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岚的第一直觉真的是请他进来,好多天不见,她真的很想、很怀念他。
卓风走进来,他依然这么帅气迷人,更教她倾倒。
‘大哥。’她亲切的唤他。
这一声大哥唤起卓风死去的心灵,她仍是那么吸引他,那只眼睛清澈依旧。除了瘦 一点,她没有什么改变。
‘看见你真开心。你的精神看来很好。’
‘谢谢,请坐。’
卓风也注意到她的背后,关心的问:‘你不是怕高吗?’
‘无所谓,重要的是能习惯。’
‘是的。’
‘找我有事?’
卓风愣了一下,他真是说不出口,可是为了自己,他只有说,只有开口。‘我和思 敏要结婚了。’
‘结婚?’伊岚完全傻了。
他们要结婚,他们真的要结婚了。她的心顿时碎成千万片,怎么可以,他们怎么可 以结婚?她那样深爱着他。
为什么?为什么新娘不是她?此刻她的心,不再有仇恨、家庭、姚氏、包袱,她只 有一个念头,他们要结婚,她不是新娘,她不是。
霎时,儿女私情占据她全部的心思。新娘为什么不是她,为什么?上天为什么要和 她开这样一个玩笑,为什么五年前要安排他们相遇,为什么?千万个疑问如同千万片碎 了的心在脑子里散开,她不相信有谁可以比她更爱卓风。欧思敏也不例外。
‘你们要结婚?’
‘是的。’
伊岚忍住泪水,好不容易才说出她的祝福,‘恭喜你,也帮我恭喜思敏姊,我终于 有个大嫂了。’
她的话像系鞭子,在卓风的心上重重抽了一下。
不该是这样,他这么爱她,却--唉!难道天真是不从人愿。
‘谢谢你。’
突然他想起自己这些天的猜疑。‘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我们要找的凶手?’
伊岚知道自己瞒不住他,但要她如何说?
‘是不是他?’
‘大哥--’
‘我只想知道凶手是谁。’
伊岚始终开不了口,她明白,纵然他们之间再没有感情,但父子终究是父子,谁也 改变不了。血浓于水,他怎会不难过?
‘果真被你说中。’
‘大哥--’
‘你已默认了。’
‘对不起。’伊岚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道歉,也许是她真的伤害了他吧?而他是她深 爱的。
‘应该说对不起、该道歉的是我,我没有想到自己有这样一个草菅人命、丧心病狂 的父亲。’
‘不要这样,大哥。’
伊岚站起来,拉他坐到沙发椅上。‘这不是你的错。’
‘你该怪我,都是我爸爸他害得你’
‘算了,不关你的事。’
‘伊岚,你太善良。’
她倒杯酒给他,笑着说:‘刚知道的时候,我也很矛盾、很痛苦,尤其是奶奶的死 ,他让我今生留下最大的遗憾,我想报复。可是,我做不到。千错万错,都过去,伤害 已经造成,而他又是你的父亲,我怎么能……我真的做不到。’
‘伊岚,对不起。’
‘你没错,别再道歉。’
‘我真的想为你做点什么?’
‘是兄妹就别说这种话,你、我都没错,只是命运弄人。’
是的,命运弄人,才造成他们无法结合的悲剧。
‘我能帮你做什么吗?’
‘只要--’
‘只要什么?’
‘只要能让我参加婚礼就够了。’
卓风握着她的手,既然她这么开心,他娶思敏又算什么呢?‘我保证你一定是当天 的贵宾。’
‘新郎的妹妹当贵宾不好吧!我也想帮你。’
卓风把她搂在怀里,十分感动,他没有爱错人,她是这样善良大方,他为自己感到 自豪。
她更令他自惭形秽。
他紧紧拥着她,伊岚也依着他,因为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再也没有机会了。
※※※
卓风坐在家中客厅听思敏一一说着结婚的准备事项。
‘……大致是是这样,至于我父母--’
‘见你父母。’这令他十分震惊,对她的家庭,他根本一无所知,不像对伊岚,他 了如指掌。q‘我不是从石头毋出来的,我有父母。’思敏见他的反应,没好气的说。
卓风这才注意到自己失态。‘对不起,因为你从未提过你的家庭,我想我有些自作 聪明。’
‘没关系。’
‘你父母呢?’
‘算了,其实也没有关系,等我们婚后再见也一样。’
‘婚后?’他虽然很怀疑,但她向来神秘惯了,他也不再说什么,反正她都不在意 ,他又何苦穷紧张。‘只要你无所谓,我没有关系的,这种礼仪我不在乎的。’
‘喜饼打了,礼服还没有试。’
‘试礼服?’
‘今天下午,有事吗?’
‘没有。’
思敏翻看着请客名单问:‘你现在不用去找那个宝贝妹妹了?她怎么样,知道我们 要结婚很开心吧!’
‘她恭喜你。’
‘恭喜我?’她不屑的冷哼。
‘又怎么了?’
‘没有,记得一会儿去试礼服。上哪儿度蜜月?’
