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昭君妹妹,这么大的事可不比平常。既然你要给他个惊喜,当然得要好好的计划一番才行啊!”
“计划……”王嫱仔细的想了想,她平常玩的把戏早教呼韩邪全给摸透了,是该给他一个让他完全猜想不到的惊喜才是。
“我听说在不远处有个很漂亮的地方。你何不等单于回来后,单独和单于两个人去到那个地方,然后再告诉他这个消息,到时候就是只有你们两人的甜蜜世界……这样不是挺好的?”
王嫱听得眼睛一亮。“采妍姐姐,这主意真好!那个地方在哪里啊?”
“听说就在西方十里处……要不,我们等会儿先去看看?”
“好啊,我们这就走!”王嫱迫不及待的就要走。
中计了!陈采妍得意的想着。
“不过昭君妹妹,这事别让任何人知道,要不然漏了口风可就不好玩了。”
“嗯,……”这可要费点脑筋了!虽然王嫱已经学会骑马,但在呼韩邪的严令之下,不管她要骑马去哪,阿提总是死跟着她不放,该怎么才能将马骑出来,又让阿提不跟着她……
“对了!”王嫱想到了个主意。“采妍姐姐,待会儿你去支开阿提,就说我要他替我搬些东西,然后我去把我的马儿从马房里偷出来,这样阿提就不会跟着我们了。”
“好,就这么办!”
王嫱开心,陈采妍心中更是得意。
王嫱啊王嫱……该是换你痛苦的日子到了!
骑在马背上,王嫱的心情好到不可言喻。
这是她第一次没在呼韩邪或阿提的带领下骑着马,也是她来到匈奴之后,第一次离开单于庭到这么远的地方。
她让马儿慢慢的跑着,享受着耳边强风呼啸而过的畅快感,遥望着远处山峰的壮丽,心里头则不断想像着陈采妍所说的那个地方究竟会有多美?
可是她已经骑了许久,当空烈日都渐渐偏斜了,四周的景色依然是漠黄砂砾一片,而远处的山峰依然是那么的遥远。
“采妍姐姐,还很远吗?”她回头问着坐在背后的陈采妍。
从没坐在马背上过的陈采妍被沙尘袭得苦不堪言,而她来到匈奴后,从来不曾踏出过单于庭半步,哪会知道还有多远?
雕陶莫皋只说西方十里处,谁知道西方十里是有多远?她甚至要怀疑她们是否走对了路?
她避着沙尘艰难开口:“如果我们的方向没错的话……应该是快到了吧?”
“方向……”是啊!她们的方向对还是不对啊?王嫱也没了把握。
向来都有呼韩邪和阿提带路,她从来没仔细去认清楚方向问题,如今陈采妍这么一问……
“采妍姐姐……我们会不会迷路了?”
“迷路!”陈采妍快吓昏了。
在这片戈壁大漠上迷了路,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就算有人出来找她们,也没有人知道她们究竟身在何处!
陈采妍懊悔不已,早知道就不该听雕陶莫皋的话,她不想死在这片沙漠之中啊!
“昭君妹妹,怎么办?怎么办?”陈采妍慌张地问着。
“我想……我们往回骑吧!”王嫱也同样心慌,但她比起陈采妍还是镇定得多。
可是她们不只是迷了目的地的方向,同时也失了来时的道路,纵马骑了一天一夜,她们仍旧找不到单于庭的所在。
还好她们行前有带些水在身边,不至于渴死在这片大漠之中。
虽然马倦人乏,恐惧感随着时间不断的增加,但王嫱还是努力的策着马,漫无目的寻找着单于庭的方向。
过了一个夜,日又再中了,眼前依旧除了砂砾还是砂砾,而山峰依旧在远远的那方,动也不曾动过,王嫱几乎要怀疑她们是不是始终在原地里打着转!
