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森哭了？童妍惊愕他眼眶含泪。
韩森低沉而沙哑的说：“好，我知道了。我只是你暂时的避风港，你很坚强，根本不需要我。我对你来说，是个见不得人的错误……很好！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语气铿锵有力又决绝，童妍听得心惊胆跳。
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是“不再出现她的面前”？
“韩森……”童妍想问清楚，她追上去抓住韩森的手，韩森用力甩掉她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倘若当时童妍不顾一切的拦下韩森，也许事情会有不一样的发展，但她没有，而她之所以没有拦下他……不，正确来说是不敢拦，其原因在于韩森临走前那怨恨的一眼……那似乎是恨死她的意思，她畏惧得任他离去……
而这个遗憾就一直如影随形的跟着童妍，成为她心上无法抹去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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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森回到家，就看到潘志翔和他的“一家人”一起用早餐的画面。
韩文德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韩森，昨晚到哪儿去了，怎么没回家？吃过饭没有？”
“吃过了。”他撒谎，一反常态的主动跟韩文德说话，“爸，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韩文德一怔，“什么事？”
“我们到书房谈。”
“韩森，有什么困难就在这里说吧，大家都是一家人，可以一起商量。”说话的是韩文德的小老婆，“志翔是莎莉的男朋友，没关系的。”她看到韩森睨了潘志翔一眼，以为韩森对潘志翔有顾虑。
潘志翔立刻殷勤的接道：“是啊！韩森，这么久了难道你还把我当外人不成？”
韩森始终没理会潘志翔。
莎莉对韩森的冷漠投以生气的一眼。他有什么毛病啊？志翔跟他讲话从来都不理人家。
“韩森，我们去书房谈。”韩文德想到童妍跟他说的话，决定听听韩森的心声。这孩子鲜少主动找他说话，如今他有事要跟他商量，一定是有什么事逼得他不得不向他求援。他想听听看是什么事？
“你们先吃吧，不用等我们。”韩文德跟其他人说，然后和韩森走进书房里。
他们在书房谈了些什么没有人知道，好半响两人出来后，韩文德好像中了奖似的，神情如释重负又愉快。
好久没看到他露出这样的笑脸，韩文德的小老婆问他：“什么事这么高兴？”
“呃……没事！大家吃饭吧。”韩文德意外的卖了个关子。“韩森，你要不要再吃一点？”
韩森这次没有拒绝，拉开一张椅子落坐，一名佣人替他重添一副碗筷。
感觉出韩文德和韩森之间似乎有达成某种协议的和谐，莎莉隐约感到不安。虽然爸很疼爱她，但他更疼韩森，不管韩森做了什么丢他脸的事，最后他都会原谅韩森。
以前，每看他们之间气氛紧绷的样子她就觉得高兴，恨不得韩森天天惹爸爸生气，如此一来她就可以安慰爸爸，当个贴心又温柔的她女儿……但现在从爸的神情来看，他对韩森好像很满意的样子。
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事？
“你们在书房谈什么？”莎莉问。
韩森淡淡的笑说：“谈我即将出国的事。”他首次笑着对大家说话，所以在大家对他的笑比他要出国还惊讶。
“真的？你要出国？那很好啊！”最好永远都别回来！莎莉口是心非的道。
“以后就要麻烦小妈照顾爸了。”韩森有礼得像换了个人。没有人知道他心底打的主意。
“喔，应该的。”她有点受宠若惊。
“是要去留学吧？需不需要我提供留学资料给你？”莎莉热心的说，希望他去的国家越远越好。
“谢谢。”韩林嘴角扬起的角度有点讽刺，似乎知道她不是真心。“对了，你脸上的伤怎么来的？”他突然问向潘志翔。
潘志翔没料到韩森会问他这个问题，一时心虚有些惊慌失措，“这是……这是走路……摔的。”
“咦，你不是说是击退想威胁你和莎莉的歹徒所受的伤吗？”韩文德问道，稍早潘志翔是这么告诉大家的，“怎么这会儿受伤的原因改了？”
“走路会摔得这么严重吗？”韩森装作无知的说。
“真正是怎么回事？说！”韩文德这才有所怀疑，威严的问道。
