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她禁不住低吟出声。
陡地,她感觉到身子被人抬起而后放下,承迎她身体的不是软床,而是一具宽广的胸膛。
“你……你想做什么?我看不见你。”她紧张的僵着身体。
“看了我多年,你还看不腻!”银狐撩起她复背的长发,享受它们在指间滑动的触感。
他的话令她红云羞满容。“以后想看也没得看了。”她喃喃自语,因遗憾而发愁。
“无妨,深记心中就够了。”他开始动手解开她系住和袍的衣带。
“住……住手。”贺青被他突如其来的侵袭,惶恐地试图止住行动中的大掌,“你愈轨了,银狐。”他疯了吗!
“别动。”他轻而易举地一把扯落黑缎和袍。
一道斜纵划过白皙雪背的血痕,今人怵目惊心。
“我的背……好……痛。”她紧握住丝被,痛得浑身发颤。
“你掉下海时,背部撞上礁石。伤口又裂开了。”
“我还有幸活着?!”虽然不明白背部的伤有多严重,但从那么高的地方像自由落体坠海,还能活着真可谓是奇迹。
“M盟不会养一群无用的庸昏。”
“我住过医院?等等,从我落海至今,究竟过了几天?”
“两星期。”
“干嘛不让我继续待在医院?”她感觉背后的胸膛已移开,害她袒露的背部凉飕飕的。
“太危险。”此时他的声音已在数步外,还有某种的杂音,听起来像是在穿衣……啊,方才那片胸膛的确是赤裸裸的,赧红又攀上素颜。
待在他身边也不见得有多安全吧,这种阴晴不定的男人,才不好掌握。
“别躺下,等我回来。”下完圣旨,只听见甩门声。
贺青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一时之间也说不上来,不对劲的源来自银狐,他好像多了些原本不存在的某种原素,又缺少了些他惯有的孤僻……
她只感应到一种变相的蜕演。
就在贺青以为他蓄意丢下血流不止的她直到气绝身亡才打算出面收尸时,房门再度被外力踹开。
“谁?”她委实被突如其来的入侵着骇到了。
“我。”银狐的语气不怎么和悦,甚至有些被引燃的恼怒。
“你去哪?”
“找工具。”他走到她身后,制造出许多陌生的声响。
工具?她心生一惊,“做什么用!”
“用途不少。”她紧张个什么劲,又不会吞了她。大惊小怪的女人。
“你……你到底想干啥!”
“把你碍事的头发拨开。”他喝斥道。
他这样帮她上药好几回了吧!“我……”
“又怎么了?”背后传来他不耐烦的冷声。
“就……就这样……全被你……看光了。”不只脸颊,搞不好连头发也被看得染红了。
“无聊。”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怀着未消褪的羞赧任由他换药,一只青葱玉指全扭绞成一团。
她缄默无语,他也懒得再浪费唇舌。
“你哑巴啊。”责难的斥语出自银狐刁僻成疾的薄唇。
“不说话又碍着你了?”无端端的发什么火?
“出个声,别诳人以为你痛昏了。”他随意瞟了她侧面一眼。
“还挺着住……啊!”她被迫凄楚呻吟。
“对。就是这样。”他开始为她绑上纱布与绷带。
“看我凄惨无比的哀叫会让你比较有折腾人的快感?”变态。
“不,会让门板外头那些个偷听的家伙比较有快感。”
门外闲人闻言迅速做鸟兽散,一刻也不敢多逗留。
她的意见被对方以冷漠驳回。她真不自觉,身为眼残人士哪还有能耐自顾,这可真难为向来深厌琐事缠身的银狐。
“趴着睡。”银狐动作敏捷地替她套上和袍,重新系好腰带,而后像避瘟疫似的离开他的大床,打开门。
“你要去哪?”
“一个可以暂时安宁的地方。”说完,门已合上。
冷光,自她的黑暗世界消失无了。
“银狐……”别把她独留在这冷寂沉肃的房间里,空旷得让人心寒,失去他留守的房间,纵然有他的气息,他的软床相陪——仍然孤单啊。
◇◇◇◇◇◇
“她真的长得很美对不对?”
“嗯,姿色一流,身材一流。”
两颗贼溜的脑倾趴在窗台上,两对黑瞳目不转睛的研究房内椅上,被澄色夕阳照出一身明亮的美丽女子,两个小女人低声谈论着她的美好,惋惜着曾经慧黠而如今却无神的瞳眸。
“嘘!你小声点,她在看我们了,我们好像被发现了。”向洛琪被贺青惊疑的情盯得心虚不已。
“小鬼,她只是刚好转向我们这个方向而已,瞧你吓得。”噢,蹲得腿好酸,她们会不会太多此一举了。“我说小琪,贺青她根本看不见我们,蹲得如此辛苦又是何必呢?”古月蚊蚋声的细语只有彼此听得见。
“对哦。”两人开始正大光明地站在阳台上偷窥,还不忘讨论着彼此的感想。
“银狐干嘛‘冰屋藏娇’啊?老把她独自一人闷在大得吓人的冷冻室里,很不健康噢。”古月不赞同的说。那位老兄真是言行如一,他还真不准备将贺青归还,打定主意霸住不放。
“这只证明了一件事,那位清心寡欲的冷大少至少不像我们想像中的无欲无求,幸好,否则他的‘性’趣偏好就不得不令人起疑了。”
“错,这只证明那只阴阳怪气的狐狸先生终于到了思春期,想觅偶了。”古月吊儿郎当的说。
“猫在思春时会喵喵叫,狐狸思春时你猜会怎么叫?”向洛琪的脑袋里净是些奇怪想法。
古月配合地扬高英眉,嘴角邪扬,“当然是啊呜、啊呜地叫罗。”声音效果完全模仿自月夜狼嗥的怪诡美戚。
“你好滑稽喔,小月,嘻!”
