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老爷,我看……既然你对这个美人这么中意,那就赶快带上去,好好享用吧!这种绝色可是百年难得一见,您得好好把握才是,我看哪,这次验身就给省了吧!良宵难得,一刻千金哪!」胡嬷嬷见丁老爷对朝霞着迷得紧,赶紧打铁趁热,出言怂恿。早一刻让朝霞给破了身,大笔银子落袋,届时就算她的未婚夫算帐找上门,能捡回去的也只是双别人用过的破绣花鞋而已!
「不行,我只要清白闺女的规矩绝对不能破,在还没验过身,证明这是她的初夜之前,我不会付你半两银子。」丁老爷对这点很坚持,这是他的特殊癖好,为富不仁,仗着自已有钱,上青楼妓院,专爱花大钱包下处女开苞。
丁老爷好色,胡嬷嬷爱钱,两人一拍即合,长期下来早已不知道害了多少无辜可怜的好姑娘。
「啊……那……那好吧!丫头们,快把她送上去给张婆婆验身。丁老爷,咱们一起去,到门外等着,等张婆婆验过,确定她是完璧之身之后,您就可以马上『享用』了。」
「好,好!」
两名丧尽天良的恶人相视而笑,而一旁的朝霞在听完胡嬷嬷和丁老爷的对话之后,脸色倏地刷白,再无血色。这个恶人存心不良,想夺她清白,已经够令人发指了!他们为什么还要这么可恶,居然要先找人验她的身?
这对她来说是莫大的屈辱啊!以她的智能跟身手,她有自信等会儿房门关上,她定能寻得机会,趁隙脱逃,摆脱这个大色棍,保住清白。
可是……找人验她的身?这种屈辱她无法接受!她是云英未嫁之身,和莲苑其它金钗一样洁身自爱,都是谨守本份的好姑娘。她宁可痛快一死,也不要让人摆布,抱着猜疑的眼光来验她的身!
「不要!我不要!你们这群该死,该遭天打雷劈的恶人,你们没有权利这样做!你们不能用这种方法来质疑我的清白!不许!」被抓进门至今,一直冷漠沉静的朝霞情绪突然激动起来,让胡嬷嬷和丁老爷都吓了一跳。
「瞧她激动成这副德性,我看……有问题,这下更非得验她的身不可了!」丁老爷眯起老眼说道。
「是完璧,还是早就破了身,等一下就见真章!来啊,赶快把人给我拉上去!」胡嬷嬷一声令下,丫宾们硬拖着朝霞上楼,即将来临的验身彻底将朝霞推落心碎痛苦的深渊……
***
蝴蝶镇,百花楼,后园楼阁二楼。
装设美轮美奂的楼阁里分做前厅和内房,两室占地皆宽敞。
胡嬷嬷和丁老爷悠哉坐在前厅,喝酒闲聊,大啖小菜,正等着张婆婆验完朝霞的身子出来通报结果。
房里传来朝霞凄厉哀恻的叫声夹杂着哭泣声,她的情绪几已陷入崩溃,无奈虎落平阳,只能任人宰割,任凭她呼天抢地,老天爷也爱莫能助。
接着房内突然间没了声响,安安静静,静到似乎连一根针落下的声音都清晰可闻,仿佛方才那场揪人心肺的哭喊抗议根本不曾存在过。
大门被打开,张婆婆踩出房门,脸上的表情很复杂,老眼转了转,看了看胡嬷嬷,又瞄了瞄丁老爷之后,该说的话梗在喉头,怎么也说不出口。
唉,帮百花楼验过这么多位姑娘的身子,还是头一次遇到验完之后是这种反应的。而且在验身时,那位姑娘反应激烈,拼命抵死抗拒,待结果揭晓之后,那姑娘黑白分明的大眼从愤恨到绝望,在在都令她为之震撼!
