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洪芍萸一镖又一镖的射出去,可是……居然全没射中,连他的衣角都沾不到边。一定是太久没练习这个动作所以生疏了--绝对不是“手下留情”。
“芍萸!你还是留在家看店好了。”洪葛茂在门外扬声。
由于餐厅也是服务业,洪葛茂希望以客为尊。洪芍萸老是臭着一张脸,对生意多少会有些影响的。
气人!又不是在卖笑,餐厅卖的是饭菜。
她百无聊赖地打开了收音机,听着“大台北夜未眠”这个节目。她想起了”西雅图夜未眠”这部电影,小男孩帮丧妻的爸爸征婚。对--她想到了。她也可以这么做……
她拨了电话到电台,现在很流行“Callin”这玩意儿。
“喂!大台北夜未眠你好!我是主持人‘美人鱼’。”主持人的声音好听富有磁性。
洪芍萸决定要再“帮”石德三一次,最后一次。
于是她说了……关于一个生在富豪世家子弟的内心世界。
“小姐!你贵姓?”主持人似对她的故事很感兴趣。
“我叫冰山。”洪芍萸没有说出真实姓名。
“冰山小姐--你打这通电话的目的是……”主持人很好奇。
“我这位‘朋友’孔雀先生,他累了、也倦了。他只想当个再普通不过的男人,闲时看看漫画、玩赏小乌龟。他不要每天出门时都要把自己‘武装’起来!”
洪芍萸一开口就连珠炮似的,全都说了出来。她“出卖”了石德三,她本答应他不说的。
包括小时候的怕看恐怖电视,在家中地位低落……
总之她知道的,她全说了出来,除了“石德三”三字外……
她希望有其他听众发挥“道德勇气”,一同“帮助”孔雀先生,早日“破茧而出”。
最后洪芍萸还点了一首歌--
“以下是‘冰山小姐’点给‘孔雀先生’的歌曲,由张清芳演唱的‘Men'stalk’。”
“你说你有个朋友住在淡水河边,心里有事你就找他谈天。
直到日初东山你才满脸抱歉,告诉我,你怎么度过一天……
爱人不能是朋友吗?你怎么都不回答。
你的心事为什么只能告诉他……
后来我才明白,有些事你只对朋友说,我和你就像天和地,
你是云天上飞,而我的泪水滴成了河。”
收音机里传出了张清芳的歌声,洪芍萸也跟着哼了起来。这个歌她太熟了--简直是到了倒背如流的地步。
只是她都把歌词中“淡水河边”改成“小书房间”。“他”
改成了“它”指乌龟。“爱人”改成了女人。
张清芳的歌才唱完,“大台北夜未眠”立刻涌进了无数的电话。而且清一色全是女性,全都“心疼”这个外表浮华内心单纯,被世俗的观念压抑痛楚、空虚、煎熬的男人。她们愿意充当“他”
的知音、“他”的听众。
甚至“大台北夜未眠”还接到了数以千封的信件--
愿意和“孔雀先生”成为“笔友”、“密友”……
原来男人也有脆弱的一面,而且激起女人母性本能的关怀。
大家都想打听这个“孔雀”先生的真实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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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台北夜未眠”受到了空前的注意--
由于洪芍萸并未留下联络电话,所以主持人“美人鱼”在空中喊话,希望“冰山”小姐再度现身好代收信件。
一传十、十传百的。关怀的信件不断,而且透着倾慕之意。
洪芍萸听到了“美人鱼”的空中喊话,她再度打了电话到“大台北夜未眠”这个电台节目。
“冰山小姐,我找你好久了--‘孔雀’先生收到好多听众的来信来电,信函……”
“太好了。人多势众!一起把石德三‘拉’出来。”洪芍萸留下了地址,让主持人把信件寄给她代转。
望着邮差送来“一拖拉库”的信件,洪芍萸看傻了眼。她逐一“代拆”的,想替石德三找到个合适的知音。
原来石德三并不知此事,可因为“大台北夜未眠”这节目太红了!红得上报了。大家都在猜谁是“孔雀先生”。
石德三看到报纸,面色铁青着,她食言了--
他怒气冲冲地,开着保时捷杀到洪芍萸家。
洪芍萸正忙着万中挑一,帮石德三找“知音”。
“洪芍萸你给我出来--”石德三一到了洪家,就扯着嗓门大吼。
“德三,你--”
洪太太以为石德三又来翻“旧帐”。
洪芍萸原本打算挑好信后,再送去给石德三。如今他亲自找上门来倒也省事,她抱着一大堆信件走下楼来。
“你跟我走--”石德三怒道。
“你要拉我去哪?”
