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搞错?她才是机车的“主人”哪!他凭什么自做主张?秦雨红愈看愈不是滋味,她有“不修”的权力!她本想声明,但时机不对,还是让他修好再说。
“师傅啊,‘我’的车怎么了呀?”她仍忍不住地暗示这机车是她的。
修车师傅理都不理,尽顾着埋头苦干。就在雨红暗呼“过分”的同时,师傅已站了起身,向林立中颔首,转头离去。
“喂--师傅!多少钱呀?喂--”雨红呼唤着,但修车师不睬她,迳上货车驶了开。怎么搞的?全都生病了吗?还是今天流行不讲话,比“酷”的?雨红感到严重的挫败,有一把火,却如何也使不上力,便决悒地问林立中借纸笔。
林立中走向车子,雨红跟着他。他拿了钢笔和便条纸给她,依旧默默不语。雨红飞快地写了几个字,然后一股脑儿全丢在他手中,也极酷地掉头转身,骑上她的机车。
呼啸离去。
林立中火速看了纸条,见写着:“本人秦雨红,因故向白奕凡借用新台币一千元整,双方约定一日内还清,绝不拖欠。”他摇了摇头,匆忙开车追赶她。
哼!雨红极速地御风而行,心想有钱人就是这样,呼风唤雨,连大车行都可以包下来了!差遣人是他们的习惯,但他为什么要帮她?如果是为了追求,那可不必了,她并没有因这事件而对他留下好印象!真好心,她想,“披上羊皮的狼”,都是有所目的的,而且绝非好意,最好别和他们牵扯太多,别欠他们。
秦雨红虽然骑得快,奈何“兜风”快不过“宾士”,五十对三千,原本就不公平,只一晃眼,林立中已驶到她旁边,向她按喇叭,示意她停下,雨红不予理会,反而加足马力。
“宾士”不得已,只有超前,然后一个九十度大转弯,横向挡住“兜风”的去路。雨红停下车,瞻前顾后,并没有余缝可供她“钻”越,而这条路是单行道,和昨天撞到小扬的地点完全相同!她顾不了许多,转个一百八十度的弯,逆向行驶。
太危险了!林立中在内心喊着,匆促停好车不影响交通后,他跑向秦雨红,不料正巧见到她正意图向后骑,于是他使了全劲冲过去,在她加足油门准备逆行的刹那,跑在她面前五公尺的地方,立定,转身……
看她。
好快的人!雨红不禁痴痴愣住。林立中一步步渐渐靠近她,秦雨红觉得他太放肆了,便向他驶去,想要吓吓他,让他知难而退。讵料,他并不怕,他走得愈急,雨红的车速也愈快……
她发誓她只是嘀咕而已,绝不是真想撞他,但他就这么“大无畏”地直挺挺走来,毫无闪躲之意。雨红慌了,急忙用力“踩”了煞车……“砰!”
林立中被撞上,应声倒地。
雨红自责不已,仓促地停好机车便来搀他。她开车开惯了,临危之时竟然去“踩”煞车,笨透了哦!这下子可真撞得人家额头触地流血了!身上也不知还有没有内伤。
林立中试着想站起来,这场戏他演得太过逼真了,当然,没料到雨红会真的撞他,他想她会及时煞住车子!在撞击的刹那之前,一切都是按照计划进行的。谁知道……
不能怪她,她也是迷迷糊糊的无心之过,他清楚地看见当时她想停车的欲望,以及现在她脸上歉疚与关心的神情。
“对不起!我当它是汽车,用脚去踩煞车!对不起!你还好吧?天哪……我得送你去医院!来!撑住!撑住!”
他见到她眼里的恐惧,恐惧他会死亡?林立中摇摇欲坠时仍不住想着。
“你说句话好吗?”雨红扶着他走向宾士,整颗心急速焦灼。“让我知道你还活着!撑住呀!”
他的手靠在她的肩膀上,身子半倚着她,额上鲜血滴在她的发上……此刻,两人的距离好近好近,几乎算没有距离了,林立中有点迷乱,但是,他告诉自己,不能迷失。
他跟踪了秦雨红,见她车子爆胎,机不可失,本想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谁知美人竟然开了“借据”给她!怎么可以!他死命开车追她,只想藉机对她说:“我对你的心意,是不该用金钱衡量的。”如今计划出了岔,他该怎么办?
她的发香诱惑着他……他再度告诫自己,不、可、以、迷、失!
“你还好吧!”来到车旁,雨红急切地问。“先上车,上车要紧!”
只见林立中挡住车门,吃力地从渗着血的白衬衫口袋拿出那张纸条,放到雨红手里,深情地向她说:“我对你的……心意,是不该用金钱衡量的……”
雨红讶异他在这种时候还执意若此,不免有些汗涔涔而泪潸潸。
林立中更是讶异,这话说得好似出自肺腑,竟然出自肺腑!