「怎么样啊?可是个干净的清倌?」胡嬷嬷和丁老爷异口同声问道。
「唉,这……这姑娘早非完璧之身。嬷嬷,您这次是压错宝了!」
「什么?她不是完璧之身了……」胡嬷嬷和丁老爷一听登时傻眼,四目相对,面面相觑,嘴张个大开,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周遭是什么状况,在房内的朝霞己是全然无所知了。
她双目无神,因为验身,身上只着兜衣,清冷的秋风自窗拂入,她也不觉冷,她对周身的一切早失了知觉,此时此刻,她整个人只记得张婆婆适才帮她验完身,一脸鄙视所说的话……
唉呀,原来只死不从,拼命抗拒不让老身相验,其正的原囝就是你早破了身!你早就不是完璧了!
她不是完璧?那她身子是许了谁?倔强再度翻搅残缺的记忆,无奈徒劳,任凭她怎么想,脑海里永远都只是一片空白。
这个残酷的事实像把锐利的刀剑,无情地刺穿了她的身心,摧毁她的理智和世界。原来她是个不清不白的姑娘,她连自己身子给了谁都不知道?莲苑十二金钗长期以来洁身自爱,清白自持所建立起的清誉被她毁了……
她是个坏女人!她是罪人!
她根本就是自欺欺人,在莲苑苟活了三年!
出乎意料的无慵事实彻底让朝霞绝望心碎……
***
百花楼楼下的大厅堂。
韩定远带着文武双卫,风驰电掣赶抵蝴蝶镇之后,便直奔百花楼。
不劳深藏不露的主子出手,文武双卫武功高强,百花楼的保镳根本不是他俩的对手。文武身手俐落,一路势如破竹,三两下就将百花楼内十来名保镳全给摆平,一个个被撂倒,昏死在地。
韩定远怒上眉山,俊脸绷得比冬日霜雪还森冷骇人,亏得文武双卫尽责,抢先在前「开路」,否则只怕此刻的百花楼早已尸横遍野,被盛怒的主子给踩成废墟了。
「说!朝霞在哪里?」韩定远揪住最后一名保镳的衣襟厉声质问,保镳瞪了韩定这一眼,嘴抿个死紧,一句话也不吭。
韩定远见状,心头更恼。救人如救火,时间宝贵,他也不再罗嗦,松开保镳之后,伸指飞快在他身上点上几穴。未久即见保镳睑色发青,冷汗涔涔,面部和四肢扭曲,痛苦得在地上打滚。
「不说,就等着受分筋错骨的折磨,直到你断气为止!」韩定远冷冷道。
「啊……啊……」全身筋骨彷佛要移位了般,剧疼实非常人所能忍,保镳叫得凄惨,受不住疼痛,马上投降,乖乖吐实。
「大爷……饶命……饶命啊……我……我说……」
保镳话未说完,韩定远已迅速解了下在他身上的分筋错骨术,另外点住他身上其它的穴道,牵制他的行动。
「快说!」韩定远厉声疾色,阴沉的俊睑此刻看来恰似三更催命的阎罗。
「回爷的话,您要找……那位叫做朝……朝霞的姑娘是不是……就是嬷嬷今天要人抓回来的那一个?」
「没错!她现在在那儿?」韩定远暴吼,焦急和挂怀之情溢于言表。
「她……她在后园……最大那幢楼阁的二楼里。丁老爷包下她的初夜,嬷嬷差了张婆正在替那姑娘验身……」保镳已经被韩定远震怒的模样给吓破胆了。
验身?明知天朝的风气,该死,他们居然敢!
韩定这一听怒火更炽,当场翻脸,保镳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挨了韩定远一记猛拳,眼前一花,昏了过去。
韩定远的脸色阴沉,怒气明白写在脸上,正似山雨欲来。他一语不发,暗暗运起气,以踏雪无痕的上等轻功快速向后园而去。
身后的文武双卫急忙追赶,但神情却满是纳闷不解,跟了韩定远这么久,还是头一次看见主子如此忿怒,生气到几乎已是理智失控的状态,而此番雷霆之怒竟然单单只是为了一名姑娘啊!
