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晚了,大哥还有什么事吗?”她站了起来。
“我已听娘说要将你许给那张老头。”
胡雪生悄然不语,蛾眉轻轻拧起。
“唉!大哥我是无能为力的,你该明白,对不对?”他走近她。
“这么晚了,大哥请回吧!雪生要歇息了。”她微微向后退。
“你在怪我?”他趋前,一张脸在独火照映下似不怀好意。
“不,不是。”
“其实大哥很心疼你的,长得这么标致,却白白送给那张阿贵做小,真是可惜呀!”他忽然伸手握住她的肩。
“你……你做啥?快放手!”胡雪生开始感到害怕。
“与其让那老头糟蹋,不如先跟我在一起,你说是不?”姚强面露邪佞的欲望,一把抱住她娇弱的身躯。
“不,不要,你放手!”胡雪生拼命挣扎。
“你好香,好软……”他一手用劲捏住她柔软的圆峰,一手强搂住她纤腰。他想这一刻已不知有多久,如今总算如愿。
下一刻,一柄森冷的长剑抵在姚强颈子上。
“放开她!”一道冷冽的嗓音随之响起。
姚强吓得忙缩回手。
胡雪生对上一双妖野的瞳眸……是他!
“像你这种人不配活在世上,可是杀了你又脏了我的剑!”剑芒闪了闪,带着杀意。若非他暗中跟住雪生,只怕今夜她要遭辱!思及此,黑阎傲不由怒火灼心。
姚强借着烛火瞧清了他的脸,骇异更甚,天!这人竟生着一双绿眼……是山魑吗?“大……大仙饶命哪……”他还不想死!
“你说该不该留他一命?”黑阎傲的眸光直凝在雪生脸上。
胡雪生瞧着继兄满眼惊恐,心有不忍,于是回道:“他纵有不是,也是我的继兄,你……你饶了他吧!”
黑阎傲撤回长剑道:“你若敢再伤她分毫,后果不必我多费唇舌了吧!”
“是,是,我明白!”
“今夜之事不许向他人提起。”他眯起眼,眸底仍残存着狂暴。
姚强不住地点头。
“还不滚!”绿眸精光迸射,凌厉无比。
姚强旋即夺门而出。
“谢谢你。”胡雪生腼腆地道,对他的惧意已不再强烈。
“你我不需如此生分。”黑阎傲转身欲走。
“等一等,敢问高姓大名?”
“你真的想知道?”他回头。
“之前无礼之处,还请包涵。”胡雪生深感歉疚。
一抹浅笑在他野气的俊颜上扩展开来,绿眸似含情无限,“我叫黑阎傲。”
“你……你要去哪里?”不知怎地,她开始有了一份关切。
“你想来吗?”他朝她伸出手。
胡雪生怔怔地,终究是摇摇头。“如果你没去处,若不嫌弃,今夜就在这里住一宿吧!”
“你不怕我?”浑厚的嗓音里有压抑不住的喜悦。
胡雪生露出浅笑。
这夜,黑阎傲就在竹椅上闭目养息。
在他的陪伴下,胡雪生出奇地安心,竟沉沉地睡去。
黎明前,黑阎傲来到她床前。绿眸凝视她无邪的睡颜良久,终于倾身在她唇上轻印一吻,随即悄悄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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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雪生盯着铜镜中一身红衣的自己,心底有说不出的厌恶。
今日过后,她的人生将是另一番不同的光景。
“雪生,快来!花轿在外头等着呢!”姚氏进房喊道。亏得这跛女生得清美灵秀,否则张阿贵怎会花一百两银子娶她做小?姚氏摸摸心口那张银票,乐得直合不拢嘴,总算这死丫头还有用处。
胡雪生瞧着后娘的笑脸,一颗心冷到底,二话不说,她上了花轿。
但愿今生今世再也毋须见姚氏母子!
