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不温柔的,动作粗鲁得险些撞到他的下巴;但她也是温柔的,娇小的身子一旦依上了暖暖的窝,便什么挣扎也没了。
她终于知道打心底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了,会常常想起他,想看到他,甚至有一股冲动想抱紧他。
她明白自己是个残缺的人,但她没有失去爱的能力;夏牧威是她生平第一个想主动去爱的人,她愿意不计一切只要能拥抱他!
夏牧威在震撼之余,终于以加倍的力道紧紧搂她在怀中。
或许,打他们在晒衣间遇到的那一刻起,两人的爱苗就已经植下了。
这会儿,她泪光莹然的昂起小脸望着他,对他绽出一个纯情固执又娇憨可爱的笑靥。
“你没有遇过这么主动的女孩子吧?”
“确实没有。”
“那你有没有女朋友?”
“曾经有,现在没有。”
“那我可以当你新的女朋友吗?”
“如果可以一直守着你长大,我更想你当我的老婆。”沉浸在她的甜美之中,夏牧威全心全意的回答。
“想得美!”嘴巴是这么说,但接下来这一吻却是她主动的。
她想吻这个她喜欢的男人,她想知道他的吻会不会和白鸿展的不一样……猛地,她骤然自天堂掉落地面,狠狠的将夏牧威推开。
“不!不行!”
“你怎么了?”他怔仲的呆立着,脸上表情充满不解。
她无助而恐慌的环抱着自己,一股强烈的冷意自头顶直达脚底……她仿佛已预见了白鸿展发现她背叛之后的忿怒与挞伐。
“郁芹?”夏牧威不明白她为何脸色发白、嘴唇发紫。见她缩成一团的在颤抖,他急忙将门关上,并随手拿了件外衣给她披上。“是不是刚刚日本料理的冷气太强,所以现在不舒服?”
他试着摸她额头,她却抓住了他的手。
“你真的喜欢我?!”
“喜欢只是两个字,你要我证明什么?”他深邃凝视着她灿亮逼人的一双眼睛,想望进里头一探究竟,却是徒劳无功。
蒋郁芹再也按捺不住了。她或许不懂得如何去爱一个人,因为她能给的,只有她自己。
她再度扑进了他怀里,闭上眼以为他会亲吻她,但他却拦腰将她抱起,轻轻放到床上。
听着自己和对方的心跳声,她咬住下唇,低着头把无袖上衣脱去,怎知夏牧威却震愕的连忙阻止她。
“你、你在做什么?!”他沙嗄的粗着声音问,手却不停的发抖。
“我喜欢你……”
她怯怯的注视着他,纯净白皙的肌肤因羞赧而泛起绯红,纤毫毕现的娇弱上身,只剩一件深紫色的蕾丝胸罩;虽然没有傲人的惹火身材,但那模样楚楚动人,想不教人血脉贲张都难。
“喜欢我并不代表你必须脱掉衣服!”夏牧威气急败坏的红着脖子,俊脸早已别到一旁。
“这是我惟一可以给你的。”她有些懊恼的用膝盖挪动到他面前,用手掌逼他将脸摆正。“虽然我并不完美,但我真的真的想和你在一起!”
他心慌的喘着气。
“太、太快了!发展得太快了,你难道不明白吗?”直到现在,夏牧威仍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她是一个纯真的好女孩,从她眼中就能轻易读出,但为什么她会有此举动?
蒋郁芹确实不明白,她所了解的成人世界,不就是这么回事?
就算她书读得不多,没什么朋友,外来资讯了解更少,但白鸿展一直都是这么教她的,她错了吗?
夏牧威的心渐往下沉,某种强烈不安的思绪纠结着他,紧接着一个不好的念头跃进了脑海,几乎要引起心底的轩然大波。
“你——和别的男人睡过?”
他想他必定是疯了!才会在尚未回神的情况下,就问了这样残酷直接的一句。
像淬着剧毒的利针刺进她的心窝,她胸口电击般的一痛,化成雕像般僵硬,眼中光彩黯去,剩下的只是空洞与呆滞,久久都无法言语。
“我懂了,你嫌我脏是吧……也对,我忘了你们男人都是一样的,我忘了……”好半晌,她才回神似的喃喃自语。“正因为我什么都没多想,所以你看不起我。”
他的五脏六腑被她忧伤自怜的话语揪紧了,浑身掠过一阵轻颤,顿时陷入激烈的天人交战中。“我……”
蒋郁芹点点头将上衣穿上,突然间像没事一般,深吸了口气,对他露出一个坦率的笑容。
“很晚了,你要不要回去了?”
“郁芹?”
“我们是好朋友嘛,今天你请我吃了一顿上好的日本料理,这辈子我都不会忘记的。”她喉头一紧、眼眶一热,却仍高昂着一张高傲坚决的脸。“就算什么都会忘,这事也绝对绝对不会忘记的。”
“我没有别的意思……”他词穷的想解释些什么。
“如果我男朋友知道这么晚还有个男人待在我房里,一定会很不高兴的,你说对不对?”
