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做过广播,我想你马上可以上台。”就这样,没有口试,没有试镜,莫美琪窜上了电视主播台。不到一个礼拜,她就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不只是昙花一现而已。她先播放地方新闻,但到了月底便加报全国的重大新闻。她卖力地工作,赢得了不少掌声及更多的主播时段。晨间的广播工作也没有停止,只是怠忽了学校的课业。
当时她向艾维说:“我还是要当律师。”但他当时从她眼里闪烁的光芒便可以看出,她不适合埋首书堆,台前的工作更适合她。
艾维教她如何操作录影机,如何控制时间好插播广告,如何加快速度讲话,但又不致让人听起来好像有辆火车在后面追着跑似的。当然还有其他的细节。在他的调教之下,美琪显得更加出色。她古典的五官,生动的表情,迷人的侧面使她成为传奇的人物。
“切记要查证你的新闻。”艾维再三交代。“好的主播总是再三查证,一旦被捉到小辫子,信用就完了。”
她暂时放下法律的事业,想试试自己在新闻界能闯出什
么名堂。脚踏广播、电视两界,她经常参加跨部会的会议。有一次艾维就在一次广播会议中再次遇见她,酒过三巡,她便道出她的际遇。
“一切都是命。”她说。朱力安,那个伟大的萨克斯风手过世,葬在佛州。美琪采访了冠盖云集的丧礼。之后,她打电话到纽约,看有没有人对她采访的带子有兴趣。起初她得到的回答都是:“我们会再和你联络。”
“你可以看出他们并不在乎,艾维。”
她在佛州的两年半主播生涯赢得全州的赞赏和信赖,接下来两年,她转到康乃狄克州。
当她鼓起勇气向老板要求加薪,她的命运再度起了变化。老板告诉她她年薪两万两千美元已经是全台最高,美琪马上离开他的办公室。一个小时后回来说她要找一份工作,请他帮她写介绍函。
幸运地,电话经理很赏识她的勇气,打电话给纽约一个朋友试播她的带子。两个星期后,美琪开始和艾维合作节目,他俩的友谊发展得更深,只是他从未告诉过她他和莎兰的关系。
美琪采访高麦斯参议员而改变了她的一生。他借故留她下来,请她吃午饭,两人眉来眼去,爱神的箭就这样射中了她。对美琪而言,她对麦斯可说是一见钟情,他是她生命中第二个男人。他们第三次约会后,就在他办公室的沙发做起来。
几年后,他的秘书劝他丢掉沙发。“绝不!”美琪像只母鸟般保护她的爱巢。结果沙发搬进了她的公寓。
麦斯坚持不让他们的韵事曝光。“如果别人知道了,你就会从记者的角色变成被采访的对象。虽然我很荣幸成为男人嫉妒的对象,但我想我们还是保密比较好。”
美琪知道麦斯的老婆已经死去多年,但她信天主教的爱尔兰裔家人并不赞成她和麦斯的关系。他们不愿她浪费青春在一个年纪比她大那么多的男人身上,而且还是个犹太佬。她告诉他们除非接受他,否则她不会再回家。她是认真的。何况,她从来没这么快乐过。既然她从来就不像普通女人,他们又何必要她过普通女人的生活。只是她没说出莎兰对她的敌意。
艾维怀疑美琪和麦斯的关系会发展到什么程度。莎兰恨美琪。又回到莎兰——他的地下情人——美琪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莎兰也同意,虽然她常常肆无忌惮地在他面前批评她。
艾维不久前曾经问美琪。“麦斯对你而言不会太老吗?”
美琪瞪着眼腈看他好像他失心疯似的。
“老?”美琪不敢置信地说。“麦斯是我见过最年轻的男人。任何女人都会羡慕我现在的位置。”
“你们的关系会如何发展?如果他竞选总统,就更没时间陪你了。”
“我们总会找到时间的。而且我们都是单身,就算被新闻界撞见,也无伤大雅。爱上麦斯使我有机会接触到一个好男人。我们尊重彼此的事业。而且我也不否认他的权力增加了他的魅力,我爱他的机智和他的社会良心。你看过更适合我的男人吗?”
