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喜欢,我们还是可以一块儿玩车、打弹子,我陪你。’
伊岚脸上表现得十分感激,眼中却带着些许无奈。‘我们长大了,要懂得珍惜生命 ,我答应过大哥和妈咪以后不再玩车,人不可以言而无倍,否则你肯陪我,真是求之不 得。况且,玩车真的很危险,吗咪的身体不好,我不可以再教她担心。还有大哥那么关 心我,又对我这么好,我怎么能不好好爱惜自己。’
‘你说得对。’他的语气酸溜溜的,又是卓风!看来,现在她眼里真的只有卓风, 为了他,她把自己改变得已经不像她,不似当年那个既叛逆又个性十迅的伊岚。那个就 算是男孩子见了,也不得不写下‘服’字的伊岚,在思绪中,叶士猛然想到,‘过几天 就是你二十岁的生日了。’
伊岚露出她一贯的笑容。‘不枉哥儿们一场,算你有记性,二十岁就是大人了。’
‘那你不就要离开卓风的公司?’
‘为什么?’
叶士实在看不透她是明知故问,或者真的忘了。‘那么重要的事你不记得啦!是不 是卓风的工作把你忙昏头?’
‘当然不是。’伊岚轻啜了口果汁,不耐的翻翻白眼。‘既然是我生日,为什么要 提这么扫兴的问题?’
‘你不是一直在等这天?’
‘那是以前,现在在大哥的公司上班,不是一样可以证明自己,教奶奶刮目相看, 我又何苦非得到姚氏不可呢?掌管一间大企业,非同小可,我真不想那么早面对。’
‘你变了,小妹。’叶十语气十分沉重,像是受到极大伤害。
‘人都会变的,以前我太傻,太天真,我该成熟一点,二十岁生日都快到了,怎么 能像个小孩子。’伊岚突然语气一转,慎重的说:‘老实说,我很害怕,现在在大哥底 下做事,错了,至少有大哥可以背,他会帮我。可是我真的不敢想有一天当整个姚氏交 到我手上,我却什么也不会、不懂,走差了一步,丢掉生意事小,我真怕会把姚氏摘垮 。到时可真被那个老巫婆说中,我会成为姚家的罪人,姚家世世代代所留下来的产业毁 在我手上,我能不怕吗?’
姚伊岚不该这么没有自信,叶士这样想着,不过他没说出口。不可否认,伊岚的担 忧没有错,大家都不是孩子,不能再只凭意气做事。虽然他相信伊岚的本事,更相信自 己的眼光,但是,如她所言那是一家大企业,加在战场上是不可以错的,并不是下棋, 可以偷步那么简单。
‘你有什么打算?’
伊岚放下杯子,轻松的口气可以听出她对结局的满意度。‘只要我签授权书,把姚 氏继续交给叔叔,而我帮卓大哥的忙,事情不就可以圆满解决,我相信不会有比这更好 的办法。
况且,大哥肯定比姚氏更需要我。’
‘所以你决定继续帮卓风。’叶士对这个答案失望又生气。
‘你认为不好吗?大哥数了我那么多东西,我怎么可以没良心说走就走呢?’
‘那他就忍心要你为他放弃理想?’
‘只是暂时性,有一天我还是会回到姚氏。’伊岚带着疑惑的眼神解释,‘而且这 是我自己的决定,大哥没有影响我。叶士,支持我,好不好?’
纵有百般不愿与不甘,叶士还是点头。‘你的任何决定我都会支持,虽然不喜欢也 不可以接受,可是我尊重你。’
‘很奇怪的论调,不过,还是谢谢你。’
叶士对着她苦笑,突然他指着门口。‘那不是卓风吗,他还带了一个女人。’
伊岚的眼睛直盯着向她走来的卓风,他的身边有一个很漂亮的女伴,那才叫女人, 伊岚几乎断定卓风的感觉。她太天真,卓风怎么可能喜欢从头到脚没一点女人味的她, 这两年来,卓风虽然专心事业,但风流韵事也随着公司成长。毕竟,人不风流枉少年, 天下男儿皆好色,孔老夫子都说:‘食色,性也。’卓风又如何能例外呢?但这是第一 次他将一个女人带进这个属于他们这群人的天地,看来这次不只是玩玩那么简单。
‘嗨!’伊岚露出勉强的笑容向两人打招呼。‘我以为你今天不来了,这么晚了。 ’
‘你也知道晚,怎么还不回家。’
‘我就要走了,你不向我介绍你的朋友吗?’
伊岚看见卓风把手搭在那女子的肩上,态度非常亲密。‘帮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欧 思敏小姐。敏儿,这是我妹妹伊岚和她的好朋友叶士。’
‘叫我叶士。’他主动介绍自己,同时也注意到伊岚的变化。
‘欧姊姊你好,没想到大哥有你这么漂亮的女朋友。’伊岚强颜欢笑和她握手打趣 ,恐怕只有叶士清楚她的心其实在淌血。很多事情意会就足够了,根本不需要言传,凭 着叶士与她多年的相交相知,能不清楚她吗?
