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常回去看他们的。”咪咪说。“请答应我吧!一切都会像从前一样。”
莎曼低头藏住自己的泪水,不可能再像从前一样了。从前与梦想一起都被莎兰毁灭埋葬了。喔!亲爱的,可爱的咪咪。
“答应我!”咪咪央求着。
与自己最好的朋友一起开创事业的美景,使莎曼再也想不出任何理由拒绝。“好吧!合伙人。让我们一起做!”她们高兴得抱在一起,弗莱迪也高兴得在床铺跳上跳下。
“你必须见见美琪。”第二天莎曼对咪咪说。“没有她我真不知道自己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咪咪与美琪非常契合。在很多方面,她们都很相像。最像的是她们始终与莎曼站在同一阵线上。在昏黄的烛光、温润的葡萄酒、烟薰的鲑鱼、沙拉与烤马铃薯的晚餐里,三人建立起将一生持续的友谊。
“太棒了!”美琪开心地说。“告诉我你们预备怎么办?”
莎曼深吸一口气。“我们打算辟一条线吸引高级百货公司和精品店的客户群,在达拉斯和洛杉矶有服饰大卖场,但纽约没有。”莎曼说。“咪咪将负责销售部分。”
知道大卫是莎曼不愿去纽约的原因,咪咪接口道:“我打算在纽约开辟展示中心,并且聘用一个业务员。”
美琪点点头表示了解。“谁要负责生产?”
“菲律宾有一位段先生。史伊芙和邓乔茜都说他很棒。”她说,两人都是业界的名人。“不过,首先我们得卖出足够的货品以取得优渥的价格。”
“那要多少?”美琪问道。
“至少要六百件。”莎曼解释道。“否则不足以使厂商赶工生产。睡衣生产不像高级时装投资大,运费、广告和展示会比较花钱。经销商需要诱因才会向我们买货,如合作广告、回扣,以及准时到货。如果经销商打了广告,产品却迟迟未到,他们有权取消订货。”
她概括地描述设计师所扮演的角色,让美琪心服不已,咪咪则早就知道莎曼在服装方面具有敏锐的商业头脑。
莎曼又道:“我至少要出国三个礼拜,确定样本做出来的确实和品质。”
“我可以感觉得出来你会成功。”咪咪说道。
笑容灿烂的莎曼回道:“但愿你的金口玉言能传到上帝的耳朵。”
第二十章
莎兰又是一阵痛苦的收缩。老天,她真恨大卫。婚姻对她而言根本是一个无聊的徒刑。他们分房睡,从未做过爱,从没有一起出门。她花了一大笔钱把房子装潢成最流行的样式,他称赞过她吗?一次也没有。那个男人在乎的只有一样——孩子。他把她的烟和酒丢掉,叫贝塔看着她,威胁她如果她不好好照顾自己就要离开她。她父亲也好不到哪儿去,居然同意大卫下的鬼命令。她照他的命令吃营养餐、喝牛奶、睡眠充足,还要散步,都变得臃肿不堪了。 怀孕真讨厌。怀孕期间,她拒绝看任何一本大卫带回来描述怀孕的喜悦及胎儿发展的书。(只有一个男人想得出这种鬼主意!”)去他的胎儿发展!她快痛爆了。
她的羊水几个小时前就破了。或者是昨天就破了?脚踝已经肿起来,脸也肿了。大腿上还起了红疹子。这九个月来,都是大卫和她肚里的魔鬼在控制她的生命。“你在做什么?” “我把床摇上来一点,别压!”
“我爱压就压。”她恨他,恨他的命令,恨他们把她关在这里,这个叫做产房的牢房。一位身穿着白色制服,灰色头发,脸上挂着白痴般笑容的护士走了进来。“你来做什么?”
“来为你做准备,欧太太。”她掀起床单。
“出去!”莎兰咬牙切齿道。
大卫不好意思地看看护士,她回以同情的微笑。“莎兰,这是她的工作。”
莎兰没有错过他俩交换的眼神。“好吧,让你弄,但别把那玩意儿滴到我腿上。”
“你应该友善一点。”护士急匆匆走出去后大卫说。 “狗屎!”莎兰吼道,又是一阵痛楚。她汗如雨下,大卫擦拭她的脸。“友善,友善只适合形容你,大卫。”她喘息道。“有礼、友善、乏味,你真像个警察!我恨你,这一切的痛苦应该要发生在你身上,不是我。”
他咬着牙。“你这只是使你自己更痛苦而已。”
她无助地呻吟,用身体的一切力量诅咒他。“还要多久?”
“快了。”他说,看看监视器上面的图形,步出房间,很快地和护士交谈。几分种后,莎兰的妇产科医师——葛大夫进来,检视机器出来的图形,和大卫交换忧心的眼神。
“莎兰,这只要几秒种就好。”他拿出一双手套套上,轻轻地做内诊。然后招手叫大卫到外面。 大卫几分钟后回来。“莎兰,听我说,我知道生产很痛苦,所以我们准备把孩子拿出来。”
她惊恐地张大双眼——把孩子拿出来。要开刀!“滚开!”她不会允许他们在她珍贵的皮肤上动刀留下疤痕。她会永远不能穿比基尼。会失去昔日健美的肌肉组织。他疯了吗?“不!”
