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楚楚感觉有些无辜。
“妳先前不是这样说的,妳不是说妳要照顾我?”安宁远双眼炯炯有神的瞪着她。
“但是……”但是他根本不像是为自己废了条手臂伤神啊!
就在他教授她针灸术时,总觉得他怪怪的。他好像根本就不想教她针灸术,只是一个劲的让她替他揉心窝,而且明明就不用解开衣衫,他还多事到把衣衫解开,害她尴尬不已。
而且看他解开衣衫的俐落动作,她才会以为他不需要她的帮忙。
“妳喂我吃饭,待会再帮我洗洗身子。我这身味儿,自己都难以忍受了。”安宁远的口气就好像在谈论寻常事一般。
可是听在楚楚耳中却如轰然大雷,震得她不由主地屏住呼吸。
这事绝对行不通!
☆ ☆ ☆
结果她还是喂他吃饭,还是帮他洗了个尴尬澡!
其实她可以不用的,都是他……没错,都是他的错!就在她听到那些完全不能接受的要求,夺门而出后,安宁远便极不要脸的耍起性子来。
先是又吵又骂的令前来服侍他吃饭的婢女换了十数位,直到再也没人敢靠近他的厢房一步。然后是摔碗摔筷的,将亲自前来安抚的极吉也给骂了回去,就连那个可怕的贺楼天泰也都出面了,可是……
可是贺楼天泰却是出面劝她去请安宁远收起他难得一见的坏脾气。
唉,安宁远这一闹,闹得整个贺楼府上下都知道,她再也躲不过,只有亲自去了。
好不容易才哄他吃完饭,她正想歇口气时,数名低着头的佣仆赶紧收起碗筷,抬进澡盆,迅速加满热水。
这时她才知道被众人共同设计的心情是怎样。
为什么他非得闹成这样?
“宁远……你洗好了吗?”
从头到尾、自始至终都背对着安宁远的楚楚,在这厢房中的地位就像是个镇压邪物的宝物罢了。因为贺楼府上至主子,下至佣仆,全都知道安宁远只要一看到楚楚就会尽量照着她的话做。
“你到底洗好了没?”
一直没听见他的回答,楚楚再也忍不住回过头时,却被赤裸裸地站在她身后的安宁远给吓退了数步,双手遮着眼。
“你快穿上衣服……快穿上衣服!”
“可是我不方便。”其实也没什么不方便,只是麻烦了些,不过他对自己的男色可是很有信心,不趁此刻施展,将楚楚迷得团团转,他就不叫安宁远!
“我……我去叫人……”楚楚想夺门而出,可是动作再快也比不上安宁远的嘴快。
“那我就扒了妳的衣服,让妳和我一样凉快。”他邪邪地笑着。
说真格的,若不是他的右手真是不能动,楚楚真有种感觉,她好像被贺楼府上上下下出卖给安宁远了。早知道她宁愿让安宁远大闹贺楼府好了,这样也就不会惹来这个尴尬场面。
她的小手才一碰到门,外衣后领就嘶地一声裂了。
“你……”
“楚楚,妳只要帮我穿衣服就行了。”安宁远的手没再撕下去,但也没离开那道扯开的裂缝。
“其实这很公道。我怕妳尴尬,所以我忍受不便,自己用左手洗身子,只是我只有一只手可用,实在是不方便穿上衣服,妳何不行行好?”他的语气一点也不像求助,反倒像是威胁掌中猎物。
可是你脱衣服很方便啊!楚楚不甘愿地点点头。
见她答应后,他才放开她被撕裂的后领,转身拿了套干净衣服交到她手中。
楚楚颤颤地接过衣服,眼神东瞄西瞟的,就是不敢触及他赤裸的身躯。
“怎么?又不是没见过?”
这句话才一出口,安宁远就知道自己犯下个天大的错误。
果然,楚楚用力将手中的衣服往他脸上一丢,接着便走出房间。
唉,他玩得太过火了。
“楚楚、楚楚!”他得赶快追上去才行。
只是才追出房门,就发现自己身无寸缕,又赶紧回房穿上衣物,谁知却被古灵精怪的念安逮个正着。
“爹,你的手没事!你的手真的和极吉阿姨说的一样,好好的,还会动来动去!”念安瞪大的双眼一直朝安宁远右手看去。
“娘、娘……”才高叫数声,就被只来得及穿上裤子的安宁远捂住小嘴。
“丫丫,妳想要养的那只狗,爹答应了。”
☆ ☆ ☆
楚楚听到安宁远旧事重提,一气之下,原先的同情和歉疚全都没了,跑回她的房间生闷气。
都怪她不多提防着,想不到他竟会利用这事,将她逼得如此狼狈不堪。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说那种话来刺激她?他明明知道她为了往事深深后悔,他还……
更可恶的是他竟敢大言不惭地说他也变了,变?他哪儿变了?她真瞧不出来,难道他以为她还是那么好哄好骗吗?
