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我说了什幺了吗?”这是冷冰心开口的第一句话,冷冷冰冰、平平板板,丝毫不带任何感情成分。
楼 贝芃沉默半晌,偷偷观察冷冰心脸上的表情变化,慢慢的开口:“有啊,昨晚你说了不少话呢。”她一边说、一边用眼角偷瞄冷冰心一眼。
变化很细微,但冷冰心冷漠的脸色上的冷峻和僵硬,却也全都尽收在楼 贝芃那双雷达眼睛底。
“你一整晚就死拉住我,嘴里直嚷着:“酒,给我酒,我还要喝,快拿酒来,快,酒……”,天哪!你当我家是烟酒公卖局啊?我要从哪生出酒给你喝啊?真是的!”她只说了一半。
“是吗?”冷冰心淡淡的问。
“难道你认为我在骗你?”楼 贝芃撒着谎反问。上帝!请原谅我撒谎。
“抱歉,我没那个意思。”
“算了,没关系。”楼 贝芃笑笑挥挥手,表示自己不在意。毕竟自己也骗了她。所以她也不好意思再追究下去。“对了,赶快去梳洗梳洗,我把早餐都准备好了,不快点,会凉的。”
冷冰心梳洗过后,走到餐桌前坐下。
“你住哪?待会我开车送你回去。昨晚又不知道你住的地方,只好暂把你带口我的猪窝一晚。”楼 贝芃咬着一片土司的说。
“不用了,离你这很近的,走路只要十五分钟就够了。”冷冰心啜口咖啡,淡淡的答。
“十五分钟?你什幺时候和我住这幺近,我都不知道?”
“是你帮我找的那间房子。”
“啊?”楼 贝芃大叫一声,差点没被土司噎死。“你什幺时候搬到那里去的?”她赶紧喝口牛奶,好让土司顺利下咽。
“昨天。”
“怎幺不告诉我?我也好帮你搬家。”她心想着冷冰心昨天之所以会喝酒喝得如此的猛,或许就是和搬家有关;而她的搬家,也许和那个“杰民”有更大的关系,搞不好他正是主要关键。
“不用了,只有几件行李而已,我一个人就够了。”
“好吧,那我等会儿去帮你一起打扫屋子。”
“你不用上班?”冷冰心脱口而问,自己也没察觉。
“管它的!”她不在乎的说,双手往后一拋。
“好吧,那你就来吧。”看到她的洒脱,冷冰心不自觉的答应了。
楼 贝芃笑了笑,加快了吃早餐的速度。她此刻的心是雀跃不停、欣喜不已的。
※ ※ ※ ※ ※
机场大厅。
来来往往的人群不断,有送行的,也有要远行的。
入境室步出了二位提着黑色皮箱、身着浅色西装的高大男子,但左边那位金发的外国男子很显然的又比右边那位黑发的混血男子还要高出一个头,且体格也较结实、壮硕。
他们的出现,立即引来大厅内一阵“人群”的骚动——不用说,一定是女人的惊叹声!
那两位男子在看到由自己所造成的这等反应时,他们不约而同的面向对方,交换一个会心又感到好笑的笑容,轻松自若地朝机场大门方向前进,完全不理会背后那无数“闪闪发光”、“熠熠发亮”的“大”眼睛。
第十二章
宁静的午后吹着轻柔的微风,冷冰心独自在街上漫步。
她刚到出版社交出最新的一份稿件,顺便告诉出版社她想休息一年;出版社在无法说服改变冷冰心坚决心意的情况下,也只有答应她休息一年了。
她想,也该给自己放一个长假了。她突然兴起想去旅行的念头,并想到自己或许可以到法国去吓吓穆岚思——只要他不提前回国。
反正好久没见面了,她也想去瞧瞧他口中的“朋友”到底长得什幺样子,竟然能攻破他禁铜已久的心灵深处?想到这点,她的唇角泛起一抹浅笑,更加深她想会会那位“朋友”的决心。
“冰心?”
背后传来的叫唤声使得走在前面的冷冰心顿时停下脚步,转过头找寻声音的主人,发现竟是邵尘渊。
“有空吗?”他问。
“有事?”她反问。
两个人都在节约用语。
“想和你聊聊,可以吗?”邵尘渊小心翼翼的问。
“Why not?”冷冰心耸耸肩,答应了。
一直到传者送上咖啡,他们仍一直保持沉默。杯中的咖啡有一下没一下的用小汤匙拌着,谁也不率先开口,后来由冷冰心主动打破沉默。
“你所谓的聊聊……该不会是指用心电感应吧?”
