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就要卖关子喽!你尽管依照古礼,找人来提亲,开始筹备婚礼吧!新娘子要怎么找法,等拜堂那天,你自然知道。这个挑战,你接是不接?”萧婉若微笑望着他,笑容里隐约带着挑衅。
“接,当然接!我堂堂迎风潇洒的大总管,有本事帮潇洒打下一片天,难道没本事娶我心爱的女人回家当娘子,疼一辈子吗?”
冯君衡朗笑回望,信心满满。
* * *
一个月后。
短短时间,迎风潇洒先是取得运河专营权,后又逢主事要嫁妹子,难得的双喜临门,萧敬天可不随便,一切遵循古礼,该花的花、该办的办,他要给他的好妹子萧婉若一次风光难忘的婚礼。
成亲当日,迎风潇洒头一遭办喜事,贺喜的宾客众多,将大厅内外挤得水泄不通,人人引颈聚盼,因为他们早早被告知这场婚礼将有别出心裁的“好戏”可看。
一会儿,新郎倌风采翩翩出现了,人逢喜事,精神奕奕。
观礼者众,冯君衡不小心被好奇的宾客给推撞到,踩着衣脚稍稍绊了一下,这时不知打哪儿突然出现一只手,及时伸援拉了他一把,耳畔同时响起一道语气轻松的叮咛。
“新郎倌,别心急,好好保重啊,待会儿可有得你忙的。”小手的主人笑眯眯对冯君衡道。她一身红衣,喜气洋洋,嗓音甜润优美,煞是动听,但配上那头夸张的发臀和装饰,可就适得其反,再加上她那副”尊容“,说句狠一点的话,男人见了就逃,连鬼见了也愁啊!
原来帮他的是今儿个的喜娘。她身段姣好,一脸的麻子,冯君衡有些讶异,迟疑了半晌,才恍然回神,赶忙低声道谢。
“哎哟,新郎倌,你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我瞧,小心新娘子知道了会吃醋,晚上不让你进新房喔!”麻子喜娘一点也不害臊,三言两语就化解尴尬。
“喜娘,你放心,我家娘子知道我只对她一人好,她不会吃醋的。”
“有自信,很好,希望你待会儿跟现在一样对自己有信心啊!来来来,婚礼开始了,有请新娘子。“麻子喜娘大步迈开,扭腰摆臀往前迎新娘子。
冯君衡跟在喜娘之后,也让人领至堂前,准备和新娘子拜天地。
期盼和欣喜写在脸上,一会儿,一抹附着红盖头的喜红身影映人眼帘,冯君衡眉眼都是满满的笑意,他和婉若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再过半晌,笑容忽然凝结在脸上,因为后头又出现了另一道同样的大红人影。
“来来来,两位新娘子,请上这边来!新郎倌,你转个身让让啊!”
麻子喜娘招唤着,两名新娘子莲步款款,并列在冯君衡眼前,两人从红盖头、凤冠霞帔到身高胖瘦,无一不相同,这这这……
“喜娘,这就是……”冯君衡猛然想起之前萧婉若对他说过的话,他再也笑不出来了。
“这就是新娘子给你的最后一道考验!认对了人,等会儿接着拜堂成亲;要是认错了嘛……“麻子喜娘黑溜溜的眼珠子转呀转,一脸幸灾乐祸。
“认错了如何?”冯君衡紧张得背脊一片凉意,额头冷汗直冒。没想到他的婉若整起人来,功力可不输给有鬼丫头之称的二小姐。
“认错了,今天喜宴照常举行,务求宾主尽欢,但是……嘿嘿,拜堂取消,您这位大总管得乖乖认命,继续打三年光棍!想再娶新娘子,三年后再说啦!”
“什么?婉若居然这么狠得下心?”
“谁叫你当初那么轻易放她走,现在想找人回去,当然得多费点功夫喽!”麻子喜娘笑吟吟揶揄道。
不意这麻子喜娘竟会说出暗讽他过去休离夏季的话,冯君衡有些错愕,狐疑看了喜娘一眼,麻子喜娘面不改色,微笑对着他催促:“快认吧,时辰不等人的!”
“好,我认!”拉起衣袖,准备拼命的模样。当然认,认不出来他就惨了!
