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风失约的次数实在太多了,今天想必又会失约。
于是,信子跟着凌飞出门去,来到了凌飞的同学方哲安家。方宅是栋小洋房,前面有着庭园,庭园里种了花草。
远远地,信子就闻到了一股花香。
那种花香清清淡淡的,不似玫瑰那样浓烈,同起来让人觉得很舒服,心情也随之舒畅了起来。
“这就是风信子花香,藉由风力传送花粉做为媒介。”凌飞不想说得太明白,因为信子还是个小女孩.
“小妹妹你好。”方哲安有礼貌地向信子颔首。
方哲安和凌飞是中学同班同学,两人都是彬彬有礼的好学生,待人处事都非常客气。方哲安亲切地招呼着信子,信子微笑地点了点头,她的注意力全在风信子花上。
“你妹妹长得很清秀,跟你这个斯文有礼的模范生倒是形象挺接近的。”方哲安打趣地说。
“信子并不是我的亲妹妹!”凌飞摇了摇头。
“哦?”
凌飞和方哲安私交甚笃,他并不想隐瞒他什么。
“原来如此。不过有信子这种妹妹也是不错,你看她站在风信子花旁仔细端详的模样,挺让人疼惜的。”的确,古代美女大多有这种“我见犹怜”的姿采。
凌飞没有再接下去。即使是好朋友,有些事凌飞也不愿说。这并不是欺骗,而是他个人的隐私。
“小妹妹,你这么爱看风信子花,我送你一朵。
方哲安顺手本想摘下一朵风信子,可又停了下来。“不如我这一盆都送给你吧!反正我家还有好几株。”
方哲安家中种植的风信子是白色的,花蕊在阳光下闪闪耀眼,是那样地清淡迷人又香气扑鼻。
“这--不太好吧!”信子不大好意思收下,虽然她真的喜欢风信子花。
“那就谢谢你了。”凌飞代替信子收了下,他看得出来信子极喜欢它。
凌飞捧着那一盆风信子花,和信子一同漫步回家。
“你想把花放在哪?”
信子想了想,她希望能够一张开眼就看到它。
“放在窗台好了。你要记得浇水哦!”凌飞像个大哥似地建议。
信子点点头。
凌飞觉得此时和信子的距离又拉近了些。如果他的年纪没有大上信子四岁就好了,四岁太多了,顶多两岁,像凌风那样,否则彼此便找不到共同的话题。
“信子,你就要上中学了,你舍得将一头长发剪掉吗?”凌飞的目光停驻在信子乌黑的秀发上,久久不忍离去。
信子有一头乌黑秀丽的云丝,披垂在她的两肩上。此时的信子没有绑辫子,长发随风飘扬着。信子分明已是个小美人了,只是她自己没有注意到。
凌风最爱捉弄信子这一头长发。信子如果绑了辫子,凌风最爱抓着她的辫子玩,每每把信子扯得又痛又疼的。信子如果披垂着长发,凌风就会恶作剧地拿起剪刀,想要剪下信子的头发。信子躲躲闪闪的,就是不会喊人救她。
不过,自从凌风上了中学,一些行径就比以前收敛多了。虽然不再动手动脚,但那张嘴巴仍然不放过信子,三不五时就叫着阿不信、阿不信的,要她做这做那。
信子完全听从,凌风叫她做什么她就做,从来也没有什么怨言。可是有一件事,凌风不再叫信子做了。
那就是“梳眉”。
这个带有亲密关系的动作停止了。凌风不要信子的手再去碰触他的眉毛,而信子也渐渐地感受到了男女有别。
回到了家,信子正准备摆好风信子花。
却见凌风赫然在家,一只脚翘在茶几上晃呀晃的。
凌盛竹和何香雯有应酬不在家,家中只有凌风一人。
“好啊!阿不信,我叫你在家等我,你竟然溜出去了!”
凌风将另一条腿也搁上了茶几,目中无人样。
信子就像真做错了事一样,不敢多说一句话。
“凌风,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忍你很久了,做哥哥的要有做哥哥的风范。什么阿不信!信子就是信子,你老是这样乱叫成何体统?信子是我们的妹妹,不是你的女仆。”大哥凌飞动了气,他真的忍受凌风很久了。
“哼!要你多事,去念你的书吧,高材生。”凌风不但没有反省之意,反而出言讽刺凌飞。
“你再这样讲话没有分寸,别怪我不客气!”凌飞忍着怒气。
“怎么?从来没打过架的‘优生宝宝’,今天想替人出头啊?你不怕毁了你的声誉?”
