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业游民?也不算;大企业家?也不是,反正他是介于这两者之中的人。"她还是不敢对其母说他是黑社会的。
"攸云,不如你叫他来见我,好不好?"
"他未必肯的。"
"他恨我?"
"他不知你是他的亲生母亲。"
"我会向他解释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妈,我尽力试试好不好?"
"好,好,当然好。"她现在可比中大奖的心情更好,她睽别数十年的儿子终于让她找着了,她要好好地补偿他。
不过范攸云可没那么乐观。
若如范母所言,他一个人在外头也这么久了,关父多多少少也会灌输些错误的讯息误导他真实之事,玉苹的立场着实不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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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去老地方等他。
由管理人员口中得知,他已好一阵子未归,今天只好碰碰运气了。
她坐在候客室等他。
咦,大概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吧!他竟回这来,她在候客室看报,关立冬在管理人员告知下获知她已来了一个多小时,他随即进入候客室。
"你怎么来这?"他对她在婚礼前夕出现在他的地方感到满意。
"噢!你回来了。"她搁下手中报纸,迎向他。
"你来做什么?你决定了?"
"不是,我今天来是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他自认他已麻烦多多,若真有什么好消息也可以弥平最近不断的恶运,他愿意洗耳恭听。
"你妈想见你。"
可是她才一开口,他开始狂笑了。
"我妈?攸云,你这个点子很差,我根本没有妈妈。"
"生你的妈妈,你没有吗?"
"她早死了。"他绝情地说。也不管她是不是真的没命,反正他心底早已认定,当年她的出走,也带走了他的幸福对她,已说不上任何感觉;若真要有的话,只能是恨了。
"她没死,她想见你。"
"你们什么关系?"他冷眼看了范攸云一眼。
"她是我继母。"
"真的是她!"他那日所见到的人果真是她——乔玉苹。
"你见过她了?"
"你订婚那一天见到的,记忆很模糊了,毕竟已太久远。"他对这种认母的提议一点也不感兴趣。
他早认定他是孑然一身了,范攸云对他而言已是一项变数,他不热衷再有乔玉苹的参与。
"你想不想见她?"
"有跟没有似乎没什么差别。"
"她很想见你。"
"那你认为我会想见她吗?"
"立冬,她有她的苦处,听听她的心里话,给她个机会好不好?"
"今天你来当说客?若要我去可以,你必须答应跟我走。"
"条件交换?"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好,我答应你。"为了一圆范母多年的心愿,以及给自己一个充分的理由,她答应下来——至少这是个推她前进的力量。
"什么时候去?"
"明天中午在——”
"我会去的。"
"我们等你。"
关立冬不知自己做对还是做错,他这个时候根本不能再出门,现在黑白两道已追他追得紧,上次尚未摆平,现在又……他当是赌注了!
反正他也要定了她,也想圆一个母子团聚的日子,现在两个混在一起,也好一次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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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高,关于南部那盘子,怎么了?进度如何?"
"老大,现在已推派出来了。"
"中部呢?"
"辅选当中。"
"成不成?来得及吗?"
"万事OK!只要一出炉,北部也可以好好重整。"
"好,叫几个人去通知东角文彬、西角青龙、北角祖宗、南角小尤,晚上到长城饭店商谈立老大事宜,还有叫三百个兄弟去护盘,这一次别再出楼子了!还有通知卓仔、圣仔、阿元、向仔来这,我有事要交代。"关立冬盼咐底下人。
该是北部地盘推派人了,他只是暂代,这职位早晚要换人坐的。
"是,老大。"经他一嘱咐,立刻有人前去办事。
这件黑社会大事讨论已久,只是每个人想争权夺位,杀来砍去,使黑社会已坠落万恶深渊。
这下子趁群龙无首之际,来一次大整合,好好整顿一番,以便新人上座,再振黑社会往日雄风。
只要这事一摆平,他也好卸下大任,安安心心地与攸云过过平静的日子。
"大哥,你真的不担任七海帮帮主了?"
"江湖路险,当初若非老三大哥一再坚持,今日我也不会占着这个位置。现在有机会卸任,我也好安心做点事,杀人太多也不好。"他以前即被训练成杀手命格,现在有了她的出现,也该收收心,找个正当职业,别再成了五专生——吃、喝、嫖、赌、杀样样专的人。
若非当年救他的人支配他成为黑道人物,或许他今日也不会成为江湖人。
如今他有能力放下这一切是非,也该是金盆洗手之时了。
"阿林,不管以后主子是谁,你们都要全心全力扶持他,别因为易主而松下戒心。"
"放心,领人薪水,与人消灾。"
"懂就好。"想想他们这一票六天王,当年护老三大哥,至今护他关立冬也有十几个年头,将来七海帮的历史也少不得记上他们一笔。
到了中午,他先赴其母之约。他们实在太久未见了,往日记忆也不复寻……他走向她们。
"你这次没失约了。"
"承诺。"
"妈,他是立冬。"
"我知道他是,他很像树君。"乔玉苹见他一人餐厅即认出他来了。
他无一不像关树君,那个令女人不可自拔的男人,不过他的暴庚之气很重、很江湖味。
"我来了,现在该怎么办?"关立冬以往对乔玉苹尚存一丝的母爱渴望,此际竟消失无踪了。
也许是太久了,尽管有着满腔的渴望,但在岁月无情的剥蚀下,也一日一日地消失殆尽了。
唉,毕竟时间不待人,情久也会淡化为薄的。
"立冬,这几年你怎么过的?他对你好不好?"
