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婕旻,你怎幺踹我?好痛哦!”邵尘渊抱住自己被踹的脚。
“你——痛死活该,痛死算了!”她气喘吁吁。
“呜……好狠心哪!呜……呜……”
“哼!少假了,我不会笨到再上你当了!”
“我就是在想你会不会笨到再上一次当嘛!”邵尘渊小声的嘀咕。
“嗯?”尚婕旻那致人于死地的眼光立刻扫了过去。
“没有、没有,我没有说什幺。”邵尘渊慌乱地挥舞双手,头像拔浪鼓似的晃个不停。
尚婕旻丢给他“最好是没有”的眼神。
突然,一阵不太文雅、不大也不小,但具有暗示性的声音正从尚婕旻的肚子里传出来。她不好意思地摸摸肚子,垂下头。
邵尘渊饶富余兴地一笑,挺认命地站了起来。
“真歹命啊!才刚一下飞机赶来这里,却又要马上进厨房煮饭烧菜?唉!男人真命苦唷!”他自怜地叹道。
“少废话,快点!”
“是,老婆大人!”
他们相视而笑。
忽地,铁门被粗鲁地推开,又被火爆地关上;冷冰心惨白着一张脸,像阵风般的卷进客厅,撞见客厅里的人,咬了咬牙,什幺话也没说便往房里跑去。
“冰心?你怎幺了?脸色好差啊,生病了吗?”尚婕旻一看见冷冰心苍白的脸色,在冷冰心进房门前急忙抓住她的手询问。
“我很好,只是突然觉得有点累。”冷冰心背向她,匆忙回答。
“你骗我!一定发生了什幺事,告诉我。”尚婕旻扳过冷冰心的身子,抓住她的手臂。
冷冰心闭上双眼,“我真的很好,我只是需要休息而已。”
她缓缓睁开双眼,尚婕旻焦急的脸孔完整地映人她如夜黑般的眸底。
尚婕旻摇摇头,完全不相信冷冰心所说的答复。“你说谎!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幺事?你的脸色怎会这幺苍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们去看医生……”
“闭嘴!”冷冰心大吼一声,打断了尚婕旻慌乱无次的话语。
她这一吼,两个人立即都呆了。
“对不起!”
冷冰心道完歉,挣开尚婕旻的手,摇晃着奔进自己的房中,“砰”的一声,将尚婕旻拒于门外。
尚婕旻好久才回过神,肩上多了双温暖、坚定的手。
“我们去外面吃吧。”邵尘渊柔声道。
“可是冰心……”她不放心的说。
“你放心她不会有事的。我想她现在一定最想拥有属于自己的独处空间,所以我们就不要再打扰她了,而且我们也可以买些东西回来给她吃啊。搞不好我们回来时,她又恢复成可以欺负我的冰心了啊!”他笑着安慰她。
“可……”
“别再可是啦!你的肚子已经又在抗议了咧!快走吧。
尚婕旻只有任由邵尘渊将她拉出去。
※ ※ ※ ※ ※
铁门开了又关,她知道这屋子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她顺着门板,慢慢的滑坐到地上。
她让自己任由黑暗包围着;空气中只听得到自己的急促呼吸声。
上帝!为什幺要这样折磨我?难道十六年的折磨还不够吗?
尚婕旻已经够“考验”我了,为什幺又还要派个楼 贝芃来?
是嫌我不够惨吗?还是觉得我的韧性好?值得再继续接受折磨和考验?
十六年了!
每年的两个情人节,每次她都和婕旻两个人分别互送巧克力来度过的——因为她们都没有另一半。
十六年,三十二个情人节,互送了三十二次,吃了三十二次,一句“我爱你”她也同样在心底说了三十二次,就是没有一次说出口。
不是她不想,而是她无法也不能!
因为自己若还想要保有尚婕旻这个基本的朋友的话,自己就必须学会将所有的情感和爱情全部收藏起来,做个只有付出而没有收获的人;反之,则会落到一个既没有收获也不能再付出的下场。
而这个结果,就看自己的“决定”如何。
她突然想起了远在法国的穆岚思,一个和自己同病相怜的男人,一个可以倾吐所有话语和心事的人。
“岚思……”她低喃了一声。
然后她发现自己手背上有一滴水珠,接着愈来愈多,像是一串断了线的珍珠。
她,哭了——
第七章
西餐厅内。
邵尘渊注意到尚婕旻的食物几乎都原封不动。“婕旻怎幺不吃呢?不合你的口味吗?”他关心地问。
尚婕旻摇摇头。“我实在是好担心冰心,她……”
尚婕旻的思绪回到了八年前的那晚——
“小考小疯、大考大疯、不考也疯!”这句话一直是尚在求学的学生们最常流传的一句话。
今天是礼拜六,恰巧也是大考大疯的日子,学校一考试完,整个校园内便显得冷冷清清;有的出去大疯,有的则因家住得近而回家度周末。
而今天正巧也是冷冰心满二十岁的生日。
“冰心,你把东酉收一收,待会儿我们搭两点的车回家。”尚婕旻提着刚整理好的小包包到客厅,她一出来便看见冷冰心躺在地板上翘着二郎腿。
“今天你自己回去,我不想。”
“为什幺?今天是你的二十岁生日,你应该回去才对呀。我想你们家的人一定正在准备帮你好好的庆祝这成年生日呢!”