石德三不管洪芍萸的反应,他强拉走她。
“芍萸--怎么回事?”洪太太忧心忡忡。
“没事!妈,我去去就回来。”洪芍萸安慰母亲。
两人拉扯之下,信件掉了一地,石德三连一封也没有拿,就把洪芍萸“扔”进车内,然后超速驾驶着。
“你别开那么快好不好!”洪芍萸感到头晕目眩。可石德三面无表情的,一路往北投方向而去。
过了关渡大桥,直驶淡水。
“你到底带我去哪?”洪芍萸莫名问着。
“我要把你这个不守信用的小人,丢到淡水河去!”石德三说着又加快了车速,脸上杀气腾腾的。
“你--”洪芍萸不知该如何接口。
“谁叫你又多嘴的--”
石德三把车停了下来,用力拉扯着洪芍萸。
“我是好心想帮你。”她试着解释。
“帮我?”石德三更是怒不可遏,额上青筋忽隐忽现。
上回揭了疮疤,他不住潸然落泪。这一回他没掉泪,为了武装自己他冷血了起来,像一头雄狮要吃人样。
“有好多女性自愿安慰你寂寞的心灵--”洪芍萸指了指广播。
“你答应……过我的。”石德三目光如火,颤抖着声道。
“我没有说出你的真实姓名--”洪芍萸辩解着。
“多事--”石德三怒意未减。
“我以为你需要朋友?”她急切地说。
“我已经有朋友了。”石德三再次怨言。
“除了我哥哥之外,你有吗?”洪芍萸直言。
“就算没有也不关你的事,你不讲信用。”
“你为什么要怕?你在怕什么?为什么不把你潜在的一面拿出来给别人看--”洪芍萸面无悔意,勇敢地迎上他的视线。
她是答应了没错!可她就是见不得他一直这样下去。
“我的事不用你管--”他硬是不肯放下身段。
“我是你好朋友的妹妹,我是妹代兄职。”
“不需要--我过得好好的。”他强辩着。
“可是你不快乐?”洪芍萸仍不肯松口。
“你还说!”石德三强拉着洪芍萸,指一指堤岸下的河作势要推她下水。
“你疯了?谋杀好人,你忠奸不分--”
“好人?如果你是好人,就不会在人家矿泉水里下药。”他冷笑一声。
“我是为你好,不想郝丝丝封后之后再嫁给你。”她的短发在海风中飞扬像一张黑网。
石德三有片刻的失神,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随即强自压下,闷闷地说。
“我没说要娶她。”
“周刊写的那么露骨!她不适合你,她讨厌乌龟。”她樱唇一噘。
“我娶谁不劳你操心--”石德三仍不放手。
“信件如雪花般飞来。‘西雅图夜未眠’你知道吗?也许你命中注定要认识的女人,正在那一堆信件之中。”她热切地说。
“够了!大嫂没替我征婚,居然让你抢了先。”
“你放开我啦!我罪不至死--”洪芍萸勉强挣扎着。
“不死也要让你剩半条命!帮你漱漱口,是非说太多了--”
洪芍萸可不想被推入淡水河,她又踢又踹的,可石德三这次来真的,定要教训她。
“你踩到你的好朋友‘乌龟’了!一只海龟被你踩在脚底下了--”洪芍萸看见石德三踩到了个东西,灵机一动的她,立刻脱口而出。
石德三听到“乌龟”二字,愣住了,他真踩住了“东西”而且“硬硬”的……他惊讶之下低头一瞧--
“你去死吧!不知好歹的东西。”
洪芍萸趁势用力一推,扑通一声,反而落人河中的是石德三。
那“东西”不是乌龟,是贝壳,洪芍萸骗了石德三。落水的石德三载浮载沉的……并没有急于游上岸,洪芍萸在一旁等着看“好戏。”
可她越着越不对劲!这个石德三似乎……不会“游泳”。
“糟了--”洪芍萸立刻往下跳,发现石德三居然宁愿淹死也不喊救命。洪芍萸一手拉着石德三,一手划着水上岸。她喘死了。
“喂!你没事吧!”洪芍萸推着石德三,难不成得帮他做人工呼吸。
“好吧!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吻’你了!”洪芍萸一咬牙。
她正想俯下身去时--石德三突然张开了眼,吐了口水。
他没事--只是方才那一瞬间,他似乎有“一死了之”的冲动。因为他不知要如何去面对他未来的人生,全让眼前这个女人给扰乱了。
直到遇到了这个“冰山”,可她现在一点也不“冰”。她目光炽热而迫切,简直是热心过度了!他不需要,他只感到厌烦。
“怎样?没事就站起来吧!”洪芍萸轻声地说。
石德三和洪芍萸两人衣服都湿了!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之间究竟是敌是友?还是该形同陌路?
石德三一声不响地开着车往台北方向驶去。
车行至弧形的关渡大桥时,正好是夕阳将要落幕时,一片橘红色的云海染红了大度路。
“好美哦--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洪芍萸不禁感叹。
关渡大桥上看落日,一向是“有情人”的专属。
“我们等等再回台北好不好,夕阳无限好--”
洪芍萸心荡神摇,想在关渡大桥上走一遭。
可石德三坐在车内没有下车,他没这个心思。
虽然是二月天,天仍有些微寒,再加上衣服湿漉漉。可洪芍萸才不管会不会感冒,任由风轻轻拂过她的脸颊,扬起她橘红的衣裙,她的表情是庄严而神圣的。
“你看够了没?我要走了。”石德三喊着,她再不上车,他就丢下她一人。
洪芍萸漫步地走回车旁,看着神色不安的石德三,心中百感交集,情绪澎湃。
“好多人关心你,想知道‘孔雀”先生到底是谁?”