“你--”
凌飞握起了拳头。他是个高中生,身材又比凌风高大,而凌风不过是个初中生。他虽从不打架,但打赢凌风是没有间题的。凌飞心中的怒火已经高涨。
“打啊!有种你就打我啊。反正我样样都输你,不差再输你一次。”凌风站了起来,挑衅地说着。
凌飞被激怒了。
他的拳头正想挥出去,但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拦住了他。
“别打风哥好吗?”信子哀求着。
信子总是偏袒凌风。她根本不是劝架,她摆明了就是认为凌飞以大欺小。凌飞愈想愈生气。
凌飞怒气冲冲地回房去。
“阿不信,那是什么?”凌风指着凌飞搁在地上用那盆风信子花。“那是飞哥的同学送我的。”
“我不喜欢你叫凌飞‘飞哥’,你叫他大哥就成了。”。凌风说了就算,不容许信子有任何争辩。”“还有,你为什么要和凌飞出去?我不是叫你在家等我的吗?”凌风厉声质问,仿佛信子犯下了滔天大罪。
“我以为你今天又不会跟我出去了。”信子嗫嚅地小声回答。
“你以为?什么叫‘你以为’?你自己答应了要让我使唤一辈子的,怎么,你想反悔啦?”凌风咄咄逼人。
“我没有!”
“没有就好。”
凌风看着那盆花,皱起了眉头。
“我不喜欢那盆花,你把它丢掉。”
信子迟疑着,她舍不得。
“人家送东西给你,你就随随便便收下,你这种女生也未免太贱了!”凌风口出秽言。
贱!信子听得懂这个字的含意。
凌风见信子仍然依依不舍,他猛往前走,然后一把捧起了花盆,猛力地往大门外摔了出去。
“不要!不要把风信子花扔掉。”信子可怜兮兮地哀求。
信子想抢救,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花盆碎了,无数片风信子花躺在地上哀嚎着。
“风信子!”信子呆立半晌,唸唸有辞。
凌风听到了这三个字,不由得心头颤动了一下。
信子捡起了风信子;还好花茎没有摔断掉,如果移植的话,不知可不可以养活它。
“你说这花叫什么?”凌风忍不住问道。
“它叫风、信、子。”信子缓缓地说出。
“谁要和你的名字连在一块!”凌风咒骂了一声掉头而去,但风信子这三个字却烙印在他的心中了。
在凌盛竹的坚持下,一家五口坐上了凌盛竹的车子到山郊处,看看野外的大自然。
何香雯在前头,而后车座的三个人心思各异。以往凌风为了排斥信子,总是藉故不和信子坐在一起。如果搭爸爸的车子,凌风总是靠着窗坐。凌飞坐在中央,而信子坐在另一侧窗。
今天凌风也不例外,一上了车就选了靠右边的窗户坐。而凌飞今天突然也靠窗而坐,他坐在左边,两人分明楚河汉界,互别苗头。
信子站在车外头,不知该如何上车去。
凌飞是在呕气;呕凌风的气,也呕信子的气。
凌飞不要再当“三明治”。信子虽坐在他身旁,可是眼角老瞄着他另一侧的凌风。而凌风总看着车窗外,故意对信子爱理不理的,拽得二五八万似的。
信子来到凌家几年了,何香雯见凌风和信子的关系仍然没有改善,不时忧心忡忡地。偏偏这个凌风老把她的话当耳边风,近来更学会了顶嘴。
“算了!凌风还小,再给他一点时间吧!”凌盛竹也没有好的办法,只有安慰何香雯,希望这种情形能慢慢改善。
问题是,都几年了,凌风仍然视信子为“外来入侵者”;他顽强地抗拒着,不让信子越雷池一步。而信子的忍耐力也真是强,这一路走下来,不知受了多少委屈,却从不见信子抱怨过凌风的不是。
“凌飞,你坐进去啊!不然信子坐不上来的。”凌风侧着脸,故意不看大哥的脸。
凌飞好像没听见,身子一动也不动。
凌飞讨厌信子那种以凌风的意见为意见的态度。
他反而扬声道;“凌风,今天换你坐中间吧!”
凌风更是充耳不闻,戴起了随身听。
“你们是怎么搞的?好不容易出来玩,一定要弄得不愉快吗?”凌盛竹出了声,凌飞这才挪动了身于。
信子坐上了车,车往山郊开去。
一路环山而绕,青翠苍郁的树林,向人们招着手。
车行至了“再生崖”。
“再生崖”原名“殉情崖”,不少为爱痴狂的人在此丧了命。后来据说谷底有冤魂不散,在夜里总看见一道道青光、紫光、白光飞来飞去,吓死人了,于是易名为“再生崖”,希望跳崖丧命的冤魂赶快去投胎,再世为人。
“再生崖”四周严壁陡峭,地形虽然险恶却引人人胜。岸边成了风景区,专供游客休息。倒是“再生崖”前竖起了警告牌,警告游客勿近,而且围起了栅栏。
站在“再生崖”上,的确令人感到一股新的生命力油然而生;不但空气清新而且凉风飒然,不禁使人心旷神冶。
今天的游客并不多,零零落落地坐在休息区的石凳上。
有的谈天,有的烤肉。
何香雯准备了野餐,好让一家五口边吃边欣赏风景。可是凌风拿着个小型电动玩具在玩,凌飞在背英文单字,凌盛竹在看报,只剩下信子一人独望着远方。
“信子,你在看什么?”
信子不想说,因为此时此刻她想起了她的亲生母亲。
信子遥望着远方。不知生母如今身在何方?