“成年生日?算了,我无福消受。”她冷淡的说。
“冰心!”尚婕旻有些不快的叫她。
“你若还想要我这个朋友,就不要问、不要管;如果不想要了,那我就告诉你为什幺!”冷冰心自地上站起来:“怎样?选哪个?”
尚婕旻不发一语。
“很聪明的选择,再见。”她打开门,走了出去。
“冰……”尚婕旻把未叫完的话吞回肚中,微叹口气,把包包又提回房内。
她觉得自己好象对她的行为太宠了点,当她仔细想想之后,发现其实自己才是那个被宠、被溺爱的人。
纵使她对自己说话老是刻薄、威胁、狠毒和恐吓,但真正履行到位的往往是十件中只有一件。
她打通电话回家,告诉家人今天不回去的消息。
然后她出去逛逛,顺便买份送给冷冰心的礼物。
晚上八点多,尚婕旻回到家打开门,除了看见早已回来的冷冰心之外,还看见散落在地上和桌上的两个XO空瓶、六个啤酒罐,而冷冰心的手中还有一罐。
“冰心!你在干嘛?”尚婕旻急忙跑上前,一把夺走冷冰心手中的啤酒;冷冰心并没有显示出不悦。
“喝酒啊,不然你以为我在干嘛?洗酒澡?”冷冰心朝她一笑,很平静的反问。
“无缘无故的,为什幺喝酒?你不知道酒是会伤身的吗?”
“庆祝我自己的生日嘛。”她避重就轻的答。
“喝酒庆祝自己的生日?”尚婕旻不可置信地怪叫。“冰心,你是不是有心事?说出来,让我知道好不好?也许我能帮你点什幺。”
她坐在冷冰心面前,柔声哄她。
“阿旻,我还没醉,不用想套出我的话。”她冷静地说,让尚婕旻清楚地知道她并没有醉。
尚婕旻大翻白眼,心想:喝那幺多酒还不醉?天哪!酒量也未免太好了吧!
“怎幺?被我的好酒量吓到了?”仿佛能洞悉别人的心思,冷冰心平常地说着。
尚婕旻微瞪她一眼。“我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人。”
听了她的话,冷冰心大笑。“那我‘猜’对喽?”
尚婕旻不理会她的笑声及话语。等冷冰心止住了笑之后,她们彼此都没有再交谈,屋内一片寂静。而后尚婕旻从她的小背包中拿出一个包装很漂亮的小东西。
“生日快乐,冰心,送给你的。”她将它递出去。
冷冰心道声谢,”接过礼物并撕掉包装纸,是个红色毛绒的盒子,里面有一只漂亮而典雅的戒指。
“哟!在向我求婚啊?”她拿了起来,高兴地说道。
“神经!”尚婕旻笑骂着,“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东西,可是我第一眼见到它的直觉是它和你好相配哦!所以我就把它买了下来送给你。”
“谢谢你,阿旻。”她抱了抱尚婕旻身子靠近她的怀里,低声道。“我又多了样可以拿去典当的东西了。”
“冷冰心!”尚婕旻大吼。
“开玩笑的啦!我才舍不得当掉咧!我要把它当成我死后的陪葬物。”她没有离开尚婕旻的身子。
“真搞不懂你。”尚婕旻哭笑不得。
让你搞懂就不好玩了,她心想。冷冰心把戒指套在无名指上。
“你还是想知道我发生了什幺事,对不对?”她轻轻说着,不再显得不悦或不愉快。
“如果你不想说的话,我不会再勉强你。”她也柔声地回答冷冰心。
在下午出去逛的时候,她同时也领悟到了也许自己不该强迫冷冰心说出来,或许那是个属于她自己极为隐蔽且敏感的私事或秘密,而自己根本就没有权利去挖掘或揭发别人的隐私,即使是家人也不该这幺做——除非当事者愿意自己说出;而冷冰心恰巧就是属于那种宁可死,也不愿将心事说出来的类型,她想着。
冷冰心沉默一会儿。“我今天早上收到家里给我的生日礼物了。”
尚婕旻没有开口问是什幺礼物,她打算让冷冰心自己慢慢的将事情说出。
“其实这个礼物我在好几年前就已经知道了。”冷冰心顿了下才说,她伸手拿一张报纸,交给尚婕旻,“这就是我父亲送给我的二十岁生日礼物。”她平静地说。
尚婕旻纳闷地接过报纸,看了正面发现没什幺,于是她翻到背面,倏地惊愣住,双眼直瞪着上面的文字。
粗黑且大的几行文字印在半篇的白色版面上,那些字体教人看了有股很不安又喘不过气的压迫感。
那是则“断绝父女关系”的启事,或许对于其它读者而言,那并不具什幺意义,但对于尚婕旻来说,这意义可严重了;因为启事上的“女儿’指的正是冷冰心!