“楚楚……”
可恶的安宁远,现在就为他废了一条手臂而找她麻烦,若他的手真好不起来,她岂不是得和他搅和一辈子?不行,她绝对要离他离得远远的!
“楚楚。”
“别叫我。”她不是没脾气的。
“楚楚。”
“你走。”她一定要硬下心肠。
“楚楚……啊!我的手……”安宁远先是大声的叫唤她的名,接着是一阵哀叫,似乎是他的手又出了问题,然后是断断续续的呻吟声,逐渐变成无声。
“哼,你不要再骗我了,我是不会相信的。”楚楚决定不再同情这个惯骗者。
可是等了许久,久到令楚楚开始觉得不对劲,她走到门边时,心中又升起怀疑,于是踱回去,但不一会儿,她又走到门边,犹豫许久,最后,她终于决定打开门看个清楚。
说不定他已经离开了。
才这么想着,却发现安宁远倒坐在门边,脸色发白。楚楚伸手探探他的鼻息,结果吓得掉下泪来。
“宁远,你怎么了?”她摇着昏过去的安宁远。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害你……”紧张的楚楚愈哭愈伤心,令装昏的安宁远不敢睁开眼。
伤心的楚楚开始后悔方才的冲动,她为什么要害怕安宁远可能会随时离她而去?她该好好把握眼前的幸福才是。
当年他们一家三口逃离恶主后,娘早就知道逃亡的日子充满不安,但她还是跟着爹,因为娘明白只要付出努力,得到的虽不能尽如人意,但却无愧于心。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她却未曾想透这个道理?
其实她一直不敢面对自己,那个自私的自己。她从来就不曾怪过自己,心里怪的是那个狠心抛下她选择与爹一同赴死的娘,怪的是那个狠心不答应带她一同离去,硬要将她托给房有贵的烈大哥。
她从来……从来就没有怪过自己!
到如今她还是一味地怪着别人,任性地把所有的罪过怪到安宁远身上。
“对不起……起不起……”楚楚抱着安宁远的头痛哭着,仿佛他就要死了。“你如果真离开我了,那我和丫丫该怎么办……宁远……”
早在四年多前的那一夜,他就已经进驻她心中,没人能代替。如今他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她一定会后悔一辈子的。
“嗯……楚楚……”安宁远见是个好时机,赶紧佯装苏醒过来。
“你没事吧?”楚楚泪眼汪汪地看着缓缓喘气的他,小手担心的抚着他的额,就怕他再次昏过去。
“我只是一时气虚,所以才昏了过去……”安宁远虚弱地抬起手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即使是装病来博取同情,他还是舍不得她哭。
“我先扶你进房。”
这时安宁远异常合作,只是着急的楚楚根本没发现,不然以她一个弱女子的力气,哪可能如此顺利将安宁远扶上床。
“楚楚,我是来道歉的。方才我太过分了,实在是因为手臂突然废了,我受不了这种刺激……”他边说边装出一副悔恨又无奈的模样。
这种表情看在楚楚眼里十分不忍,觉得自己方才的怒气似乎是过分了。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忘了你手臂的事……”她擦干眼泪,对于安宁远退即是攻的招数,一点招架能力都没有。
她完全忘了方才还生龙活虎的安宁远,怎么可能在短短半个时辰内变得虚弱。而现在正扮猪吃老虎的安宁远,只能用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来形容。
“咳咳咳……”
刻意咳上几声,果然正处于愧疚中的楚楚,马上自投罗网。
“宁远,我去找人来。”楚楚急着要跑去找人来看看,却被他拉住。
“不用了,一会儿就没事的。”安宁远执起她的小手,深情地望着她。“有妳陪着我就行了。”
楚楚听到这句话又红了眼眶,连忙转过身,不想让他看到她感伤的样子,但伸手擦去泪水的动作却瞒不过心细如发的安宁远。
“你是说真的吗?”背对着他的她,紧紧握着方才被安宁远紧捉在掌中的手,轻声问道。
也许她又要再冒一次险。
安宁远听出她话中的意思,深怕自己若是答得不对,就会断送和楚楚相偕到老的机会了。
“我这辈子只说过两次,上一次是在四年前。”他的心怦怦跳个不停,掌心开始渗出汗来。
“真的吗?”她语气幽幽地又问了一次。
“真的。”安宁远的心跳愈来愈快,身体有些颤抖。
楚楚明白他的颤抖,因为她也是如此,心怦怦地跳着,喉头也干了起来,只是基于不安,她又问了一次。
“你能只对我一个人说吗?”她语气中有明显的羞怯。
“楚楚,妳转过身来。”他再度执起她的手,轻吻了下,然后在她耳边喃喃地说:“这辈子我只会对妳一个人说。”
第十章
五年后
念安望着破门外的夜空,唉,她怎么这么笨,竟然选了这个好时机离家出走,这样娘不是得到明天早晨才会发现她离家出走了吗?
她真是笨。
念安躲在这处破烂的小庙中,身边只有跟了她五年的巧巧。才八岁的她,还不是很会生火,弄了老半天,连个火苗也没出现。
都是爹的错!