◇◇◇◇◇◇
“只有玛莎有晶片卡。”恶势力当头,女管家没敢将晶片卡转交他人之手。“贺青,你想出去走走,透透气吗?我们可以陪你,反正银狐人不在。”向洛琪提议道。
贺青摇了摇头,“谢谢,这里风很舒凉,空气也不错,犯不着到外头去。”吹风,那里都可以。空气,四处皆有,外面与屋里对她而言皆无差别。
“别这样,贺青,你得珍惜你尚有的感觉,你仍可以用心去感受身边一切,可别将自己关在狭隘心防中了。”古月柔声劝道,她比任何人都不愿看见死气沉沉的贺青。
贺青淡淡一笑,“不用担心我,有空帮我到死城看看,让他们放心。”最令她挂怀的还是初来美国的阿斯克特。
“你和银狐的事,我们无能插手,太复杂了,不过你安心待着吧,有任何需要,我们会尽力帮着。”古月搔破了头也想不到贺青与银狐会交集出这等关系。
“有些事你们还是静观吧,帮不了忙的。”而她,也只能静等,等待拨云见日,等待……
但求别空等到最后,只是数不尽的遗憾。
她的人生里已有太多太多遗憾。生命的悲剧是遗憾,满身的承诺是遗憾,空爱是遗憾。
第八章
“小姐,听说今晚会有大风雪,窗子就别再开了。”玛莎为身着浴袍的贺青拭干长发。 “谢谢。”贺青回以浅笑,“玛莎,我自己可以更衣,你去忙吧,今晚辛苦了。”
“可以吗?”玛莎不放心的问。
“没问题的。”
“那好,你也早点睡。”关好窗户后,玛莎又伺候了一会儿才离开。
坐在床沿处,贺青伸手摸寻玛莎放在床上的和袍,脱下浴袍后,再缓缓套上柔滑质感的和式罩衫,起身随意系了个活结,熟稔地漫步走至拱窗桌前坐下,推开窗,凉风吹入,吹乱了她一头的青丝。
“嗯,还是冷冷的比较习惯。”
为了方便她用餐,玛莎日日烹调出不同口味的粥品,只是她没什么胃口,只舀了几口进食。
“喝完它,别剩着。”久违的冷若寒冰的声音陡地响起。
“你回来了。”掩不住脱口而出的欣喜,她被冷落了太久。
倚着墙,银狐研析那双无杏眸怎能迸发出欢欣光彩,又竟会如此熠熠明亮,欣喜之色是因为他?
“这阵子你将自己藏身何处?”她深悉银狐会不定时消失一段时日,藏在不为人知的地方。
“一个清静的地方。”紊乱已久的灵魂需要沉淀,于是他又回到了冰山一角,去面对那段尘封的过去。
“你该不会去了像北极那种地方吧?”曾经她只查到他消失在相当靠近北极圈的北欧,但地点不明确。
感觉到空气僵凝了一下,贺青连忙补充道:“我乱猜的,没料到会说中。”
她似乎总能捉住他不曾流泄的心思,准确无误。
北极,他的世界,他所深爱的冷寂世界——像他的心境。
那块冰天雪地才是他的依归,阻隔千万纷扰只供他安宁的停憩。但不知为何,这回他站在相同的地方,心绪却无法干静下来,徐缓的清风总会在他孤独时闯进空荡的心防,不给任何抗拒的机会,硬是绕了他一身,将他的思绪拉回北极海岸的另一端,那方陆地上,有这么一个人--她的虚缈易逝,绊住了他的去留,揪紧了他的牵系。
于是,他横越千里,随着清风,回到这块土地,回到她面前。
银狐淡瞟她薄弱的背脊一眼,“伤势复原得很慢。”狭长的眼低沉敛着,不轻易泄漏心绪。
贺青搅着已凉透的清粥,漫不经心的应道:“已经结痂了不是吗!”
