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汉丞相还真是会睁眼说瞎话,除了貌美过人是真,其它的该没有半项是王昭君这小妮子的优点,不过这样的王昭君也才是他中意的原因。
个性鲜活,自然不忸怩才是他想要的女人,他可无法忍受和一个凡事循规蹈矩、遵守礼教规范的木头女人过一辈子。
“既然单于愿屈降,娶王昭君为妻,那么关于这婚期,当然……”
“愈快愈好!”汉丞相和呼韩邪异口同声说出。
“国不可一日无主,因此单于不能在长安待得太久。”巴腾跟着立即出言,免去汉丞相的疑心。
呼韩邪怕夜长梦多,这事每拖一天,王昭君被汉皇遇见的机会就愈多,万一王昭君真让汉皇看到,只怕就难以脱身了。
关于这点也是汉丞相所顾虑的,既然所见相同,这件事情当然愈快办愈好。
“单于放心,老夫立刻回宫向皇上禀告此事,最慢三天,单于定能够得到您想要的好消息。”
果然,皇上听了丞相强烈的建议、并看过王昭君那失真得离谱的画像后,想也不想的就答应了以王昭君和匈奴和亲的这件事。
消息也很快在掖庭里传了开来。
“昭君妹妹、昭君妹妹……”郑妙女大惊小怪的奔入房内,扯着仍在床上睡大觉的王嫱是又摇又晃的。
自从残余承诺要带她走,连着十几日,王姬半夜都悄悄爬到大树上去等着,可是怎么等都等不到他的踪影。
她才撑过早晨的例行公事,好不容易能躲回被窝睡个大头觉,如今又被摇醒,心情的恶劣自是不言可喻。
“别吵我,我要睡觉啦!”她扯着锦被盖住自己,蒙头准备再睡,但郑妙女可没放过她,又是一阵推摇。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着睡觉?你知不知道皇上下令要送你去匈奴和亲了!”
“什么?”王嫱一听,所有的睡意全消,从床上直跳了起来。
“是真的,刚才掖庭大人派我来通知你准备,说是这个月十五就要送你出关。”
“天啊!去匈奴?”在一旁的陈采妍听着叫了起来:“听说那儿是个天寒地冻又鸟不下蛋的地方耶!没有城市、没有楼房,有的只是大片的草原和荒漠,那种地方根本就不能住人的!”
那不就是很广阔,没有一堆像笼子一样的楼房锁着她?那很好啊!
王嫱在心里这么想着,但她还来不及说出口,郑妙女又接着说:
“是啊,而且听说那边的男女老少都要会骑马打猎,吃的是牛羊肉、喝的是牛羊血,好恐怖啊!”
骑马打猎?好好玩哦!牛羊肉也很好吃啊,那牛羊血一定也不差喽?王嫱又想,怎么她们口中好恐怖的地方,在她听来都那么的有趣、好玩呢?
不过她并不想去,她要等她的残余来带她走,如果被送到匈奴去,那要何年何月才能再见得到残余一面?
这可恶的残余,说什么一定来带她走,害她一连在树上等了好几夜,连个鬼影子也见不着。他不会是骗她的吧……
陈采妍看着王嫱眉头深锁的模样,同情的说:
“听说那个匈奴单于长得高头大马,丑恶之极又凶神恶煞的。天啊,皇上把你送给他,不知道会不会被他给生吞活剥了?”
“残余?”一听见这个名字,王嫱的眼睛就亮了起来,她拉着陈采妍追问着:“采妍姐姐,你是说皇上要把我送给的匈奴人是‘残余’?”
“是啊,匈奴的单于就是匈奴人的皇帝,听说好像叫什么来着……”
陈采妍偏头想了半天,还是郑妙女替她接了口:“是呼韩邪!”
“对了,就是叫呼韩邪,好奇怪的名字喔!”
呼韩邪?不是残余?匈奴的皇帝叫“单于”,难道残余就是他,他就是呼韩邪吗?
对了!王嫱重重的打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她一直以为他的名字叫“残余”,却没想到他是匈奴的“单于”,若他不是贵为匈奴王,又怎么会在皇宫之内走动,又怎么会对皇上称为“汉皇”?
一想到此,王婉的心情豁然开朗,脸上也露出了甜滋滋的傻笑。
“昭君妹妹,你不会是吓傻了吧?怎么皇上要把你送给可怕的匈奴人,你还笑得那么开心?”郑妙女忧心的问着。
王嫱只是笑着摇头,心里想的是……,他没有骗我,他真的要带我离开这里,真好,真好!
“唉,想想被送到匈奴去未必比留在宫里差。”陈采妍有感而发地叹了口气。“这皇宫里到处是限制,没有半点自由可言,皇上又是那么可怕的人,不能讨他欢心的却又无法回到家中,比起我注定要一辈子终老于官中,去匈奴那化外之地,说不定还自由自在的多呢!”