‘你决定吧!’卓风已经很烦,可是见她兴致勃勃,真的不忍心扫兴。‘最好我们 能把蜜月挪后,我目前没有那个心情。’
‘为什么?’
‘伊岚--’
‘又是你的宝贝妹妹,你是你,她是她,我们度蜜月关她什么事?’
卓风不傻,他知道她生气,但他不能因为这样放下伊岚。‘有很多事你不会明白的 ,伊岚她很可怜,我不能再拄开她。’
‘为了可怜她,难道你要我自己去度蜜月?’
‘所以我希望你把蜜月挪后。’
‘办不到。’
‘那你自己去吧!’话不投机,卓风就想翻脸。
也许和伊岚相处太久成了习惯,他真的适应不了一个婆婆妈妈一点也不干脆的女孩 子。
像伊岚,多好。又坦率,又容易相处。
突然电话响起,他顺手接了。‘喂,我是卓风。’
‘你快来,伊岚出事了。’
听到这话,它的冷汗全冒出来。‘她出了什么事?有没有危险?’
‘不清楚,好像已经送医。’
‘送到哪儿?’
‘那一家和他们公司签约的医院。’
‘我知道了。’
叶士这才松了口气,他一急便忘了医院的名字。‘那我们都尽快赶去,不聊了。’
‘我马上到。’
挂上电话,卓风拿起外套就街出去。
‘你上哪儿?下午试礼服。’
‘你先试吧!伊岚出事了。’
‘我先试?不行,你今天不陪我去试礼服,婚礼就取消。’
卓风最受不了被威胁,他气愤的说:‘那就取消吧,随你便,无所谓。’话说完, 他就留下思敏街了出去。
思敏真的呆住,她作梦地想不到卓风会这样。
一直以来,她都怀疑卓风对伊岚的感情,今天看见他着急、不顾一切的反应,她终 于可以肯定。
卓风根本不受她,那他为什么向她求婚?为什么和她结婚?
他爱的明明是伊岚,难道他自己不知道吗?如果这样,他真是可怜。思敏都有些同 情他。
望着这寂静空屋,她真是忍不住同情起自己。一个被抛弃的准新娘,她也够悲惨了 。
※※※
卓风来到急诊室外,见叶士站在那儿,焦急的问:‘小妹她没有事吧?有没有危险 ?’
‘不知道,医生还在急救。’
‘发生什么事?’
‘食物中毒。’
他太心急,但也太心焦,伊岚不可以有事,他欠她那么多没还,她不可以就这样子 走了不可以把一辈子的遗憾留给他。
‘放心,她会没事的。’叶士知道此刻他们只能彼此安慰。因为他们都太关心伊岚 ,也都深爱着她。
‘怎么合这么巧?’
‘不是巧,有人在她的餐盒里下药。’
卓风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他不会放过他。
为什么他丧心病狂到像伊岚这样善良大量的女孩子也要杀害,他真不是人。有这种 父亲只教他觉得羞耻,他庆幸爷爷当年带他走,因为现在面对他的过错比从小面对他强 得大多了。
就算卓姚两家有什么深仇大恨,他都不赞成用这种报复手段,更何况他深信一切不 过是他那个亲生父亲利欲蕙心,才害得人家破人亡。
伊岚清醒后,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他知道伊岚一定会原谅他、安慰他,但他如 何能当一切都没有发生?
这么多条人命,如果伊岚有事,他发誓一定亲手杀死他,尽管背上大逆不道、弑父 的罪名,也比留他在世上再害人来得强。
伊岚是他今生最心爱的,而他居然伤害了她。
如果他父亲现在站在他眼前,他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事。
好久,医生才从里头出来。
‘医生,她没事吧?’他们两人走上前焦急的问。
‘没有什么,已经洗过胃,不会有事了。’
‘洗胃?’
医生把口罩交给身旁的护士,然后说:‘姚小姐的胃里有含量过高的药物成分。’
‘什么菜?’
‘是一种已经被列为禁药的安眠药。’
‘安眠药?’
卓风仔细的想了一下问:‘她所吃的成分已足够到可以导致死亡吗?’
‘当然。只要送来再迟一点,我们就无能为力了。’
真的是他。有人下药,不是他会是谁呢?总不会伊岚自杀吧?
他们走到伊岚的病房,她睡着了,样子看起来很安详,令人不自觉想吻她,幸好, 他们都在彼此克制。
‘很明显是有人下药。’
卓风当然明白,他更清楚谁是凶手。‘幸好伊岚没事,她总是学不会餐盒送来了要 先吃,才会让人有板可乘,在餐盒动手脚,幸好这次发现得早才会没事。’
‘这个凶手真是恶毒。’
听见人家这样说自己父亲,卓风的心隐隐作痛,他不怪叶士,因为他不知道凶手是 他的亲生父亲,更何况他说得并没有错。
‘难道他真的要把姚家都赶尽被绝吗?’
