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聿心中一震,开口问道:“你送的吃食不足吗?”炯炯黑眸迸出淩厉的怒芒。
“回王上,吃食原封未动。”麝月心惊地回答。
该死!她这是存心寻死吗?他偏不许!
“传人火速将她带至麒麟宫,还有,传太医!”
虽然王上面不改色,但麝月已能感受到他语调中的急切。“是。”她喜上眉梢,? 仍不动声色地退下。
但愿玄姬娘娘此番离开皇陵后,有生之年能永不再踏入那儿。
???玄姬悠悠醒来,映入眼廉的竟是金色罗帐!
她抬起虚弱的身子揭开罗帐,赫然见到一张严峻的冷漠俊?。
“王上……”她挣扎着想下床,?虚软的跌伏在地上。
从头到尾,轩辕聿只是冷眼瞧着她,?未上前扶持。
玄姬坐起身,跪在轩辕聿面前,螓首半垂,避开他如炬的眸光。她可以轻易感受到 他的愤恨。
“你可知庆儿有多喜欢你?”冰冷的嗓音,字字清晰入耳。
玄姬仍旧垂首无言,但一颗心?渐渐地揪痛。
“看着我!”他低声令道。
玄姬顺从地抬起头,一双冰冽的瞳眸仍有与生俱来的傲气,十年的时光?未将其磨 灭。
“玄姬从不敢奢求王上让我与庆儿母子相认。”她幽幽地开口。
“所以你就以死相逼!”他站在她身前,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
“玄姬在众人心中,早已不存在。”她淡漠地回道。
“既已不存在,你又何须寻死?”他冷冷地凝睇着她,轻讥道:“你该最是明白, 威胁我只会招来更不堪的下场。”
玄姬复垂首。“玄姬?非为了威胁王上,只是心愿已了,此生再无所恋。”
“住口!”狂怒猛然袭向心口,他倾身捏住她的下巴,逼她注视他。“此生无所恋 ?你以为要生要死,还由得你吗?”
该死!她居然说得出口!此生无所恋?不!在他未死之前,她必须活下去,无论以 什么方式!
看来,这个男人永远不会明白她的心早在十年前的那一夜已经死了。
“王上,死的方式有很多,已死的未必真死,而活着的也未必真活。”她淡漠地道 。
轩辕聿闻言,仰首狂笑了起来。“十年未见,你倒打起禅语来了。”他停了停,看 向她娆媚无双的容颜。“那么,告诉我,现下你属于哪一种?”
“活死人。”玄姬简洁而淡漠地回答。
“活死人!?”俊?掠过一抹阴黯的气息。“真那么无欲无求?我倒想见识一下。 ”
玄姬尚未会意,他已勾起邪虐的笑,低头攫住她微?的唇瓣。
霎时,一阵热流涌过玄姬全身,几乎教她呼吸?之一窒。
他狂肆的掠夺,竟教她虚软!是因为她的身子太虚弱,还是……这一吻?未如轩辕 聿预期的浅尝即止,相反地,他如着了魔般,不断地加深这个吻。她的滋味一如从前, 总会令他心跳加速、欲罢不能。
不自觉地,他抱起玄姬,将她压在床榻上。
“不要!”
轩辕聿停下动作,抬起头,粗嗄地开口:“不要?你的身子分明渴求我的疼爱,口 是心非的荡妇!”
灼灼眸光中燃烧的除了欲望,还有轻蔑。
我不是荡妇!玄姬在心中喊着。她要的不过是真心的感情啊!
世间还有谁给得起?
两人对峙半晌,轩辕聿忽然放开她。“现下,你已看清自己的本性了,不是吗?” 他痛恨她的淡漠。
玄姬瞧着他怨愤的俊?,终于幽幽开口问了句:“王上真的爱过玄姬吗?”
轩辕聿拧起眉冷声道:“这已经不再重要!”
“真正的爱是不求回报的,王上自问做到了吗?”