"我一直在外面,他——我已失去联络。"
"他还酣酒吗?"
"酒是他的生命。"
"他为什么不振作点、争气点呢?"
"你既然选择离开他,何必再替他伤心难过?"
"我不是替他,而是为你!我要带你走,他又不肯,既然不肯,为什么又不好好尽责照顾你?"
乔玉苹对关树君的行为很是愤慨,要了又不肯养,既然如此,当初让她带走不是更好,何必让他成了无家孤儿呢?"你怨我吗?"
"我们无爱,哪来的怨?"
"立冬,我很对不起你。"
"不用什么对不起我,现在我要带她走,你同不同意?"
"你要带攸云走?"
"没错,你若想补偿我,就让她跟我走。"
"我无法作主。"
"那咱们没什么好谈的,我走了。"
"立冬——别走,你才刚来。"
"共识不同,谈不拢不走行吗?"
他这么耍性格,使范攸云及乔玉苹心急得很,连个头都还没提就接不下去了,还谈什么协调呢?
"立冬,攸云不是我生的,我作不了决定。"乔玉苹很为难,她不过是个继母身份,这教她怎么下决定?
"那我走了。"
"立冬——"范攸云终于开口了。
"什么事?"
"我已答应你了,你何必再向妈丢个难题呢?"
"若有长辈同意更好,不是吗?"他瞧了范攸云一眼,如征求她的同意似。
"立冬,给我点时间,好不好?"乔玉苹很希望有机会弥补他,只是不要在这种左右为难的情况之下。
"好,三天后,我会带她走。"
"三天后?那一天是攸云和叙昌的大喜前夕,这……
"你一早来通知我,这是联络号码。"他递给乔玉苹一张卡片即反身离去。
关立冬赴完午餐约会,立即回住处补给精神,以应付今晚的变天计划。
"他究竟在做什么?攸云?"他一消失,乔玉苹心里好乱。
"他是黑社会的。"
"关树君真是害人不浅,让一个这么好的孩子涉足是非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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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玉苹一方面对范登邦抱歉,另一方面又为了儿子操心,今夜她肯定又要失眠了。
"登邦,有件事想找你商量。"
"什么事?这么慎重?"在人寝前,乔玉苹坐在床畔对着正在更衣的范父开口。
她已想了整整半天,想得心神纷乱,但这事不解决又不行。
"登邦,我……"
"有话直说没关系,都老夫老妻了还这么吞吞吐吐的。"
"登邦,可不可以退了黄家亲事?"她怯怯地,而且不敢正视他。
"你在说什么?是攸云叫你说的是不是?"范登邦还满心期待她会说出什么夫妻间的悄悄话,不知她却口出这种杀伤力大,而且幼稚的话来。
"没有,是我自己要说的,不关攸云的事。"她急着替范攸云辩白。
"有什么理由要我退了黄家婚事?"范登邦知道她的为人,她不是那种不识轻重,且会说出这样不经大脑思考的话。
"因为……登邦,我不是有说过我当初有个儿子带不出来吗?"
"这又和那件事有何关联?"
"攸云的孩子是我那个儿子的孩子。"
"玉苹——"哇!这下他可头大了,两码子事竟有办法扯在一块。
这下子使情势急转弯,大大扭转了一件原本已是尘埃落定的婚礼。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登邦,帮帮我。"
"玉苹,这事很棘手的。"
"我知道……我也不想,可是他是我唯一的孩子,我亏欠他太多了,我希望藉这个机会补偿他。"
"玉苹,这事我很难做决定。"
"我知道,可是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事,求求你!"
"唉!你们母女老出这种难题给我。"
"你愿意了?"
"谁叫你跟着我又那么尽心尽力,你儿子不等于是我儿子?现在是亲上加亲,有什么不好?"他也不能再举牌反对了。
孩子也生了,要阻止也来不及了。
"我会感激你的。”
"不用什么感不感激,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攸云也是你替我照顾才会让我无后顾之忧,纵使现在捅这么大一个篓子给我,我也认了。"
"登邦……"
"他什么时候要来?"
