱的那个既努力又贴心的女孩。
「小欣。」他滑动工作椅来到她面前,握住她的双手。「不做笔记也没关系,我说一遍,妳记不住,那我就再说第二遍、第三遍,每天都说,一年、两年、十年,总有一天,妳能记住的。」他知道因为重伤的关系,她身体的协调性变差了,连一般人能轻易做到的拿筷子吃饭,对她而言都是需要努力复健、学习的动作,更何况是拿笔写字呢?
她看着他的眼,瞧见里头的水雾,还有埋藏在更深处的爱恋,心头漾满暖意。温温的,好像在品一杯百花酿造的酒,随着香气扑鼻、一股热流流淌她全身。
她情不自禁低下头,拿脸摩擦他粗粗的手。她总是这样撒娇,也许是从小失去父母关爱的关系,打相恋起,她最爱做的事就是与他的肢体碰触,牵手、拥抱、亲吻,她眷恋着他的体温。
而他也深深地着迷于她的全心依赖,他们几乎是日夜相随,直到六年前那场意外将他们分离。
无数个午夜梦回,他从噩梦中惊醒,悔恨地看着空荡荡的胸膛,失去她的日子,他的生活空虚得有如一片沙漠。
他日夜祈祷着甘霖再度降临,甚至想上穷碧落下黄泉去寻她,但他压抑了那份自杀的冲动,不是因为遗忘她,他只是舍不得再让那些盲目忠心的家伙难过。
生离死别的痛,没有谁比他更清楚了解。
所以他选择痛苦地活着,一个人痛,总比几十个人一起痛划算,不是吗?
而这份忍耐如今总算有了回报,从她再度偎入他怀里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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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龙易飞和辛欣都才十八岁的时候,他们第二回见面。
辛欣很讶异地看着龙易飞手上的十数万美金,他真的打算百倍偿还自己在清晨欠下的酒债?
她先是张大嘴,最后忍不住狂笑起来。「嘿,你……」
「龙易飞,我们早上见过。」事实上,他回到公寓后,第一件事就是拿着提款卡上银行领钱。然后就直奔PUB,坐在门口等着它开门营业,他要当面兑现自己的诺言,不教Sam小看他这个没经历过什么风雨的公子哥。
是谁说一定要吃过大苦头才能成长为男子汉的?即便他含着金汤匙出生,也晓得大丈夫一诺千金啊!
Sam凭什么因为他出身好就刁难他,那分明是嫉妒。
他不想被人小看了,所以非要百倍偿还酒债不可。
「我来还钱了,我说到一定做到,不是那种耍赖的小人。」他一副气愤难平的样子。
辛欣猜到他八成是听见她跟Sam私下的讨论了。「你误会了,Sam嘴里说得狠,其实是怕你粗心大意,人在异国,容易出事。这是他变相的关心人方式,没人真要你还一百倍酒钱的,你还是把钱收回去吧!美国的治安虽不是世界第一差,可也不算太好,你这样大剌剌地捧着十几万美钞到处跑,很危险的。」
「也许你们没想过我会履行诺言,但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说出去的话,无论如何也要做到。」他才不是没见识过世面的小鬼,他已长大成人了。
辛欣歪着头看他,倒是没想到他是这么硬气的一个人,可这样的执着不也是种孩子心性的表现吗?
「好吧!我承认你是大丈夫、男子汉,一诺千金。」她从他手中轻轻地抽走两千块美金。「可是你的钱终究不是亲手赚来的,是来自家人馈赠,你用别人的心血来实现自己的承诺,充其量也只是个小小大丈夫,不算真正的伟男子。」
龙易飞双眼瞪得大大的,一股闷气在体内冲呀撞的,偏偏发泄不出来。
想不到他自以为了不起的行为在她眼里,却这么浅薄,是他过去太狂妄?还是她故意刁难?
他很想吐她槽,能弄到钱就是他的本事,管他弄钱的手段为何,他终是实现了诺言啊!
可他又觉得真那样说,就在她面前丢大脸了;他们年纪相当,她已能独当一面,他却还要靠家里接济,光这一点就够他难堪了。
他深吸口气。「是不是只要钱是我亲手赚的,赚到这个数目,就算我实现了诺言?」
咦?他不会这样别扭吧?这回换辛欣呆滞了,不是说这些大少爷们个个像草莓般娇贵,稍微施加点压力就崩溃了,怎么他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我说……」她按着抽疼的太阳穴。「龙先生,那百倍偿还的话不过是个玩笑,你干么看得这样严重?」
「对我而言那不是玩笑,我做出一个承诺,只要我是个男人,我就该完成它,否则我不配当个男人。」尤其他不想在她面前漏气。该死,他就是觉得让一个小小女清洁工看轻是很羞耻的事,反正他不希望她觉得他是个信口开河的人就对了。
惨了!辛欣暗自叫糟,这位大少爷似乎卯上她了。「那算我输好了,我道歉,我不该质疑你的还钱能力,对不起。但是本店只收适当的酒水费用,就算你要给小费,十几万也太多了,本店万万不敢收。这样行吗?」
她不说龙易飞还不觉得怎么样,她这一说,他一股火就在心头烧呀烧的。她就这么看轻他吗?可恶。
「一个月……不!」衡量一下初上大学,有很多东西要适应,他能工作的时间应该很少,所以还是延长一点时间好了。「半年。六个月后我一定亲自捧着我赚的钱来实现今天的承诺。我要偿还的对象是妳,不是这家PUB。」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