应该问我看过更粘莎兰的男人吗?艾维想。
艾维走向美琪。该不该救她呢?艾维装着一脸严肃,走向美琪身后微笑地看着她。
“很高兴在这里遇见你。”
“哦,艾维,你来晚了。”她转身和邻座那个无聊男子说拜拜。“抱歉,今天恐怕得到此为止,艾维和我有要事相商。”
艾维的手用力压住她的手臂,不让她起来。“别傻了,我们的事不急,看得出来你很开心。”那男人认出艾维,眼睛瞪得斗大。“我得去找个人,待会儿再来找你。好好玩,甜心,不用赶时间。”美琪为之气结。
艾维悠闲地走回用餐区。他拿起盘子,拿了一些食物,眼角瞥见欧大卫正感兴趣地看着他。
艾维微微一笑。“欧大卫,我应该没记错才对。”
大卫相当佩服这男人的记忆。“这食物看起来相当美味。”
艾维将餐盘换到左手,伸出右手。“你好,法国同胞。”他借用德裔移民所用的名词。
“犹太人都还没踏上希望之地。”大卫已经来这里很久,习惯这里的人情世故。这里就像家一样,但当然还是无法和巴黎相比,尤其今晚,他有浓厚的思乡愁绪。
他们走到酒吧对面的一张空桌坐下。远远可以听到季辛吉在回答一位记者的采访。
艾维发现自己被眼前这个目光犀利,但显然年纪不比他大的年轻医生所吸引。他以记者的眼光研究着他,准备抓到适当时机就提出采访的要求。他们连在高度和身材上都相仿。
“你的英文说得很好。”
大卫拿了一个三明治吃,手在餐巾上擦了一下,想再拿一些吃的,但又停住。“应该的,我在学校里念了十年英文。”
艾维扬起眉毛。“你是我来此的原因之一。你有没有兴趣接受访问?”
大卫摇摇头。“恐怕这不可能。”
“为什么?”
大卫耸耸肩。“政治问题或者是医学道德。总之,你最好跟部门领导人谈一谈。”他环颐四周,注意到周围的名人。“你不是应该带个记事本什么的,毕竟我们难得有此盛会。”
艾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看明天晚上的新闻。我们今天早上请季辛吉博士录了影。我们可以给你大约一分钟的时间,说不定还可以皆大欢喜。”
“你要怎么做?”
“你能入选本研究小组,学校毕业成绩一定很不错。如果我安排你和小组领导人一起,你同不同意?”
“很荣幸,”大卫回道。“但你得先问问他的意见。”
“也许我还能帮你们的忙。电视的宣传可以使你们的宗旨为众人所知。”
大卫笑一笑。“你要安排在什么时候?我的时间有限,又要上班又要研究。”。
“礼拜五跟你打电话可以吗?我要先联络小组领导人,到那时,我应该更有腹案。”
“你会问我什么问题?”
“先问一些有关你个人的问题,再转到专业领域。”
艾维打量着大卫。女性观众一定会迷死他。他帅得可以当电影明星。“我学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怎么在人群中找寻值得采访的对象。我猜你知道何博士的父亲曾在巴黎住过。”大卫点点头。
“何博士是个好人,最近,我要到华府去看他的美术展。”
艾维擦擦嘴巴,他想多知道一些眼前这位癌症专家的事,他的动机在哪儿。“你为什么专攻肿瘤学?”
“死于癌症的人太多了。”大卫简单地回答道。“所以我想尽一己之力。”
艾维可以感觉出来他一定另有原因,但他不愿逼得太紧,他还想交这个朋友。“你还有私人生活的时间吗?”
“不多了,我通常只参加医院的活动。”
“听起来好像社交圈很窄。”
“没错。”
“尽量安排一些时间出来。我是说如果你不想当个井底之蛙的话,你只喜欢和医界人士来往?”
这个无心的问题触发了大卫很少对陌生人提起的心事。他坦诚自己的思乡愁绪,承认自己不顾只局限在医生的生活圈中。“不过,其实问题没那么严重。”
艾维了解。“你来这里多久了?”
“八年。”
艾维不禁讶禁。“换做我一定会受不了的。你不想家吗?”
大卫点点头。“他们会定期来看我,大概一年两次。”
“巴黎有没有你喜欢的女孩?”
“这是会被纪录下来的吗?”
艾维哂然。“你学得很快——不会,如果你坚持的话。”
“我坚持。”大卫摇摇头。想到莎曼在男人怀里的景象,他的心里顿时涌起一股莫名的嫉妒。“据我所知,一切都还和从前一样。”
但这不是事实,大卫私下想。从莎曼照片看来,她已经长得亭亭玉立。虽然他很想写信给她,但又不知该写些什么。
大卫心不在焉地玩着吸管。“她其实是我一手带大的。”
艾维啜着饮料。“她父母呢?”。
“她父亲在她小时候就过世了。她母亲经营一家美容院。莎曼放学后总是缠着我,好像我是她大哥、舅舅还是什么财产。”
“原来你在这里啊,你这个混球。”美琪叫道,打断他俩的谈话。“我真该杀了你的。”“接着笑了起来,看到大卫欣赏的注视,她也回以赏识的眼光。
“帮我们介绍一下。”她要求道。“你看起来像号重要人物。”
艾维警告道:“别打他主意,我已经预约好要访问他了,如果你早一步到,就会知道他是谁了。”
美琪夺走艾维手上的杯子。“别信任这个混帐,他居然丢下我陷身在吧台那儿不管。如果你够聪明,就让我来访问。”
“别理她,大卫。这女人见识短浅。那个男人一年赚六百万美金外加分红,你居然不感谢我?”
