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她说。“你才给我听清楚。我不是敌人。你身为公仆,非但没有为民服务,反而处处嘲讽我。”
他抓起她的手臂,指甲掐入她的肉里,莎曼用力挣脱。“小姐,你这是在浪费我的时间。” 他没把她轰出去给了她一点信心。
“很抱歉,如果我有不礼貌的地方。但我的货主的母亲去世,他的工厂要休息几天。”
“叫他用公司名义补文件,这是规定。”
“到那时候就太晚了。我那些店已经花了大笔钱打广告,届时货出不去,我就死定了。求求你,行个方便,让我检查一下货物,看看遭受多少损失,好重新订货。”
但用软的不能奏效。
“不可能。首先,这不合规定,连你来这里都不合法。”
二十六岁的莎曼已经不再是十九岁时那个好骗的小女孩。“好,你不给我任何机会,我只好去找我父亲,高参议员。” 这句话引起他的注意,莎曼又再祭出撒手锏。“然后联络我的好友电视记者黎艾维和莫美琪,他们有顶尖的工作人员可以调查此事,很快全国就会知道,我们的政府只认文件,不愿帮助辛苦工作的诚实纳税人。”
他火冒三丈,莎曼可以清楚地感觉出他的怒意。上帝!她会不会玩过头了?她并没有祈祷她的威胁能奏效。幸好,他没注意到他父亲几年前便离开公职,艾维现在在伦敦,而美琪在旧金山。
“好吧,”他领她走到机棚后方。“这就是你的货物,我特别通融你在我的监督下,你有三十五分种的时间可以检查你遭受多少损失。” “三十五分钟!”她叫道。
“要不要随你便。”四个彪形大汉主动帮忙她撕开胶布,帮她省了几分钟宝贵的时间。有十二箱受损。
她汗流浃背,最后几分钟,从眼角中,她瞥见夹在另外两排中间的箱子居然有破洞!她迅速拿出相机拍子几张照片。
“嘿,你在做什么?”海关人员问道。
她心里想着大卫,没时间和他罗嗦,“这叫搜集证据,一方面给保险公司,一方面可以提供给新闻媒体。那些箱子边居然有洞,如果我都能看见,我很讶异你居然没看见。”
从他脸红到脖子上的神情看来,显然他并不像他所声称的是亲自封好这些箱子的,而是叫人去做,更加令人怀疑货物是在哪里受损的。 “这没有必要。”
“人都会有疏忽的时候,欧先生。”她采取外交手腕。“现在你愿意让我把那些要补标笺的货品载到农夫大道的委托仓库吗?这是公司名字。我们会让保险公司的人把损失提报为窃盗损失。而且很快补送文件来。”
他生气地填好必要的表格。
“我星期一再来,谢谢你的帮忙。”她回头说道。
她冲过农夫大道和费沙姆见面。如果她星期一给他式样,他可以换掉那些受损的衣服,然后补上标笺。
坐计程车回饭店的路上,莎曼耳边响起美琪最后的建言:“看到大卫时,觉得什么是该做的就去做,你不欠你那婊子妹妹任何人情。” 计程车停在饭店面对中央公园南面的入口。她到柜台登记。“有我的留言吗?”职员交给她一张纸条。她颤抖着手接过来,是咪咪祝她好运的留言,她气恼地把纸条揉成一团。六点钟,等到两个小时后来时——如果他真的会来——她可能连招呼都打不出来了。
第二十三章
亚瑟三岁时,大卫把办公室从儿童医院搬到华盛顿街的帕芙洛区。他桌上还摆了一张亚瑟最近在三轮车上拍的照片。他六岁了,顽皮的笑容深得父亲的喜爱。他头一次到办公室来的印象是“整齐”,莎兰则说道这是职业资源浪费。“你到好一点的地段开业可以赚更多的钱。”
这些年来,由于莎曼不愿和他联络,他便让日子就这么过了,而没有和莎兰抗争,把儿子从她身边带走。她对儿子的爱令他惊讶,但却对儿子有好处。本来以为她会视儿子如敝屣,但既然她没有,他也只好屈就地过着空虚的日子。但莎曼今天的留言重新激起他心中的感情。巴尼和黛丝对她的信任使她得以印证自己的能力,但也激起莎兰的嫉妒,就是她告诉他莎曼和王彼得之间的故事。
“奇怪,道尔居然没有告诉你。那男的是个电影导演,想想莎曼居然会为一个日本鬼子张开大腿!”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道尔驳斥他。“好让你像现在一样受尽煎熬?”
“对你而言,好像事情不是黑的就是白的。我能给她什么?难道你忘了我不是自由之身?”
