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几岁的人哪?小心把我的脖子扭断!”夏牧威喳呼着。
“十七岁!而且我还不到四十公斤,对你来说很轻吧?”尚绑着两条小马尾的她,更显得清灵娇俏的甜美模样。
“的确很轻,所以我得想办法把你养胖些!”他背着她开始漫步在街上。“小排骨,今晚想吃点什么?”
“谢谢你小帅哥,我想吃臭豆腐!”
“臭豆腐?”
“是啊!我突然想吃臭豆腐。”
“行!那我们就去夜市吃吧!”
“还要吃吉野家!”她又冒出一句。
“有没有搞错!你吃得了这么多吗?”
“吃不了你吃喽!”
“算你狠!”
无视于路人投射过来的眼光,两人乐在其中的穿过了红砖道、马路、骑楼,笑闹着教夏牧威都怏站不住脚。
“够了够了!再背下去我的手会断掉。请问小天使可以降落凡间了吗?”
“那有什么问题!”跃下地面,她展开双手摆出一个完美的姿势。
“你以为你在表演体操吗?”
“不,是芭蕾!”
“话说回来,芭蕾舞者不晓得会不会去吃臭豆腐?”
“嗯——”她认真的歪着脑袋想。“大概不会吧,嘴巴臭臭的会影响别人跳舞的心情,也会薰得自己受不了。”
“那他们会吃吉野家吧?”
“当然会喽!他们可以只吃沙拉。”她开开心心的回答。
“那我们还要不要吃臭豆腐?”
“不要了,小天使要香喷喷的!”抓着他的胳膊不放,她笑容灿烂的一路走进吉野家。
和她在一起,原本无聊的事情都变得有趣,年龄的隔阖不见,反而让他抬回珍贵的赤子之心。
“你见过白鸿展的家人吗?”
“见过他妈一次。很严肃的家庭主妇,不苟言笑的那种。”她边吃边答。
“我在想,如果你要彻底和他划清关系,又怕他死缠着你不放,或许可以和他们家里人谈谈。”
“为什么?”
“像白鸿展这种情形,其实也是病态的一种。万一他丧失理智,硬是要把你留住怎么办?”
“我不知道。”她垂头丧气的垮下肩。“他口口声声说爱我,但又一味的做出伤害我的事,我实在不了解他的想法。”
“如果他当真爱你爱到发狂,后果会不堪设想。”
“别说得这么恐怖,我都起鸡皮疙瘩了。”她打了个哆嗦。
夏牧威凝重的沉默数秒。
“要是我现在出面,或许真会惹毛他也不一定;他还不知道我的存在,就已经对你动手动脚了,我真怕他还会要出什么手段来。”
“嗯……你说得很对。”
“我想过了。先替你找到别的房子让你暗中搬走,到时候我再替你还这十万块给他,看是用挂号支票还是用汇款的方式。”
“欠完了一个又换一个,我蒋郁芹真是天生的负债命!”
她以为可怜兮兮的叹气可以搏取他同情;没想到他竟挟走了她碗里的牛井。
她抗议的哇哇叫。
“喂喂喂!自己的东坡肉不吃,干嘛越界到人家碗里头来!”
“反正你忙着唉声叹气也没时间嘛!”他大口咀嚼。
“那我要吃你的泡菜!”
“都给你吃,沙拉也给你!”他大方的说。
见她大块朵颐吃得开怀,他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头。
“慢慢吃,不要急!往后想吃什么我都会带你去吃,一定要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像在养猪一样?”
“嗯。”
“要是我胖到八十公斤,你还会爱我吗?”
“应该会吧!”他噗联一笑。“不过,我无法想象两倍重量的你,会拼凑成另一个什么样的你。”她嘿嘿的边想着边笑。
“大概会肿得没有肚脐眼和腰了吧!”
“所以要是我想搔你痒也没感觉了。”
“还有晕车想贴萨隆巴斯在肚脐上也没法子了。”
“到时候我也背不动你了。”
“然后别人会以为我终年怀孕待产。”
两人兴致勃勃的讨论著无厘头的话题,不知不觉也把该吃的东西一古脑儿吞进了肚子里。
“差不多该回去了。”
“啊!都快九点了。”她瞪着手表大吃一惊。
“跟你在一起,总是觉得时间不够用。”他故作含情脉脉的说。
“哇塞!你也开始装肉麻了呀!”她撇撇唇,把手指头摇来摇去。“这样是不行的,我不吃这套喔!”
“我知道,你喜欢装可爱!”他拉住她的手,不让她像条虫扭来扭去。“那么,可以起驾回程了吗?”
“有劳你喽,夏公公!”
“怎么,我又变太监了?”
“尺寸很适合嘛!”
“什么?!”
第八章
和夏牧威挥手道别,蒋郁芹依依不舍的见他关上房门才返回自己房间。
靠在门板上没有立刻开灯,她忍不住眯着眼睛,抿着双唇低笑起来。回想起和他相处的点点滴滴,居然是这样甜蜜的事情,她心里在感到踏实的同时,也觉得无比幸福与幸运。
“你对他就这么念念不忘吗?”蓦地,一个潜伏暗处的鬼魅声音骤然响起。
她面色惊骇的悚然一惊,动作迅速的想转身开门;但那人却抢先一步按住门板,并且将灯打开。
“想去哪里?”