“别说这些了,快上车!我送你去急救!”雨红红着眼眶说。
“我……自己去就好。”林立中开了车门说。
“什么?白奕凡!”雨红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把你撞成这样,你要我撇下不管?不可以!”
林立中笑笑。“时刻紧急,别跟我吵了。”他坚拒了她的好意,坐进驾驶座。
“你被撞昏了吗?还自己开车!”雨红心急如焚地问着。
“真的没有什么,我神智很清楚。再见,秦小姐!”林立中说着,发动车子,驶开。把仍旧惊惶的雨红愣在原地。
怎么成呢?林立中边开着车子边想。让雨红陪他去就诊,怎么成呢!“白奕凡”与“林立中”的身份会不攻自破,他绝计无法如此对不起少总的,他的任务还没达成呀!
这算“愚忠”吗?要这么说,他也认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他恪尽其责地“追求”秦雨红,虽然这计划有些荒唐,可是他为白奕凡做了。不可否认,秦雨红有着惊世之美,而白奕凡身边的美女也不计其数,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像雨红一样,面对“白氏少总”之名毫不贪恋,毫不伪装造作,仍旧是她自己,善良而近乎天真的性情中人。
这样的人其实最容易受骗,特别是在动了恻隐之心以后,即使她想武装自己,却极易被林立中识破,因为她“真”。
是不是太了解她了?林立中摇头苦笑。她也了解他拒绝她,并非生她的气?她不会明了的,他的身份不能曝光,而且他的内心,也在抗拒着,担心如此一来,自己会假戏真做。
唉,“计划”有点脱轨了,原来真情流露的女人,是这般楚楚动人!瞧那关爱的眼神,眶里转着的泪珠,唉,值得了,这一撞,值得了!不是吗?若非白奕凡对她示好在先,自己可能日日展开攻势,拜倒在石榴裙下。
唉,只是想想罢了,此生已不能。
愣在原地的秦雨红,既是难过也是错愕。难过白奕凡因她而受伤,错愕白奕凡第一次对她态度强硬,浑不似以往的唯唯诺诺,简直变了一个人!
“小姐,没关系啦!”一位骑士突然对她说。“他都说不要紧了,你就别太在意!不过,以后你骑车小心点倒是真的!”
不行!雨红对路人的劝诫浑而未觉,她即刻奔向机车,骑动它。她无法如此坐视,她不放心,而且不希望白奕凡误会她是蛮横凶暴的女人!
天,她暗下思忖,得尽速驶离这条倒楣的单行道才行!连续两天在这儿撞到人,而这次可不是假车祸,是真真实实撞上人啦!不确定他真的没事,她的良心永远不安。
但宾士车开得太快,现在并非上班的尖峰时段,不太可能塞车,所以她根本寻不到那辆宾士。雨红只有在附近的诊所一家一家找,连小医院都找了,仍遍寻不着他的踪迹。
汗流浃背地,雨红站在眼前这家社区型的大医院门口,虽然进出的伤患何其多,她仍不倦地跑进急诊室询问。
“叫什么名字?”护士小姐问。
“白奕凡!”
“没有,没登记。”护士小姐合上登记表说,立刻想去忙别的事。
“等一下!他会不会进手术室了?他撞伤了头部,可能有脑震荡……对了,他长得端端正正,穿得整整齐齐、鞋子亮得可以当镜子照……头发……”
“小姐!”护士显得有些无奈。“可不可以说具体一点!你看看这个急诊室,有哪一个人是‘端端正正’、‘整整齐齐”的?尤其是车祸受伤的,五官和四肢不搬家就不错了!”
不好笑,雨红对她的打趣一点也笑不出!该不会是抵达时人已昏迷,所以没有登记?太令人心慌了,雨红急得不住搓弄头发,才发现长发上粘结了一团血块,白奕凡的血……她愈来愈不安了,自责加上“未知”的恐惧,使她的眉峰紧蹙,愁容满面。不知所措使她渐渐想哭,她一咬唇,一甩头,告诉自己别在这里出丑。在泪光要收入眼底之时,她却不自主地让它流泄而下,因为……
她看见白奕凡伫在急诊室的另一扇门口,静静瞅她,含着深情。
她即刻向他奔去!立于他面前,淌着泪看他微笑的脸,握住他的手,认真地说:“请你务必接受我深切的致歉!还好你没事了!”