“你!”他咬紧牙关,轻嗤道:“不求回报!?那是傻子的作?!”
玄姬笑了,笑得凄然。“是啊!这样的傻子,只怕世间难寻。”水漾的明眸里流露 出深刻的哀伤。
曾以为他的感情该是不同的,但……是她高估了感情,也高估了自己承受痛苦的能 耐。
直到如今,望着他无情而冷鸷的容颜,她才惊觉自己的感情、自己的脆弱,原来是 那么深呵!
轩辕聿站起身,轻讥道:“收起你的嘲讽吧!像你这种不知感情?何物之人,哪里 有资格谈回报?无疑是痴人说梦!”
玄姬无言,他说的一点也没错,是她负了他,是她把他逼上绝路。如今他无情的对 待,是上天对她的惩罚,是报应!但,十年了,这样的折磨何时能停止?
见她神情仍是一贯的淡漠,他不禁怒上心头,开口愤道:“由现下起,你不必再回 墓中,就留在麒麟宫里伺候庆儿吧!”他顿了下又道:“只是,千万记住,不许透露自 己的身份,否则休怪我不留情!”语毕,他深深凝视她一眼,便转身离去。
走到门边,他停下?步,回首道:“还有一点,往后你得蒙面,毕竟宫中识得你的 人不少,我不希望横生枝节。”语毕,见她仍面无表情,他狠一咬牙,冷冷地开口:“ 还有,千万别想逃出宫,我会派人暗中监视你。好好珍惜吧!这是你与庆儿难得的相处 机会,别毁了它。”
看着他远去的身影,玄姬心下一阵怅然。
将来,会是怎样的光景?
第十章
盛夏里彩蝶飞舞,百花争妍,到处是一片绮丽的景致。
惟天气炎热,难免令人心浮气躁。
这一日,轩辕庆召余晓先入宫,两人相偕在花园的石亭里对弈。
“好热哦!”轩辕庆开口。
“再等会儿吧!奴婢已让麝月到御膳房给您端来冰镇梅子汤消暑。”开口说话的人 是玄姬。如今她化名如愿,日日随侍在轩辕庆身边。
轩辕庆回首瞧了她一眼。“你不热吗?真不明白父王?何下令要你蒙面示人。”
玄姬只是浅浅一笑,未做任何表示。
倒是一旁的余晓先在瞧见这名新进的宫娥时,愈看愈觉可疑,愈看愈是心惊。
虽然她露在蒙巾之外的只有柳叶般的秀眉以及一双眼,然而那双在顾盼之间勾魂摄 魄的明眸,?像极了十年前与他仅有一面之缘的玄姬。怪的是,玄姬王后分明已死了十 年,怎有可能出现在他眼前呢?怪呀!
不多时,麝月端来一盆冰镇梅子汤,轩辕庆毕竟还是少年心性,一时高兴得大声欢 呼。
“天气这么热,大家一块儿吃吧!”他嘱咐麝月将梅子汤盛入小碗中,每个随侍的 宫娥都可以品尝。
在亭中的,只有玄姬没有吃。
“如愿,你怎么不吃?”轩辕庆开口问道。
“奴婢不热,奴婢那一份留给少主。”她爱怜地道。
“你们瞧,还是如愿最疼我。”他心满意足地道。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特别喜欢 与如愿在一起,每一次只要看着她、与她说说话,他便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玄姬何尝不明白他的感受,这是母子天性。
思及此,她心头旧创复又被勾起……虎毒不食子,她的生身父亲,竟比禽兽更不如 !
怔忡间,远远地走来一行人,玄姬收回哀伤的心绪,目光落在来人身上。
不多时,一行人来到石亭之前。
“允真见过少主。”一名身着橘金色华服的美貌女子,恭谨地向轩辕庆福礼。
此姝正是□□国公主,未来的燕国王后。
“免礼。”对这个即将成为自已母后的女子,轩辕庆谈不上喜不喜欢,只是总觉每 一回见面,她总十分刻意地讨好他。
允真抬起头,随侍的宫女便递上一个精美的宝石盒子。
“这是一点心意,请少主收下。”允真开口,递上盒子。
轩辕庆的随侍宫娥银月立即上前接过宝石盒。
打开一看,竟是一颗颗棋子!