“我……这……”潘志翔本来就畏惧韩文德，如今被他这么一逼问，更加心虚的说不出话来。
“唉呀，爸！志翔击退歹徒后余悸犹存才会说错话，你就别问了嘛！”莎莉暗中瞪了韩森一记白眼。
“我没问你，你别说话。志翔，你说。”潘志翔越隐瞒，韩文德就越想知道真正的原因。
“这……这是我……”
“那是你企图强暴自己的南征北战被人揍的，对不对？”韩森突如其来的揭穿他。
韩森这一说，如同丢了一颗炸弹，砰的一声把众人炸得头昏眼花。
“你结婚了？”韩文德不悦的问。“我以为你是莎莉的男朋友，怎么会结婚了？”
原来，莎莉隐瞒父母亲，谎称潘志翔是她的男朋友，但他们根本就不是，所以一方面拖延父母，一方面逼迫潘志翔，要他对童妍施压，让她签字离婚。
“我……我……”潘志翔解释不出来。但韩森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
“莎莉！”韩文德喊，脸色变得好严肃。“你呢？难道你也不知道这件事情？”
“我……”这个猪头！他竟敢有二心！
莎莉的母亲在一旁紧张的不得了；韩文德自己首两个老婆，但不见得允许自己的女儿成为人家的小老婆。
韩森冷眼旁观这一切。
每次潘志翔以莎莉的男朋友身份来韩家作客，韩森看在眼里总想当众揭穿他，但怕童妍爱到连累所以忍隐下来。今天提这事，纯粹是想发泄，反正他也没有谁好维护了。
“是……韩森乱说话！”莎莉推托着。
韩文德的心思全在“潘志翔到底有没有结婚”上，根本无暇注意韩森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韩森以餐巾优雅的擦嘴后，把混乱给他们去处理，自己则退出暴风圈。
恶魔！莎莉咬牙切齿地瞪着韩森离去。
韩森不管他们要如何解释，只希望忙摆脱内心的暴风雨……
第七章
六年后
一年一度的教师节快到了，童妍这几开收到好多学生送的礼物，包括手绘教师卡、朴拙的黏土花瓶、一只翅膀受伤的麻雀、和一把由野姜花集聚而成的“花束”……
别怀疑，这些就是童妍的教师节礼物，是一群可爱又活泼的“奇塔山地小学”学生送的，童妍不忍拒绝。
从办公室内望出窗外，夏日炎热的操场上，还是有好多学生在那活动。呵，一群精力旺盛的小家伙们……童妍不由自主的微笑。
“笑什么？”教体育的子孙允祺问，在童妍前方的位置坐下。
“羡慕他们体力好，不怕太阳晒。”
“怎么？你也想晒晒太阳不成？那好，这个星期天我们一起去爬山。”
“不行，我星期天有事。”童妍婉拒，给他一个抱歉的笑容。
孙允祺唉声叹气的道：“又来了……每次邀你你都有事。”
“没办法！教师节快到了，我们学校的校庆正好和教师节同一天，学校要我筹画活动，庆祝学校五十岁生日，这么多事情要忙当然没空罗！”
说了这么多听起来很合理，可是……
“我觉得你是在找借口拒绝我。打从三年前你进来这所小学教书起，你就不断拒绝我。”
“没有这回事吧！我答应过不少次耶，你可别抹黑我。”
“是啊，你是答应过我，但是每次你都找一大堆人一起去，我可是、单独。邀你喔！”
“这样才热闹嘛！”
孙允祺可不这么想。他追童妍一事已经全校都知，可是童妍却装傻不让他越过雷池一步。她既不拒绝他的追求行动也不接受他的感情奉献，两人相处起来就像是感情很好的兄妹，他确实有这种感觉，真教人感到挫折……
“是很热闹，可是我的心是寒冷的！”他唉声叹气地道。
所有听见这句话的老师都哈哈大笑，有位甚至打趣道：
“冷的有什么关系，只要还会跳就行了！”
“你们不帮我就算了，还扯我后腿，真够朋友。”他佯装抱怨，其实是在开玩笑。
童妍但笑不语。
“校庆你准备了啊些活动？”求爱不成，只好换个话题。
正因为孙允祺懂得适可而止，不会死缠烂打，所以童妍还可以跟他维持很好的同事关系。其他的同事也都秉持旁观者的身份，采取不干涉、不关心、不鸡婆的原则，让他们自然发展，不让她有压力。要不然，她可就要再换学校教书了。她不想这么做，因为这里的环境很好，她舍不得走。
“民族舞蹈和戏剧表演。”童妍说。
“可以。喔，对了！这个……”孙允祺拿了一颗篮球给童妍，“麻烦你交给童祯。”
童祯是童妍的宝贝儿子。
“嗯？”
“我答应要给他的。”
五岁的童祯目前就读奇塔附设的幼稚园。因为没有父亲，而孙允祺时常有空就陪童祯玩，所以童祯非常喜欢他，孙允祺也非常巴结这个小家伙。
“你又送他东西了。”童妍轻叹，上次他送排球给他。
“上次和童祯玩篮球，他说他想变成篮球高手，而这是他的秘密武器！”
望着孙允祺那张讨好的脸孔，童妍只好接过篮球。
“他要是想成为太空人，你不就要送他太空梭？”她叹息道。“你会宠坏他的，孙老师。”
“童祯值得被宠。”
“你真是——”
“他的母亲也是一样。”孙允祺说，毫不掩饰对童妍的爱意。
