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贤一的心不在他身旁的人上。他到底在找谁?为何一直心神不宁?
我感受到一对冰冷的目光,直逼我而来。凭着女人的直觉,我知道那一道目光来自良二。心细如他,早已看穿我不是湘雯,我和湘雯的身材他一望便知。即使只有丝毫之差,他也分辨得出。
我感受到那目光正向我逼近,他要走出来拆穿我了。
不必!等会儿,我会自行拆穿的。我要说--
“对不起!湘雯,我不能娶你。”我还没来得及开口,贤一便公然抛下这句话。
在我讶异的同时,他掉头而去,脚步急急忙忙。
教堂内一片哗然。
贤一走得太急,我来不及叫住他。
“佟初云,你脱下我的礼服!”良二对我吼叫起来,我置若罔闻。
贤一不娶湘雯,他不要湘雯了!
我高兴得流下眼泪。
我扯下头纱。谁稀罕良二设计的新娘礼服!我当众脱下新娘衣,朝良二扔了过去,我不用担心衣不蔽体,因为身上穿着贴身的运动衣。
我的头上簪着碧玉钗,今天我盘起了头发。我摘下了碧玉钗,走到老爹面前,物归原主。贤一不娶湘雯,并不代表我就入主正宫。
可老爹不但不接,反而笑盈盈地看着我。他知道的!他早知道新娘是我冒充的,就只贤一不知。
因为他心有旁骛。
老爹弄虚作假地脱了西装外套给我披了上。
良二的脸色忽青忽白,我竟能如此受宠!
“婚礼结束了!欢迎下次再度光临。”
老爹宣布着,他的话中有话。
德三一直向焦琴搭讪。可我瞧见焦琴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她关心我是否无恙。得友如此,夫复何求?
焦琴并没有见色忘友,她连忙向我走来,拥抱了我。
德三说要送我们,可他眼睛只盯着焦琴。我们一齐拒绝了他。
我和焦琴坐上计程车返家。“焦琴,你拒绝了石三公子。”我说。
“初云,石德三是怎样的男人,你我都清楚。”
“焦琴,你不是挺想嫁入豪门的吗?”
“你还有心说笑?顾着你自己吧!”
没错!我不知同贤一将如何收场。
今天是黄道吉日,也是个例假日。
邻居王大伟不用上班。他正在我家门口高声嚷嚷着,好似要赶谁走。是谁坐在我家门口?
是贤一!穿着新郎礼服的贤一。
“初云,你可回来了!就是这个男人,三更半夜在你门口鬼鬼祟祟的男人就是他!当时天黑,可是身型就是他。初云,你别怕!我帮你赶走他!”王大伟卷起了袖子。
王大伟的女友从他屋里走了出来。她一脸责怪王大伟多事的表情,直拉着王大伟回去。
“大伟,他是我朋友,不是坏人。”我向王大伟解释,感谢他的热心。
快回去吧!免得女朋友吃醋。
“初云,我先走了!你们好好谈一谈。”焦琴拍了拍我肩膀。
我提醒她,小心三公子爱神的箭。焦琴笑弯了腰。她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初云,你到哪儿去了?我找不到你。”贤一心急地说。
“我去参加你的婚礼。”
“你胡说!我没看见你。”
我对他的表情感到震惊。“你在找我?你那时东张西望的是在找我?”
“你怎么知道?”
“我当时也在场!”他这样的反应让我满意极了
“你在哪儿?为何我没发现?”他摇着我的肩膀。
“我就站在你身旁!”
“身旁?哪有!我身旁只有湘雯。”
“那不是湘雯,是我!”
“你?穿着白纱?”贤一张大了嘴。
我和贤一就坐在门口阶梯上说着话,王大伟探头探脑地,十足好奇的表情,他的女朋友拉回他的身子。
“你身上的外套是老爹的?”贤一的惊讶转为松一口气的笑容。
“他为我披上的。”
“老爹喜欢你。”
“我想是的。”
谈话的地点渐渐移到了屋内的长藤椅上。
“湘雯呢?”
“嫁给洛玉寒了。”
“那楚伯父如何自处呢?”
“我离开教堂后见他一人呆坐着,顿时苍老了许多。他不但失去了金钱援助,更失去了女儿。”我回忆着。随即转头问:“你为何三更半夜在我家门口徘徊?”
“我想找你。”
“找我做什么?”
“我想知道你是否真想嫁给我!”
“贤一,这个圈子兜得太大了,好大一圈。”我摇摇头,无限感慨。
谈话的地点,又从椅上移到了床上。这回真是“上床”,而不是在地板上。
“你同湘雯串通来欺骗我!”
“谁教你一直拿不定主意!”
