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俊美的人,她得承认,高挺的鼻子、迷人的眼睛,不过最吸引人的,还是他眼底的孤独……吸引她吗?
是呀!他的眼睛的确相当吸引她,他的味道明明是那么的危险、那么的冰冷,不知道为什么她却能感到一种安心……
大概是熟悉吧!
他和她很像,就像是照镜子一样。
不堪的过往、深切的悲伤、绝对的冰冷、永远的孤独……她以前觉得这样过日子没什么不好的,可是遇到了他,她才觉得……这样过日子好可悲、太可悲了……
可是为什么以前不觉得自己可悲呢?
是因为有“他”的陪伴吗?可是她的日子就是那样过,对“他”比较不同的,只不过是多了一份信赖感;就跟严宇峻和萧昕一样吧……只是他们两个之间,似乎还有朋友的感情在。
她和“他”之间,没有。
只是没有的话……为什么她会在那天雪夜淌下泪水?
没有的话,为什么她会痛心疾首?
没有的话,为什么她又会决定退休,永远离开那杀手世界?!
“唔……子尉……”严宇峻突然身体一颤,呻吟起来。
“严宇峻?你怎么了?”
雨萍赶紧探视,却见严宇峻紧皱着双眉,不停的摇头与呻吟。
快跑!快跑!往左边树!该死,怎么会那么多人?他们到底派出多少人呀!
我猜的若不错,恐怕是纽约最著名的杀手围杀。
杀三个人需要动用那么多人吗?!妈的!
杀别人或许不必,但要杀我们倒是有这个必要……好了,趁没人快点再往前走!
“唔……呃……”
严宇峻继续呻吟着,可是见他在做梦的雨萍,又不能冒然打断他的梦。
跑着、跑着,一直漫无止境跑着……身后总是有人在追赶,一直有人在追赶……而为什么……前方是无止尽的黑暗,他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摸不着……暖!是什么刺伤了他、是什么东西?!
等眼睛适应黑暗之后,看清楚了,他赫然发现,他竟然在一条荆棘道里狂奔,尖锐的荆棘正不客气的在前方等着一尝他的鲜血……怎么回事?!他在哪里?子尉?深雪?
一阵花香味自黑暗中传来,前方出现了微弱的灯光,他定神一瞧,看到了纤细的身影,以及那脱俗的恬静。
纷沓的脚步传来,是他们!
子期,你在发什么呆,快往这里走!
带着花香的她转过身,凝视着他,她的嘴角带着自信笑意,一双黑色瞳眸不再冰冷,含着笑意看着他……“宇峻……”她用粉红色的唇,呼唤着。
子期,你在干吗?
……雨萍……是施雨萍!
她黑色的长发披上了肩,一声又一声的呼唤他,她额前有着一圈黄色的花所编成了花环,就套在她小巧的前额上;突然枪声齐发,无情地穿透了雨萍弱小的身躯,鲜血四溅,染红了一切……
她在倒地之前,一双眸子仍定定的看着他,眼底带着无限爱意,还有那一丝丝担忧似的,长发因即将倒地的身躯而凌乱飞舞,发上的花冠随之被抛出……抛出……
那像女王的冠冕呀……
“宇峻……”她趴在石板子地上,嘴角留着血,依然那样声声叫唤。
雨萍!雨萍!
不可能的,她不可能会死的……她是很厉害的人物呀!他根本还不了解她,但是他知道她不是泛泛之辈,没人伤得她一根寒毛,她是有着一身傲骨、深藏不露的……女王呀!
没有看到飘香的金黄花冠在她的额头上吗?那是……
“你永远无法等到你的皇后。除非你得到女王的芳心,你这生只能在孤独的荆棘里独行。你想成为孤独的黑暗之王获得绝对的权势呢?还是当女王的英勇骑士,来到花朵遍布的国度?”
死老太婆,你又是谁!地板上的雨萍渐渐开始模糊,她依然看着他,叫唤着,不停……可是她就这样即将消失了,留下来的,就只有满地鲜血和……那一只躺在地上的金黄花冠。
不——不可能!雨萍、雨萍……
“宇峻?宇峻?严宇峻!”
“雨萍、雨萍!”
严宇峻倏地睁开双眼,“施雨萍!”
喝!
床榻边的雨萍看着猛然坐起的严宇峻,也被吓出一身汗。
适才严宇峻呓语不绝,她见他非常痛苦的样子,一直出汗,为了不让他因此而感冒,她才决定打继他的睡眠,非得把他叫醒不可;一直叫一直叫,他就是不醒,想学萧昕只叫他后面两个字,还是没什么效果。
终于他睁亮了眼睛,一骨碌坐了起来,两眼虽然直视前方,但看来是醒了……只是,他刚刚狂叫着……是她的名宇?而且现在,他紧握着的是……她的手……
是呀,严宇峻正紧紧握住雨萍的手,置在胸膛前方。
“呼……呼……”
他正激动的喘着气,可见通才的梦有多么的令他震憾。
“……还好吗?”雨萍很柔声,怕吓着他似的问着。
严宇峻缓缓的转过头,看向跪在地板上、靠着床缘的雨萍,他的双眼还有点迷离,不知道究竟是清醒了没……他看着雨萍,雨萍也那样注视着他。
眼前的女人很清晰,就是刚刚那个戴着花冠的女人……她身上依旧飘着花香,完整无缺的在他面前……在他面前……她是雨萍,施雨萍……
喝!