花轿一路来到了江边,要过桥到邻村。胡雪生掀开轿帘一角,瞥见江涛滚滚,当下把心一横,跳下花轿,奔至桥头——
“雪生!你……你做什么?”姚氏心头一惊,放声叫唤,这死丫头可别给她出什么乱子才好!
“后娘,你怕吗?”胡雪生冷冷一笑,笑容里有无限的心酸和绝望。
“你……快下来呀……有什么事好商量啊……”姚氏见她攀上桥头,一颗心直跳个不停,生怕她跳下。
胡雪生凄冷地勾起笑,毅然投身江涛之中。
江水十分湍急,片刻之后,她已消失踪影。
不远处,一道黑色身影亦悄然投人江水之中。
朦胧间,胡雪生感觉自己不断地向下沉……下沉,四周是一片混沌的冥暗,她胸口十分难受,整个人似要裂开……
终于,她失去意识,坠入黑暗的深渊!
下一瞬,一双有力的大手及时拉住她,将她拖离无情的深渊。
黑阎傲凝娣着脸色惨白的她,心头痛楚乍然而起,甚至比十六年前还痛!
她的性子一点也没有变,还是这么烈。倘若他不是时时跟在她身边,只怕她真要命丧黄泉!
悄悄地,他握住她葱白的小手,将自己的真气徐徐传人她体内。
约莫半个时辰过后,胡雪生身子动了下,睁开迷蒙双眼,她仿佛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雪生?”
她合上眼再度陷人黑暗的深渊。
须臾,黑阎傲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听这声响约有十来人,个个步履轻健,瞧来都有不错的武学根底。
不知来人是敌是友。
他心念微转,瞧瞧眼下并无藏身之地,只除了涛涛江水……绿眸黯了下,他潜入江水。
“咦?庄主,那里有个人。”
“去看看。”
不一会儿,随从回报:“禀庄主,是个女人,像是遇溺,但尚有气息。”
男人一身白衣,器宇轩昂,他缓缓走近女人……才看见她的脸,他便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暗暗思寻,却又想不起在何处见过?奇怪!
“庄主,怎么办?救不救?”
男人瞥了随从一眼,“咱们聚贤山庄岂是见死不救之辈?”他顿了下,接着又道:“还不快取件厚衣将她裹起?”
随从立即由包袱中取出一件蓝布衫将胡雪生包裹起来。
白衣男人将她抱起。“咱们走!”话甫落,他低头瞧了怀中娇小的少女一眼……她还真轻,像羽毛似的,清秀的容颜虽一片惨白,却出奇地引人怜惜。
一行人随即来到不远处的渡口,踏上早已等候多时的渡船离去。
江涛中一道视线紧锁住渡船……
黑阎傲认得那白衣男人,他正是十六年前的武林盟主宫百贤!
他随即上岸,明白自己该往何处去。
第八章
渡船上,胡雪生悠悠转醒。
她睁着一双眸子环视周遭陌生的环境……她在一个小房间里!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瞧着身上的红衣,她的思绪飞回投江的那一瞬……
痛苦的记忆浮上心头。她说得在最难受的时候,一双大手及时拉住她,阻止她继续下坠……坠落无涯的黑暗。
有人救了她!是谁?胡雪生苦苦回想,脑海里似浮上一张熟悉的面孔……
门帘在这时被打开,一个白衣男人走向她。她警觉地退至角落。
男人微笑,开口道:“姑娘不必害怕。”
“你是什么人?”
“在下聚贤山庄庄主,宫百贤。”沉稳的语调中透着一抹傲气。
“是你救了我?”黑白分明的大眼直盯住他。此人瞧来十分精悍,一双眼炯炯有神。
宫百贤眼神微闪,当下回道:“任何人在那种情况下都不会袖手旁观的。”事实上,他并非把她由江中救出来的人。
胡雪生秀眉紧蹙,不觉脱口道:“你不该救的。”
宫百贤见她一脸凄然,于是问道:“姑娘可是有了什么困难?”