“昭君妹妹……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胆小的陈采妍已经害怕到哭哑了喉咙。
“不,我们会回去的!”王嫱疲惫不堪,却仍坚强地说着。
她的脑中只有一个信念——她不会死在这里!她还要为呼韩邪生下她壮子里的娃娃,她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此时风势骤然增强,狂风不断扫过她们身边,发出鬼哭神号般的低鸣,而随风卷起的沙尘,更是猛烈的击在她们身上。
“怎么这么大的风?”王嫱不安的说着。
她曾听呼韩邪说过,在夏季,戈壁常会出现沙暴,那是非常可怕的情景,万一遇上了沙暴却没有蔽身的地方,就很有可能会死在沙暴当中!这也是呼韩邪不准她独自外出的原因之一。
应该不会吧……她自我安慰的想着。
正当此时,陈采妍忽然大声叫了起来:“昭君妹妹,你看前面!”
王嫱抬起头望向前方,却看到远远的地方有一团黑云在卷向高空中,且向着她们的位置而来。虽然距离那还远,但它所发出的轰隆巨响却仿佛就在耳畔似的。
“是沙暴!”王嫱惊呼出声。
陈采妍吓得哭了出来,嘴里只会重复说着:“怎么办、怎么办……”
王嫱愣了没多久,她快速朝马腹一踢,策马回头就跑,但是她骑马的技术毕竟不太纯熟,怎么也无法令得马儿再跑快一些。
“快啊,再快一点啊!”身后的陈采妍频频回头看着离她们愈来愈近的黑云,不断的催促着。
“快跑……跑快一点!”王嫱催促着已经是快速奔跑的马儿,但听着就像是在背后的巨响,她觉得马儿似乎是动也不动的。
随风卷起的尖锐砂砾不断的打在她身上,她忍不住回头一望,只见眼前尽是一片黑,狂暴的砂砾更是无情的直接袭向她的脸。
下一刻,马儿便被狂风给吹得屈了腿,王嫱和陈采妍也被摔落在地下。
王嫱已无暇顾及陈采妍的状况,因为排山倒海而来的砂砾不断的往她身上覆盖,让她无法睁开双眼;耳边除了骇人的巨响,她再也听不见别的声音。
她快要无法呼吸,砂砾覆满了她的口鼻,让她渐渐感到窒息。
我不能死在这里!
呼韩邪……救我……我不要死在这里……呼韩邪……
她在心中不断呐喊着无声的呼救,但她的意识却渐渐的离她而去。
是幻觉吗?
她仿佛听见呼韩邪在耳边叫唤着她,将她带入他强而有力的臂弯和令人安心的怀里……
心急如焚的呼韩邪找到王嫱时,见到的就是正被沙暴猛烈袭击的身影。
当阿提发现王嫱使出调虎离山计后,便立刻让人去寻,他自己则快马兼程前去通知呼韩邪。
还好只出发了三天,呼韩邪一行人尚在离单于庭不远之处狩猎,而阿提的快马又是族里数一数二的,因此不到半天的时刻,呼韩邪就已经知道王嫱擅自离开单于庭的消息了。
“阿提,我怎么嘱咐你的?你怎么还让阏氏自己骑马离开单于庭!万一阏氏在戈壁迷路,或是遇上这个季节里时常发生的沙暴,就算你死一万次也弥补不了你的疏忽!”得到消息的呼韩邪,狂怒不止的斥责阿提。
“单于,对不起……对不起……是阿提没用……”阿提毕竟还只是个孩子,第一次看到单于发那么大的脾气,他只能哭着不断请罪。
不只是阿提,所有的人也都是第一次看到向来沉稳的单于发起滔天大怒,也是第一次看到呼韩邪慌了手脚的模样。
“单于,现在最要紧的是先找到阏氏,以后再来处置阿提的失职。”巴腾劝着呼韩邪。
呼韩邪果然如雕陶莫皋猜测,在听从巴腾的建议后,将人马分散成多路,从各个方向去寻找王嫱的下落。
雕陶莫皋则自告奋勇的和呼韩邪同一路,欲将呼韩邪领到他设下埋伏的地方去。
不过他们快马奔驰了一天一夜,还没到达雕陶莫皋预定的地方,便远远看见沙暴肆虐。
呼韩邪心中一惊,脑中也仿佛听见王嫱的呼叫声。
他一马当先的策往沙暴所在的方向而去,果然看见在沙暴尘圈里有着女人的身影。
“小嫱儿!”