雨萍突然颤了一下身子,开始眨动了眼睛,然后,露出了放心的笑容,再逼近他一点。
“看来你是清醒了。”她在他眼前弹着指,“先躺下来吧……”
“我……做梦了……”严宇峻垂下眼眸,感到万分虚脱。
“做了噩梦。”雨萍温柔的看着他,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背,“来,慢慢躺下吧……”
还有,他应该先放开她的手,有点儿痛了。雨萍看着贴在他胸膛前的自己的手,发现严宇峻似乎一点感觉也没有。
他不怎么想听话的样子,只是紧闭起眼,像是硬在思索着噩梦里的情景一样;他又梦见那次的纽约围杀了……他一直在黑暗里奔跑着,四周全是尖锐的荆棘,路是那么的艰辛,枪声大作;深雪、子尉、还有……施雨萍……
严宇峻再度看向一旁的雨萍。
注意到严宇峻的视线,雨萍也与他的眼神对上;很奇怪的感觉,雨萍在严宇峻的瞳孔里见到了自己,就映在他的眼底,他是不是也在她的眼里见着了自己呢?
“那只是一场梦。”雨萍微笑了,“你还是先躺下来吧。”
严宇峻低首,看到自己紧握着的柔荑,已被他握成粉红色;他赶紧放开,雨萍也只是从容的抽回。
“……”严宇峻听话的由雨萍拉着缓缓躺回床上,“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他刚刚的确就在回想着梦中的一切,还有梦里那个一直挂着笑容的她……那个飘着花香、自信高傲的她呀……
“你的眼睛告诉我的。”雨萍顺手为他覆上被子,“你的眼睛比你的人会说话。”
哦?呵呵呵……严宇峻干笑了几声,这他还不知道,毕竟当今世上,敢直视他眼睛的人是少之又少。
“呼……”严宇峻只手放上前额,重重的吐一口气,“你究竟是什么人?”
“施雨萍。”雨萍走到一边,为他倒着热开水。
“我很认真的在问你,你究竟是什么人……”严宇峻仰望着天花板,思考着,“以前究竟是做什么的?我真的很想知道。”
“知道对你又没有好处,何必知道。”雨萍又是一句话,四两拨千斤,“好奇心杀死猫,听过吧?来,喝水。”
是没好处。
这只是一种好奇,人都会有的好奇,一个花店老板娘身怀绝技,花店使用的玻璃又全是防弹玻璃,这怎能不教人好奇呢?
只是,他真的就仅止于好奇吗?对施雨萍这个女人,真的就仅仅的……因为好奇,所以想知道她的一切与过去吗?
在她面前的雨萍正低着眼眸,将他半扶起身,然后亲自喂他喝着杯中热水;这样的温柔其实随处可见,他的女人们也都是这样服侍他的,他应该已经习惯这种温柔,可是……
为什么她动手就是不一样,他会觉得很温暖,而且还是一种莫名的难得……因为难得,所以他不能否认心里多少有点感动吧……
这间屋子比花店更加僻静,不出声欢笑的气氛竟是这么美好,在身受枪伤的当下,他的心竟然还是如此的平静……
“我想了解你。”喝毕,严宇峻幽幽出口,“我想了解你这个人的……全部。”
要走回厨房的雨萍戛然止步,在她听见严宇峻的语句的当时。
她没有回首,没有开口,就只是站着不动,像尊雕像似的,不为所动。
“我是说真的。”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我还是第一次这么想了解一个人。”
“我出去打电话叫萧昕来。”雨萍突然放下杯子,拎起外套就想要出门,“你应该回去了。”
“雨萍?!”
严宇峻猛地从床上坐起,一脸不悦加狐疑的想上前去拉过雨萍。
咦?
他忘记他现在还算是一个病人,尽管血已经输了进去,但麻醉剂还在生效中,他整个人都无法平衡,才一下床,整个人便直直往前扑。
雨萍一看到严宇峻鲁莽的行动,就飞快上前,以肩膀及时撑住了严宇峻沉重的身躯。
“啧……”眼前一片黑的严宇峻,难过得拼命眨着眼睛。
“你在干什么,麻醉药的药效还没完全消失。”雨萍用责备的语气说着,“你这样冒然下床很危险的。”
“谁叫你无缘无故翻脸,我又没有说错什么?”尽管人不舒服,严宇峻的神志还算清楚,“叫萧昕来只会让我头更痛……”
雨萍搀扶严宇峻回到床上,只是这次他可不想再躺了,他不喜欢话没说完的感觉,所以就只是坐在床上,而且另一只手还很不客气的紧抓住雨萍不放。
“你没消息太久了,我想萧昕会担心。”他不该待那么久的……不该……“我必须去找他来,把你接回家。”
“要打,你早应该在我昏迷时、去买东西时就打了,不是现在。”严宇峻的眼睛正锐利地试探着雨萍,“我想要了解你,是一件会让你感到害怕的事情吗?!”