“不用了,‘冰山’小姐。”
“你其实不是‘孔雀’。”洪芍萸直盯着石德三打量。
“你也不是‘冰山’!”石德三目光如炬。
当四月交接时,刹那间,洪芍萸感到一种无法言喻的震撼,仿佛一道电流……那冲击正来自面前的“男人”。
突然洪芍萸害怕了起来。心慌意乱地别开了目光。
石德三看着突然手足无措的洪芍萸,也是不明白。
“回台北--你的事我再也不管。”洪芍萸突然冒出这一句。
“你保证?你已有失信的‘前科’。”他斜睨了她一眼。
“我发誓可以了吧!我洪芍萸如果再管石德三的事……那我就一辈子当老姑婆!”洪芍萸发下了重誓。她激动的表情,令石德三措手不及。
“开快一点--再快一点--快一点回台北啦!”洪芍萸吼叫了起来,因为她知道她在“害怕”什么了。可她不愿承认,不想承认……
“叫你开快一点听不懂吗?”石德三速度已经很快了--突然他听到轮胎爆了一声。
“下车!我要下车,我要回家--”洪芍萸不想等石德三换胎。
她率先冲下了车去!她的衣裳干了!可脸却湿了--她一路奔跑,泪水却不可遏止地流下,滑过她冰冷的面颊……
“我认栽了……我毁了--”洪芍萸不敢停下脚步细想,只任由风吹干泪痕。
“我要快快回家,把那堆信件全丢到石德三家。他的事我再也不管……”风能拭干泪痕,是否能吹干她内心的忧伤?
石德三换好轮胎,已开车追了上来。
“上车来吧!我送你回去。”这次石德三把车速开得非常慢,好似乌龟在爬一样。
“不用了--我自己有脚。”洪芍萸拒绝。
“天晚了!”石德三低声道。
“你放心好了!我既没色,又没财,我太‘安全’了!”洪芍萸跑累了,又不肯停下脚步,她疾步地走着,像躲避什么似的。
石德三百般无奈,只好驱车而去,内心仿佛遭人重重一击。
************
石德三车开得慢,他并不急着回台北。他只是奇怪。“为何突然‘变’了个样,又冷若‘冰山’起来?”
“是我带她来的,而且是强押她来的,怎能弃她不顾?可她已说了……拒绝我载,她自己会走回台北……”石德三思潮起伏。
那得走多远?可别真遇上坏人,不行!石德三掉转车头,回转了去。
但见洪芍萸坐在路旁的石凳上,静静望着消逝中的落日,喃喃自语。“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天色真的暗了下来。
洪芍萸不怕,她不怕天黑,她怕的是--
“啊--是你!”
可偏偏她害怕的又出现了,乍见石德三,她惊跳了起来。
“小心--”石德三立刻冲了过来,扶住她的身子。
换石德三救了她,扯平了。是吗?
“你走--别来烦我。”
“我是不放心你--”
“说了我长得很‘安全’,没有人会劫色的。”
“那可不一定!也许有人--”
“饥不择食是不是?就算有,也是我倒霉认栽了!”她赌气说。
“你到底怎么了?”石德三扬眉轻声问着。
“走开!别过来!”洪芍萸又大叫惊跳了起来。
好似石德三身上有瘟疫般,令洪芍萸避之唯恐不及。
“我知道你一向对我很‘感冒’,可现在天晚了先送你回家再说!别逞强,万一发生了什么事,我难辞其咎!”石德三耐着性子。
“我的事我自己会办!不劳您费心。”她仍执意如此。
“那你又一直管我的事,似乎不太公平。”石德三纳闷着,此刻的洪芍萸教人捉摸不定。
“那是我吃饱太闲没事找事做,你回去,当你的三公子吧!
你的事再也与我无关。我管你要当孔雀还是乌龟。”
不何她突然变得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石德三不解……
“你不走,我走--”洪芍萸一甩衣袖,扬长而去。
石德三一路陪着洪芍萸,他车速慢得不能再慢了。
“你这人很烦!我多少女人在等着你,你还不去!”她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是的没错!今晚石德三是佳人有约,但那可有可无。也不知何故,他真的担心洪芍萸在路上发生了意外。
一人一车前后僵持着,不知何时,星星和月亮都爬上天际了。
石德三听她在“唱歌”,嘴里喃喃有词。她唱得小声,石德三听不清楚。以为她是怕黑壮胆,或无聊解闷。不如让歌声一路伴着她而行,石德三想着。于是他打开了收音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