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雷迪和杜凯丝上过床。她亲口告诉我的。”
“我不知道这个。”莎曼惊呼。“韩雷迪真是只丑陋的冷血动物。珍妮一定伤心透了。”
看着咪咪慢慢地将美味送入珍珠般的白牙中,莎曼羡慕极了。“老天,我爱死它了,将来我要自己开一家糕饼铺,尽情享受。”
“你会胖得跟鲸鱼一样。快点吃完,我要换衣服了。”
咪咪慢慢地舔着手指,连盘上的碎屑都不放过。“别催嘛,这是我这礼拜来最过瘾的时刻,何况,你明天才要穿那件新娘礼服,不用太久时间换衣服。”
她们所谈的新娘礼服是由昂贵的蕾丝制成,模仿路易十五时代宫廷流行的式样。朱力的设计作品就放在和他办公室相连的保管室,里面还有温度控制。
“这可是我要流芳百世的作品。”朱力告诉她。
明天为记者和受邀贵宾举行的发表会上,莎曼将穿那件礼服压轴出场,攀着朱力的手臂。往上梳起的发上将戴钻石头饰,与钻石项链相辉映。而她自己更如裹着——层层蕾丝花边的活宝石,再加上化妆的衬托,将有如处女公主般,由朱力介绍给目不转睛的大众。
要是大卫在巴黎,只要看一眼已出落得亭亭玉立的莎曼,包准会疯狂地爱上她,马上跪下来向她求婚。而她要吊吊他胃口,以惩罚他的冷落。
“换你了。”咪咪打断她的绮思。
莎曼清清喉咙。“有了。”她倾身向前,已准备好要攫取那形如兰花的美味点心。“高玛西和克里分手,而且已经怀孕两个月,她爸妈准会杀了她。”
咪咪的手顿时抚住胸口“呀”了一声。她俩已经嫉妒而且痛恨玛西好多年了。
莎曼这会儿算是赢了她那一份。她举起蛋糕慢慢地送到唇边,先在鼻下嗅嗅诱人的香味。这种蛋糕她最爱吃。她张开嘴正想尝第一口。
突然,一只手自她身后夺走她的美味,另一只手则扣住她的手腕。朱力吹胡子瞪眼睛地说道:“你敢吃!一口也不行!我可不要一只河马来秀我的衣服!”
“还有你!”他怒气冲冲地转向咪咪。穿著白衬衫、蓝西装,打着领带的他像极了指挥部总司令。“你这个损友,立刻给我滚回家。”
莎曼看着笑不可支的咪咪。每当她在想像她爸爸的声音时,总是浮现朱力的。
“爸,”咪咪喘口气道。“我哪能离开,新闻稿还没发,而且你还要我晚一点开车送你回家啊。莎曼只是在把蛋糕给我之前闻一闻香味而已,是不是,莎曼?”咪咪无辜地朝她微笑,她气得真想掐死她。
只好咬牙将蛋糕送到咪咪张开的手掌。“我请客!”她心不甘情不愿地说。
咪咪滑下凳子。“我免费提供你一个消息。听说菲力浦和卡洛琳的婚姻已经触礁。他们结婚才不过一个月,真惨啊!”说完伸手去拿面纸,转移朱力的注意力,闪电间便把甜点递给莎曼。背对着朱力的她一口便将它吞下肚。
分手前咪咪说道:“既然待会我还要去接你一起看电影,晚上不如就睡我家,明天早上我再送你来这里。”
莎曼点点头便跳下椅子走向更衣室。小心翼翼地挂好大卫送的洋装,仿佛那是件镶满钻石、珠宝的华服。一名助手将一件闪亮的黑色晚礼服套在她身上。
“美极了。”那女人赞道并退后一步让莎曼可以看见自己在镜中的曼妙身影。“伯爵夫人一定会很喜欢的。”