看见她小小的身影在沙暴肆虐的范围之内,呼韩邪吓得心魂俱裂,他不顾一切的策马朝沙暴圈里进去,一把将几乎要被砂砾掩埋的王嫱抱入怀中,并带着她藏身于马腹之下,躲避沙暴的袭击。
雕陶莫皋没料到王嫱竟然出现在此处,而不是在他所安排的地方,那他所安排的埋伏不就白废了?
看准了呼韩邪只全心护着王嫱,雕陶莫来拿起了身上的弓,将箭搭上了弦,待沙暴远离他们的身边,便以他极为精准的箭法,一箭射向呼韩邪的背心……
湿热劲腻的血腥味激醒了王嫱,回过意识的她感觉到自己正被一只臂膀紧抱,而她的脸也正贴在那有着熟悉感的胸膛。
原来她没死!真是呼韩邪来救她了!
她小心翼翼的张开双眼,生怕对上的是一双责难的眼睛,没想到呈现在她眼前的却是一片血红,和一枝由后背直透过呼韩邪胸膛的箭!
“呼韩邪!”
她失声一叫,自他怀中坐了起来,而呼韩邪却是紧闭着双眼,动也不动的躺在沙地上。
“呼韩邪,你醒醒……别吓我啊!”她手足无措的按着他不断涌出鲜血的胸口,不停的哭泣叫唤着他。
听到她的哭泣,呼韩邪勉强睁开眼。“小嫱儿……别哭…
“呼韩邪,你醒了?”见他终于睁开了眼,王嫱又哭又笑。
“小嫱儿……”他勉强的抬起手,抹着她脸颊上布满的泪水。“你没事……太好了……”
“呼韩邪,你流了好多血,我去找人来救你……”
呼韩邪紧拉住她的手不放。
“你放手啊,我要去找人来救你!”王嫱扳着他紧扣着的手指,但他的手不但没放松,反而扣得更紧。
他直直盯着她看,无力的对她笑着:“你没事就好了……我的小嫱儿……我的宁胡阏氏……”
随着他语音渐落,紧握着她的手也渐渐松脱,双眼又缓缓闭了起来。
“呼韩邪!呼韩邪……”
可这回无论王嫱再如何哭喊,呼韩邪的双眼就是不再睁开。
“来人……谁……谁来救救他……”
王嫱无助的对天不断大声哭喊,希望上天能赐个奇迹给她,让此时出现个什么人来救救呼韩邪,随便哪个人都好啊
“单于!阏氏!”
巴腾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对王嫱来说无异是上天恩赐的救星。她赶忙起身向巴腾的方向用力挥着手。
“巴腾将军,我们在这里!”
巴腾连同三名部属看到呼韩邪时,莫不大大的吃惊。
“单于……单于怎么会受到箭伤?”
王嫱哭着摇头,她根本就不知道呼韩邪究竟是如何受的伤!
