煌流火背对著锁著姬宫艳在内的那扇小轩窗,头也不回的走了。鬼堂暗却反而像雕像一般,凝住不动。他慢慢摊开手,跟著又用力握住,看也不看--连头都没抬--随手一扬,将手中被搓成针般细小的枯枝朝窗子射去。
“姬、宫、艳”缓慢而低沉的从心田深处吐出这三个字,再一字一字揪入心口。
然後,他越过一座假山,消失在黑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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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谁打我?”崔大户捂著那张肥睑,嘎嘎的叫痛。半边脸竟肿得像猪蹄,嘴巴也歪斜。
这个突然帮了姬宫艳的忙,她趁机将崔大户住外推,压低声音,说:“我看你还是赶快走吧,老爷,可别让三夫人发现才好。”
她急著摆脱崔大户,这场小混乱,来得正是时候。
“你别急著赶我走,我的心肝小姬儿--”崔大户刚刚莫名被打了一脸痛,色心还是未改,两只肥手一攫,又扶擒住姬宫艳,一脸垂涎。张大著嘴,吐署一些喘息,夹杂著不清不楚的淫声秽语。“嗯……我的心肝小宝贝儿……我想死你了……我只要想到你嫩嫩白白的……嗯……你别害羞……我会对你很温柔的……唔……聪……”
他一双手不停在姬宫艳身上游移,硬将她压在床上,扯开她的衣襟,肥嘴直往她白嫩的颈子侵凑过去。
“你别过来!放开我--”姬宫艳顽强抵抗,百般挣扎。
“你不必害羞!”崔大户满脸油光,嘿嘿淫笑著。“你是第一次是不是?别害怕,我会很温柔的,绝不会弄痛你……别紧张,放轻松!这种事尝过了一次以後,你就知道它的美好。我保证,一定会让你觉得很爽、很舒服的,让你爱死它!等你尝到了那种舒服的滋味以後.就会反过来求着我要了……”
“不要!放开我!”姬宫艳大叫起来。她拚命挣扎,双手朝四处胡乱摸索,摸到了一把剪刀,握紧了,毫不犹豫地往崔大户肩头刺下去。
“啊--”崔大户叫痛,放开了她,低头察看伤势。跟著抬起头,狰狞地逼向她,叫说:“你这个贱婢!竟敢伤害你主子,看我怎麽整治你!”
他猛地又扑向姬宫艳,将她扑倒在地,狠狠撕裂她的衣襟,表情淫狎狰狞。
“敬酒不吃偏要吃罚酒,你们这些奴才就是贱!看大爷怎麽收拾你!”“啪啪”赏了姬宫艳两耳光,跟著用力又是一撕,撕掉她大半的外衣,露出里头的亵衣。
“住手!”姬宫艳眼光发恨,狠狠盯住崔大户,眼里充满忿愤与说不出的後悔。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一开始她就应该伺机逃走.根本不该跟他虚与委蛇。
“挺泼辣的嘛!”崔大户一双肥泡眼热起来,跨骑在她身上,双手使劲不休地撕碎她的衣衫,嘴里一边发出淫邪污秽的笑声,从喉咙深处里呻吟荡出来。“越辣越好!我就是喜欢泼辣货,像三娘那样!你现在拚命反抗,等会尝了那滋味……嘿嘿,你可就会倒过来求我--”
“呸!”姬宫艳狠狠朝他脸上吐了一口口水。
崔大户狠地又甩了她一耳光,打得她嘴角渗出血,跟著用力又是一撕--
“这是在干甚麽?”赫然一声愤怒的斥喝爆裂开来。三夫人带著一千丫环和婆娘,满脸怒容地出现在门口。
崔大户惊吓住,呆了一呆。姬宫艳趁机逃出他的掌握,差愤的抓拢住衣襟。
“夫人!你怎麽还没安歇?”崔大户讪讪的,延著笑脸,小心地讨好他的三房妾,面色却不无可惜的偷瞄了姬宫艳一眼,到嘴的肥肉硬生生给飞了。
“你给我解释清楚,这到底怎麽回事?”看姬宫艳衣衫不整的模样,三夫人丹凤眼几乎喷出火。
“夫人,你先息怒,听我解释。”崔大户矮低了肥胖的身子,一副无辜的模样。“这贱人说有事要找我商量,要我到她房里来,我不疑有诈,就过来了。谁知道这贱人竟然撕裂了自己的衣裳,引诱我,要我将她收进房里;我不答允,她便--”
“我没有!”姬宫艳激愤的大叫。
三夫人看那光景,其实心里早明了大概是怎麽回事。但见崔大户对姬宫艳那垂涎的模样,先就满腔怒气,而姬宫艳虽衣衫不整,却更显出楚楚可怜的风姿,连额上那丑陋的黥印看起来都不那麽碍眼了,心里不禁涌出一股嫉忿,妒恨填膺。她上前猛刮了姬宫艳两耳光,抓住她头发,一阵踢打叫骂说:“你这个贱人、狐狸精!竟敢背著我勾引主子,还妄想爬上高枝--哼!别作梦!奴才就是奴才!”