原本还想抹去她脸上受伤神情的夏牧威,在听到这句话后犹如五雷轰顶。
“你有男朋友?!”
“不然你以为我和谁睡过?”她耸肩,一脸的不在乎。
“该死!”夏牧威暴跳如雷的从床上弹起,阴沉冰冷的目光已将她千刀万剐成碎片。“你骗了我!你居然让我莫名其妙当了第三者,你——你到底是怎样的女孩子?!为什么要这样耍我?!”
他痛苦喘息的一步步退到门边,瞪大满布血丝的瞳孔,回想起当初莫屿娴背叛他的时候,使的也许就是这招;而今,他居然荒谬的成为颜钰典的角色。
他真希望此刻经历的只是一场梦,恶梦吓醒流点汗就没事了,但他如何从这样残酷的现实里挣脱?
“哈!我倒希望我有耍人的能力。”她的声音隐约颤抖,唇边的笑容愈来愈模糊,她低头搓着手臂上的肌肤,好似有脏东西黏在上头。“只可惜我没有,除了身上这只薪水袋和我这个身体,什么都不是我的!什么都不是我的!”
“那你为什么要骗我?你说!”他悲愤填膺的厉声叱责。
需要解释吗?她轻轻问自己。
她只是单纯的想去爱一个人,用她从未泯灭过的真心,去好好拥抱她想拥抱的,如今看来,她果真是个笨蛋。
“反正什么都还没开始,就算你有损失,也只是那几顿饭和今儿个的日本料理;你尽可以对我生气,我已经不想再浪费唇舌了。”
“你……你以为我真正损失的是什么?!”握紧掐成红紫色的拳头,他瞪视着她,眼里迅速涌进一抹难以形容的惨痛。“是感情!我们认识或许不够深,但我爱上你却是不争的事实!”
“你不会真的爱上我这个十七岁小女生的。”她冷笑,心里却在听到“爱”这个字时,浑身起了一阵颤抖。
“好!我只想问最后一句——既然你已经有了男朋友,为什么还要对我投怀送抱?”
“因为我犯贱,因为你好骗,这个答案可以吗?”她嘲弄不驯的冷冷反问。
有句话叫自取其辱,夏牧威在这一刻见识到了。他掉头开了门就走,连一个眼神,一句再见都没有。
蒋郁芹全身虚脱的倒在床上,痛苦的闭上眼,泪水在霎时间夺眶而出。
她的真心是一颗玻璃珠,破碎时成串串水珠,瓦解了她对爱情的憧憬。
第六章
颠簸劳顿了两个多小时,总算从壅塞的高速公路上下了交流道。
莫屿娴神情慵懒的望着窗外川流不息的车潮,知道太阳已落至西边,天色暗了,她的肚子也微微饿了起来。
看着一旁熟睡的经纪人叶竹,她心里着实充满了感谢。若不是她,这回的走秀肯定会因她的腿伤而搞砸,说不定还有可能临时换角。
一双雪白无瑕的漂亮长腿是模特儿的第二生命,婚纱业者一见到她受伤便吹胡子瞪眼的坚持不让她上场,怕她无法保有高水准的完美演出,更何况她还是最重要的主角。
但叶竹说服了他们,她用她的信誉保证自己必定可以走完这场秀。在当时,别说业者担心,其实连她自己也担心自己会无法承受腿伤的痛楚。叶竹肯拿自己的信誉为她担保,让她很是惊讶。
到了正式上场,她穿上婚纱踩着高跟鞋,从容不迫、台风稳健,自信美艳一如往常,果真就像不曾受过伤一般,最后赢得全场喝彩,成功划下了句点,让业者高兴爽快的包了个大红包送给她和叶竹。
若没有叶竹,她想,她恐怕仍是一个没没无名的配角。
行动电话突来的刺耳音乐声将莫屿娴的思绪拉回现实,她知道是叶竹的大哥大,因此轻轻摇了摇她。
“叶竹,你的电话响了。”
叶竹睡得正沉,连日来的压力总算解脱,她没有醒来的意思,只挪了挪身子毫不理会电话声响。
莫可奈何,莫屿娴替她接起了电话。“喂?”
“你好,我们这里是警察局,请问莫屿娴小姐在吗?”
她闻言一愕。“呃……我就是。”
“是这样的,你之前报警遗失的车子已经找回来了。麻烦你找个时间来警察局领回,并且携带相关证件和印章……”
“我的车子找回来了?!”她的寒毛一竖,深感忐忑不安。“那……”
“我们已经抓到了偷车贼,所以有些手续必须请你本人亲自前来办理。”
“还抓到了偷车贼?!”莫屿娴激动而忘情的站起身,却撞上车顶痛叫一声。“唉哟!”
“是两个未满十八的小太保。总之,我们一切依法处理。”
未满十八的小太保?怎么,竟然不是颜钰典?莫屿娴的眉头皱在一块。
“莫小姐,那就这样了,请务必尽快前来警局。”
“好……谢谢!”