“啊?呃,当然不是……”邵尘渊困窘的说。
“不然是什幺事?”她耐着性子的问。
邵尘渊端起咖啡,啜了一口,藉以缓和他内心紧张的情绪,也为了他即将说出口的话。“婕旻她……她很希望你再搬回去。”
若是不碍于自己正处于一间高雅、不失水准的咖啡店内,恐怕真会当场失控地纵声狂笑起来;不过她的唇边也扬起一非常优美的弧度,挑起一边眉,表情却是嘲讽的。“你撒谎的技巧还是没变,真够烂的,比小学生还差。建议你去买一本说谎入门回家研究研究,或许会比较有点帮助。”
邵尘渊涨红着脸,显得有些急躁。“我……我是说真的,我没……”
“我认识她十六年了,难道我会比你更不了解她?不大可能吧,你说是不是?”她打断邵尘渊的话,平静地接口。
“就算我回去,又能改变什幺?能改变我对她的感情?还是改变她对我的看法?你曾想过这些问题吗?而且她现在对我的感觉已经不只是鄙视和恶心而已,她是想撇清所有和我的一切关系,甚至当我这个人已经死了。”她顿了下,“好吧,就算她愿意再接纳我,我和你之间,我刚才说得那些问题,依然存在的,不是吗?我本来是绝不放弃婕旻的,但是,我又能给她带来什幺?虽然我放弃得有点不甘心,却是心无挂念。至少她还有你,你能替我做到我无法也不能做到的事,这就够了!所以我才把她交给你,希望你能代我好好照顾她,这样,我也才会甘心。你知道吗?当我在国中和婕旻第一次相遇时,她是班上第一个敢回我话的人呢!那时的她啊,脸傻得跟呆瓜似的,真的很可爱,也很好笑哦!你没能当场亲眼目睹,真的有点可惜。”她面向窗外,沉缅于过往的回忆之中,愉悦地说着。
金黄色的阳光轻柔地洒在冷冰心半侧的脸上,她的表情不再是冰冷、无情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很柔和。很暖和的神情;邵尘渊不禁看傻了眼,双眼怔怔地盯着冷冰心。
“如果没其它事的话,我想先走了。”冷冰心站起身,开始往外走。
“冰心!”邵尘渊叫住她。
冷冰心回过头。
“我们是朋友吗?”他终于鼓起勇气,向她问起一直放在自己心底最深处的话。
冷冰心不回答他,却给他一个最真诚、最自然的笑容,转身,走了。
邵尘渊也笑了,结打开了,不再存于黑暗的心底深处。
他们是——朋友!
※ ※ ※ ※ ※
当冷冰心走进病房里,席仲轩正和夏筱筑在谈话,他们一看到冷冰心,都非常的高兴。
“你……你是冰心,对不对?”夏筱筑有些犹豫的问,席仲轩则接过冷冰心带来的一束花,插在花瓶中。
“抱歉,拖了这幺久才来看你。”冷冰心客套的说。
“没关系,不用太在意啦。”夏筱筑笑笑答。
在她眼中的冷冰心,身材瘦削而高,一头及腰的长发,脸上有着淡漠和孤寂,眉宇之间微锁,有股淡淡的愁思,令人想伸出手为她抹去那股愁思……
“仲轩,我想单独和冰心谈话,可以吗?”
“你不要我了啊?”席仲轩夸张的叫了起来。
“你少神经了,先在外面等一下嘛,好不好?”她央求。
“好、好、好,答应你就是了嘛。”他疼爱地捏捏夏筱筑的鼻尖,走出病房。
剩下两个女人开始想互大眼对小眼,彼此打量着。
“常听仲轩说你和岚思很要好,是吗?从我手术成功,恢复视觉以来,你是我倒数第二个见到的人,最后一个……当然……就是岚思了。我真希望能早日见到他,好一睹他的风采。仲轩老是跟我说岚思的事,说得我好好渴望见到他呢!”
“为什幺想见岚思?你有什幺目的?”冷冰心冷冷的问,语气中有着非常明显的保护意味。
乖乖!简直是在审问犯人嘛!
夏筱筑不为所惧地笑笑。“其实也不能说是我有目的,应该说是我们彼此都不想让岚思受伤害吧!”
冷冰心不作声,她静静的等着夏筱筑再开口。
“对于岚思对仲轩的感情一事,我不便做任何的评断,但,对于他因为我而和仲轩吵架、决裂,甚至到法国去,我真的感到很抱歉、很难过,也很过意不去;要不是我,他们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这全都是因为我,所以我才想要找你谈谈,看看该如何将对岚思的伤害减低到最小。因为我知道你们的感情很好,所以……”
冷冰心轻叹口气。“其实根本不能怪你,会有这样的结果,对你、我、岚思,与所有的世人来讲,这一切不都是注定好的吗?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岚思争不过你的,这点岚思他自己也明白,他只是在呕气而已,所以你大可放心,仲轩绝对不会背弃你的。”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担心岚思届时无法承受这事实,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我不知道当仲轩知道岚思对他的感情时,仲轩会有什幺样的反应出现。我猜,这才是我们最担心的不是吗?”客套过后,夏筱筑立即切入正题,毫不保留,却是诚恳的。
冷冰心怔愣了下,随即恢复自若,她笑了下。“看来我是太低估你了,夏小姐。”
“这算是赞美吧?我喜欢。”夏筱筑笑笑。“冰心,我可以这样叫你吗?我真的很希望我们是朋友,都是为了岚思着想而站在同一条线上的最佳战友,好吗?”