‘不会的。’
叶士开着玩笑,‘看他接二连三的手段,很难说。’
‘不会,我绝不会让他再有机会伤害伊岚。’
‘希望如此。’
※※※
回到家里,卓风已经不见思敏。这样也好,如果她真肯取消婚礼,他只觉得自己解 脱了。
当时冲动下允诺的婚姻根本不会幸福,况且,他爱的是伊岚,并不是她。怕只怕思 敏也是一句戏言。看来他两人把婚姻真的当成儿戏。
这时门铃响了。卓风走去开门,竟是他的父亲大人。刚平息的满腔怒火全回来了。
他才刚坐下,卓风便不客气的问:‘你还有没有人性?伊岚家里的一件件命案是不 是都和你有关?’
‘你说呢?’
‘你真没人性。’
‘反正我怎么说你也不会相信,是不是?问都没问一声,你已经认定是我干的。’
‘是伊岚说的。’
‘那个丫头?’
卓源山的态度根本就没把一切放在眼里,他有本事,纵使是他所为也可以推得一干 二净。
‘你害得伊岚这样家破人亡,难道一点也不愧疚?她原本可以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庭 ,是你把她害成这样。’卓风气得只想拿刀杀他,做了那么多错事,他居然还可以面不 改色。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你想知道?’
他这话等于已经默认一切。
‘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差点把她害死,她现在进躺在医院里。’
‘那是她的命不好。’
‘你没有人性。’卓风气愤的大吼。‘你难道不怕有报应?’
‘你爱怎么说,随便你,我只想和你做个交易。’
‘你别想打钥匙的主意。’
‘聪明,不愧是我的儿子。’卓源山这话里居然有了一股自豪,可惜他这种利欲薰 心的人骨肉亲情不会太久的。‘只要你肯把钥匙给我,我可以保证你的宝贝这一生平平 稳稳无风无浪,再没人敢动她一根寒毛。’
‘你作梦。’卓风不屑的说。
‘是吗?’
‘你别再想伤害她,否则我只有搜集你的罪证,我们法庭上见。’
卓风这话不像是在威胁他。狗急了跳墙,把他逼急了,为了保护伊岚,什么事他都 做得出来。况且对付的是这种父亲,大义灭亲也许是对的,免得留他在世上害人。
‘你可以考虑一下。’
‘为什么你要这么狠毒?’
卓源山捺熄他手上的烟,冷笑道:‘无毒不丈夫,儿子,你对人家再好都是没用, 人家未必会领情,不如想想自己,什么对你才是最好的。’
他始终还是老了,会有孤独的恐惧。
‘难道真得等到有一天众叛亲离,你才肯罢手?’
‘众叛亲离。’他笑了,可是笑得很冷、很冷,会令人打心底颤抖的寒冷,真是可 怕。
‘众叛亲离,二十年前已经面对了。’
‘你在怪爷爷。’
‘没有,我没怪任何一个人,没有。’
难道凶狠只是他掩饰本性的方法吗?为什么他总是想让自己表现得很邪恶?
第一次,卓风愿意去探究父亲内心的世界。他自幼离开了父亲,他们之间没有任何 感情,可是天性是不容抹杀的。他深受着爷爷,除了爷爷带他长大外也有天性,他们是 亲父子又怎么可能会没有呢?
他这一生一直都很孤单,为了怕别人看见他的弱点,他只有另外找寻人生的目标, 可惜他错了,因为目标不对,他才会迷失了本性。
可是千万个错,罪魁祸首又是谁?也许只是造化弄人吧!
又有谁会愿意一生孤单寂寞呢?谁可以在人生路上自由选择呢?也许他们都不过是 一群被命运所愚弄的傻子。傻得可怕。因为不知道明天,所以前路茫茫,而所做的事却 都是为了明天。
也许,错的真是命运。
‘爷爷当年带我走是因为--’
‘我不想知道,’卓源山喝止他。‘他为什么带你走已经不重要,原因和结局已经 在眼前的,根本不值得讨论。’
‘为什么你会这个样子?’
‘很重要吗?’
‘你如果见过伊岚一定不会忍心伤害她。’
‘你真的爱上她了?’
他问这问题的语气居然充满了爱,那种卓风从未在他身上发现的感觉。是什么勾起 了他这种心情,伊岚吗?但他根本就没有见过她。
‘她一定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卓源山像沉浸在多年前的回忆,有些迷蒙的自言自 语。
‘她不仅漂亮,而且善良。’
‘善良?和芷筠一样善良。’
芷筠?多么熟悉的名字,卓风的心震了一下,他就是想不起来曾经在哪里听过这个 名字。他的母亲不叫芷筠。芷筠?她是谁呢?也许是爸爸的初恋吧!人家总说初恋是一 辈子最难忘的记忆。
‘求你别再伤害她。’卓风想利用他此刻心软的弱点恳求他答应。
‘你很爱她?’
卓风说不出口,他从没有在父亲面前开口承认过任何事。
也许应该说除了自己,他向来没有向任何人承认过这个事实。今天为了伊岚,他愿 意说。‘是的,她是一个善良大方的女孩子,任谁都会喜欢她。’
‘我知道。’他不像在对卓风说,可是他真的说了,而且说得十分有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