‘卓风经常在我面前提起你,没想到今天可以认识你,还这么年轻就那么能干,我 很佩服你。’
‘哪里。对不起,我们要走了。’不等卓风再开口,伊岚拖着叶士便往外面走,也 来不及向大家说再见。
从她不再掩饰的举动,叶士看到她的伤痕。
原来她真的爱上卓风,今天总算有了答案。叶士不再言语,默默搂着她,给她一个 可以依靠的肩膀。
姚伊岚就是姚伊岚,尽管心碎片片,仍一滴眼泪也没有掉。叶士看了都佩服,但也 担心,她太强、又好胜,总有一天会被伤得很深、很深。今天不过是序幕,往后呢?她 将如何面对每个卓风带女伴出现的场合呢?这是她的初恋,该怪残酷的现实或庆幸梦醒 得早,不像他已无法自拔了。
过了一会儿,伊岚才离开他的怀抱。‘没事了?’
‘没事,谢谢你,叶士,只有在你面前,我才可以撕下面具,做我自己。如果你可 以永远在我身边就好了。’伊岚衷心的说。
‘放心,我一辈子也不会离开你。’看到她疑问的眼神,叶士连忙补充说明,‘我 们是哥儿们,只要你不嫌弃,这一辈子我们都是好哥儿们。好朋友应该互相帮助、扶持 ,这是你说的,忘记啦!’
‘没忘。’
伊岚上了叶士的车,又重新露出笑容。可是只有她明白这个笑容只是充满感檄,却 未能解开她心的结,她是如此在乎卓风,一言一笑只为他,今天她的梦碎了,但更重要 的是那个女人。
欧思敏对她好像充满敌意;那种隐藏的敌视,只有被攻击者才感觉得到,否则绝逃 不过向来机智的叶士的眼睛。她的话很刺,而伊岚真的受了伤,卓风怎么可以跟这种人 在一起?
她为之担心,但要如何告诉叶士,他又要怎么明白这只可意会无法言传的事呢?
※※※
拖着疲惫的步伐,伊岚走到房门口却发现房里的灯亮着,走了进去才看见母亲坐在 椅子上等地。
‘这么晚还没睡?’她走到芷筠身旁坐下,关心的问。
芷筠拉着她的手。‘你一天比一天晚回来,这个家真的没有一点值得你眷恋吗?’
伊岚心不在焉沉默着,似乎没有听进芷筠的话。
‘你有心事。’
她只是皱着眉摇头。
‘是不是为了卓风?’
伊岚猛然抬头,再加上震惊的眼柙,已将答案表露无疑。是因为知女莫若母吗?否 则为何向来沉静的母亲竟然可以一眼看穿她的心事,没有疑问更无责备,只是像话家常 般提出来,是不是每个母亲都如此深藏不露?她一直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只以为母亲 需要她照顾,却从未想过,母亲可以如此了解她,看来她太自以为是。
‘你有没有什么想说?’
‘妈咪,我很累,你有事吗?’她知道母亲关心她,爱她,但她却无法再如孩时般 凡事求助母亲,宁可让母亲自己去发掘,也不愿在母亲面前剖析自己。年纪越大,她越 放不开,唯独面对叶士,她才能、也肯做真正的自己。
芷筠握住她缩回的手解释,‘好几天没看见你,原本想和你聊聊,既然你这么累就 算了。不过,后天我要到花市去,你下了班来接我,你不是也想挑些盆栽吗?’
‘好的,我记得了。如果没见到我你就别等,下回我再去。’
‘那你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
伊岚不知道母亲何时离去,她不自觉拿起桌上的口琴吹奏起来。是卓风教她吹奏的 ,口
琴也是他这位老师送的。也顾不得现在是半夜三更,伊岚拿口琴吹了起来,先是简 单的‘生日快乐歌’,过几天就是她的生日,不知道他记不记得,现在他有了较亲密的 女友,是不是也会像过去那样为她庆生呢?
卓风曾经告诉过她,只要用心去吹口琴,任何时候不论多遥远都可以把心声传达给 对方知道。她不敢奢望有个热闹、铺张的生日,只要能和卓风,她的卓大哥共度生日, 她已经很开心了。
成长的过程,她用骄傲掩饰自己,纵容自己堕落,是卓风改变了她,他适时的在她 的彷徨当口出现在她的生命,如一盏明灯般指引她,一步步教导她,与地分享彼此的悲 欢喜怒,让她知道自己还有用,至少还有一点本事。所以一切变得很自然,甚至连爱上 他也都成了理所当然,可惜,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原来是自己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多惨啊!