“先带单于回去再说……”
巴腾将呼韩邪置在自己的马背上,王嫱则由另一名部属载着,同行的其他部属也在不远处发现躲在马腹下的陈采妍。
带着焦急忧心,一行人马不停蹄的快速朝单于庭狂奔回去……
“呼韩邪…”
三天了,王嫱不吃也不喝,一刻也不离的守在呼韩邪的床边。但无论她已流干了泪水、唤哑了喉咙,呼韩邪仍旧是昏迷不醒。
“阏氏……你身子要紧,歇一会儿吧!”祈娜含泪劝着。
王嫱咬着唇,固执的摇摇头。
“唉,这么危急的时候,偏偏庆安就不在……”无能为力的祈娜也只能发急的埋怨。
站在一侧的巴腾虽一言不发,但从他紧握着的拳可以看出他的情绪也快到达崩溃的临界点。
呼韩邪所受的伤,就当天也带着浑身伤回来的雕陶莫皋所说,是因为他们遇上了沙漠上的盗贼,而呼韩邪因为一心只想救王嫱,才会疏于防范而中了胸口的这一箭。
巴腾并不太相信雕陶莫皋的话,但由于王嫱并不知道呼韩邪的伤是怎么来的,而同她一起的陈采妍虽无大碍,却因惊吓过度而得了失心症,也就是说——她疯了!再加上雕陶莫皋带回了几具的确很像盗贼的尸体,让巴腾虽然心有疑虑,却又没有确切的证据来反驳雕陶莫皋的说法。
如今呼韩邪伤及肺腑、失血过多,高庆安这位神医又刚好不在匈奴,找遍匈奴境内所有的大夫、巫师,没有一个不是束手无策。
虽然已经找了大模最快的骑马好手,日夜兼程前往长安寻找高庆安,但大夫们都说单于应是撑不过这几天,只怕高庆安赶回来时已经迟了。
“呼韩邪……你一定要熬过来……你不可以丢下我……”王嫱执起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仿佛失了魂般的在他耳边喃喃说着:“你知道吗?我肚子里面有你的小娃娃……你如果丢下我们,小娃娃没了爹怎么办?”
呼韩邪仍旧没有醒转的迹象,但在一旁的众人几乎都要
为之落泪,可怜他们的单于,竟无缘见到自己的亲生孩儿落地。
“呼韩邪。我不准你再睡了!醒来,你给我醒过来……”王嫱终于彻底崩溃,她疯狂的摇撼着动也不动的呼韩邪。
“阏氏,别这样……”巴腾红着眼眶,不忍的阻止她:“让单于好好的休息,单于他……也累太久了!”
“不!他不能休息……”王嫱揪着巴腾大声喊着:“他还不能休息……我绝对不准他休息……”
接着,王嫱奔出旃帐外,加人帐外巫师祈福的行列之中。
她跟着巫师们捧着碗酒,不停的洒向天地祝祷;她也跟着巫师们一圈圈的转着,跳着请求天降神恩的祈求之舞。她不断的重复着那些动作,即使巫师们都已经停下休息了,她还是一遍又一遍的祝祷、跳舞;即使人们不停的要她保重自己,她仍旧不放弃。
任何人都可以放弃,就是她不能放弃!她不在乎这些动作有没有作用,她只是诚心的希望上天能借此听到她的声音,应允她的祈求——
老天爷,不要将她的呼韩邪从她身边带走!他们还爱得不够久啊……
她不知道自己跳了多久?
当她从自己旃帐里的床上惊醒时,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何时昏倒的。
跳下床,连鞋子也顾不得穿,她赤着脚就往呼韩邪的王帐跑去。一进到王帐,看到里面的景象,她双腿一软,重重的跪坐在地。
“这是……怎么一回事?”王嫱视线对不上焦,茫茫然的说着。
“阏氏,你也真够行的,三、四天不吃不喝还跳了一天一夜的祈福舞,竟然只睡个两天就醒了?”
这轻快的语调……真是高庆安!?他回来了!
那么呼韩邪呢?
“呼韩邪……”心急的想看看呼韩邪是否还活着,但她的双腿无力站起,于是她手脚并用的爬到呼韩邪的床边。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必需要紧捂住自己的嘴巴,以免自己一时克制不住的放声大哭。
醒了!她的呼韩邪终于醒了!感动的眼泪像是下不停的雨,不断自她眼眶里滑了出来。
“小嫱儿,让你担心了……”呼韩邪气色仍然不是很好,但他躺在床上对着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