“夫人,请息怒,不必跟这种下贱的奴才一般见识,气坏了身子多划不来。我看,就将她发配给兴旺那厮便罢。”
“哼!,这贱人胆敢诱惑主子,哪能那麽轻易就便宜了她!”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不趁机彻底把姬宫艳这杂草拔掉,难保哪天崔大户不又打她的主意。三夫人向来视姬宫艳如眼中钉!正好籍机拔除。只见她怒气冲天,大声喊说:“来人!将这个贱人给我拖下去好好打一顿,吊在柴房。等几日,叫外头的人进来,把这贱人领去卖到窑子去!”
“是!”几名婆娘立刻将姬宫艳拖了出去。将姬宫艳关在柴房里,吊起来毒打了一顿。
婆娘下手毫不留情,一鞭接一鞭,姬宫艳被打得皮绽肉开,清丽白净的脸庞全是一条一条的血痕。三夫人且吩咐将她吊上一夜,不准任何人给她束西吃或水喝。
如此骚动了半夜,姬宫艳几乎被打得奄奄一息。等一干人散去後,柴房的门突然被偷偷掩掩地打开,闪进来一个人影。
“宫艳!”那人轻声叫唤。
姬宫艳勉强睁开眼,看清楚竟是努安。她咬咬唇没开口。她被打个半死都没吭一声,满心是仇恨的火。
“宫艳--”努安正想向前,有脚步声接近。他赶紧找个掩蔽躲藏起来。
一个人影在柴房窗口前探了一采,竟是那赖兴旺。随即有另一个脚步声接近,厨房管事的婆娘声音悻悻地响起,说:“都到这地步了,你还不死心吗?这骚蹄子连老爷都敢勾引,倘若你真娶了她,只怕也只是娶进一摊祸水。这下可好,惹恼三天人,将她卖到窑子里去,看她再怯勾引谁!”
“可惜哪!”赖兴旺贪图色欲,念念不忘姬宫艳清冷绝人的美。纵然被打得血痕斑斑,他看她还是散发著动人的风韵。
“可惜甚麽!”婆娘压低了声音。“你那点心思还不简单。等她被卖到窑子里,有钱的就是爷,你大摇大摆的进去,还怕她不温顺的跪在你脚边,舔你的脚,对你好生伺候,任由你摆怖!”
赖兴旺像是突然给点醒,淫邪的笑说:“对!对!我怎麽没想到!还是你聪明。嘿嘿……不过,现在先让你好生伺候我吧--”他又淫笑两声,然后声音低了下来。
四下只听得婆娘吃吃笑着,嗯哼地哼着,然后声音越远,终至被寂静吞噬。
“这两个家伙!看哪天我好好整整他们!”柴房外突然传来崔宝钗刻意压低的啐声,怕吵人注意。
她推开柴房门,脸上挂著笑容.心情似乎很愉快。看著被打得皮绽肉开的姬宫艳.啧啧摇头,好像很同情,说:“真可怜!被打成这样,我娘也实在太狠了些。不过,这也要怪你自己不好,谁叫你要引诱我爹呢!你应该知道,我娘最忌讳这个了!”