※※※
利用下班后,花了将近两个钟头的时间,伊岚终于陪着卓风把这个动工不久的工程 彻底巡视一遍。伊岚太清楚卓风为何对它如此重规。这个工程是由卓风亲自动笔设计的 ,他对它寄予厚望,而事实上伊岚也相信他会成功。
带着疲惫的步,卓风和伊岚走进这个临时搭起的办公室,卓风显得十分愧疚,‘对 不起,我们都已经下班了,还要你陪我到这儿来,结果忙得忘了时间,公司请你可真是 毫不吃亏。’
‘我年轻嘛!熬得住。’伊岚随便找张椅子坐下,放下设计图仲了个懒腰,然后接 过卓风送上的汽水。‘如果没有意外,以这样的进度一定可以提前完工,届时推出肯定 大受欢迎。我对你的设计绝对有信心,说不定能如你所愿把知名度打开,‘卓伊建筑公 司’朝国际市场进军。’
‘若真能承你贵言就好了,不过只要我们尽了力,不管有没有成功都不是很重要。 ’
‘你真的看得那么淡?’
‘安慰你的,这个工程你费的心不会比我少,我怕到时候成绩出来令你难过。’
‘只要你没事,我就没事。’
卓风坐在伊岚的面前,内心十分感动。其实这一次留在台湾大展拳脚,就算成果没 有如他所愿也没什么可后悔。因为他认识了伊岚,这个与他同甘苦,永远陪在他身边的 傻妹妹。
‘卓伊’能有今天,她真的功不可没。想想两年前,她还只是一个知道玩,什么也 不懂的女孩子,为了他,她充实自己,甚至将一个女孩子最宝贵的两年的青春,无怨的 葬送在‘卓伊’,她为他所做的无人能及,所以他也特别珍视这一份可贵的兄妹情。
‘耽误你这么多时间,不如请你吃饭。’
伊岚摊开手表示无所谓。‘那你要算算值不值得,我很能吃的,这你是知道,不怕 我把你吃垮?我怕有一天你要求我自动请辞,因为你请我吃饭请怕了。’
卓风拿起设计图在她的头上轻轻拍了一下。‘怎么一离开工作,你就变得这么没正 经,最多我向你这个开国功臣保证,只要你愿意,可以一辈子留在“卓伊”,我绝不会 请你走路,炒你鱿鱼的。’
‘不用那么认真,不过你要记住今天的承诺。’伊岚跳起来,抢走他的图。‘如果 食言,我就撕烂你全公司的设计圌,让你关门大吉。’
卓风明白她向来百无禁忌,所以并不对她胡言乱语加以斥责。‘顽皮鬼,还要不要 吃饭,你不饿吗?’
‘走吧!工作是工作,但也不要忘记娱乐,第一天上班你教的。’
伊岚走到椅子旁,公事包裹的行动电话突然响起,她望向卓风,先是既无奈又无辜 的向他耸耸肩,然后又扮个鬼脸,才走到一旁去听电话。卓风看着这个胡闹惯妹妹的背 影,八成又是她那群好哥儿约她。对她的私生活,只要别太过分,他向来是不多话,况 且这两年来她确实收敛很多,她的改变所有人皆有目共睹,是不容抹煞。
人长大了,会为自己,为关心自己的人着想。拿命去玩乐的日子可以一时荒唐,却 不能永远不回头,不然一日一发生意外,只会抱憾终生的。
卓风见她突然松手,电话摔在地上,她的脸色自得吓人,像是被人点了穴般定在那 儿,没有反应,完全失了前一刻的笑容。
‘怎么了?’卓风握住她顿时冰冷又颤抖的手,想给她一点力量。
伊岚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她那双漂亮的眼睛,充满恐惧的盯着卓风,他从没见过 她这样,真的把他给吓了一跳。
‘怎么了?伊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电话是谁打来的?你别慌,到底怎么了?电 话是谁打来的?’卓风不停的摇她,她的反应令他觉得害怕。
‘叶……叶……士。’
这是卓风很费力才听到伊岚又小又颤抖的声音。
‘别怕,叶士山了什么事。’
伊岚的眼睛露出疑问,又说:‘是妈咪,是妈咪。’一说出这一句话,她的眼泪顿 时像洪水般流泄,倒在卓风的怀里不停啜泣。卓风只是搂着她不敢再问什么,她的反应 教他吃惊,虽然他急于知道那把被摔坏的电话传来什么消息,但他也怕刺激到处于崩溃 边缘的伊岚。
好半晌,她像想起什么,恢复些理智抬起头来望着卓风。‘快,快,送我到医院, 快,我们快走。’
‘可不可以告诉我出了什么事?’卓风必须知道。
‘我妈咪出事了,’她的眼泪掉得更多。‘现在在医院,情况很危急。’
‘我们快去。’卓风几乎是把伊岚抱上车的,她已经慌得六神无主,也不知道叶士 是怎么说的,居然把她吓成这样。他真是想不到向来遇事沉着的伊岚也会如此失态,他 真担心,事情的结果是不是她可以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