"三天后。
"那你告诉他,要他在新婚之日前来抢人,就当我也没得罪黄易居,这单纯是年轻一辈擅作主张,不关老一辈的事,我们什么也不知道!这么一来,黄家也不至于找我们要人,这是一石两鸟之计——年轻人要私奔,老的也阻挡不了。"
"万一他们使坏呢?"乔玉苹知道这事不简单,对方的来势也不小,非随随便便即可蒙混过关的。
"我范家也不弱。"
"我很担心……"
"担心什么?攸云若要跟他走,我也无话可说。"
"你是打算看攸云会不会跟立冬走?"
"没错,她如果愿意的话,我二话不说,不过我也不容她再踏人范家门。"
"你不怕范家无后?"
"无后?星翔不算吗?其实垦翔有与我们更亲的血缘,不是吗?"
"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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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两家如火如荼办起喜事之时,乔玉苹已通知了关立冬。
"立冬,你九号那天到南区的天主堂吧!"
"为什么去哪?"
"黄家的婚事退不得,攸云她爸爸的意思是要你直接去抢新娘。"
"太荒谬了!你们既然认同了,我何必去抢什么新娘?"
"立冬,登邦他只有这个法子可以脱身呀!"
"你还是不忘为他找后路。"
"立冬,不是为他找不找后路,只是他对我有再造之恩,当初若非他拉拨我,今天我也没有机会在这替你牵这条红线,若没有他,我们母子也没有见面的一天。立冬,他已经退让了,你也退一步吧?"在电话中,乔玉苹几乎要流下泪来求他了。
一个是她亏欠的孩子;一个是她的恩人失去谁她都不愿意,只求他们能和平共存,别为难她了。
"我考虑看看。"
"立冬,别无选择了。"
"我会斟酌的。"
他切断电话,徒留她在彼端拿着话筒挂也不是的耳边尽是嘟嘟作响。
"怎么了?"在她身边的范父一直望着她。"玉苹,他答不答应?玉苹?"
他缓缓为她挂上电话。
"他说他会斟酌看看。"
"他来头很硬是不?"
"登邦,不管他是什么身份,我希望你别后悔,也别去阻止他们,除非一方放弃外,我们不要过问好吗?"
"他是什么职业?"经她这一说,范登邦愈觉不妥。他的出身一定不好,否则玉苹不会将话先压在前头,若是什么杀人犯或是什么服过刑的人,他是不会同意的!
"登邦,他是一家公司的负责人。"
"哪一家?"
"上一回攸云和叙昌的订婚典礼,他也在受邀名单之列。"
"那很好呀!他的身份不错才对。"范登邦心想,若他邀请过的人,来头也绝不小,也比较安心,总不好一个好好的女孩子去跟人吃苦受难吧!
"是啊!"
"既然如此,你怕什么?我欢迎都来不及了,岂有后悔之意,说得我心不稳的。"
"登邦,立冬说他会给答复。"
"这事已无缓和余地,叫他拿出意见。"
"我会告诉他的。"乔玉苹现在只有祈盼他们会有个结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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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的谈判流会了,只出席三席,若要强行通过势必引来反弹,是以宣布流会,拟在一个礼拜后再开会;而关立冬也正好趁这空档准备他与范攸云的事情。
"你出来,我在老地方等你。"
"我现在正在开会,不行。"
"那开完会立刻出来。"
"你很霸道。"
"随你说。"
范攸云一手拿着大哥大,一面听着营业部经理解说程序,她知道她这么做很没礼貌,可是他的电话不接,也会有事。
他当惯了头头,老拿她当手下看,说一即是,二字是绝不出口的,若有人想试看看他的忍耐限度为何,那可比在老虎嘴上拔须!不死才怪,她可没勇气试。
"范总,关于这一次在北青技资案上……"
冗长的会议终于结束。
明天她即将嫁人,现在她仍在公司办理交接,一点也没新嫁娘该有的样子,反正她明天要同人私奔,也省去了什么敷脸、什么护肤,这些都派不上用场了。
"范总,恭喜你。"会议一结束,走过她身边的主管级人物纷纷向她道贺。
Thank You
"范总,新婚愉快。"
Thank You
她总是以一贯的笑容及一句币四EKY佣打发,天晓得她现在可心情乱纷纷!爸爸一句"你自己斟酌";妈妈一句"看你的意思",她简直快成了主宰了。
爸爸的公司、妈妈的弥补、立冬的爱……她乱了,也几乎作不了主了,一切全看她的一念之间。
或者她该做个安分的淑女?也许她该做个无忧的贵妇?还是她该做他的女人?她乱了,世界全乱了,单纯平静亦或高潮迭起的生活,全在她的抉择之中。好难,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