莎曼几乎没有去看自己闪亮的外表,优雅的颈线,裸肩上的带子,及脖子上闪闪发光的钻石项链,她心里唯一想要的是能使大卫爱上她的魔咒。
第二章
莎曼挤进咪咪的双门跑车后座,朱力坐前座,一面担心巴黎傍晚时的交通尖峰,一面担心咪咪的开车技术。“今天下午结果比我预期的效果还好,伯爵夫人订了好几套衣服。”朱力说道。
莎曼对没有见到伯爵感到失望,但没表现出来。“她似乎从那场可怕的悲剧中恢复过来了。”
咪咪拍拍她父亲的大腿。“坐好,爸爸,我们要走了。”一踩油门,车子钻进蒙田大道的车流,她在车阵间钻来钻去,冲过雷普大道后,左转圣多明尼哥街。
朱力哧得直打哆嗦。“慢一点,慢一点。”莎曼弯身向前安慰地拍拍他。
“咪咪,老天,小心!哦……”他一面呻吟,一面抓紧门把,眼睛甚至不敢睁开看。后座的莎曼,头也撞上前座的椅背。
“别向我妈提起妇女杂志的事。”她提醒他们。“我要给他一个惊喜。”
“没问题。”咪咪熟练地将车开上圣日耳曼大道,然后转到哈斯贝大道,接着方向盘一转到沙美街、“嘎”地一声停住车子。
咪咪得意洋洋地亲了朱力犹自颤抖的脸颊。“到了,爸。如果我刚刚开慢一点,我们现在还在店附近动弹不得呢。”
“莎曼是到家了,”朱力嘀咕着,一边下车让莎曼出来,一边拭去额上的冷汗。“但我们还没。你是不看到我死或血流如注不会甘心!莎曼,记得帮我拜托你母亲早上到教堂祈祷时别忘了为我祈福。有这个家伙在,我看我早晚要去阎罗王那儿报到。刚刚我的心脏就差点吓停了。”
莎曼亲了亲他的脸颊。“妈妈会很乐意帮你祈祷的,她帮每一个人祈祷。咪咪,八点见。”
望着这条毫无绿树的街道,莎曼的心情为之一沉,秀眉微蹙。她在这条街上住了——辈子,所幸还有几户人家在阳台上栽种天竺葵,使这条灰暗的街道有点生气。她住的公寓是十八七八年建的,从她房间的窗子,可以看到一所学校,几家店和一间小旅馆。有一天,她发誓,她一定要赚够钱使莉莉能住在一条有花有树的大道上。
进到屋里发现妈妈正在做饭。莉莉放下手中的锅铲回吻女儿。她们母女俩看似姊妹,虽然莎曼比莉莉足高出四英寸。同样的眼珠子,同样特殊的银金色头发,音调相同,连对巧克力的喜好都一样。
但莎曼的生活方式和莉莉大相径庭。她的求知欲和想拓展事业,走出巴黎之外的野心不同于莉莉认命的封闭式生活。
要她像莉莉这样形同自我放逐地甘于美容院店员的工作及每天上教堂祈祷的生活,她一定会闷死的。咪咪说得对,莉莉所交往的男性仅止于米契、朱力和她的牧师,想到母亲这么安于天命,莎曼简直要发疯,她决定要改变这一切。
厨房也充当莎曼的工作室,她在窗边摆了一个折叠的布告板,上面是莎曼的素描和作品。旁边一张小桌上则摆了她的素描本、铅笔、蜡笔、钢笔和杂志架放她的妇女杂志和费加洛仕女杂志。至于外面街上嘈杂的声音除了晚上拉上百叶窗外,根本无法阻绝,更加深了莎曼想功成名就迁离此处的志愿。
室内满是羊肉汤的香味。莎曼掀开锅盖。“呣,我的最爱。”
“今天的工作如何?”
“很好。”莎曼回答道,舀了一口尝尝味道。“妈,你不寂寞吗?”