“说得也是…”
想起至今仍无缘面圣,郑妙女也有同感。她看了王嫱一眼,突然拉着她的手说:“昭君妹妹,你长得这么漂亮,留在宫中必然还大有前途,如果你不愿意去匈奴,那么我替你去好了,反正我这长相皇上肯定是看不上眼,也别想要什么富贵荣华了。”
“要不然我也可以!”陈采妍也跟着自怨自艾的说:“我伺候不了皇上,肯定也没有什么前途了,还不如我代昭君妹妹走这一趟,免得妹妹的倾国容颜要埋没在匈奴那种化外之地
“嘎?”这怎么可以?她才不要留下来伺候皇上那个怪物呢!不行,她得打消她们和她抢的念头才行!
“呃,两位姐姐,这是不行的,皇上既然指名了要我去,我怎么可以不去呢?更何况两位姐姐对我那么好,我怎么可以因为自己长得比较漂亮,就毫无人性的害你们代我受罪呢?匈奴那种鬼地方,两位姐姐不管是谁去了都会受不了的,还不如留在宫中,有好吃、有好住的,最起码也不用饱受风霜之苦,最后还要落得客死异乡……”
“昭君妹妹……难为你了……”
“不,二位姐姐别这么说……这是昭君的命薄,但我绝对不会要任何人代我受罪的……”王嫱唱作俱佳的声泪俱下,说得郑妙女和陈采妍二人是感动得痛哭流涕。
但有谁猜想得到,此时的王嫱可是高兴得几乎想要大叫——草原、大漠、骑马、打猎、还有自由的空气,最重要的是有她的“残余”——呼韩邪……太棒了!
第七章
昭君出塞
夜里,王嫱为了即将可以离开皇宫,兴奋得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听其他采女们说,把她“送”给呼韩邪,就是要“嫁”给呼韩邪为妻的意思。
嫁他为妻,以他为夫……是不是像娘嫁给爹爹一样?也就是说,呼韩邪和她就要像爹和娘一样,住同一间房、睡同一张床、盖同一席被……她想着想着,不觉脸红耳热了起来。
她喜欢他抱着她的感觉,喜欢他说话哄她的感觉,还喜欢……他碰她嘴儿的感觉……
人家都说,夫妻是要共同生活一辈子的,这么说来她不就可以一辈子享有他对她种种的好?更何况他还要带她去北方大漠、去看宽广的草原、去看遍地的牛羊、去骑马打猎……
如果一生和他在一起,应该会很好玩吧?
一想到即将和他一同奔驰在草原的景象,她的心坎里就莫名的好甜、好甜,恨不能立刻飞奔到呼韩邪的身边,投入他温暖的怀抱中。
她并不明白那像鸟儿要飞起来的雀跃感是什么,她只知道,就算匈奴的生活可能并不如她想像中的好,只要能和呼韩邪在一起,要她去再怎么样不好的地方都值得!
但,他真是那匈奴的单于吗?万一她猜错了怎么办?
正当她满脑子杂乱无章的胡思乱想时,突然有一只大手紧紧的捂住了她的嘴,让她吓了一大跳,但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她只能拼命的拳打脚踢着。
“嘘……别动、别出声,是我。”
听见熟悉的声音,她才停止了挣扎,抬头看到满眼笑意的呼韩邪。
呼韩邪一把将她轻巧的抱出了房门,带她来到她曾等了他数十日的槐树上,借着浓密的枝叶,隐藏住两人的身形。
“你好可恶、可恶透了,害我连等了你十几夜没睡……”
呼韩邪才抱着她坐定在一较粗大的树枝上,她便抡起拳头猛捶着他的胸口。
呼韩邪握住她挥动的小手,宠溺地笑着说:“我这不是来找你了?”
感觉到他手中的热力透过她的纤手,源源不绝的传递向她,王嫱陡然的红了脸。
她低垂着头嗫嚅的说着:“你……你……是不是那个…
…说要娶我的……匈奴单于?”
“怎么?你不是知道的吗?”呼韩邪讶然,那日巴腾不是一直单于、单于的叫他,怎么她还会不知道他的身份?
“讨厌!”王嫱扬手又捶了他一下:“你怎么不说清楚,害我猜了老半天,我还以为你的名字就叫‘残余’!”
“嗯?”呼韩邪挑高了眉思索着,印象中好像也曾经有人这么误认过……是谁呢?
他突然想起下午和汉丞相的一席谈话。
汉丞相好像在无意中说出王昭君是来自于南郡……南郡?宝坪村?一个曾叫他做“残余”的小娃儿?一个吃掉了他本来想用来医治祈娜的嫦娥泪的小娃儿?
他再定睛看着王昭君……这双眼睛,这令人又好气、又好笑的个性……“王”家的那面“墙”,该不会就是她吧?
“王嫱?”他不确定的叫了声。
王嫱听他这么一叫,惊慌的捂住自己的嘴,瞪大了双眼猛摇头。
“是了,就是你了。”呼韩邪肯定的点点头。“你就是当年在宝坪村,半夜跑上山那不要命的小娃儿!”
呼韩邪如此斩钉截铁的认出过去的她,更教王嫱糗得抬不起头,那是她最不愿他记起的场面,无奈他好像还是记得挺清楚的嘛!