道尔生气地吼道:“离婚啊!我没时间再管你们闲事,这是我最后一次说你。女人家说的和真正想要的不见得完全相同。我知道莎曼对你的感情没话说,当然她受到的伤害太深,不愿意和你见面也是人之常情。大卫,你是天字第一号的大傻瓜。我叫你和她结婚,你坚持要等,还建议她专心发展事业,使她轻易相信莎兰的谎言。”
“当时莎曼还在服丧中,我希望她能把握机会求发展,不要被我绊住,直到她确定自己的心意为止。”
道尔嗤之以鼻。“看看你那聪明的脑袋把自己害得多惨。亚瑟还以为夫妻都是分房而眠。他总有一天会长大搬出去,过他自己的生活,而你呢?你就成了孤苦无依的老男人。这又如何?难道你喜欢惩罚自己?”
——现在道尔说的话还是一样。他接到大卫告诉他有莎曼的消息时到大卫的办公室来。“别再去想她的动机。”他劝他。“这是上天对你的恩赐,别放弃自己的机会。这是我最后的建言。问问你自己,她为什么不再见王彼得。我猜是她还爱着你。你们两个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彼此需要,想想你本来打算怎么过这一生的?”
大卫确实在想,整个下午,开车回家的路上,换衣服时,他都在想,想道尔的那番话。他真希望自己有一颗水晶球能在今晚见她前预知她的想法。
他不敢去想她会结婚,怀另一个男人的小孩。如果他不告诉她他爱她就让她走,他会责备自己一辈子的。现在最重要的是告诉她当年的实情。如果她愿意原谅他的话,他愿尽一所能解决其他的事。如果,一个未知的假设。现在他只知道她要求见他。
一回到家,耳边就响起一阵声响。亚瑟灵敏的耳朵听到他回来,马上发出一声欢呼。
“嘿,爸,看看我!”
没几秒钟,亚瑟便滑下栏杆。大卫抓住他,两个人热情地亲吻对方。像他父亲一样,亚瑟的头发也是桀骜不驯。“把电视小声一点。大卫命令道。
亚瑟毫不畏惧地宣称:“爸,你回来得正是时候。贝塔在爆玉米花,我们租了‘ET’回来看。”他在大卫面前跳来跳去。“为什么我从没见过莎曼姨妈?”
大卫在松领带的手突然僵住。“谁向你提起她的?”
“黛丝曾祖母在妈妈走前从佛罗里达打电话来,说莎曼姨妈是妈妈的双胞胎姊姊,妈妈抢走电话,”他生气地跺着脚。“妈妈叫贝塔带我到厨房,这不公平,如果莎曼是妈妈的姊姊,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她?”
大卫掩饰住自己的惊讶。为什么黛丝要选在这个时候告诉亚瑟莎曼的事?他可以想象莎兰的反应。“你问过妈妈吗?”亚瑟点点头。“她怎么说?”
“莎曼姨妈住在加州,从没到纽约来过。她会带我去那里见她。妈妈找露露,叫我告诉你多拿一些维他命C回来。”
“还有别的吗?”
“妈妈要星期一才回来。”亚瑟在房内钻来窜去,假装自己是飞机。“她交给贝塔好多事情做。我要吃冰淇淋,七个球的。”
大卫在他转身时抓住他,摸摸儿子的头发。“骗子,最多两个。”
“五个?”亚瑟乞求道。
“两个。” “三个?”
“别想再试运气,否则你只能得到一个,照妈妈说的。我今晚要出去,运动。”
亚瑟根本不在乎,他冲到厨房告诉贝塔这个好消息,在楼上的大卫刮胡子时两次割到自己,离开房间时才发现自己袜子穿的不是同一双,只得再回房换。心脏激烈的跳动警告他如果他再不能定下神,莎曼将面对一个不知所云、过度紧张的蠢蛋。
坐在偌大的豪华套房中,俯视中央公园,莎曼长吁一声。她挑剔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对自己所选的无袖奥斯卡黑色丝质洋装颇为欣赏。前襟很高,背后却性感地露出一大片凝脂般的肌肤。肩部镶了一些莱茵钻,还有V字领也镶了一些,增添些许淘气。头发则用黑色缎带绑着,当她转头时,黑色丝带优雅地晃动,更增妩媚。全然是一个充满自信、亮丽的女性形象。
她想欺骗谁?她苦涩地想。她现在口干舌燥,手心冒汗,胃部纠结。她穿上黑色缎面高跟鞋,跟部也镶有莱茵钻。
两个房间的套房到处摆饰着珍贵的艺术作品和古董。偌大的卧房和起居室各自有水晶吊灯和白色大理石壁炉。
成对的柜子是以上好的玫瑰心木制成,还有隐藏式遥控的电视及装备齐全的酒柜,今晚见大卫对她是最大的考验,不再隐藏,不再躲避纽约。她坐到沙发上看电视新闻。柯艾德,纽约的新选市长问观众:“我做得如何?”