白鸿展狰狞的脸孔出现在她眼前,瞬间就用蛮力将她整个人扛起,一个转身就毫不
“了不起!我处心积虑的安排你住这儿,就是希望从今以后只属于我一个人!没想到你竟然勾搭上别的房客,该说你太迷人还是太风骚?!”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灾厄,蒋郁芹出奇的镇定与坦然,连大声求救的本能都硬是忍了下来。
“我已经不爱你了,就算你不放过我,也只能得到我的人。”
“哈!难道你不晓得我就是爱你的人吗?”他肆无忌惮的大声冷笑着。“你身体的每一寸肌肤我都尝过了,我也是最了解你的人;就凭这点,我有把握能带给你一生的幸福。至于住八F那个家伙,我就不确定了。”
她的脸色倏地变得惨白,喉咙像是哽住了什么说不出话来。
“怎么,把我利用完了就想一脚踢开?然后找个新的金主顶替?”他脸色极度阴霾。“你也不想想我是怎么对你的!而这就是你报答我的方式?!”
恐惧像百年树根深扎在她心底,从不知道自己会置身于水深火热中难以挣脱,即使想多说什么都十分困难。
“我查过了,他叫夏牧威,据说还有个模特儿女朋友。真是可笑!你有男朋友,他有女朋友,你们却硬是凑在一块;你当了人家的第三者,他也当了我们的第三者。”
“不……不是的!他们已经分手了。”她气息微弱而颤抖的说出这句话。
“狗屁!老李说她每隔一两个礼拜都会来找他,如果分手了她还来干嘛?我看那家伙也不是什么好束西,你被他骗了!”
她露出一个凄美的微笑。
“就算是这样,我宁愿被他骗。”
“贱人!”啪啪两声,他又挥了两巴掌到她脸上,无视于她已经发红发肿的双颊。
“你跟他认识多久?!你有多了解他?!他值得你背叛我去爱他?!”
白鸿展在盛怒下已经丧失了理智。一抬头看到那扇没有铁窗的大窗户,铁了心就拦腰将她举起来。
“好!既然你要选择他,我偏不成全你!等你死了,我马上就到阴曹地府去陪你!”
事情演变成这样,蒋郁芹终于意识到情况完全失控。
天哪!他是认真的!她开始倾尽全力放声尖叫。
“救命!救命啊!谁来救救我?!”
“门已经反锁了,有谁救得了你?!”
他试着一手打开窗户一手抓住她,她逮住了机会又踢又踹,没想到他直接将她的头推去撞墙。“臭女人!你敢踢我?!”他目露凶光的朝她肚子再揍几拳。“我原以为你肯求饶,没想到你连死都不怕!”
“救命——救命——”
她当然怕死,但她告诉自己,即使到死前一刻也要活得有尊严。
白鸿展已经把窗子推开,然而这会儿,门外却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和激喊声。
“开门!开门哪——你在里面吗?!郁芹,郁芹?”夏牧威焦灼的呼唤着,旁边似乎还有不少被惊动的房客。
一听到他的声音,成串的泪水便抑不住的全数滚落。
“威——救我!救救我——”蒋郁芹像是被撕扯得破碎支离的洋娃娃,几乎无法再生出一丝挣扎的力气。
“没有人救得了你!”
白鸿展一鼓作气的要把她推出窗外,她死命的攀住他手臂,眼看着自己已悬在窗台上岌岌可危。
稍一瞥眼,即可见底下黑压压一片。如果摔下去,恐怕连千分之一的存活率都没有,要不也会成了植物人。
“我想……你是真的狠了心……”她艰涩而断断续续的开了口。“可是我知道……知道你不……会……跟着我……一起死……到时候……到那时候……我就算……变成了鬼……也还是会陪……在他身边……”
“住口!”白鸿展青筋暴露的将她抓回来丢地上,掐住她的脖子歇斯底理的加重力道。“不许你满脑子想的都是他!不许!”
蒋郁芹痛苦得扭曲了五官无法呼吸,双手徒劳无功的挥舞着推他、打他……当其中一只手落在地上似触摸到一根类似棍棒的东西,她如濒死之人攀上了一支浮木。她抓起了棍棒,用尽全身仅剩的力气,对准他头部一棍击中。
“啊——”白鸿展当场痛得抱头滚在地上哀号。
她伏在地板上剧烈咳嗽着,门外持续传来夏牧威悲忿交加的叫喊声——
“白鸿展你放了她!你不要伤害她……”
她要活下去!她一定要活下去!