怎么可以为了娘,就把答应她的事全给推翻,她等着要接巧巧回家已经等了五年了,结果爹在看到娘为难的样子就什么都不顾了,这算什么!
“哼!我一定要把巧巧留下来。”
“哈──啾!”
“谁?是谁?”念安吓了一跳,以为这破庙中只有她一个人,怎么会有哈啾声冒出来呢?
“哈啾、哈啾、哈啾!”
连续传来三个喷嚏声,念安才发现神桌右后方有个缩成一团的小男孩。
“喂,你病了。”念安说出她看到的事实。
小男孩的鼻子被揉得红红,又打了不下十个的喷嚏。
“我……哈啾,我知道……哈啾、哈啾!”他止不住喷嚏,打得脸都红了。
“你是不是和爹娘走丢了?”念安看着他衣袖衣襬都脏兮兮的,这么猜测着。
“我……不要妳管!”反正爹也只在乎娘一人罢了,他走不走丢,爹也不会关心。只是被眼前这个小女生瞧出他的狼狈,他的脸又涨红许多。
“喂,干嘛这么凶?我只不过是猜猜而已。你几岁了?”念安很少见到和她一样小的个子。
“关妳什么事!”他就不是想说。
“我猜你大概只有三岁,难怪个子这么小……”
“妳胡说,我已经五岁了,别瞧不起人!”真讨厌这个看起来大他不到哪去的小女生。
“哦,五岁了?嘻嘻嘻,还真看不出来,不过我还是比你大三岁。”在府里没有什么机会见到和她年纪相仿的孩子,所以她老爱缠着爹,只是最近为了巧巧的事,她决定以后再也不跟爹玩了。
“大三岁就大三岁,有什么了不起的!”他就是不认输。
“我叫烈念安,你叫什么名字?”
“不说!”小男孩脾气倔得很。
“不说就算了,那我叫你小呆子好了。”念安难得见到一个可以任由她欺负的人,不乘机欺负他,真是愧对自己。
“我不是小呆子,我有名有姓,我叫烈无棱。”他生气的为自己正名。
“好巧!你也姓烈。”她对他们的名字里有同样一个字,感到莫名兴奋。
“这有什么巧的,不过是妳爹和我爹都姓烈罢了。”烈无棱对于她感到兴奋这件事,实在是有些受不了。看来小呆子不是他而是她,他们又不是同名同姓,干嘛那么兴奋?
“才不是,我爹就不姓烈,小呆子,你猜错了。”念安就知道他会说出这话来,一边取笑他,一边摸着巧巧的鼻子,高兴得很。
“那……那妳是跟妳娘姓。”也许她和聂姊姊一样,和她妈妈同一个姓。
“哈哈哈,又猜错了,我娘也不姓烈。”念安简直快笑翻了。
“妳……妳笑什么!”烈无棱恼羞成怒,顺手拿起旁边的石子,作势要丢过去。
“小呆子,你不能猜错就怪我啊!巧巧,去咬他!”
“牠不会咬我的。”烈无棱对此倒是有把握得很。
“怎么可能?我叫牠咬,牠就会咬。巧巧,去咬他。”她可是养了巧巧五年的主人耶,怎么可能她说的话,巧巧会不听呢,虽然大部分时候巧巧是有些个性……
只见一直蜷伏在念安身边的大狗,倒是非常合作地目露精光,凶狠向烈无棱走去。可是烈无棱一副天塌下来也有别人顶着的轻松,念安看在眼里,就愈想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结果就在巧巧接近烈无棱身边时,本来极其凶恶的巧巧,突然变得乖顺无比,这样的转变,令念安瞪大眼。
“你是不是会什么异术?”她脸上的表情不是难以置信,而是一种好奇的神情。
烈无棱耸耸肩,“我也不知道,只要是小狗、小猫之类的动物,靠近我都会这样。”
“小……不不不,不是小呆子,是无棱,你能教我吗?”如果她学会这等神奇异术,那她就可以让巧巧在娘面前都这么乖巧了。
“这……”教不来的。可是烈无棱还没吐出话来,就被念安捉住肩膀,一反前态地求着他。
“无棱,你一定得教教我!”念安拿出平时向爹撒娇的功夫。
“可是……”
“别可是了,你教我这招异术,我就帮你找到你爹娘。”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人声及金属相碰的声音,而且愈来愈靠近这间破庙,乖顺地躺在两人中间的巧巧也抬起头、竖起耳朵听着。
“好像有人往这边来了。”念安有些害怕来人是谁。
若是爹和娘一块来就算了,娘一定会帮她求情的,但如果只有爹一人的话,那她就惨了。
“嗯,听起来好像有很多人。”他好像听见娘的声音。
念安点点头,心里则是害怕得很。
若是爹带上一队人马来找她,那她真的会被修理得很惨、很惨。
“喂,烈念安,妳有没有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他有没有听错?是爹吗?烈无棱拉拉她的衣袖,要证实自己的听觉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