“劳烦两位新娘子出个声,让我听听。”
冯君衡提出要求。
“不行。新郎倌,你听清楚了,这认人的规矩是新娘子不准出声,你也不能接近她们两个,连碰都不能碰!你要是真的喜爱新娘子,彼此心意相通,一定认得出的。”麻子喜娘化身程咬金阻挡,硬生生泼了冯君衡一盆冷水。
“什么?不能出声、不能接近、也碰不得?喂喂喂,喜娘大姐,你当我是神,能知过去、断未来是吗?”冯君衡俊脸已皱成一团。好个婉若,真懂得强人所难。
“冤枉啊,这是新娘子的交代,我只是奉命行事而已!新郎倌,要讨老婆的人是你,认不认随你便。反正不管这亲事成不成,主事大人都不会少给我红包的。”
“你……”好个伶牙俐齿的喜娘,冯君街一股窝囊气哽在心头,一个深呼吸之后,眉敛正色,开始用心观察。他明白萧婉若的个性,虽然不能以音形相貌去分辨,但聪慧细心的她一定在某些小处悄悄埋藏了线索,只是他多得费些心思去发觉。
目光来回游移,搜寻,观察,看着眼前两名新嫁娘,几乎相仿的身高,一模一样的打扮,唯一的差别只在于右边的新娘子腰间别了象征冯家长媳身份的“凤珮”,左边这个则别了属于他的“龙玉”。
“请两位新娘子转个身,向前走几步。”冯君衡开出要求,两名新娘子照办,他站在一旁仔仔细细观察,神色微异,似是有了线索。
之后,冯君衡一语不发,陷入沉思,屋内跟着安静下来,气氛渐转诡异。
“新郎倌,看仔细,想清楚,机会只有一次!”麻子喜娘双手叉腰,站在一旁说风凉话。
冯君衡闻言回头,看见麻子喜娘一脸幸灾乐祸,心头不禁有些恼怒。忽然间,眸光不经意一瞥,落在麻子喜娘红衣裙摆的刺绣上,脑海里灵光一闪,又想到方才她那番别具深意的话……
眼线就此定住,冯君衡像是雕像般动也不动,整个人直瞅着麻子喜娘瞧。
大厅里瞬间寂静悄然,此时若有一根针掉下,绝对听得到声音。
所有人的目光全落在冯君衡身上,这……新郎倌到底怎么了?
新娘子正主儿是谁不去猜,反而转头和麻子喜娘杠上了?
“新郎倌,怎么了?你今天到底娶不娶得到美娇娘啊?“有人忍不住问了。”那两个新娘子都不是我要娶的潇洒大小姐萧婉若!”冯君衡突然语出惊人,声落,通室一阵哗然。
“大总管,你真是风趣啊!红盖头覆面,头顶凤冠,身着霞帔,不是新娘子,那谁才是新娘子啊?”麻子喜娘依旧双手叉腰,气定神闲地“请问”。
适才的紧张早不复见,冯君衡嘴角扬起自信的笑,又恢复他如常从容的模样。
倏地一个箭步向前,教人猝不及防,麻子喜娘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落人冯君衡的怀里,接着众目睽睽之下,冯君衡搂住麻子喜娘,甜甜蜜蜜印上个让她几要喘不过气的深情亲吻。
众人心有灵犀,先是不约而同倒抽一口气,然后个个瞠目结舌,看得是目不转睛。没想到素来行事稳重的堂堂大总管,居然也会有这么冲动热情的一面!
不过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纳闷,还是纳闷啊!
“我认出你了,你才是我的新娘子,婉若!”深吻乍歇,冯君衡低头看着双颊酡红,气息紊乱的麻子喜娘,微笑揭晓结果。
“你确定你没猜错人?”麻子喜娘眼里闪烁着慧黠,俏皮讨答案。
没想到结果竟是如此急转直下,出人意表,所有人的目光紧紧锁在这对怪异的新人身上。“没错!我没认错人,我肯定你就是婉若!”
“这么有信心啊?”还不够,答案快招出来!
“你方才说我轻易放走新娘子的一番话小小霹了馅,喜娘裙摆绣着缺角的龙玉则明白告诉了我答案。婉若,这是你心里一个小小的遗憾对吧,当初是我害你伤心,你才会设计出龙玉缺角事件脱身,离开冯家。那次的缺憾,对不起,都过去了!以后我们成亲,组一个家,恩恩爱爱,圆圆满满,相守到老,再也不分开。”
眼眶发热,泪水管不住的占据了视线,萧婉若心头盈满感动。
不靠外貌,他用心去了解,去感受一切,找出了她!
他真的懂得她,这样的冯君衡正是她渴望终生相守的伴侣!
纤指一拨,一张人造脸皮被撕下,麻子喜娘顿时变回真正的新娘子萧婉若,随即引起在场众人一阵惊呼,如雷欢呼的掌声响起。
他和她视线交缠,互换了个会心的笑容。“婉若,你这么有信心,不怕我认不出你吗?”
“我相信你一定认得出我,因为你的心里早认定了我。”
嘴角漾起一朵温柔笑花,萧婉若将小手放人他温厚的掌心里,终于可以放心将自己托付给他。
因为他们彼此相爱。
龙玉风珮,成双成对,真心相屑,百年好合。
* * *
夏天结束之前,萧婉若依约完成观音绣画,由潇洒船运送上京师交予小王爷。
十月初,京中派遣特使南下至朱河镇,传达太后懿旨,封观音绣画绣者萧婉若为“绣圣”,赞扬其绣艺独步天朝,并赐封婉约绣坊“天下第一绣坊”牌匾一只。
接获懿旨,冯君衡和萧婉若才知原来小王爷口中的长辈竟然是母仪天下的当今太后,更没想到冯君衡无心插柳的一时之举,竟然间接为他完成了对萧婉若第二个天下第一的承诺。
但天朝第一也好,绣圣也罢,都只是虚名浮华,过眼云烟罢了!
分分合合,经历重重波折,他们终得缘聚。感谢月老的姻缘线,让他们得以携手共度余生。对冯君衡和萧婉若而言,能成为彼此心中的“唯一”,是他们这一生最值得的喜悦。
这一次,冯君衡终于找到了他生命中永恒的夏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