她无福消受他的情意，当下决定放弃这个话题。
“谢谢你，我会转交给童祯的。”
“好，那待会儿见。我去上课了。”
孙允祺离去后，一位教美术的丁馨瑜老师，开口揶揄道：
“这么久了，还没有被他打动啊？”
童妍淡淡一笑。“说哪儿去了嘛。”
“我说真的啊！你没有被感动，我都感动得想稼给他了！”
“既然如此——心动不如马上行动！”丁老师是单身贵族一员。
丁馨瑜不排斥的说：“想啊！可惜人家中意的不是我，否则我早就‘下手’了！”
“这么说，你不会介意他比你小？”
“你没听过一句流行语：身高不是距离，体重不是压力，年龄不是问题。社会都这么开放了，有什么好介意的？惟一要计较的，是两人是不是真心相爱？否则……”丁馨瑜耸了耸肩，“没什么好顾忌的！”
“是……吗？”童妍讷讷的说。
“大学快毕业的那一年，一个和我很要好的一年级学弟突然向我告白，说他暗恋我很久了，希望我毕业后能继续跟他联络并且当他的女朋友。”
“那时我吓了一大跳，因为我从来没想过，而且我们年纪又相差两岁，我觉得这样不太好，所以没答应他。后来，我交了几个年纪比我大的男人，却都没有好结果。于是我开始想，也许，年纪真的不代表什么，最重要的是对方的一颗心。”丁馨瑜娓娓述说往事。
她转向童妍，“你知道吗？他为了讨我欢心，在我生病时还特地跷课到车程三小时的渔港，买新鲜鱼货回来炖鱼汤给我补身子，可是我却一点也不领情。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当初真的太傻了，亲手斩断了唾手可得的幸福……”
“你可以主动跟他联络啊？”
“你以为我没有？”丁馨苦笑，“我辗转得知他的电话，紧张的打过去跟他问好，我们还是和从前一样聊得很开心！我以为我仍有希望，可是，当他聊到了爸爸经，我才知道他结婚了，而且还是三个奶娃的爸。所以，我还是迟了……”语气中遗憾万分。
“丁老师，真对不起，勾起你伤心的回忆。”童妍十分愧疚。
丁馨瑜不在意，开朗的自嘲道：“没关系！如今我不到对象，也算是一种惩罚！缘分是很玄妙的，往往在不经意间就发生了。”
“也许你的桃花运就快来了！”
“嗯，我也这么想！”丁馨瑜超级乐观的道。“所以呀，见好就收！免得到时候后悔就来不及了。”
童妍知道丁馨瑜指的是孙允祺，但她脑海闪过另一个人的身影。
“时间过得真快，童祯已经要读小一了！”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童妍欷歔不已，思绪飘向远方。
六年了……真的六年了。好快啊！
回想六年前和韩森不欢而散的那个早晨，她心里依旧感觉到痛。
那天童妍不但失去了韩森，还失去母亲……母亲终究敌不过死神的召唤，在韩森离去的当晚骤然离世。
在双重打击之下，童妍整个人心力交瘁，差点无法承受悲伤而崩溃。
而潘志翔却在她伤痛当头，狠心指控她外遇，逼她签字离婚。
童妍心痛得没去为自己争辩，二话不说就签字了。
后来，她从朋友口中得知潘志翔再婚，对象正是莎莉，因此，她对男人彻底死心了……
没多久，她发现自己怀了韩森的孩子。经过内心的挣扎与对韩森心怀愧疚，她决定留下这个孩子，随后即离开克里多中学。
两年后，父亲因长久的劳累与对妻子的思念过度而去世，她于是半逃避，半疗养身心地来到奇塔山区小学教书。这一待，就三年了……
时间改变了所有的人事物，而记忆却无法改变，还是那么残酷且鲜明。
尤其每次看到童祯那张酷似韩森的脸孔时，她就觉得韩森还在她身边，而事实上，她连他的去向都不晓得。一句“不再出现她的面前”让她从此没再见过韩森，他就这样消失不见了……
他去了哪儿没有知道，她也不敢去韩家问。有人说他在国内某大学读书，有人说他去了国外……总之，都只是传言。
有时，她会想：如果当初拦住韩森，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怕只怕就算她要拦，也无法拦住怒气正盛的韩森。
有好多事情，在后来想法和感觉都不一样了。当年，要不是她太在意那些似是而非的道德礼教、社会规范、世俗眼光，而受困于自己的心，也许就不会失去韩森……但现在后悔都没用了。
丁馨瑜见童妍眼神哀愁忧惚不说话，猜测她可能在想什么时候心事，也不催促她说话，只是耐心等待。最后是童妍察觉自己心思飘远了，赶紧回过神。
“对了，这次学校邀请哪些贵宾来？”童妍问。
“一些大官。”
“是吗？那可得好好跟这些人陈情一下，我们这所历史悠久的学校，校舍太老旧了需要重新翻修。”这个问题他们提过好多次，可是都没人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