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请进。”
待男子坐定,慕月琴为他倒了杯茶之后也坐下。
男子又推了推眼镜,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他讷讷的开口,“呃,抱歉,我刚做保险不久,有点紧张。”
“喔,没关系。”她露出慈祥的笑容,对于他的木讷和诚实没来由的心生一股好感。
“呃,我想请问你们家的人都有保险吗?”男子由公事包中取出几张资料。
“有,我女儿帮我保了。”
“喔,这样啊!其实你们可以参考一下我们公司,我们收取的保费很低,而且保障额度也很高。”他将资料递给慕月琴,“您看一下资料。”
慕月琴接过资料,大略的看过。“可是保险的事情都是我女儿在帮我处理,况且我这老太婆实在也不大懂什么保险的。”
“那……那请问令嫒是在哪儿上班?”
“尘她最近是和朋友合开了一家什么……服饰精品屋啦!要不然我告诉你她那里的地址,你去找她谈,好不好?”慕月琴干脆把事情全推给自己女儿,反正她也不懂这些。
“当然好啊!那……”
男子还未说完慕家大门即被推开,同时传来一阵清亮的叫唤声。
“妈,我回来看您喽!”慕尘璘提着大包小包走入客厅,看见陌生的他。
“咦?有客人在?”
慕月琴站起来,接过她手上的东西。
“尘,他是健寿保险公司的人,刚刚我们才谈到你而已呢!”
“谈我?”慕尘璘莫名其妙的指着自己鼻尖,然后才看向那个男人。
男子略显慌忙的站起,匆匆的掏了张名片递给她。“这……是我、我的名片。”
慕尘璘露出客套的微笑,接过他的名片喃喃道:“刘笃铭……健寿保险寿险顾问。”
刘笃铭腼腆微笑的搔了搔头,支支吾吾的道:“呃,刚刚听伯母说小姐你和……朋友、朋友合开……一家服饰店?”
伯母?慕尘璘蹙起眉。如此听来,像是他和妈挺熟的。
“嗯,是的。”她也由皮包内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他。“这是我们店里的名片。”
他接过名片,深呼吸了几次企图平缓情绪。
“那……那你的店有……保险了吗?像、像我们公司有……收、收入险、人……寿险、家庭公司团体收入险、署……产险、储……储蓄险,还、还有……”“等等、等等,”慕尘璘伸出右手制止他,“你有没有资料啊?我用看的比较快。”
“对、对不起。”刘笃铭红着脸鞠躬哈腰的猛道歉,然后迅速的由公事包中再取出一份资料交给她。
慕尘璘快速的阅读过一遍,她抬头望向他。
“嗯,我买你这份保险,对于丛林月的保障,我要保障额度最高的,麻烦你将保单打好之后再拿到丛林月去,可以吗?”
“可、可以,当然可以。”刘笃铭又是再次点头如捣蒜。“我回去打好保单会给你送过去的。”
将东西都收好,他才慌慌张张的离开。
慕尘璘目送他离开,心中不禁想,这般怯懦的人该如何在弱肉强食的保险业中生存?耸耸肩,她干啥替别人操这种心。
她走到饮水机前为自己倒了杯水。
慕月琴自始至终都在心中偷笑,刚刚那个保险员和尘倒是挺配的,他起码也有一百八十公分高的身高,和一百七十五公分高的尘站在一起,是再登对不过了!
由于尘个子过高,大部份的男孩子都稍矮她一些,顶多差不多高,而这刘笃铭的确是做她女婿的上上之选,况且人也老实,虽然太腼腆了些。
“妈,你干么一直笑?”
慕尘璘超大的脸部特写停在慕月琴面前,满心纳闷的盯着自己的母亲瞧。
“嗄?没、没有。”慕月琴回过神,不甚自然的挥了挥手。
“对了,妈,我带了两件衣服给你,另外那一包是给舅舅、舅妈的,你再帮我交给他们。”她瘫在沙发椅上,为自己找了个最舒适的姿势。
“你不用每次回来就带一大堆东西,自己省下来就好。”况且她也不常出门,一大堆衣服都没机会穿。
“我是从店里拿过来的,也花不了什么钱,要是穿起来觉得舒服再跟我说。”
“嗯。”慕月琴随意应声,然后坐到女儿身旁。“尘,你觉得刚刚那个保险员怎样?”
慕尘璘狐疑的眼神瞟向自己母亲。
什么时候妈成了说媒道妁,专门牵红线的月下老人了?
“我觉得?嗯……我觉得以他那种个性能够在保险业生存下去,倒是个奇迹。”慕尘璘故意扭曲母亲的语意。不过,她所说也属事实,哪有人拉保险还结巴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慕月琴斜睨了她一眼,“他在和我说话时就不会结巴。”
慕尘璘了然的点点头。“我懂了,接着你要说他只有在我面前才会如此,他老实、敦厚又可靠,如此机会绝不可失,得好好把握,是不?”