胡雪生低头未置片语。像她这样逃婚者,若被捉到,极有可能被浸猪笼!
宫百贤见她不语,亦不再追问。“姑娘家住何处,我可以送你回去。”
胡雪生倏地抬起头,仓皇不已,“不,不要送我回去!”木然的神情在此刻有了惊恐地变化。
“可是—”
“求求你!”她一双大眼水灵灵地,十分牵动人心。
“难道你家中无人牵挂你的安危?”
胡雪生满眼黯然。“没有。”她确信后娘与继兄绝不会关心她的生死,他们眼里只有无穷的贪婪。
“那么你可有去处?”
胡雪生缓缓地摇头。
宫百贤思寻半晌,问道:“你可愿意同我回聚贤山庄?”
胡雪生盯住他,明眸带着迟疑。“我真的可以吗?”
宫百贤笑了笑。“我说了算数。”潇洒的神态中有自信的丰采。
他算是一个好看的男人,不知怎地,她心头升起另一张野气的面庞……
“你可愿意?”他问。
雪生回过神。“谢谢你,可是咱们非亲非故,我—”
他仿佛知道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因此打断她,“既然遇上就是有缘,你且随我回聚贤山庄,倘若日后有了去处,随时可以离开。”
胡雪生感激地看着他。“承爷如此恩情,雪生无以回报。”
“你且莫提报答之事,安心歇息吧!”
胡雪生点点头,对这个男人产生了感佩之情。
数日之后,宫百贤一行人下了渡船。
聚贤山庄在半山腰上,胡雪生一路走来,竟有种莫名的熟悉之感。
“胡姑娘累不累?”宫百贤见她额上沁着晶莹的汗珠,笑问道。
雪生摇摇头,“我觉得自己好像来过这里。”她的神情有一丝疑惑。
打她出生便不曾离开杨柳村,怎么可能来过此处呢?
“哦?是吗?说不定是你上辈子来过这里也不一定。”宫百贤打趣着。
“上辈子?”她从来没想过这种事。人真有前生吗?倘若真有前生,是不是她坏事做绝了,所以今世才会受尽苦楚?
不多时,一行人已见到山庄外巡守的仆役。
胡雪生抬起头,隐约可见不远处的大庄院。
她没想到聚贤山庄竟这么大,想必这位宫百贤来头不小。
进人正厅之后,宫百贤对胡雪生道:“你且随意看看。”之后,他便与总管在一旁商讨庄内之事。
这一谈便过了个把时辰,胡雪生坐在一旁几乎要忍不住打起吨。
“胡姑娘。”一道声音忽地在她耳畔响起。
胡雪生对上宫百贤的笑脸,蓦地,她双顿微红,连忙道歉:“对不起,我……失态了!”真是的,她居然差点睡着。
“不打紧,我想你一定很累,让丫环带你到客房歇息吧!”
“这……这怎么成?”
“你是我的客人,没什么不妥。”
忽地,胡雪生跪了下来。“求庄主收雪生在此为仆婢吧!”
“不行!”
“我什么都会做,挑水、砍柴、洗衣—”
“够了,别再说了。”他打断她的话。
胡雪生噤口,明眸隐隐泛起一层泪光。
“唉!怎地哭了呢?”宫百贤眉心微微聚拢,有些不耐。
胡雪生依旧不语,固执地跪在地上。只要能长久留下来,不必再见后娘,她做什么都可以!
宫百贤见她如此,只得道:“现下你初到庄内,一切尚未就绪,这件事就过两天再谈吧!”语毕,他顺手一招,一名丫环走上前,“带胡姑娘到西苑歇息。”
“多谢庄主!”胡雪生起身。但愿她可以留下来,不必再受后娘逼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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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数日,宫百贤都未出现,似是忘了府中有她这个人。
胡雪生几度欲到厨房帮忙挑水生火,却总遭厨房里的大娘回绝。人人当她是客,不敢怠慢却也不热络,始终将她冷冷地搁在一旁。
这一晚用过膳之后,她独自来到西苑的花园。
月正圆,满天星斗,胡雪生坐在凉亭内,怔怔地流下眼泪。
“什么事不开心?”低醇的嗓音自她身后传来。
胡雪生蓦然回头,心中一震。“你……你怎么来了?”