“我有你啊,亲爱的。”莉莉拿出刚烤好的面包放到桌上。
“如果我嫁人了呢?”
莉莉斜着头笑一笑。“纳坦已经向你求婚了!”
莎曼抖了一下。“不,但我总有一天会嫁啊!”
莉莉的脸上浮现沉醉的表情。“当然,这也是我最期待的一刻。”
莎曼靠在厨柜上说:“妈,你快乐吗?”
莉莉擦擦手,将散在脸上的头发投向脑后。“什么问题啊。”
“好问题,你出门除了工作就是祈祷,这样怎么会快乐呢?”
“老天,听起来我好像很无趣似的。有那么糟吗,莎曼?我
不是整天都在外面吗?真是无聊的问题。”
“都是和米契及贝拉在一起。”莎曼念道,她似乎永远也无法跨过她母亲竖起的樊篱。“欧家人不算。”
她俩面对面地站着。“为什么不算?我喜欢他们陪我。贝拉是我最亲密的朋友。你今天说话的态度使我……总之,我不喜欢就是了。”
莎曼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儿去。“每次我提到要你去约会,你就阻止我。我不要你孤伶伶地一个人过活嘛!”
莉莉松了一口气,拍拍莎曼的手。“原来如此。莎曼,我已经有过真爱,我希望你也能够拥有。”
每次提到莎曼的父亲总是能引开莎曼的注意力。“你们的爱情一定很罗曼蒂克,是不是?”她故意问道,其实他们的故事她早已倒背如流。
她父亲母亲是在一个儿童乐园里相遇的。她母亲带大卫去坐迷你火车,后来他们一起玩球,结果她踩到一根木头,扭伤了脚。一个英俊的年轻人救了她,就是莎曼的父亲。莎曼常常将男女主角换成她和大卫。
“一见钟情的真爱。”她幻想地叹道。
“是的。”莉莉也沉湎在过去似地回答道,然后马上便回到现实。“纳坦打过电话来,打了两次。”
莎曼顿时警觉。她母亲又一次把问题岔开。但她不会放弃,总有一天,她要使母亲的态度软化。
莎曼到碗柜中拿出盘子。“他要帮我办一个生日宴会令我惊喜,咪咪偷偷告诉我的。”
“她不应该说的。”莉莉责备道。“现在一点也不惊喜了。”
“别怪她。她知道我不会对纳坦说,她这么做是想让我觉得愧疚,同情同情他。但我不会的。”
“依我看,他满好的。”
“是满好的。但这也是他的缺点。一个满好的、完全透明可预期的纳坦,我会觉得无聊极了。我要的男人是一个可以和我上博物馆,上迪斯可舞厅,一个看到我不会怕我的男人!”他不是大卫。大卫看到我不会怕我,只会以迷蒙的双眼望着我。”
莎曼对母亲谈起伯爵夫人。“她好勇敢。失去一个心爱的人一定很令人心痛,妈,父亲死时你是不是也很心痛?”
“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你看我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
莎曼紧紧地搂住她。“我好幸运。真不能想象如果失去你,我会如何。”
莉莉抚着女儿的秀发。“我也是。现在谈谈你的生日。你想做什么?”
“去沙尔特教堂。我们好久没去——九年了,你可以再读那上面的故事给我听。”
莉莉打量莎曼。“几分钟前你还埋怨我去教堂的时间太多,现在你又要求生日要在教堂里过,这不像你的作风哦!”
莎曼已经下定决心要在她嫁给大卫前打破她母亲的生活习惯。有一次的休假表示可以有第二次,然后她便可能出门约会!她强迫自己装出确定的声音。“我想那会很有趣的!沙尔特还有其他很多好玩的地方啊!”
莉莉在羊肉汤里洒上一点胡椒。“我以为一个将满十九岁的女孩会想到别的更好玩的事。但如果你真想去沙尔特,我就不厌烦地再讲那些故事给你听,从约瑟夫的故事说起。”
莎曼高兴地拥着母亲在厨房跳起舞来,但等到她们坐下来吃饭时,她的心情再度沉重起来。“妈,你为什么这么虔诚地信仰上帝?”