“嗯,对。”既然女儿将她要讲的话都说了,那她也只有点头的份。
“妈——”慕尘璘实在被打败了,亏母亲还那么认真的点头,哎“你想想,我和他不过第一次见面,有啥理由他的腼腆、口吃全是因为我?可别说这是一见钟情什么的,那玩意儿早八百年前我就不相信。”
“可是……”
慕月琴还想再争辩,但慕尘璘打断了她。
“妈,从小到大,你不是什么事都让我自己处理的吗?请你也包括‘感情’这件事好吗?况且我才二十四岁,而我和子琮、子的事业也刚起步,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谈感情,且我也不想去碰,你就饶了我吧!顺便也饶了那位可怜的仁兄。”
慕月琴的表情蓦地变得沉黯。
“尘,你是不是……还因为那件事看不开?”
满脸的笑容因为母亲的一句问话而完全崩塌,慕尘璘怔了下,才又重新展开笑靥。
“不是的,妈,那件事都过了那么久,我早没将它放在心上了,你别胡思乱想了好吗?”
慕尘璘习惯性的隐瞒那件事对她所造成的影响,就像在她二十岁时,她请子、子拐一同陪她到妇产科做结扎手术一事,这是她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起初,子、子琮她们两人是极力反对的,毕竟生育对女人来说是何其重要的事!虽然她们决定了终身不嫁,但也毋需做这项手术哪!但她坚决的态度最后还是说服了她们。
这一件事她至今都尚未同母亲说过,反正不过是徒增母亲的伤心罢了,何必呢?
“可是尘……”
“妈——”尘再次打断她,“我都说没事了嘛!好了,我也差不多该走了。”她看了下壁钟,起身拿起背包。
“嗄,这么快就要走了?”
“对不起,我还要赶回店里去,改天再回来看你,拜拜!”
慕月琴目送自己的女儿离去,心中充斥的愧疚有增而无减。
???
自从帮丛林月投保至今,一年多的日子过去了,这段日子里,刘笃铭有事没事就到丛林月串串门子,更勤于往慕月琴那儿跑。
没任何一位保险员是像他如此“关心顾客”的,自然而然,泰半的人也猜出他究竟安了啥心思,尤其慕月琴更是为此笑得阖不拢嘴,只要慕尘璘回去探望她,她便有意无意的提起刘笃铭,企图将他塞入她的脑海。
项和江琮当然也是看得一清二楚,因为每每要是刘笃铭上丛林月串门子,而碰巧慕尘璘不在时,他总露出一副要死不活的颓然样,只怕连瞎子都感觉得出他对慕尘璘非比寻常的“友情”哪!
偏偏慕尘璘这当事人也不晓得是少了哪根筋,抑或是故意忽略,丝毫不察他的爱慕之意。
通常要是有男人对她表现出倾慕时,她总是能敏感的察觉,并迅速脱身走人。也许刘笃铭当真过于木讷,以至于慕尘璘只拿他当朋友对待,并且深信他的想法亦如此。
但也由于刘笃铭的木讷本性,她才稍微对他放下戒心,再加上他的鲁钝、刚直,两人渐渐变得熟稔,成为慕尘璘惟一的男性朋友。
“喂,叫你陪我逛书局很无聊喔?”慕尘璘用手肘轻撞了刘笃铭几下。
“呃,不、不会。”因为发怔被“捉包”的刘笃铭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
“还说不会,你明明就在发呆了。”她瞟了他一眼,由书柜上取下一本书翻阅着。
“没、没有,只是突然想起一件事而已。”
她停下翻书的动作,转向他,“什么事?很重要吗?”
“不顶重要的,你继续找书。”
她挑了挑眉才又继续翻阅手上的书。
“你……好像每个月都要买好几本书哦?”没一会儿,刘笃铭开口问。
“嗯,是啊!”她点点头回应他,但目光仍停滞在手中的书。“我和子琮、子都挺爱看小说、漫画、杂志的,一个月通常会买上十几本,有时更甚。尤其子琮她本身是小说作家,只要书一出版,出版社都会固定寄好几本书过来,现在家里三楼的客房几乎要成了堆书的仓库了。”
“子琮……是小说作家?我不晓得呐,我以为你们都只以丛林月的事业为主。”刘笃铭讷道。
“嗯……”慕尘璘忽然抬起头,“子琮写小说……应该有两年了吧!喏,”她指着小说柜上一排十余本,作者名为“水云曲”的文艺小说。“这些就是她写的小说。”
“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们不开一家小说、漫画出租店?找一间店面,书籍方面就用你们买的那些书,或者再添进一些不同类别的书就可以了。”他建议着。
“出租小说!”她偏着头考虑着这件事的可行性。
“要不你我两人合股,好不好?若你认为没闲暇时间去顾店,我们就只要请个人来看店,每天抽一点时间去看帐,这样就行了。”他愈说愈发兴奋,恍若已决定即将实行了般。
“这倒是不错。”慕尘璘的粉拳轻捶他的胸膛一下,“你不错嘛!想到这法子。”
刘笃铭红了脸,不知所措的搔了搔头,“没、没有啦!”