“素闻少主喜爱对弈,因此允真特赠送这一盒由西域而来的象牙棋子。”
一旁的余晓先似笑非笑,手持摇扇,始终不语。
好一个有心之人!
玄姬?在见了允真公主之后,面色遽变,只是她蒙着丝绢,一时之间无人瞧出异状 。
允真正欲进一步与轩辕庆攀谈,眸光?不期然地接触到一道冷冽的注视。
她怔了怔,美?在一?那间变了色。
蒙巾下的那一双眼,是她曾经熟悉的女子所有!
下一刻,允真随即恢复挂在脸上的笑。“允真尚有要事,不便久留,望少主见谅。 ”她说着,缓缓退出亭外,连瞧也不瞧蒙面女子一眼。
“无妨,你去忙吧!”事实上,轩辕庆巴不得她快点走呢!这女人一来,虽无恶意 ,?每每打扰了他的好兴致。
也许,人与人之间,真的需要一点缘分吧!
“少主收了重礼,为什么瞧来仍然不甚快活?”余晓先淡淡的开口问。
“军爷,你喜欢允真公主吗?”轩辕庆问道,纯稚的眸光里有着淡淡的阴影。
“恕微臣唐突,娶她的人?非微臣。”
看来,连余军爷也不喜欢她。
“少主不喜欢允真公主?”余晓先淡问。
“嗯。”轩辕庆叹了口气。再过三天便是立后大典之日,唉!
“少主有没有告诉王上?”
“不,我不想让父王烦心。”
“微臣不明白。”
“打从我懂事以来,便觉得父王十分寂寞,我想,另立新后,也许父王会比从前快 乐。”
“少主没有先考虑到自己?”
这一次,轩辕庆反倒笑了。“套句军爷方才的话,娶允真公主的人又不是我,只要 父王快活就好。”
真是个体恤人的好孩子。
只是,王上立了新后真会快活吗?余晓先心底存疑。
???夜里,玄姬睡得极不安稳,直发恶梦,梦里全是十年前父王狠心下手杀她的 情景,一遍又一遍……终于,她在冷汗中惊醒。
才睁开眼,便瞧见两名蒙面人立在她床前。
“你们──”
话未说完,玄姬便被捂住口,她心一沉,奋力挣扎,?敌不过黑衣人的力量,被架 出房外。
黑衣人对宫中道路以及侍卫巡视的时间似乎均十分熟悉,因此一路无阻,带着玄姬 直往东苑而去。
不多时,玄姬进入苑里最宏伟的建筑──朝仪宫。
“公主,人带来了。”黑衣人开口,?取下蒙巾。
玄姬一见,两名黑衣人竟是允真由国带来的贴身侍女。
一直背对着玄姬的女子,缓缓的转过身。
“好久不见了,姐姐。”允真开口。
玄姬心头一惊,直觉地轻抚脸颊。蒙巾还在呀!为了防人认出她,即使在睡梦中, 她亦未除去脸上的丝绢。
“以为脸上罩了层布巾,我就认不出你了吗?”允真顿了顿,接口喝道:“来人, 除下她脸上的蒙巾!”
下一刻,玄姬脸上一?,蒙巾已被侍女摘下。
“想不到你还没死。”允真开口。
“你到燕国有何目的?”玄姬不再隐瞒身份。
允真本名?允姬,是父王与继母所出。
她早该想到继母正是国公主!