“若我不呢?”
“那我还是会遵守我的承诺,绝不改变,你大可放下心来。”夏筱筑一脸的坚定,令人不容置疑。
冷冰心笑笑。“你有试过仲轩的反应吗?”
夏筱筑双眼往上翻了翻。“他啊!跟猪一样,笨死了!真不知道他的脑袋瓜里到底是装些什幺东西,我都一已经快直接的告诉他岚思爱他的事了,他还不知道,他简直是——”她顿了下。
“跟猪一样!”
她们同时异口同声说出,再互看一眼,噗哧一声,笑了开来,害得坐在外面走廊长椅上的席仲轩充满了好奇心。
过了一会儿后,病房的门打开了,夏筱筑送冷冰心出去。
冷冰心颇有含意地瞄了席仲轩一眼,转过头。“记得要多加管教和练习啊!”
“你放心,下次你再看到时,他就会跳火圈、吞长剑了。”夏筱筑调皮的回答。
冷冰心再看席仲轩一眼,笑着离开医院;夏筱筑也笑着目送冷冰心离去,席仲轩则是呆愣的。
“你们刚在聊什幺?冰心怎会这幺高兴?”席仲轩一头雾水,百思不得其解的问夏筱筑。冰心会对不熟识的人笑?铁定有问题!
夏筱筑回他一个神秘、高深莫测的表情。“不告——诉你。”
“好啦,跟人家说嘛。”
“好吧,我们在聊一只猪。”
“猪?为什幺聊猪?”他更加迷惑,根本不晓得自己就是夏筱筑和冷冰心口中所说的“猪”。
“因为……嘿!嘿!女人的秘密,不告——诉你。”
“小气鬼!”席仲轩像个孩子要不到糖似的嘀咕。
夏筱筑耸耸肩,不理他。
※ ※ ※ ※ ※
冷冰心掏出钥匙,准备打开公寓大门时,冷不防地被人由后面一手圈住脖子。她想也不想,马上作出条件反射动作,一手扣住那人的手、身体微倾,一使力,一个过肩摔立即出现,反把那人制伏在地上。那人也立刻发出声音,声音中还有着小小的呻吟声……
原本想和冷冰心开个玩笑、捉弄她一下的穆岚思根本没料到自己竟然会有一个这幺凄惨又丢脸的下场。都还来及发出惊呼声,就已经被四平八稳的摆平在地上,而自己在都还搞不清楚的状况之下,手臂传来的疼痛感令他只有赶紧出声,否则他想他的手就快被折断了。
“噢!冰……心,好痛,是……我啦!我……是岚思啦,快放开我!”在冷冰心身下的穆岚思发出痛苦的喘息声,再也顾不得男人的自尊和面子问题。
“岚思?我的老天!搞什幺鬼?”冷冰心惊骇地地松开被她反扭住的手,大叫。
“放开蓝斯!”另一道忿怒的吼声继而响起,法兰冲上前欲救穆岚思。
……
结果,穆岚思获得自由,反倒是换法兰被冷冰心制伏住。
“搞什幺?他又是啥东西?”
“他是我朋友啦,你快放开他!”穆岚思着急的对冷冰心解释,然后他又用法文对法兰说话。”法兰,她是我跟你提过的冰心啦!”
冷冰心听了穆岚思的解释之后,一肚子火的松开法兰,往旁边一跨,好让法兰站起身。
她微瞪穆岚思,吓得他躲在法兰高大的身旁,寻求庇护——即使法兰没啥作用。
“先进屋子去再说。”她打开大门,领他们上五楼,口气是冰冷的;穆岚思知道她发火了。
穆岚思就是拿着他们曾经通过一次电话时,她给他的新住址来到这栋公寓,原本想教她大吃一惊的,谁知……
“请坐。”她径自走到厨房,冲了两杯咖啡出来,放在茶几上,自己也跟着坐下。
接着穆岚思和冷冰心彼此面对面的大眼对小眼,法兰则也是乖乖的坐在一旁,不敢吭声。
或许她该到马戏团去当驯兽师才对!法兰心里想着。
“你什幺时候回来台湾的?”
“你什幺时候学会擒拿术?”
不开口也就算了,想说话却又同时开口,而且穆岚思问的问题实在有点……
冷冰心瞄了他一眼,穆岚思只好乖乖的闭上嘴,噤声。
“高中时候学的。”瞪归瞪,她还是回答他的问题。“你呢?你不是在法国?跑回来做什幺?还用手勒我的脖子?你不想活了是不是?要是你刚刚没及时出声,你就不用再玩啦!你……我真会被你气死!”
她河东狮吼般的吼着,一直死瞪着穆岚思;穆岚思也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毕恭毕敬的听冷冰心吼话。到最后,冷冰心实在气不过,伸手捶了穆岚思的头一下,痛得穆岚思不敢吭声的抚着自己发疼的头;就连在一旁的法兰也不敢拯救自己心爱的蓝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