小女孩长大了,总会有些小秘密的,何香雯是过来人,她并没有追问,她陪着信子一起坐着共看远方。
凌盛竹虽然拿着报纸,但他的目光如飘到了妻子和女儿的身上。凌盛竹的心中有个结,一直没有解开。
这个结是有关……一个美丽的女人,那个女人不是他的妻子。
他甚至不记得那个女人的真实姓名了。只知道她突然出现在他的生命中,而后又突然地消失。
那一年,凌盛竹出差,在回程的路上,他救了个女人。
原本凌盛竹以为那女人是想搭他的便车。天已昏暗,一个单身女人在路上拦车,凌盛竹不是小器的男人。
“你要去哪儿?”凌盛竹问女人。
“回家!”女人答道。
“那,你家在哪儿呢?”
“在山上。”女人十分镇定。
这么晚了,走山路是挺危险的,但见女人归心似箭,凌盛竹也只能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天了。
凌盛竹往山路开了去,可是女人一直没喊停,眼看就要开至断崖处了。这女人的家到底在哪里呢?
“到了!”女人开口了。
月光下的女人,看来阴森而且冰冷。女人一身的火红衣,可是脸上却十分阴沉,没有半丝血色。
“你家住在这儿?”凌盛竹问道,他已心生疑窦了。
“先生,谢谢你的搭载!”女人拔下了一对耳环要送给凌盛竹当车资。凌盛竹虽身无恒产倒也识货;那对耳环晶莹剔透,分明是串玛瑙水钻,价值非凡。
“这--”凌盛竹一时迟疑没有接过,女人便将耳环放在凌盛竹的车盖上。女人向着崖边走去,没有再回过头。
“喂!你要做什么?”
凌盛竹见情势不对,连忙追上女人,想制止女人自杀。
这山是出了名的“殉情崖”,即使更名为“再生崖”仍然有想不开的人到这里自杀。女人已走至崖边了,凌盛竹唤住了她。
“你快停住!危险啊,别再靠过去了!”凌盛竹不愿见人轻生。
“不要过来!我的事你别管,你快走吧!”
“男子汉大丈夫,岂可见死不救呢?”
“我生我死与你何于?我和你素昧平生。”
“如果你有伤心事,说给我听听,或许说了之后,你就会舒坦了些,不会再去做傻事的。”
“你快走吧!要不然你会后悔的。”女人坚决地说。
“快走回来,有什么事好商量。”
“不要救我,如果你救了我,我会缠着你不放的。”
救人要紧,凌盛竹哪想得了那么多。
“缠就缠,反正我孤家寡人一个!”凌盛竹反射性地脱口而出。
凌盛竹撤了个小慌,其实他已结了婚,而且妻子已怀了身孕,但为了救人,他想撒个小谎没什么大不了的。
女人回过了头。她的容貌绝美却异常憔悴,仿佛历经了人世的所有沧桑,而今看破红尘,想一死寻求解脱。
“你不后悔?”女人幽幽地间。
凌盛竹拍了拍胸脯。
于是女人向凌盛竹走了过来。凌盛竹浑然不知,女人这一走来,不但走入了他的世界,还闯入了他的生命。
凌盛竹的妻子何香雯有孕在身,不方便和凌盛竹行房。凌盛竹禁欲多时,没想到如今眼前这陌生女人,竟然主动地投怀送抱。凌盛竹一时心猿意马,所以没有拒绝。
两人就在车上春风一度,两情缱绻。
天明时,凌盛竹才知铸成了大错。
都怪昨夜的月光太美,月光下的女人太诱人了。女人没说什么,仿佛一切是那么地顺其自然。
凌盛竹不知该如何安置女人,女人说了个住处。“月光大道四号。”
月光大道是高级住宅区,女人想必家境不错。
月光融化了昨夜的柔情……
“小姐,你回来了?”
“张嫂,没你的事,下去吧!”
女人更了衣,在凌盛竹面前坐了下来。凌盛竹环顾室内,布置虽不是极富丽堂皇,但每一件摆设都来头不小。
这么一个女人,除非是继承了大笔遗产,再不然就是……凌盛竹不愿往下想,却挥之不去这个假设。
“我是被人包了下来没错!但他离弃了我。”
凌盛竹没有问那个“他”是谁,这并不干他的事。
他该告辞了!
女人并没有挽留,只是用期待的眼神缠绕着他的身躯,像一簇小火苗正在滋长……
凌盛竹又觉得浑身发烫了起来。这个女人似懂得媚术,才两三下的功夫,凌盛竹的下腹又升起了一股暖流。
“不!我不再这样做。”凌盛竹飞快地冲了出去,飞快地把车子开回家。妻子正等着他。
凌盛竹出差三天,但两天就把公事办完了。还剩一天,他原想在家中休歇,好好睡个党。
何香雯一如平常地,为凌盛竹宽衣解带好休息。
可凌盛竹翻来覆去,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女人那对求爱渴望的眼神。
何香雯在织着小毛衣要给未出世的小孩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