允真闻言,纵声娇笑了起来。“我的目的与姐姐当年的目的相同。”她顿了下,轻 蔑地接口道:“只不过,姐姐失败了,我?不会。”
“是父王要你来的,是吗?”玄姬冷冷地问。
允真勾起一抹笑,未置一语。
从小,她就痛恨这个比她聪明美丽的姐姐,只要有玄姬在的地方,她就成了多余的 人。如今,她好不容易得到父王托付的重任,怎能轻易让玄姬给毁了!
“来人,把她给我绑起来!”允真恨恨地下令。
两名黑衣侍女立即取过预先准备的绳索将玄姬捆住。
“你可知当年杀我的是什么人?”玄姬望向允真。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燕王。”
玄姬摇摇头,眼底流露着悲哀。“不,你错了,杀我的人是父王!”
允真一怔,随即露出阴沈的笑。“想挑拨离间?我劝你别白费心机了,父王待你如 何,我还会不清楚吗?”
原来,她也以为自己是父王最疼爱的掌上明珠啊!玄姬眼底有片刻的迷惘。
“允真,你听我说──”
“住口!你还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长公主,还是燕国的王后吗?瞧瞧你的模样。 ”允真冷笑。“我何须听命于一个奴婢?来人,给我狠狠的打,打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 贱婢!”
黑衣侍女立即上前,围住了玄姬……???
翌日,轩辕庆遍寻不着玄姬。
“麝月,如愿人呢?怎么到处都找不到她的人?”
麝月刚由膳房回来,手上端着轩辕庆的早膳。“奴婢不知,少主请先用早膳吧,奴 婢这就去找人。”
“我不吃!如愿没来,我什么都不吃!”
这时银月匆匆而来。“少主,王上要您立即到大殿上参加立后大典。”
“我不去!”
麝月见少主闹脾气,心念微微一转,开口道:“少主,您不可以不去。”
“为什么?”
“也许是王上,早召见如愿,少主到大殿上或许可寻着如愿也说不定啊!”麝月由 小看顾轩辕庆到大,深知他的脾性。
下一刻,轩辕庆连早膳也不吃,直奔出麒麟宫外,朝大殿而去。
银月与麝月互看了眼,笑着追上去。
大殿上文武百官按着官位大小左右成列。
轩辕庆在遍寻不着玄姬之后,失望至极。
“庆儿,何事怏怏不乐?”
轩辕庆瞧着父王与新立母后,几番欲言又止,终究没有说出心中的事。“儿臣很好 ,父王毋需担忧。”
轩辕聿深深凝望了他一眼,未再细究。
允真站在一旁,悄悄地勾起一抹诡笑。
立后大典举行到最后,轩辕聿领着允真来到殿外的祭坛前,准备祭拜天地。
蓦地,大殿前的广场上,群臣起了骚动。
只见一名身着白色单衣、浑身是血的蒙面女子正迈着踉跄的步伐,来到祭坛前。“ 王……王上。”
允真一见,脸色遽变,立即开口:“来人,将这名扰乱大典之人押下去!”该死! 竟让她逃了出来!
“不,她是我的人,谁敢动她!”轩辕庆立即奔下祭坛,搀扶着玄姬。
“王上,少主他──”
轩辕聿抬起手,阻止允真的话,然后他步下祭坛,走向玄姬。
每走近她一步,他的心就多一分痛楚!
为什么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会为她心痛?
“王……王上。”玄姬挣扎着起身。
“何人伤了你?”黑沈的眼掠过一丝嗜血的暴戾,随即隐没于眼底。
“这不重要,奴婢只想告诉王上,允真是我父王派来的人,您要小心。”
黑眸微微一闪。“你是来警告我,还是来破坏立后大典?”他抬起她的脸。
“王上……”玄姬眼底流露出不自觉的担忧。
“来人,送她回麒麟宫休养!”轩辕聿令道。
“父王!”
“庆儿,父王命你一道回麒麟宫去,不得踏出宫苑一步,明白吗?”
“儿臣明白。”虽然他不明白父王?何下这道命令,但见如愿受伤不轻,他心系于 她,只得匆匆随着一干宫娥与侍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