“我很希望不需要这么做,但你的血压太高,胎儿可能会受到伤害。胎头再不出来,你们两个都会有危险。所以请你了解我们是不得不做剖腹产。”
她猛烈地摇头。“不!我不要被毁容!”
这就是她的原因!只因为不要被她的爱人看见疤痕,这样就要扼杀一个生命!母狗。他真是恨死她了。几个月来的悲惨岁月,看她自怜的模样,容忍她无理的要求,他已经把自己的情绪绷到极限。但现在,她无视于婴儿——她自己的婴儿——的生命令他作呕。
“莎兰,我们必须挽救你的孩子以及你的生命。”
她的脸扭成一团,另一波痛苦向她袭卷而来,她咬着牙,根本没去听他一连串的话,她不想听,也听不懂那些名词。什么扩张、妊娠毒血、羊水的。
“莎兰,我不希望你血崩,婴儿有点问题,但你才开了五公分,全开要十公分。婴儿已经疲倦了,我不希望他胎死腹中。” “我不在乎。”她呻吟道,接着因为另一阵痛苦而尖叫。“反正你就是要开刀,是不是?”
大卫点点头。“是的,我们不得不之么做。”
“我永远不会原谅你的,永远不会。”
“随你便。”他低声咕哝。“我几分钟后再来看你,我得去消毒一下。”
护士将她推过一道长廊,她遮住眼睛,不想看到天花板的瓷砖。“我讨厌这个地方。”护士安慰她很快就会过去了。
“还不够快。”
“我们到了。”护士道。“这里最好的房间,产科套房。”
莎兰不禁呻吟,套房!这护士一定疯了。套房该是五星级的饭店,而不是这种以她为中心的大灯光.她闭上眼睛避开强光。她不要在这里,她想要控制自己的生命,想要回家,回家和贝塔在一起,回到从前小腹平坦的有趣日子!真想不通,露露怎么会羡慕她的怀孕呢? 医护人员穿着宽松的绿色制服,看起来比电视上照出来的还要丑,已准备就绪。偶尔其中一个会弯下腰来说些有关生产的事。狗屎!
她哀嚎道:“把他们全弄出去,大卫!”
大卫站在覆住她的白色床单上方。“我们会仔细照顾你的,别抗拒。”
“不会太久的,小妈妈。”妇产科医师和麻醉科医师道。
“那是什么?”她抓着大卫的手问道。旁边桌上整齐地排着亮晃晃的工具。 “梅欧台。”
她脑海里响起警钟。医生将用它们把她开膛剖肚,她试图逃开。
“我要出去。”
“我们开始吧。”一张戴着面具的脸说道。有人打开收音机。她真不敢相信,这些屠夫们居然在音乐会的旋律下工作,她居然快死了还要受那鬼定音鼓的折磨!
大卫走到她身边,他眼里有紧张和哀虑的神情。不!还有恐惧。大卫会害怕?他有可能也会为她害怕吗?她怀的这个孩子真要永远让他们牵绊在一起了。
婴儿的胎动转移她的注意力。又踢了,但没那么强烈。她觉得他仿佛在哭泣。有可能吗?她怀疑。胎儿在子宫中会哭吗?头一次对没上过课或读有关胎儿的书觉得遗憾。 麻醉医师施行麻醉,莎兰的灵魂仿佛飘出身体,痛苦被抛到九霄云外,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人也看不见。
医生的手小心的捧出重六磅七盎斯的婴儿来到人世。他的父亲站在护士旁边,看她处理他那二十一英寸长、浑身是血的小家伙。当婴儿发出第一声啼哭,大卫的脸才总算露出微笑。他热泪盈眶,但很快又转而微笑。大卫向大家宣布婴儿有手有脚,还有一根棒子。
“自然。”莎兰呢喃道,但没有听见。她的任务完成了,睡着了。
醒来时,她已经回到私人病房,黄色的墙上漆着小丑和泰迪熊。窗帘敞开,流泻一室阳光。 床对面有一张有缺口的镜子。前一位病人的卡片还钉在镜框上。她瞧瞧自己,看起来好像历经一场大战似的。除了洗澡之外,她还得洗个头。她躺回枕头上计划着。她得换个新发型,轻盈一点的,才能搭配她的新身分。无忧无虑,那就是她想要的样子。她摸摸自己的脸。嗯,她可以去伊莉莎白·雅顿的美容沙容做脸,还要开始严格的运动训练,以帮助自己恢复以前的身材。
贝塔得开始学做营养餐。老天!家里的厨房全是食谱,她买来主要是为了好看装饰用的。只要她能瘦回去,她要再买一个全新的柜子,然后开始她自己的公司。 她在床边铁柜的抽屉里找到纸和铅笔,画出蒂芬尼椭圆形豪华商业卡,她真以自己为傲,脑中兴奋地充满各种计划。有人敲门,她有点期待是大卫,结果进来的是一位助手,手捧一大束玫瑰,她有点失望,但随即抢过卡片。