他抬起她低垂的下颔。“来,让我仔细看看。嗯……高庆安的本事还真的不错,不但救了你的一条小命,还果然帮你变成了绝世美人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当年长得非常不怎么样的小娃儿,竟然能在高庆安的回春巧手下,变成为今日这天仙般娇美的模样。他更料想不到,当年他一时心软救了她一命,今日竟然成为他唯一想娶的女子。
他知道这和她的美丑无关,而是他们之间该有着汉人说的那种……缘份!
“哇……”王嫱挥开他的手,羞惭的埋首哭了起来:“你现在一定是在笑我以前那丑到教人想吐的模样对不对?如果我今天没有变得这么漂亮,你就不会愿意带我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对不对?你后悔了对不对……”
呼韩邪轻轻捧起她的脸,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小嫱儿,公平一点,我不记得当年我曾说过你丑喔。”
“讨厌啦!我要你把从前的事都忘掉,不准你再记得我从前的丑样子!”
“这么特殊的缘份,我怎么可能忘记?”他轻笑地看着她耍赖的娇态.庆幸着她多年来未变的个性。
“说穿了你这个人就是小气!”王嫱嘟起嘴嚷着:“你就是不肯忘了救我一命的恩惠,你打算要拿这点要胁我,让我以后对你言听计从对不对?”
言听计从?呼韩邪大笑,这点他可是想都不敢想!
“你还笑!”她扬起小拳往他胸前又是一阵捶打。
忽然,她想起了些事,不由得怔住了。
“你怎么了?”呼韩邪握住她停在半空中的小手,看着她忽然凝起的脸色关心地问着。
她抬起脸,满脸怨怼地盯着他:“我记得……你是有妻子的!”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呼韩邪哑然失笑。
“有什么好笑!”她沮丧的垂着脸。“当年你到南郡寻找嫦娥泪,不就是为了她……”
一想到呼韩邪的好,并不是只对她一人,她心头就不知为何百味杂陈,难受得紧。
“是没错。”嗅出她话中的酸味,呼韩邪笑了笑,她……是在吃醋吗?
“你还笑得出来?”她揪住他的衣襟,瞪视着他:“你……
她……我……”她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呼韩邪轻抚她气鼓鼓的粉颊,轻笑着:“你在吃醋?”
“你眼睛有毛病啊!看不出我现正在生气呢,哪有闲工夫喝什么酸醋?”她将头偏过一边。
“傻丫头。”呼韩邪轻轻扳回她的脸,笑看着这个连什么是吃醋都还搞不懂的小丫头。
小娃儿毕竟是长大了,或许她不明白吃醋的意思是什么,不过她为他而写满脸的女人酸醋昧,不得不让他的笑中尽是得意。
“我才不傻呢!”她拨开他的手,红着眼眶说:“我知道一个丈夫就只能有一个妻子,你既然已经有了妻子,怎么可能再由我做你的妻于?你根本就是在骗人!”
“不管是你们大汉朝或是我们匈奴,男人三妻四妾是很平常的事。”
“你别骗我了!我爹明明就只有我娘一个妻子,哪来什么三妻四妾?”
“那么我也就你一个妻子,行了吧?”为她,呼韩邪甘愿做此承诺。
“可是你原来的妻子怎么办……”她突然抽了口气,不安地看着他:“她……不会已经死了吧?”
是不是因为她吃掉了嫦娥泪,才害呼韩邪原本的妻子不治而死,那不就等于是她害的……
“好了,你别再想,祈娜没死。”他拍拍她满是疑问的脑袋。“不过她现在不是我的妻子,而是那位让你变漂亮的高大夫的妻子。”
“啊?”
“我真该好好谢谢高大夫,没有他我哪来这么漂亮的小妻子?”
王嫱听了他的话又皱起眉头,低声嘟嚷:“我就知道……
如果我没变漂亮,你根本就不会要我。”
“唉,你这迷人的小脑袋里究竟装了多少问题?”他轻敲她的头,随后紧攫住她,徐徐的将唇盖上她的。
他的吻是轻轻的、柔柔的,如温暖的春风拂过,暖得她四肢倦懒、昏昏沉沉,唯一与这股暖意不相衬的是她怦怦作响的心口,却也证明了她在这阵暖死人的春风里,依旧活得好好的事实。
良久,呼韩邪放开她的唇,双眼仍炯炯的直望着她,望得她面红耳赤,望得她心跳加速。
她不知该跟他说些什么,只能低下头呐呐的说着:“你的胡子……好扎人……”
“是吗?”他顺了顺那遮住他半张脸的胡子,若有所思的盯着她。
从不知谈情说爱为何物的王嫱,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这种暖昧不明的气氛,她特意转开话题,轻快的问着:“你现在就是要来带我走了吗?”
“小嫱儿,别急,再等几天就是这个月十五日,那时我会风风光光的将你娶回去,做我匈奴的阏氏。”
“可是”
“你要记得,无论如何都千万别让汉皇看见你。还有,要乖一点,别在我娶你之前出什么乱子,知道吗?”他捧起她的脸,耳提面命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