她原先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或是那个人恰巧和冷冰心同名同姓而已,可是她再仔细一看,发现上头连学校校名、所读科系都正确无误地刊在上面,她终于相信那是自己所认识的冷冰心了。
“拜托,我都没这幺惊讶,你怎幺比我还震惊?嘴巴张那幺大,不怕蟑螂飞进去下蛋啊?”冷冰心调侃她。
“冰心!都什幺时候了,你还这幺不正经!”尚婕旻斥道。
“自我解嘲嘛。”她轻笑一下。“你知道吗?我多希望自己刚刚能够醉死!如果这样,我就会把报纸撕了,当作那是张既白痴又智障的启事;可是我不能!因为我是清醒的,我是理智的,所以我让它像刻钢版那样刻进我脑子,我根本没办法忘了这回事!而今天这种下场是谁惹的?是我咎由自取来的,是我自己种了种子、浇水、施肥,然后让它开花结果的,怨不了谁,恨不了任何人;你知道有一句成语是怎幺说的吗?叫‘自食恶果’,种什幺因就得什幺果,懂吗?”她突然在尚婕旻怀中狂笑起来,全身颤动不停,无法遏制。
尚婕旻知道她在自责,她用狂笑来掩饰胸口的伤痛。
虽然冷冰心仍旧没说出原因,但她不想再逼她,她觉得知不知道原因已经完全不重要了。她现在只知道冷冰心最需要的是安慰、关心和安全感,其它都不重要。
她的笑声令尚婕旻难过得快掉下泪。
过了一会儿,冷冰心不笑了。“阿旻,我拜托你用酒瓶敲昏我吧!也许我明天一睁开眼睛之后,我会发现原来我只是做了场愚蠢的梦而已……”她低喃,把头埋进尚婕旻的肩窝。
尚婕旻搂抱紧冷冰心,抚揉她的背,就像是慈祥的母亲正在安慰伤心的孩子,给她无言的支持和关怀。
她还知道一件事——
冷冰心哭了,她悄悄地落泪了……
……
“因此你认为冰心一定是又受到了什幺打击,所以才喝酒浇愁?”在听完尚婕旻叙述的回忆,邵尘渊提出自己的看法。
尚婕旻点下头。“我真怕她会做出什幺傻事来。她是个自我压抑满强的人,除非她自己肯说,否则你怎幺退也逼不出话来。我和她相识十六年了,到现在我还是不了解她,不知道她心里到底在想什幺或要说什幺;可是她却能很轻松的把我看得一清二楚,知道我所有的动作,包括我心里想的、嘴上说的;而我,却还是她最好的朋友咧!天!我真不知道我到底算是她的什幺朋友,我甚至连朋友的资格都谈不上啊我!”
“别乱想了,我们现在回去看看她吧,这样你会觉得好过些。”邵尘渊拍拍她的手,安慰自责的尚婕旻。
“谢谢你,尘渊。”
“谢什幺,你可是我的老婆耶!”
尚婕旻嗔他一眼。“谁是你老婆啊,八字都还没一撇呢!”
邵尘渊轻笑。“那拿笔来画一画不就成了。”
“神经!不理你了。”尚婕旻忍住笑意,睨他一眼后起身离开餐厅。
后头的邵尘渊笑得嘴都裂开了。
※ ※ ※ ※ ※
要穆岚思去参加商业酒会倒不如叫他去表演一场脱衣舞秀还来得容易和情愿——虽然这是imlrossible的事,但是不去又不行,谁叫他现在的身分是“驻法最高代表”——等于是分公司的“董事长”。
寒喧之后,穆岚思便躲进角落,思绪则飞回了台湾,他无法不让自己去想情之所系的席仲轩,同病相怜的冷冰心……
半晌,穆岚思终于将思绪拉回现实环境,一抬眼便看到有个男人正猛盯着自己瞧,那眼神令穆岚思感到些许不安,于是穆岚思轻咳一声,试图唤回那男人的注意。
“你有问题要问我?还是我脸上有什幺东西?”穆岚思以英文问他。他的法文不是很溜,所以他通常还是以英文为主、法文为辅,而此刻他希望那个男人懂英文。
“你……瘦了。”那男人突然迸出这句话。
“呃?”穆岚思一听到那个男人没头没脑的回答时,他愣了一会儿,但立刻又恢复自若,他开始让自己躲在自己的保护膜中。
“抱歉、抱歉,我又说错话了,真对不起。”他赶紧道歉。“你别紧张,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之所以会这幺说,是因为我们曾见过一次面,我对你的印象非常深刻,所以才会说出那句话的。”他像个被诬陷的小孩般解释着。
“我们见过面?可是我不记得我曾见过你。”穆岚思皱着眉。他想不出那男人是属于哪家和自己的分公司“菲迪”有生意来往的代表或总裁。
“我不是你公司的客户,但我们曾在一家露天咖啡座见过面,事实上——是我向你讨位置坐的,还记得吗?”好似能洞悉穆岚思的心思,他解答穆岚思心中的疑问并描述那天相遇的情景。
原来是那个国籍白痴!穆岚思在心里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