嗨,妈咪,我们爱你和孩子,美好的未来就在眼前,署名是她父亲和祖母。
她拿起一朵花,慢慢在鼻子下转呀转的,呼吸它的香气。孩子至少已经造成一点转变,卡片便是证明。至少家里人不愿失去这个孙子。孩子居然有这么大的魔力。从现在起。一切都会好转,她将是欧大夫夫人,她自己命运的主宰。 笑容倏地消失,代之而起的是秀眉微蹙。是的,她几乎忘了。她计划和莎曼一样成名。都是美琪那只猪猡在电视上访问她,使她一夕成名,不然谁会想到设计睡衣也能成功。等她开业,她帮名绅富豪筹办宴会一定使她成功,而且更加出名。此外,她过的是比莎曼更有趣的日子,丈夫会站在她身边。如果他想看她儿子,最好听她的话。她已经厌倦了向宴会女主人编造大卫不能出席的理由。她的生活一定会改善的,一切都会在她的控制之下。房里响起她的笑声。她的手拂过手上的名单。出生通告。第一张她就要寄给她亲爱的双胞胎姊姊——署名快乐幸福的爸爸妈妈。 婴儿室里,大卫惊讶地望着怀里的新生命。他看过很多婴儿,也不是心存偏见,但确实没有一个婴儿能比亚瑟漂亮。他的皮肤不像梅子般皱巴巴的,而是粉里透红——还有头发!浓密的黑头发,像他父亲一样!待会儿他要带相机来帮他照相,寄给他在法国的父母。
当父亲了,这两个名字的音不错,这就是他。大卫爸爸,老大卫,老爸,爹地。当一个男人抱着儿子时,似乎心里总会有某些感触。他轻柔地摸着儿子的脸颊,好软,比棉花还软,让人爱不释手。他亲吻他的宝贝,看到他满足地扭动身躯回应,不禁莞尔。代表这孩子还满聪明的。他还会抓住父亲的手指,这可不是反射动作,要用脑筋的。 突然想到儿子可能想听听父亲的声音。他想了好一会儿,才决定该说些什么才好。他清清喉咙。
“我爱你,儿子,你赢得了战斗才生下来的。”他把儿子抱到胸前,脸颊亲腻地磨蹭儿子的头。“我们是一国的,你和我。我将设法提供你无忧无虑的生活,绝不让不幸的事发生在你身上,我保证。”他将儿子抱远一点,看看他的反应,接着安详地坐下来,满足地和儿子在一起,小家伙此时也识相地重回梦乡。
大卫此时才有时间细想自己刚才说的话。他的思绪开始纷乱,他要如何做到自己的承诺?婴儿需要母亲,他又希望他吃母奶,上哪儿才找得到愿喂母奶的保母?在这个毒品泛滥的社会,他可不敢冒险。 摇着怀里的宝贝,他近乎哽咽,眼睛刺痛。他无助的儿子不知道他父亲无法忍受他母亲,是他母亲欺骗了他,所以才会有他。也许大卫该回法国去,莎兰不会在乎的,就算这辈子不再见到孩子,她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冷静下来,控制一下,他厉声告诉自己,但太晚了,泪水已滴到亚瑟的脸颊。孩子眨眨眼。由于害怕会把焦虑传到孩子的身上,他赶紧吻去他小脸颊的泪水。亚瑟扭头仿佛在寻找父亲的唇。大卫无法抗拒地再度亲吻小宝贝玫瑰花瓣般的红唇。世上没有任何东西会比浑身干净、洒上爽身粉的婴儿还好闻。他尽情呼吸孩子身上的香气,一股骄傲之情油然而生。他们得成功,老天,一定要! 道尔走进婴儿室。“他们告诉我你老婆生了儿子,我立刻赶来,恭喜,当父亲的感觉如何?”
大卫骄傲地展示自己的儿子。“如果你小心地护着他的头,我就借你抱一下。”
道尔微笑。“马上就变得令人讨厌了。”
“我是说真的。他长得像我,你说是不是?”
道尔两眼一翻。“事实上我还认为他说话和走路都像你呢!”
大卫咯咯大笑。
“医生们,”值班护士取笑他们。“这孩子要被宠坏了,我可不准你们内科医生破坏这里的规矩。何况,亚瑟该换尿布了。” “我还会再来的。”大卫警告道。“我可不管什么规矩,因为他是我的孩子。”护士大笑。
他和道尔走向自动餐厅。“你们两个打算怎么帮他取名字?”他们端着咖啡走到桌子旁时道尔问。
“不是我们,”大卫生气地反驳道。“是我。莎兰一点都不想管这个。我告诉过你她善变的情绪。我本来以为她花大钱装修过房子后,会愿意谈谈名字的事,但当我提起时,她却说她不想管。我把他命名为亚瑟,西伯来文代表幸福的意思,有我们当他的父母亲,我想这孩子未来需要很多帮忙。” “你要怎么办?”道尔问,用手撑着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