黑阎傲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徐徐地回道:“我一向能来去自如,这世上没有我到不了的地方。”
“你快走吧!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你是真的关心我,还是不想见到我?”他一针见血地问,心底有种苦涩的感觉。
“我……”她无言以对。
“看来你是不愿见到我。”淡然的语调透着苍凉。
不知怎地,她的心头揪了下。“黑大哥,你别想岔了,我其实很高兴见到你。”乍见他的那一瞬,她心头有一层淡淡的喜悦,她无意否认。
暗沉的绿眸因她的这一番话而有了一丝光彩。“那么跟我走,让我照顾你。”
胡雪生望向他,将他眸底那一份认真瞧在眼里。“我不能跟你走。”
黑阎傲眯起眼。“是因为我不同于常人,是吗?”
“不是。”
“那是为了什么?”
“现下我好不容易有了新的生活,我想留下来。”
“留下来当丫环供人使唤,会比较快活吗?”野气的俊颜带着三分不甘心。
他盼了十六年才得以重逢,说什么也不放她走!
“倘若真能留下,是我的福气,至于做什么都没有关系。”
“你……”
“黑大哥,我知道你很关心我,雪生不胜感激,但请你别再来看我了,好不好?”
黑阎傲目光紧锁住她清秀的容颜,心底有说不出的痛。
“你当真这么想?”他强抑下内心的痛楚。
“咱们终究有各自的生活要过。”她幽幽地回答。
他瞧着她,半晌才开口:“知道吗?前生你是我的妻子。”
胡雪生膛大一双水眸,眼底有疑惑,但随即回道:“纵使你所言是真,那也已经是过去。”
“对我来说,永远不会成为过去!”他深凝她一眼,转身消失在黑夜中。
胡雪生怔怔地,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感觉。她仿佛失落了什么,心底一片惆怅。
却不知黑暗的花丛间,一双冷眼瞧尽一切。一场阴暗的计谋,燃起了星星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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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宫百贤召唤胡雪生进书斋。
“住得还习惯吗?”他问。
“很好。”
“你可有打算,需不需要派人告诉你的亲人或朋友平安的消息?”
“不,不需要。”她忙不迭地回道,心底有一丝惊恐。后娘一直认定她死了,她再也不愿回去见她。“我可不可以留下来,做什么粗活儿都没关系。”水眸泛起期待。
宫百贤微一沉吟。“既然胡姑娘这么想留在山庄内,那么你就住下去吧!住到你想离开为止。”他大方允诺。
她与他非亲非故,怎好长期叨优,莫说他不介意,旁人瞧久了心里也一定不舒坦。
“可否安派一些活儿让我来做,我不想整日无事可做。”
“当真这么想做事?”宫百贤双眸含笑。
胡雪生拼命点头。
“那好吧!由今儿个起,你就负责打扫书斋,伺候我膳食。”
“多谢庄主。”
“唉!别叫我庄主,叫我宫大哥吧!”
胡雪生瞧他目不转睛地盯住自己,脸上不由红了红。“宫大哥?”她怯怯地喊了声。
“那么往后我也叫你雪生可好?”
明眸微微流转,她轻轻地点头。
她人庄多日,知道他是统领江湖的武林盟主,虽然他威震武林,但待她甚是亲切,令她不由更添好感。
是夜,胡雪生到书斋内为宫百贤磨墨。胡雪生识不得几个大字,见他写了许多像请帖般的请柬,忍不住问道:“宫大哥准备请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