一股新的力量从她四肢百骸冒出,眼看着白鸿展还无法站起,她喘息着努力爬到门边,抓着把手拼命站起,然后把铁片扳开……
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她支撑不住的跌进夏牧威震愕伸出的双手里;然而同时间,白鸿展也冲了出来。
夏牧威没时间询问她的伤势,他双眼暴怒的把她拽到自己身后,死命瞪视着眼前这个可恶至极的男人。
“哈!现在是怎样?英雄救美吗?”白鸿展挑眉的冷冷嘲讽。“她都已经是我的人了,你还想分一杯羹?”
“住口!”夏牧威扑上去和他扭打。“郁芹,你快离开这里!离得愈远愈好!不要再回来了!”
蒋郁芹慌乱的平抚着呼吸,手脚虚软的点点头直往电梯跑;即使有不少房客都探出头张望,却没有人伸出援手。
“不许走!”
当白鸿展见她钻进了电梯里,二话不说的就推开夏牧威追上前去;千钧一发之际,她急急将门关上,他又转头跑向楼梯间。
分不清是怎样的毅力让他愈挫愈勇,为了阻止他再度伤害蒋郁芹,夏牧威同样跑向楼梯间飞快下楼。
到了一楼,蒋郁芹肚子痛得脸色惨白,老李早就因为害怕而躲起来噤声不动。她无处求援,跑出了大厦门口,仓皇纠结的惊悸心情已是至限。她沿路奋力举手拦着计程车,却没有一辆愿意停下来。
“该死!”她体力不支的跌坐在柏油路上。突然,身旁却停了一辆老旧而眼熟的箱型车。
“快上车!”
睁开模糊的视线,她恍如置身幻境中。
“妈妈?”
“阿坤,快去把她扶上车!”纪南风气急败坏的吼着。
“是、是!”阿坤匆匆下车把她抱进了后车座里。
当初一心想逃离的偷儿之家,如今却成了她惟一的避风港。在后车座摇摇晃晃逐渐昏睡的蒋郁芹,突然间没了恐惧,她安心而释然的闭上眼睛。
☆ ☆ ☆
熟悉的天花板,斑剥掉漆的块状像极了一只狗;熟悉的木板床,只要稍稍移动便会发出咿拐咿拐的嘈杂声;熟悉的被子,潮湿发酸的霉味充斥着鼻腔。
离开了两个月,熟悉的感觉依旧没变,惟一变的是——她的心境。
“醒了?”
纪南风冷不防出现在门口,虽然她气极了蒋郁芹的不告而别,但脸上仍有掩不住的担忧。
“妈妈……”蒋郁芹轻轻的、歉疚的喊了句。
“哼!你还记得我这个一脚踏进棺材里的人?!”纪南风慢慢来到床边板凳坐下。
“对不起,我只是想过平凡人的生活,所以才会走——”
“要不是我看小丁这几天不太对劲,看我的表情那么心虚,讲话又支支吾吾的,就一直逼问他是不是知道你在哪里,现在你恐怕早在黄泉路上!”
她黯淡了神色不说话。
“白白养了你十七年,算我倒霉!”
“我永远记得妈妈的养育之恩,等以后我收入固定,我会好好报答您的。”
“你可真是无情无义!走了以后连个讯息都没有。亏我还千方百计找到白鸿展,要他带话给你,没想到你还是理都不理!”
“你找过白鸿展?”她错愕的睁大眼。
纪南风沉下脸。
“难道这混帐没转告你?”
“没有。而且我还问过他,当时他也回答说没有。”她对白鸿展的人格感到彻底绝望与痛心。“没想到他骗了我——”
“他骗你的又何止这些!看看你今天的伤,是他干的好事对不对?!”纪南风忿怒的握紧拳头。
“妈妈说的对,他确实不是我想象中的正人君子,他也称不上是个好人;他虽然爱我,却只想占有我。”她凄凉苦笑。
“吃亏了才知道我的话是对的?早告诉你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这下可好,什么都被骗走了,还被拳打脚踢成这样,这就是平凡人的生活?”
“我——”
“你说,他为什么要打你?”
“我……我爱上了别的男人。”
“什么?!”这无疑是雪上加霜,纪南风的脸色更难看了。
“这次不一样,真的!”蒋郁芹急急的坐起解释。“他是个好男人,比白鸿展好一百倍的男人!”
“鬼扯!你怎么知道他到最后不会和白鸿展一样露出狰狞的真面目?!”
“我曾经脱了衣服在他面前,以为他们男人要的都是这个;但是,他却没有对我怎样。如果他是白鸿展那种人,他不可能不为所动!”她激动的说。
“所以白鸿展是为了另一个混帐东西打你?!”
“他叫夏牧威,他真的是个好人!”她难过的眼眶一红。“如果不是他,我早就被白鸿展从八楼推下去;至今,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看可不可以让他们两个打一打统统死光!省得麻烦,”纪南风无比厌恶的撇过头去。
“妈妈,你就这么痛恨男人吗?”
“难道你经历了那么多事情还不能学乖吗?!”她大动肝火的拍桌子。
“这不是学不学乖的问题,而是在于对错。妈,我很喜欢那个夏牧威,我要和他在一起!”
“我劝你最好别再动歪脑筋,好好的待在这里,哪里都不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