“比我好。”她喃喃自语,紧张之情重新燃起。街上警车声划破黑夜,钟上的指针告诉她没多少时间了。大卫也许会从大厅打电话上来通知他来了,也许不会。她会等到八点四十五,如果他再不来,她就离开。
激烈的敲门声使她跳起来,几乎撞倒茶几上插满水仙花的小花瓶。她很快地伸手按住自己的心脏,润润嘴唇,深呼吸,然后打开门。
大卫!他低着头对她微笑,她觉得内心仿佛要融化了一般。他穿着海军蓝的羊毛装、白色衬衫,蓝色条纹领带,外套挂在手上,整个人堵在门口。自尊心夹杂痛苦的回忆使她不敢冲进他的怀抱。
“哈罗,莎曼。”
有好一会儿,莎曼觉得自己的舌头好像不听使唤。“哈罗,大卫。”她终于挤出声音。
复杂的情感淹没了她。她的心在飞扬,脉搏加速,但她依然僵直地站着,定定地凝视眼前不曾一日离开过她脑海中的男人。
几许白发使他分明的五官更添魅力。高大宽肩、瘦削的身材展现运动员般的粗犷。唯一的不同是他的眼睛仿佛更加深邃而清灵,暗示曾经历经风霜,就像她一样。靠他那么近,闻到他熟悉的古龙水味,她觉得两颊又飞起红霞,想起他身上每一寸肌肤的抚触滋味;在他灼热的注视下,眼神中传达和以前一样的赞赏,她紧张地用手抚平洋装上的绉褶。
大卫凝视她的蓝眼睛。老天,他好想她,想他们失去的那些年。她的发型不一样了,往后扎起,还系有配衣服的缎带。“我以为直接上来会使气氛轻松些。”他说,努力找话说。
看得出来他的话使她放松了些。香水也不一样了——更撩人,更性感。
待她一转身,看到她背后凝脂般的肌肤,他的内心不禁发出呻吟。只有信心十足的女人能穿这种衣服,大胆而性感,挑起他的情欲,他曾经和她做过爱,尝过她和身上的每一寸肌肤。现在他好想再来一次。他猛抓头发以免自己出丑。
“你过得如何?”她问,几乎认不出来自己紧张不自然的声音。
他的视线在她丰满的唇上逗留,掠过她的胸部,最后停留在她的眼睛,实话实说。“打发日子罢了,你呢?”
“好极了。”她回道,内心却道尖叫全然不是这回事。“高氏西部分支营业额成长了百分之四十九。咪咪、朱力和我也合作愉快,除了服装,我们还加了香水系列。”太棒了,我在说些什么废话。“你行医的情形呢?研究工作进展如何?”
大卫深吸一口气。“很好。”
我们的生活就这么说完了。“很好,我去拿披肩,我在艾德华厅订了位。”
他拦住她,大腿碰到她的衣服。她猛然跳开,仿佛被烫伤似的。“莎曼,你饿了吗?”
“不怎么饿。”她承认,以她现在的情况根本不可能把食物送进口中。
“我宁愿你取消订位好让我们可以私下谈谈。这不是我来的目的吗?谈谈过去,不也是你打电话给我的动机吗?”
她可以感觉胸口中的压力,他的触摸所引起的电流。她不敢开口,只能引他走到起居室的沙发。她想坐到另一张沙发上,却被他拉下坐在旁边,一支手抓住她的,仿佛害怕她会跑掉。
大卫直截了当地说:“我等了好久才有机会说这句话,我从没有在知情的情况下和莎兰上过床。”他指的当然是那天她和艾维撞见的那幕。“这些年,我从未碰过她,一次也没有。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他静静地、坚定地说。
她的唇在颤抖,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我很难相信不知道那是莎兰,不是我。‘我可以在黑暗中找出你’,这是你说的。”
他长叹一声。“后来莎兰自己承认说她偷用了你的香水。”他冷漠的眼神闪着怒意。“你买的特殊灯罩使房里灯光昏暗。而且如果你还记得,前一天晚上逸民过世我整夜在医院,所以当时我昏昏欲睡,根本毫无招架之力,而且她一句话也没说,我怎么知道不是你?我很自然就以为是你,我给你的信中就是这么写的,但麦斯和道尔说你把信撕了。”
她没理会这个,生气地问:“那你为何要娶她?那可是光天白日之下,也没人拿枪指着你。你要我怎么相信你托我父亲或道尔带来的口信?在你和莎兰的婚姻依旧存在的情形之下,你可能觉得没那么糟,是不是?”
她的话字字刺在他心上。都是因为他,她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轻易相信人的小女孩。受过伤的她,现在充满了棱角,小心翼翼。
他简短地重述莎兰到他办公室的那一幕。“她来要求我找医生帮她堕胎,坚称我是孩子的父亲,我安排她做检查,证实她的确怀有身孕,于是我提议先照顾她,再找个适当的夫妻领
养小孩。”
“她说孩子是你的,你就相信了?”
“是的,因为我们太痛恨对方了,使我不得不信,她不愿生下私生子,要求我找医生帮忙堕胎,否则她就自己去找。但她最后却违反我们的协定。”
“什么协定?”
“我们的婚姻原本只是一种形式,是为了给小孩一个名分,以拯救他的小生命。我们预定小孩生下来就离婚,由我抚养小孩,因为亚瑟无疑是我的小孩,即使我后来没做血液测验也看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