第二章
四年后
“尘书坊”位于台中县市的交界处,地理位置虽非为热闹市区,但由于距离一所女子高中不远,每天顾客纵使无法以摩肩接踵,也是源源不绝。
傍晚五点多,正值学生们放学以及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下班时刻。对于书坊而言,正是来客的颠峰时刻。外面马路的车水马龙塞得水泄不通,书坊内的走道似乎也交相呼应外头的情况,人正多着呢。
慕尘璘由外面走入书坊,瞥见柜台前一排人等着登记租书,便打消走进柜台的念头,转而走入休息室。放下刚才到书店新买的书,她以最快的速度将其输入电脑,编号,完成作业后,又输入密码查看今天到目前为止的收入。这是她每天到此的固定行程。
走出休息室,把新书摆置架上后,她走进柜台。
“姐。”店员晓苹抬起头微笑的招呼一声后,继续手上的工作。
书坊的老板虽说是慕尘璘,但是她几乎不待在这里,除了每天下午五点来书坊看帐,或店员临时有事传呼找她之外。
因此,鲜少人知晓她即是老板。
“今天有什么事情吗?”待柜台前排队的顾客仅剩一名时,她问道。
通常,她问这句话时,就表示倘若没事,她要走人了。
晓苹找了钱给那名顾客后,有些不好意思的转身看向慕尘璘。
“姐,很抱歉,我晚上想请假,因为我男朋友请我去参加他哥哥的生日派对。对不起,没有提前先告知你一声。”
“既然这样,你就去吧!待会他会来接你吧?希望你今晚过得愉快。”她笑开了嘴。
晓苹则是很高兴的道着谢。
她在此工作已经将近两年,未曾有过换工作的念头,除了工作轻松、待遇又好外,老板对待她更是没话说。
记得她刚来应征时,对于身材高挑、平淡待人的姐有一股疏离感,以为她是个很不好相处的人。后来熟了才知事实不然,外表蒙上一层冷漠的她,只要与人熟稔后,自会常笑开嘴,甜美的笑容令人无法调开视线。
其实她对姐并不算十分了解,只知道她有两位相当要好的室友以及一个不错的男的朋友。说也奇怪,姐和刘大哥都已是经常出双入对,而姐似乎也挺重视刘大哥,刘大哥对她的态度更是像对待爱人般,为何老板总是撇清两人的关系,甚至连刘大哥听见了也不在意的一笑置之。
听说这家书坊刘大哥也是老板之一,是由姐和刘大哥共同出资经营。
在晓苹冥想之际,走进休息室的慕尘璘不知在何时又走了出来。
晓苹实感讶异的说:“姐,你打电话给刘大哥取消今晚的约会?”
不会吧!为了让她去赴约而取消自己的约会,再如何对朋友讲义气也不必到这种地步,更遑论自己只是员工。
她真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情绪,是无奈,抑或是庆幸呢?
“不,他晚一点会过来。”慕尘璘避重就轻的道。
她的确是打电话给刘笃铭取消今晚的约会。由于近来两人都忙,已经好几天未曾见面,所以他约了她一同去吃晚饭,顺道走走逛逛,但现在这事也不得不宣告取消。
不过,他又提议晚上营业结束时过来接她,两人再一同去逛夜市。她没反对,反正刚刚才吃了点心,晚餐铁定是吃不下了,到时刚好可以去吃吃消夜。
慕尘璘不经意看向门外,扬起一抹笑花。
“好啦!你快出去吧!男友已经来接你了,别让他等太久。”
“那我走了,姐拜拜。”
看着晓苹与男友欣喜的相偕离去,慕尘璘心中不禁迷惑了,爱情真的如此美好吗?为了爱而舍弃一切的人多得难以计数,难道那真的像书坊内的小说所描写般刻骨铭心、轰轰烈烈?
但看晓苹和男友平平顺顺的,不过比一般人多了一份关怀、一份呵护,如此看来,他们两人算是情投意合吧?
哎呀!“爱”这种既复杂又危险的东西她不想碰也不可能会去碰,她不会让自己身陷于危险之中,更遑论可喻为坟墓的婚姻了。她不要婚姻,不要那张可笑又愚蠢束缚人的纸。
???
再过半小时今天的营业时间就宣告结束了。
店内仅剩三、两位顾客,看店的慕尘璘觉得无聊得紧,瞥见桌旁搁放的报纸,顺手拿了过来翻阅。
霍地,一则新闻吸引住她的视线。
昊明帮涉嫌走私贩毒?!
行事作风亦黑亦白的昊明帮,日前警方查获一批走私毒品,接应人疑为昊明帮帮内之人,警方正极力查缉……
新闻一旁刊登了一张照片,照片中的人正是昊明帮帮主刘老大,虽然他戴了一副墨镜,但浑身所散发出的狠厉气息却令人不寒而栗。
记得上一次见到他是两年前“远南企业财阀”的晚宴上,那时她还将他误认成刘笃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