“我以为我们不配。”好玩,这话竟出自他口中。
“我有自知之明,我不能同你匹配。”我说得比他斩钉截铁。
“不!是我不配。我太帅、太有钱、太让你没有安全感了。嫁给我,你就不能再过平凡的生活。”
我对他笑笑。“为了你,我愿意接受挑战。”
他也粲然一笑。“老爹同我说,以前是他错了,这一回是我错了。”
“你还真差点儿铸成大错!”想到这盘赌局,我心里仍有着惶恐。
“我没想到你会希望我再娶湘雯。你明知道我和她没有感情基础,我对她责任多过夫妻之情。”
“我必须试探你,好打开你这个闷葫芦!”真的,不开不明白。
一抹邪笑浮上他的嘴角。“我就彻底打开让你看看!”
脱衣声、衣服落地声,不断响起,此刻衣服已嫌碍事。
“以后不许你再把悲伤留给自己,我要同你分享。”我吻着他。
“我可以待会儿回答你的问题吗?初云,你的手在我身上撩拨着,我控制不住了!以后咱们有的是时间!”是的,有的是时间。
第八章
我和贤一的感情,在稳定中成长。我不急着同贤一结婚,至少得等到暮云退伍后。
至今,我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暮云了。
我带着老爹的外套、良二借我的衣服,以及我向淑四借的衣服至石家参加聚会。今非昔比,我的身份不同了。不但仆人对我毕恭毕敬,就连良二与德三的态度也变了。
因为,我即将成为他们的“大嫂”。
良二勉强地堆了个毫无诚意的笑容给我,我将被德三弄脏的白色晚礼服还给他,他本不想接的,但碍于老爹在场,他接了下来。
老爹疼良二,良二得宠;但唯一能让良二有所忌惮的人,也是老爹。我故意在老爹面前将白礼服递给良二。
可想而知,这件晚礼服在老爹看不见时,下场必定相当凄惨!撕吧!剪吧!看我以后怎么制良二。
我当上良二的大嫂后,第一件事便是“继承夫志”,为了让贤一专心事业,送良二入洞房的事,就交由我来打理,最好找个母夜叉给良二!
这由不得良二,我会搞得他鸡犬不宁、终日难安,以消我心头之恨。良二太不尊重女性,得有人制止他自命不凡的行妄。
至于德三嘛--他当然不敢而付我举止轻佻。不过,话说回来。他其实对我没有兴趣的,全是为了扯良二的后腿,才约我吃早餐。否则,以我的姿色,不让他倒尽了胃口才怪!
德三今天的女伴,赫然是焦琴。焦琴搞什么鬼?竟淌这一趟浑水。
焦琴给了我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想必她是来过过瘾的,同富贵之家共聚一堂,焦琴跃跃欲试地。
今晚的主餐是辣子鸡丁。
石老爹的口味,东西混杂,好似什么都吃。
良二见过焦琴,知道她同我是朋友。良二的眼珠盯着焦琴骨碌地转。我为焦琴感到担心,不知她是否会成为我的代罪羔羊!良二就坐在我的正对面,真是冤家路窄!他身旁的座位空着,可是眼睛直瞄向焦琴,而焦琴就坐在我旁边。
我从不见过良二勾引女人。
天哪!不过只是个眼神,我在一旁看了便已魂飞魄散,那极具诱惑性的眼神啊!女人一媚,百媚横生;可是男人的眼神一媚,便是魅力无法挡,石良二竟有这一种魔力!
焦琴对于良二的勾引,显然无招架之力。
良二平常对女人不太搭理的。他的眼神转到他自己身旁的空位,焦琴便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走到良二的身旁坐了下。
德三从未尝过如此的挫折,一向只有他抢别人的女人。我知道良二是一石二鸟之计,摆明了藉此左打我一靶,右射德三一箭。好一个良二!不能太小觑他。
“焦琴!”我拚命地向她眨眼示意。
可她着了魔似地,身不由己地听良二使唤;德三按捺不住,想发火。贤一只得出来打圆场,充当和事佬。石老爹气定神闲,他似乎对良二此举大感兴趣。
良二对女人有兴趣了!
言之过早吧!老爹。老爹问我想不想陪他下盘棋,我自然答允,为人媳自当伺候公公,我得实习一下。老爹当下宣布宴毕,现在是自由活动时间。
可是,起身活动的只有我和老爹二人。贤一留在位子上坐镇,以防良二同德三起冲突。
焦琴恍若失了魂、着了魔、入了迷。
如果说,贤一有张灿烂迷人的笑容;那么良二的笑容,无疑是一种致命的吸引力。勾魂的一笑,令人无法抗拒。幸好我已有了免疫力,不过,良二根本没对我笑过。
德三的笑,是笑中带邪,贼贼地、色眯眯地。
“下棋要专心,切忌心有二用。”老爹提醒我,他要将我的军了。
“老爹,对不起!我心有旁骛。”
老爹赢了我,才不过两、三下的功夫。
“初云,他们兄弟的事,他们自己解决。”
“我担心良二,他身上好似有一股魔力。”
老爹推了推老花眼镜,咳嗽了几声,看得出来,老爹有些老人病。
“良二的异于常人从小便显露了。他母亲生前最疼爱他。但这孩子眼高于顶,可让我操了不少心。”
良二的母亲疼爱良二,老爹疼爱妻子,以此类推。看来,老爹疼良二大半是因妻子之故。
“老爹,三个儿子,你最疼良二,是吗?”