穿过中庭,就是后园。目的地近在眼前,人还没到门口,韩定这便听见一阵凄厉锥心的叫喊。
「不要……」是女子的叫喊声,夹杂着心碎,不愿和浓浓的无奈了。
就在韩定远整个人被这阵哭喊声所震慑住,还来不及反应之际,喊声突然消失,四周瞬间恢复平静,空气里凝着一股沉重迫人的死寂氛围。
「朝霞……」韩定远心痛唤着,身子跟着一跃,翻上二楼,掌气挥出,大门应声而破,身影落定的他,眼前所见的景象几乎令他神魂俱飞……
朝霞……
第五章
大门应声碎裂,杀入一名冷面煞星,吓坏在场所有的人。众人被吓得面无血色,动作齐一地转头,用瞠目结舌的呆滞表情同韩定远打招呼,只有坐在床上的朝霞依旧像个木头娃娃似的,一动也不动。
「朝霞……」没人敢阻挠韩定远,他走近朝霞,低声唤了她的名,但她却置若罔闻,毫无任何反应。「该死!说,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韩定远跳起暴吼,一个盛怒拍击桌面,桌子立即碎成两半,这一拍更是让众人吓得魂飞魄散,牙齿格格打颤作响。
「你还楞在那边做什么?还不赶快帮朝霞把衣裳穿好!」韩定远冷冷扫了被吓呆的丫环一眼,丫环立刻哭了出来。韩定道再补上一记冷眼,丫环即刻噤声,快步走近朝霞,抽抽噎噎地为她着装。
「就是你这个老鸨指使,将朝霞绑来,想将她的初夜高价拍卖,赚取暴利!而你,就是那个恬不知耻想染指朝霞的老不修!你更该下十八届地狱!」韩定远厉声指控,胡嬷嬷和丁老爷登时回神,两个人腿一软,赶忙一前一后跪下磕头猛讨饶。
「韩……韩公子,饶命,饶命啊!」胡嬷嬷三魂七魄早吓跑一半以上。
「这位公子爷,不关我的事,都是胡嬷嬷的主意,一切都跟我无关哪!」凶神恶煞当头,性命交关的大事,丁老爷赶忙撇清。
「说!你们把朝霞怎么了?不要再让我问第二次!」韩定远怒目质问,此时此刻他的理智早被忿怒淹没,只要让他听到朝霞受了一丁点侵犯,他绝对立刻杀光在场所有人,再带朝霞回去,亲自跪在她的面前,向她请罪。
「我……我们……」韩定远这一吼,胡嬷嬷跟丁老爷吓得破胆,两个人身子抖得缩成一团,脑袋跟舌头早就打结,怕得根本不敢再说任何话!
「说!」韩定远再斥,为了在场众人性命着想,张婆婆硬着头皮出声说道:「这位公子爷,请暂息雷霆之怒,这样老身才好向您报告……」
「废话少说,给我说!」韩定远不容张婆婆多说一句废话。
「呃……是,是。」好个霸气威仪的男人!张婆婆被韩定远的气势震慑住,微楞半晌才止住颤抖,回话道:「这位姑娘只是被老身验过身而已,您会见到她衣着不整,就是因为验身之故。丁老爷没碰过她,请公子爷放心。」
「验身?你们凭什么帮朝霞验身?天朝的习俗,对一名云吴未嫁的姑娘验身是多么严重的侮辱,难道你们不知道吗?更何况,你们该死的根本没有这个权利!光凭你们今日掳走朝霞,又用如此恶劣的方式践踏她的名节,我就该一掌将你们全部劈死!」
在天朝,除了被挑选入宫为妃嫔的女子需经过验身这关被视为正当之外,寻常女子会被验身,只有两种情况,不是青楼女子,就是贞节受质疑;因此未出阁的女子无端被人验身在天朝乃是极度的耻辱。
「大爷饶命,饶命啊!」一听韩定远想杀人,在场所有人全部异口同声,跪地磕头,拼命求饶。
「韩文、韩武!」韩定这唤了门外的文武双卫。
「是,属下在。」
「点住他们的穴,带到一旁,给我好好看着。」
「是。」令一出,文武双卫立刻执行,除了朝霞,其它人马上被点穴,制住行动,带至一旁看管。
闲杂人等一概驱逐出境之后,房内只剩下韩定远和朝霞两人。他大步移近床榻,坐在朝霞身旁,柔声对她喊道:「朝霞,是我……」
然,朝霞就是一动也不动,像一具没有生命的雕像。韩定远大手放上她的肩头,将她扳过来面向自己,四目相对所见,才教韩定远发现他自己有多可僧,多可恨!