“你没在开玩笑吧!六百万加分红!”
“要不要我再帮你忙啊?”
“对不起。”美琪嗲声道,递还他的杯子。“我得再回去碰碰运气。很高兴遇见你,别说我没有警告你,大卫,聪明的话就别和艾维打交道。”
大卫欣赏地看着她摇晃的臀部。
“她已经名花有主了。”艾维直言道。
大卫耸耸肩。“好女孩总是名花有主。”
艾维想到惹他生气的莎兰,她可能会有兴趣,但如果他帮她拉皮条,那他就是个畜生,即使是大卫这么好的男人。
他的心情为之一沉,站了起来。“我得回去准备十一点新闻的开场。他们交换彼此的名片。“我会和你联络的。”
第七章
“大卫,你的眼睛满是红丝,换佛瑞再当班了,你休息一下吧。”护士长提醒他。工作人员都很尊敬欧医师,他亲切的态度化解了孩子们的恐惧。
他已经值班三十二个小时了。儿童医院这里的工作给他的感触最深,尤其是牵涉到儿童虐待案件时。他打个呵欠,感谢地拉住护士的手。“看到温道尔,麻烦你告诉他我在找他好吗?”
大卫头一次遇见道尔是在医院的自助餐厅,当时满头红发的道尔坐到他身边,高谈阔论起八字胡对女人的性催化力,或许是因为工作过度吧,他近乎疯狂的幽默使大卫捧腹大笑。从此两人便结为好友。
温道尔,三十岁,是康乃狄克州元老家族的子弟。事实上,如果他愿意,他可以不动一根手指头便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家母有个小聚会,她想见见你。”道尔强迫心不甘情不愿的大卫陪他一同回家。
他家占地几近百亩,有三十二个房间,无数个窗户。屋内尽是各式各样的家具,因为历代以来的子孙,都舍不得丢掉流传下来的家宝,只有买新的。
“这里有趣的一点是你会坐在我丈夫的祖先上。”道尔的母亲对大卫说。
大卫一眼就喜欢上她,终于了解道尔的幽默自何而来。
主屋外还有客人度假小屋、大游泳池、网球场和一个九洞的高尔夫球场。另外针对爱好水上运动的人,还有一艘游艇停在私人码头上。出生在这么一个富有人家,道尔有一天会继承父母双方家庭的财富,包括钢铁业、铁路运输以及新闻业。
“想想我居然是个独子,这是个多大的负担啊。”道尔哂道,从侍者的盘子上拿起两杯香槟,大卫自愿当他的兄弟。
“你干么要当医生?还是个整形医生?”
道尔耸耸肩,稍稍收敛起开玩笑的口气。“看到有人只因为没有钱就被弃之如敝屣,无法受到最好的医疗照顾,我觉得痛心。而要散播我的幸运最好的方法就是和可怜的人们一起工作。”
第二个礼拜,他们就成了室友。
现在道尔真不忍心叫醒大卫。他正趴在行军床上小憩。穿着球鞋的脚挂在床外,呼叫器则摆在手够得着的地方。
道尔弯下腰在大卫身上轻拍几下。叫不动,索性用力一摇。
“滚开。”大卫喃喃道。“我作梦连续睡了三天,没有人吵我。”
“真的是作梦。起来吧,有个小姐急着要你接电话。”
“你一定在骗我,混蛋。”
“真的,从巴黎打来的。你一直都在瞒我,难怪不愿参加我们的聚会,嘿。”当大卫一溜烟下床,冲出走廊,他叫道:“问问她有没有好朋友。”
几分钟后,大卫面色凝重地回来。“我得马上飞回家一趟。”
道尔知道事情一定很严重。因为当医生的一般不会说走就走。
“有人过世了吗?”
大卫绑好鞋带。“莉莉。”
“莉莉?”
“莎曼的母亲。刚刚打电话来的是柯咪咪,莎曼最要好的朋友。莎曼需要我。”
大卫穿好衣服,呼叫器放到口袋中。
“你有事瞒我。这女孩对你有多重要?”
“不是你想的那样。莉莉曾是我母亲经营的美容院所雇用的人。婚前她都和我们住在一起。后来她丈夫过世,莎曼才九个月大,她便在我们那一幢楼租了间公寓。”
“那为什么我没听你提起过她?”
“从她十一岁我离开法国到此,就没有再见过她了。”
道尔很快算了一下。“那她现在是——”
“十九岁,快二十岁了。”大卫本能地接着说道。
道尔会意地扬起眉毛。大卫很少谈及他的私人生活。
“我得去打个电话,很快就回来。”道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