望着她晶莹的双眼,他的心真的要碎了,多想揽她入怀呀!方才她急切找他的神情举止,他全都看见了,可想而知,必定找了许多家了!她为他疲于奔命?天哪……好想拥住她啊……从来没有如此强烈的欲望!然而……
“已无大碍,别介意了。”他只能这么说,很是悲哀!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雨红双手合十,恳切地道。
“我接受你的道歉,但你得答应我两个条件。放心,不会逼你嫁我,别那么讶异!”林立中笑着说。“一,那张借据,永不算数;二,让我请你吃顿晚餐。”
雨红心想,再不答允这两个“条件”,那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况且白奕凡也没有想像中的坏,自己可能对他有过成见,太敏感地将他当怪物看了。“丑女计”、“苦肉计”、“人口贩子”、“逼婚”、“鸡翅”……等令她恼羞成怒的事,其实也有自己硬派人不是的成分在,只要他的个性一直如此,她是该前嫌尽释的,毕竟多交一个朋友,比树立一个敌人要来得妥当。
“好!你明晚下班时来接我。”雨红微笑地说,林立中也回以高兴的笑容。
一时,他的呼叫器响了,雨红也才意识该上班去了,便同他告别,匆匆赶回朱莉家。
林立中杵在原地,沉沉凝视她的背影。是的,他只能拥有她的背影,原不该有非分之想的,但她浑然天成的发香,久久无法由他周身散去……
不行,别想了,他告诉自己,该去向少总覆机了,得报告今日的进展,他会钜细靡遗地上报,包括这件意外事故,但绝对会隐瞒一点,那就是……
秦雨红撩动了他的心。
第五章
雨红驱车疾驶往公司而去。看了朱莉留在房门上的字条,她怎能不急?
朱莉竟把小扬带到公司去了!
“人仰马翻”、“天下大乱”……这些形容词充斥着她的脑海,她在内心乞求上苍,拜讬小扬闹的场面不要是不可收拾的!
匆忙停好机车,雨红火速奔进规模不小的公司,居然不见半个人!办公室也没有!她即刻又向甬道后方找去。沿途竟然传来“呜……呜……”的声音!戚小扬把同事们怎么了?此刻她为何有“哀鸿遍野”的感觉?
循声来到一扇大门前,回荡的“呜、呜”声愈来愈大了,她不太敢开门瞧那场面。须臾,里头静默无声,难道……她伸出颤巍巍的手推门而入,立即为--眼前的景象震住。
一个穿着套头羊毛衣和复古式老爷裤,外加领口竖起的灰色大风衣的男人正立于前方平台上,森冷地望着窗外天空……雨红不寒而栗,张口结舌。
因为那人是戚小扬。
全公司三十几人都聚精会神地观看伸展台上伫立不动的戚小扬,的确令人惊奇,他实在是很好的衣架子!身上展示的,正是上个月雨红提前设计出结合贵族与休闲的雅质冬装,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模特儿诠释。没想到,它竟然被戚小扬穿出味道来了!
不错,雨红想,萧瑟的秋冬布景,加上他独特的静思风格,难怪这些人会屏气凝神地盯着他瞧,太有格调了!直比当红明星还帅,还酷。看,那翘首远眺的目光渐渐收回,非常俊逸潇洒的一个转身……
“小姊姊!”
就是不能开口。在场同仁因为戚小扬喊的这声几乎倒了一半,另一半则回头看她,雨红按按太阳穴,苦恼不已。
“是谁破坏这个气氛的?”院宗设计公司经理兼艺术总监阮侠扯着喉咙大叫。
他的视线随众人落在雨红身上,劈头便对她说:“雨红啊,我都快忘记你长什么样子了,原来你还懂得回来上班啊?不过,你将功折罪,在外头帮我拣了个宝,饶你不死。”
雨红瞪了他一眼,他随即笑笑地逃了开,真不负“软虾”之名。
“喂!小扬!还不可以下去!”朱莉抓着正欲跳下台的戚小扬。
“可是我想跟小姊姊讲话啊!”
“这样对她讲就好了!”朱莉像抓住不肯洗澡的孩子般,令人看了莞尔。
那孩子也像听说洗澡便有玩具玩似地,立刻高兴了起来。“小姊姊,我穿的衣服漂亮吗?大姊姊说是你做的呢!比昨天你帮我脱掉的衣服还漂亮--”
真是天要亡她!在这种场合说出这种极可能遭受渲染,而变成谣言的话!
“误会,误会!”朱莉在台上忙为雨红辟谣。“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大家也看得出来,他根本是个孩子,昨晚他和雨红都住我家,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只见台下的人全笑瘫了,雨红怀疑自己是不是进了戏剧院听“双口相声”。
“好了!别闹了!”阮侠朗声一喊,笑着对台上的朱莉说:“我们怎么会误会呢?人家雨红是有节操的冰清玉女,而你又是男人终结者!哪来的‘会’好‘误’呀!开玩笑!”
“阮侠--”朱莉不会轻功,否则定然飞身而下,赏他一记“无影脚”。
“大姊姊!他欺负你吗?我来打他!”戚小扬说着,捋起衣袖。
朱莉连忙揪住他,为他整理服装。“没什么,小扬,‘软脚虾叔叔’是开玩笑的。来,我们再来一遍,照大姊姊教你的。”
“不要,好热!”戚小扬咕哝道。
“冷气开很强了啊,你不要动来动去就不会流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