按下了切话键,她发呆了好一阵子,意识模模糊糊的;她慢条斯理的将行动电话塞回叶竹包包里,目光又望向了车窗外。
“莫小姐,你要去的地方快到了。”司机在前头好心的提醒她。
下车时叶竹仍在熟睡中,莫屿娴没有惊动她,把自个儿的私人行李拿下车,和司机道了声谢,目送着车子离去。
待她的人一走进大厦,只见管理员老李便高兴的迎上前来。
“唉呀!是莫小姐你呀,昨儿个我看电视有看到你耶!你身上穿着好漂亮的婚纱,走起路来真是美极了!”
“真的?”莫屿娴知道这次的千禧婚纱秀有不少媒体争先采访报导,但她像个没事人似的,脱下婚纱后便回归一介平凡人,叶竹也为她推掉了所有采访。“没想到老李也会注意婚纱走秀。”
“其实是看电视无意中瞧见的!不过,莫小姐的表演确实没话说!其他的模特儿根本没办法跟你此!”
“老李太捧我了,我没那么好。”她恬静的浅浅一笑。
“莫小姐是来找夏先生的吧?他已经下班回来了,需不需要我替您提行李啊?”老李百般奉承道。
“不必了,一个行李袋而已。”莫屿娴早有准备,把几张大钞递到他手中。“辛苦你了。”
“不会不会,一点都不辛苦!”老李笑得合不拢嘴,毫不推辞的把钱收到裤袋里。
“那我上去了。”
“我替您按电梯去!”老李赶忙快一步去按电梯钮。
“谢谢!”莫屿娴点头致意,走进电梯里兀自按下八楼。
随着电梯上升,她的心情也开始起伏不定。明知道夏牧威不欢迎她,但她还是硬着头皮来了;无论如何,她不想放弃任何一丝希望。
☆ ☆ ☆
来到了八F门前,她鼓起勇气冷静的按下电铃。
等了约莫一分钟久,正当她打算再按一次电铃时,门却突然打开;当视线对上夏牧威那双落拓抑郁的眸子,她不免心神俱震。
意外的是,他没有表现出任何暴躁或不耐的情绪,也没有无情的将门关上,反而转身返回房内。
“请你把门关好。”
她怔忡了几秒,无措的连忙答应。“喔,好。”
“台中的走秀结束了?”夏牧威坐在椅上看着她。
莫屿娴很少怕过什么,但他平和友善的语气让她受到不小的惊吓。“嗯。”
他耸肩。“那么,你不会真的去找过我爸妈吧?”
“我知道你会不高兴,所以我没去。”深吸了口气,她把行李放在地上,自己则坐到床沿;然而即使侧对着他,她也感觉得出他在凝视她。
不知为何,她如坐针毡的强烈感觉难受,胸口很闷、空气很稀薄、气氛很糟……她深深觉得夏牧威很不对劲,房间的一切如常,但他变得很不一样。
“怎么了?你怪怪的。”她忍不住迎上他的目光。
“我想知道,当初你是怀抱着什么想法而背叛我的?是不甘寂寞,拒绝不了诱惑,还是单纯想脚踏两条船?”
以往,莫屿娴该为这样犀利的字眼而难堪的,甚至屈辱恼怒的拒绝回应这样的问题;但夏牧威的口气连一点点讽刺挑衅的意味都没有,好像他们只是在讨论晚餐要吃饭还是吃面。
“我没仔细想过这个问题。”
“你爱过颜钰血?”
“或许有,或许没有。”
“所以你有可能同时爱着两个男人?”
她的心脏因不断收缩而疼痛,一个个尖锐的问题让她不得不逃避。
“你为什么会问我这些问题?”
“以前的我,认为背叛就是背叛,任何解释都听不进去;可是现在,我却很想知道你当初是怎么想的?”他自嘲的冷笑。
“因为你总是放任我,从不专注经营这段感情,所以我寂寞,于是遇上颜钰典后便拒绝不了诱惑。我从没想过要对他认真,也不想为了他和你分手,这样算不算单纯的脚踏两条船?”莫屿娴表现得很平静,心底已有个谱。
“如果颜钰典并非只是想跟你玩玩,你想你会选择他吗?”
莫屿娴一瞬不瞬的凝视他,许久都没有回答;突然间,她放缓了脸部表情,轻轻的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夏牧威眉头紧蹙。
“你心里出现了另一个她,对不对?”她刻意的轻描淡写。“所以你才会开门让我进来,因为你已经忘了我的可恶;你现在心里除了她,早把我这个过去式忘得一干二净。”
他看来颓废而沮丧。“可笑的是,我竟然成了所谓的第三者,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庆幸的是,什么都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莫屿娴心惊胆跳,自己的臆测竟是真的?
“原来——我们之间真的没希望了。”她苦涩一笑。
“为什么爱情总是耍得我团团转?”他自问自答。“为什么?”
谁能为他回答这个问题?莫屿娴黯然心伤,她无法回答。她是始作俑者,她是罪魁祸首;就算他爱上了别的女子,她都只能退出。
但她想知道这个女人是谁,她想知道……她在夏牧威心中的地位能轻易被抹去,这女人肯定很不一样,因为夏牧威不是个随随便便就会付予感情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