感……感到害怕?!雨萍咽了一口口水。
他没有必要了解她,她也不需要被任何人了解,从她当杀手的第一天起,就不需要被人所知、所了解!更何况严宇峻是她什么人,他无缘无故的为何想要一探她的究竟?!
她不会再重蹈覆辙,绝对不会。
“我并不想让你了解,我们之间什么都不是。”她甚至没有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另外,我从不会感到害怕,没有什么事会让我感到害怕。”
“是吗?”感到手心传来的抖动,严宇峻挑起了眉,“你……在发抖。
什么?!
雨萍瞪大了眼睛,看向自己不住发抖的手,她怒眉一扬,狠狠的抽出被严宇峻紧握的手腕,导致踉跄数步,直到靠上柜子。
她为什么在抖?她怎么能抖?雨萍紧握住刚刚被严宇峻抓住的地方,喘着气,睁着不可思议与惊吓,就那么看着严宇峻……不,该说是越过他,在看着另一个不知名的远方。
“什么让你感到不安?”这倒稀奇,她竟然在发抖,“还是你想起了什么事?”
“出去。”雨萍严厉地下了令,“现在立刻给我出去。”
她不想再想起那天的事情,她原本就发誓一辈子都不要再想起的!
“让人了解你竟会使你这么害怕?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你究竟是什么人?”严宇峻冷静的问着,他不打算听雨萍的话,“你可以告诉我……”
“我说过,不关你的事。”雨萍冷冷地,走到严宇峻面前,“出去。”
“我……这么不能让你信任吗?”他不认为,他认为雨萍对他……和他对她的感觉应该是一样的。“我们是相似的,我并不会伤害你。”
严宇峻想握住丽萍的手,他第一次在她应该无欲无求的黑瞳里,看到了慌张与恐惧,极端的不信任在她外围筑起了一道培,强硬且不容许任何人侵犯。
她……她知道他们是相像的,他们简直像到没有话说……但是……但是……“他”,和她不也是相像的吗?杀手是冰冷的,不轻易敞开心房,但是一旦敞开了,就没人能知晓是福或是祸!
严宇峻握住了雨萍的手。
“我,不能信任任何人。”雨萍垂下的眼,却盯着被握住手,“就连你,也不例外。”
第七章
佐晨才打开电视,便是一连串的花店扫射报道,各台联播似的,清清楚楚地做着实况报道。
方落由下人推着轮椅进入,也看着新闻。
“义父,事情闹的真大。”佐晨笑着,一脸开心的模样。“可是真是令我惊讶,花店竟然用防弹玻璃。”
“嗯……你做的很好,佐晨。”方落低吟着,“那个女人果然不是泛泛之辈……”
方落抬起头注视新闻,还在寻找着过去的记忆,那个女人究竟是谁?为什么他想破了脑袋就是想不起来?
“各位观众晚安,记者所在的位置是在‘黑瞳’花店前面,今天下午三点四十分时,歹徒驾着一辆白色跑车持枪扫射这间花店;目前并无伤亡传出,据说当时并没有人在店内,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只是我们可以透过镜头看……”
咦?!方落手中的杯子陡然一颤。
“佐晨,刚刚那记者说什么?!”方落有些激动的大声问着。
“呕……她说……花店没有人伤亡……然后……警方正在调查为什么这间花店使用了防弹玻璃……”义父怎么了?佐晨愣愣的回着。
“我是,她刚刚说那间花店叫什么名……”镜头转到了花店的招牌上,在方落未说完时。
“黑瞳”!
“‘黑瞳’花店呀,义父。”
是“黑瞳”!
这个名字他怎么可能或忘?如果、如果那个施雨萍就是“黑瞳”的话,那便可以解释所有的疑点了!
她当然认得他,她不可能不认识他的……而他呢,他却不可能见过她的样貌,毕竟“黑瞳”是一个从不露面的杀手,他怎么可能看过她?十二年前,她一定早已看到了他,而且必定也看到了……那一幕发生的事。
否则不能解释火海里多出的那一具尸体。
她跟严宇峻那么熟吗?
怎么会有那么凑巧的事情?世界之大,为什么关键人物偏偏会聚在一起?!
她早已认出了他,她之所以那么惊讶是为了什么,他想他也略知一二了。
那天,在他惊慌失措地寻找严焕山的义子当下,是谁跑来告诉他严守峻在宅邸的?是一个戴着帽子,见不着容貌的瘦弱身影……“黑瞳”呀“黑瞳”,想不到当年是你要置我于死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