等等,他才刚回来吧!除非他有透视眼,否则……
“你刚才……全看见了!我没听见你进门。”她可以感觉到自已的脸上开始发烫。
“谁知道你在想什么。”他一双厉眸横着不快的说。
“你应该知会一声吧。”
“房间是我的,需要向谁知会。”银狐沉着一张脸,边说边宽衣解带。
“我不是空气,我不习惯在人前赤裸裸的。”她听察不出银狐目前的正确方位,却被突然朝她侵袭而来的冷凉因子僵化了背脊。
背部有片肉墙抵住她,想也知道那具引人遐思的男体此刻必然赤裸无衣物,她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的每处体肌,坚硬而挺拔。她不敢轻举妄动,任由他紧密无间隙地贴合着她。
“你也只能在我面前赤裸裸的。”他的体息盘旋在她鼻端,他耳语般的低吟呵凉了她的耳际,贺青安分地站在银狐与方桌间,一动也不动的。
银狐的“气”是属于那种会沁人肌骨的冷冽,十分危险。
“把粥喝完。”他松开了禁锢她的无形牢笼,走进浴室。
哗啦啦的水声传出后,贺青才逐渐回过神。舀着粥有一口没—口的送进嘴里,突然觉得好像有种冰冰软软的东西飘抚过,她起身绕过方桌,将身子探出窗外,掌心处传来点点的冰凉。
“哇,真的下大风雪了。”她娇呼一声。
好可惜,复盖白雪的山峰最是漂亮,尼斯堡位于山顶,视野更加辽阔,唉,真想看看白雪皑皑的山峰。贺青跃坐上石台,探出身子,兀自发起愣来。
过了半晌,一股热气自后方拢向她,贺青直觉回过身子寻向热源,却不其然地撞进甫出浴的银狐怀里。
“别学人家浪漫。”银狐长手一伸关上敞开的窗扇,被抵在他身前的贺青当下红了素颜。
她……几乎是吻上他赤裸的胸膛。呼,脸好像在发烫,她……她不是故意的,那不算吻吧,只是贴碰了一下,她又何必暗自慌张。
“我……我先睡了。”她速速摸向床,钻进被窝,悸动不已的芳心仍如擂鼓般。
“起来,先别睡。”银狐冰冷的音调在她耳畔响起,大床的另一边沉沉低陷,他的气又将她包围得密不通风了。
银狐只手撑起她欲坐起的身子,眉头不禁微蹙了下,她轻得像羽毛。
“有事?”疑问才出口,银狐已敏捷的替她解了衣带,褪了衣衫。
“玛莎有按时替你换药?”
“嗯。”银狐在她背上涂抹药膏吗?凉凉的,很舒服。“还需要再上药吗!”
“去疤。”上完药,银狐帮她重薪穿好衣服。
“谢谢。”
“背上有药,趴着睡。”
“可是……”她的语气有些迟疑。之前几晚趴着睡,第二天一觉醒来,四肢百骸无一处不麻痹酸疼,动也动不了,像被坦克碾平的扁尸一样,真是有苦难言。
不过她还是乖乖地卧回原位,心里开始为明早的身体祈祷。
银狐随后也熄了灯上床,动作很轻,似乎不想惊扰到身旁早已闭紧双眸的人。
一整夜,贺青是辗转难眠,首先是双臂开始发麻,接着脖子也变得僵硬,酸疼的螓首左置右摆皆不自在;然后是背脊,保持数个钟头同一姿势后,脊椎开始渴望伸展自由,而她平放的双腿,早已失去知觉。
就是这股痛楚,夜夜扰人清梦。
察觉了贺青不适的悄然骚动,银狐索性将她抱进怀里,让她安适地跺靠着他的胸膛入睡。
“我吵醒你了?”又得烦扰他,可是这样睡果真舒服多了。
“没有。”他压根尚未入眠。一个活生生的女人睡在他床上,她的呼吸、她的气息在他的世界里捣乱,他若还睡得了觉,他就不是男人。
“抱歉,又让你麻烦。”贺青靠着他冰凉的体肤,细声细语的说,修长的双腿想调个舒适的位置而移动……
“拜托,不该你乱动的地方就别乱动。”不安分的女人,他痛苦却不改冷硬的低吼。
“对……对不起。”她的双颊因羞愧而热辣。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失察,忘了男人的生理机能何其敏感脆弱。
银狐沉默不语,一只猿臂无处伸展,只好交叉置于脑后。
“你的身体冰凉凉的,很冷吗?”贺青突然开口问。她的身体是暖和的,可银狐却丝毫没感染她的温热,难不成他血液真是冰冷的?
“一向如此。”他拉起被子盖紧贺青,蓄意保持淡漠。
“说真的,我了解你的一切,却不懂该如何与你共存。一个人永远无法揣测另一个人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守在你身后,我却时时担忧自己是否会不小心踩到你的痛脚,扰你不高兴,面对这种不安定的局面,我……我是真的担心。”她不敢提及任何有关蛇冢一事,生怕她和银狐的关系再度恶劣。
蛇冢家她回不去,求死又死不了,被银狐带回尼斯堡后,她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全断了,或许这正是他的用意,自始至终,银狐皆打定了主意弃蛇冢如粪土。
“把蛇冢那个世界彻底地从记忆中踢除和遗忘,你会好过些。”银狐难得开口说出蛇冢这个姓氏,只为了安抚她的不安,何时他也变得迟钝?
“原来你还念得出这姓氏,我以为你早忘了。”贺青抬起头,一双美丽的眼睛睁得如铜铃,写满了惊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