莉莉放下手上的叉子。“对一个天主教徒而言,这真是奇怪的问题。”
“不知道,但你仿佛圣人一般。”
“小心你说的话。我不是圣人。相反地,我们都是罪人,包括我在内。”
莎曼嚼着羊肉。“你不是,我要帮你找个男人让你结婚。”
莉莉气得甩下餐巾。
“你真的那么爱爸爸?”莎曼追问,显示出和孩提般同样的坚持。在她的脑海里浮现的是一场生死般轰轰烈烈的爱情。将来她和大卫也要经历如她父亲这般死生不渝的真爱。
“我爱你父亲。”莉莉说,然后便改变话题。“紫丁香花开了,明天我就买一把回来让你高兴些。我不喜欢看到你心情低落的模样,然后我们再来讨论旅行的事。”
“咪咪邀我看过电影以后睡在她家。明天你会来看我秀朱力的新娘礼服吧?”她盛菜时问。
“我一定不会错过的。贝拉今天收到一封大卫写回来的信。”
莎曼的呼吸霎时停住。拜托,别说他爱上了美国女孩。“他过得如何?”
“很好,很用功。我以前没告诉过你,你六岁时,因为吃豌豆,全身长疹子,你以为自己快死了。大卫还说要自己吃豌豆证明没那回事,但你拒绝。你说在天堂会很忙,要他活着来照顾我。”
“那他怎么说?”
“他要我让你和我睡在一起,还要每隔几分钟就装出打呼的声音。”
“为什么?”莎曼抓着桌沿专注地听,不愿错过任何一个字,大卫的故事她永远也听不腻。
“那会提醒你你还活着,他还严厉地警告我不可以睡着。”
莎曼心里漾起一股暖流。“后来呢?”
莉莉笑道:“我睡着了。贝拉和我今天还为这事笑了好久。”
“在欧家人在集中营受的那些罪之后,大卫当了济世救人的医生,意义更是重大。”
莉莉的脸上掠过一抹难解的神情。“是的。”她静静地说道。“希望他很快找到一个意中人,结婚以后定下来。贝拉和米契想抱孙子喽。”
莎曼的心脏急促地跳着。“他有意中人了吗?”
“至少我确定他有去约会。”
莎曼顿时胃口全失。
洗过碗后,她俩如往昔般到一间空着的房里一这里昔日曾是她俩假想的宫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新闻播报说柏格第三度赢得法国公开赛的冠军。画面随即转到纽约。那位播报员长得也满不错,但还是略逊大卫一筹。
“各位先生女士,”他报道着。“两天前,本人刚从以色列回来,看到巴解组织因边界纷争而残害以色列人,有四人死亡,许多不到十岁的小孩受伤。以色列扬言报复。卡特总统发表谈话谴责无辜生命受害。法国季斯卡总统也警告各地的恐怖分子放下他们的武器。下周的联合国安理会将讨论这个议题。”
他停了一下,脸上浮现一抹笑容。“通常我播报新闻不会做个人评论,但今晚是个例外。”他笑得更深了,两眼闪闪发亮。“本人深感荣幸要宣布卡特总统今天提名联帮法官李莫瑞为最高法院的法官。参议员高麦斯尤其支持这项提名。这里是黎艾维来自纽约的报导。晚安。”
“哦,老天!”莉莉惊呼。
莎曼吓得跳起来。她母亲脸色惨白。她心里浮现心脏病发作的可能性。
“妈,怎么了?”心慌意乱的莎曼揉着莉莉的手腕,焦急地回想大卫教她的急救术。
她缓缓地将莉莉的头放在她自己的两腿间。“就这样不要动。”她命令道,然后赶紧去倒了一杯水来。“现在我扶你坐好。拜托,告诉我你哪里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