“良二比较需要人多费心,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可是贤一呢?他总是将事情放在心里。
“老爹,我不想说你偏心。”
“初云,其实三个儿子我都疼的。只是良二,他妈妈生前特别交代了,我不能让素贞在九泉之下不能安心。”
我点点头。“老爹,这三兄弟个个性情迥异,不好管教吧?”
“初云,你没见到淑四。她才是鬼灵精怪!”
“淑四现在在哪儿?”我对这位四小姐有了兴趣。
老爹摇摇头。“伦敦、巴黎、威尼斯、纽约……她居无定所。”
“何不召唤她回来?”
“初云,在石家她是女主人,同我平起平坐的。”
“老爹,你最宠爱的是淑四才对!是吧?”我看出了端倪。
“偏偏这小妮子爱跟我作对。淑四这名字,是为了纪念素贞而来的,‘贤良德淑’以此类推。改不得的!”
“就为了这件事,她一直同你呕气?”
“是啊!一呕就是好些年。”老爹笑得开心。
“淑四一人在国外,您放心吗?”
“她有取之不尽的金钱来源,而且独立性强,才十来岁便已跑遍世界各地!我管不了她,她也不让我管。”
不知何时才能会一会这淑四小姐。
同她借的衣服,已放回她的衣橱内。
房间依旧干净异常,一尘不染地,显然老爹特别吩咐仆人每天都要打扫,以便随时等着淑四回来。
我离开老爹的休憩室,回到楼下的餐桌旁。良二正小口地喝着白兰地,他连喝酒的样子都无懈可击,港星张国荣也没良二如此地优雅,仿佛周遭的事物都同他无关。
德三气鼓鼓地,大口喝着白兰地;贤一不知如何是好,看我下楼来,他忙向我招手。
焦琴真被良二下了魔咒,一对眼睛直盯着良二转。我拿起一杯冰水往焦琴脸上泼了去,焦琴这才回过神来,但不解地看着我。
我要贤一去取车。我得赶快送走焦琴。
良二见我坏了他的事,并没有生气,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成。这招太厉害了!良二不但打击了我与德三,同时也向众人宣示:他不是没有女人,他只是不要罢了!
只要他一个眼神,女人就会乖乖就范。
上帝对他太过思宠了!给了良二完美无缺的外貌,又给了他独特的吸引魅力,教人想不看他都难!
水仙!良二活脱脱是一株水仙,带有灵性的水仙。
今天的良二,一身是绿,身上多了一分朦胧之美。
“水仙不开花!”德三冷哼道。德三暗骂良二“装蒜”,一直以来,德三老觉得良二是个怪人。
二十世纪末最后一位处男,阴阳怪气地,再加上他虽排行老二,地位却比老大贤一来得还要崇高。
要不是良二对从商没有兴趣,石氏企业他怕早已大权在握。
从小,德三就看良二不顺眼。哪有男生漂亮成这样的?小时的良二,像极了搪瓷娃娃,比女生还像女生,比女生还漂亮。同学们都知道,德三有个比仙女还漂亮的“姊姊”。这可气死德三了!小小年纪的德三,就是个大男人主义者。
人不风流枉少年。
德三女朋友一个换一个,良二却始终毫无动静。
在德三眼中,良二是个异类,也是个眼中刺。看见良二他就讨厌!男人就该同德三一般,周旋在女人四周。
什么谬论!真以为自己是开屏的孔雀?到处求偶!
石家三兄弟,没有一个是完全“正常”,贤一也不例外!
街上随便拉住一个普通男人,问他愿不愿意同贤一交换身份,十有八个会说愿意;那不愿意的,一个是嗤之以鼻,不相信如此无聊之事,一个则晕了过去,不知是兴奋抑或讶异。
贤一同我说,他要去加拿大考察市场,为时一个月。
石氏企业,老二没兴趣,老三又吊儿郎当,只想坐享其成,老四则不见芳踪,只得贤一一肩扛起了。
“你会想我吧?”
“当然!想你一千、一万遍。”
我同贤一如胶似漆般缠绕在一起,难分难舍。
自那晚石家聚会后,焦琴仍惊魂未定。她直嚷着,良二不是人,他根本是魔。她说,她就像被催眠似地朝良二走了过去。
他和催眠大师马汀相差无几了!焦琴直呼着:“怎么会这样?原本是想去见见世面的。谁知会落到如此下场!”
焦琴果然如我所料,好奇地想去石家瞧瞧。
“德三再找过你吗?”我间焦琴。
“他哪有空!”
焦琴递给我一张报纸,上面写着:花仙子小姐选美的两位佳丽,为了石三公子争风吃醋,大打出手。
良二若见到这则新闻,一定直觉恶心、幼稚;可德三不这么认为,他就是喜欢女人为他争来抢去的。
“焦琴,你不会喜欢德三吧?”
“初云,你当我是稚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