姬宫艳闭著眼.不理她。崔宝钗撇撇嘴,又笑说:“你假装没听到也没关系,我是来告诉你,听说澄堂院要为澄王选妃,殷方邦境里只要家有未婚的女儿,不管身份高低,婢奴也不忌,都可缴报生辰八字,看谁能和澄王八合婚配。可惜,你是没机会了,你就要被卖到窑子里去了!”
崔宝钗越说越得意,掩嘴哈哈大笑,笑声充满了幸灾乐祸。姬宫艳突然睁开眼,跟著轻笑起来,虚弱的关系,笑声很无力,但仍听得出夹在笑里的嘲弄讽刺。
“你笑甚麽?”崔宝钗沉下脸。
姬宫艳睨睨她,腮旁仍挂著极为讽刺的笑。说:“你以为你就有指望吗?大小姐?”
“你这话甚麽意思?”
“没甚麽意思。不过,就算你比起殷方中一些普通平凡人家的女儿条件要好上百倍,但比尊贵、比容貌,你比得上神巫女香郡主吗?而且……”
“而且甚麽?”崔宝钗俏脸一阵青一阵白。
“而且,我听程大人说过,澄王其实并不喜欢你这种成天只能待在房里、见不得一点风霜的大家闺秀。你想澄王是何等人物,见识自然不同於贩夫之辈。我看澄王对偶然与他邂逅的女子的印象,恐怕都会深过你这种大家闺秀。我原本是打算--”说到这里,姬宫艳一副说溜了嘴的猛然打住。
“你原来打算如何?”崔宝钗不满的追问。“打算偷溜到澄王别院,来一个‘不期而遇’和‘邂逅’是不是?”
姬宫艳没有直接回答,不知是不是有意地,语藏玄机,说:“我相信以澄王的见识,一定不会嫌弃我的出身,而且,还会对我多一分可怜也说不定。”
躲在暗处的努安,听得暗暗皱眉,不明白姬宫艳故意挑衅崔宝钗到底有甚麽用意。而且,澄王哪有甚麽“别院”。甚麽“不期而遇”、“邂逅”--他简直搞不清楚她们在说甚麽。
“你别作梦!”崔宝钗冷笑一声,狠狠瞪着姬官艳。“你现在被吊在这里,哪儿也去不成,能做甚麽?而且,我也绝不会让你的诡讦得逞。你等著吧!”最後一句话,重重地咬出来,似乎含着甚麽决心或意图。
姬宫艳望著崔宝钗盛气离开的背影,在暗里冷笑,笑得很诡异。
“宫艳……”努安走出躲藏的角落。
姬宫艳没有回答,像是昏死了一般垂着头。
“宫艳--”努安著急地奔过去。
姬宫艳蓦然张开眼!冷冷地看著地。“你也是跟他们一样,来羞辱我的吗?”
“不!我是--”努安急著解释,又不知该如何解释。“你别误会,我不是--我只是……你没事?我只是担心你,所以--”
担心?姬宫艳扯扯嘴角,心里又冷笑。努安对她不错,她一直是知道的。但“谁为了谁”--她是不相信这种话的。她深信,人都是自私的;口口声声说“为了谁如何如何”,说这句话的前提其实都只是为了自己。
“死不了的,多谢你的好意。”她心中快速盘算,收起一点冷漠,留了一些馀地。
努安沉默一会,抬头说:“我知道你是无辜的,宫艳。老爷一直对你有非分之想,三夫人也不是不明白,却--”他叹口气。“我真没用!眼见你受这种罪,却没有力量帮助你--”
姬宫艳眼神亮起来,睁大眼睛俯视著努安,目光紧紧攫住他。“努大哥,如果你真的有心帮我,那就请你帮助我逃开这里吧!”