都是他,都是他!
朝霞的双眼空洞涣散,面容惨白,白晰的脸颊上印着五道明显的指痕,神情透露着深沉的绝望。此时她狼狈凄惨的模样和那日初达时翩舞绝美的舞娉简直判若两人。未料会见着这样的她,韩定远心头涌起百般的自责与愧疚,心头不由自主地抓紧泛疼。
缠情蛊让韩定远和朝霞身心纠缠,情感亦纠缠。三年岁月任流转,在不知不觉间,他早对她情生意动,两人心意相通,此刻她心中深切的痛,他感同身受。
「朝霞……朝霞……」韩定远哑声唤着,喊了好几声,朝霞一点反应也无,见她这般失神伤怀,韩定违心痛得泛红了眼眶。
都是他的错!没想到他该死的无心之过,竟为她带来这么大的屈辱和灾祸。她心里所受的伤和痛,他要如何弥补,才能还莲苑一个完好无缺、一如往日温柔含笑的舞娉朝霞?
她的目光依旧凝望远处不动,不知是否是触动了伤痛的记忆,眼梢悄悄滑落了泪水。看见朝霞有了反应,韩定远抓住机会,开口再唤。
「朝霞,你已经平安无事了。你看看我,是我,韩定远,大色胚,你口中最爱骂、心头最恼怒的坏蛋大色胚啊!」急中生智,韩定远将朝霞对他的奚落称呼脱口说出,没想歪打正着,一句「大色胚」唤回了朝霞的神智。
「大……色胚……你是……韩定远,姑爷的好友……」朝霞总算认出他了。
「对,是我,就是我。朝霞,你没事了,我来带你回莲苑……」
「莲苑……莲苑……」一提莲苑,朝霞的泪水立刻像断线的珍珠般不停地掉。
她的泪烧疼了韩定远的心,心怜伴随不舍,大掌一带,将她纤细的身子楼入怀中,疼惜呵护着。
「呜……呜……」朝霞伤心得放声大哭。
「朝霞,没事了,你别哭,别哭啊!」
今日之事对朝霞的打击太大,韩定远的劝慰起不了作用,她靠在他怀里,泪水掉不停,索性双手反抱住他尽情哭个够,溃堤的眼泪湿了他半个胸膛。
哭了好半晌,泪水稍止,韩定这温柔抚着她的背,细声安慰。
「没事了,忘掉这一切,今天的事只有你知我知。等会儿回莲苑,就当这一切是一场梦,梦醒了,什么都不存在了,嗯?」
「不可能……不可能……」
「为什么?」
「因为……她们说我不是清白之身,我毁了莲苑十二金钗的清名,像我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当莲苑的新主子,我是个罪人,罪人啊!」
想到验身的结果,朝霞的情绪再度崩溃,才停住不久的泪水又泛滥成灾。听见朝霞对自己的轻视及责骂,韩定远心痛到无以复加,心头的愧疚更甚,刹那间他哑口无言,不知该怎么对朝霞说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