“这--”努安退缩起来。
“怎麽?你不敢?你也是跟那些人一样罢--”
“不--”努安低叫一声,咬了咬牙;下定决心。“好,我帮你--”
他上前解下姬宫艳,费了好一些力气和工夫,才除开她身上绑著的棍子般粗大的绳索。
“努大哥……”姬宫艳有些不相信,看看自己自由的手腕。
“嘘,别出声,跟我来。”努安带著她,蹑手蹑脚的,穿经後院,往後门走去。
“等等!”经过厨房时,她找了一些灯油,引了一把火,延著贮藏库的方向洒油点火,火舌极快窜烧起来。
“走吧。”她对目瞪口呆的努安一笑,转身朝後门快步走去。
崔家这般对待她,她只不过还他们小小的一把火,算是很客气了。
“失火了!”穿过後园时,前头巡夜的家丁发现火光,大声嚷嚷起来。
姬宫艳血污斑斑的脸噙著丝丝的笑,显得既快意又诡异。
“甚麽人!站住!”突然一声暴喝,他们的形迹被发现了。
“宫艳,你快走!我帮你挡著--”努安慌忙地推著姬宫艳,叫说:“快!再往前朝左转个弯,就是後门了。快!快走!”
“站住!不许逃!”吆喝声很快由四下包围过来。“来人!有个丫鬓放火逃走了!”
顿时,崔府的灯火纷纷燃起。匆匆乱乱的一群人忙著救火,又忙著追赶逃奴。
努安奋身挡住那些家丁,一边回头不断喊说:“快!宫艳!快走!”
家丁乱棍殴打抵挡的努安,狠狠将他打倒在地上。姬宫艳迟疑了一下,只那麽一下,狠狠咬牙,转身逃了出去。
崔大户赶来了,气急败坏的大声嘎叫说:“给我打!狠狠的打!这死奴才,竟敢帮那贱婢放火私逃!来人!快给我追!将那贱婢给我追回来!”
没有时间再犹豫不忍了。姬宫艳狠狠又咬牙,忍住浑身的伤痛,迤逦著脚步在黑夜中拚命奔逃。
她原是满怀希望的,但现在,她怕她等不到希望了。
她踉跄地回头--追赶的家丁,就在她身後不远,紧追不舍;个个手持棍棒,不断吆喝,就像在追一只狗。
她没想到努安那麽好利用。如今,她也顾不了他.彼此都只能自求多福了。
“快!就在前面!快追!”
追喝声近在耳边了。姬宫艳心慌起来,看不清前头的方向,盲目碰撞,眼前蓦然一黑,跌倒在地上。
“甚麽人?竟敢大胆冒犯--”一个充满力量、威势的声音,沉稳地响起来。
姬宫艳抬起头,这才看清楚,她慌乱间似是憧犯了一护驾的行列。那轿子红漆金顶,前後左右各有两名佩刀的护卫随行,气势极不同於平常。她眨眨眼,看清楚了站在她身前喝问的那武将,赫然竟是程七。
“程大人!”她紧绷的心一宽,如在黑暗中乍见光亮,紧抓住程七的衣摆不放。
“你是?……”程七纳闷著。姬宫艳浑身是伤,脸上又血迹斑斑,青一条紫一块,他竟认不出是她。但看她伤成那个样子,本能的蹙紧双眉。
“我是姬宫艳,程大人,你不记得了吗?”
“姬姑娘?”程七大吃一惊,连忙蹲下身扶著她。“你怎麽浑身都是伤?是谁将你--”
话没说完,崔府那些家丁已吆喝著追上来。
“在那里!别让她逃了!”一夥人围簇上来。
“大胆!”程七大喝一声。“你们是哪家的奴才,竟敢如此放肆!”
那些家丁被他大声一喝,又看他的仪态非凡,全都吓得退开,不敢去碰姬宫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