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如曦喘着气爬起来。“啊,又累又热,开扇窗子吧!”
“窗早已开了。”
“那怎么办,真是快热死了。”如曦双颊绯红,忍不住爬下床倒水喝。但是任凉凉的茶水饮落她滚烫的喉,仍无法解除她浑身的燠热。
“过来,我用清水帮你擦拭,这样会好过些。”严阙拉来如曦,让她安坐在床上。
如曦凝视着严阙轻柔的动作,湿冷的布滑过她的脸,滑下她的颈,激起她的颤栗。她吞落一口口水,只觉得严阙的手掌不经意擦过她肌肤时,她心底掀起一阵又一阵的狂浪。
她的衣裳被解开了,严阙的手抚过她的臂膀,她望着严阙心无旁骛的神情,看着他浓密睫毛下深邃的黑眸,看着他柔软的唇办,整个人呆了。
她不明白他怎么会喜欢上自己,就连他那天说要娶她为妻,都是这么虚幻不实的。
会不会一切都是场南柯一梦,她从来不曾拥有长乐坊,从来不曾触摸过严阙,从来从来……就只是宫阙当中那个被困在笼内无法脱身的帝王。
“如曦。”
严阙的声音唤回地的神志。
“别用那种神情盯着我看。”
“哪种神情?”如曦呆了呆。
“某种间接鼓舞我趁人之危的神情。”严阙避开如曦的注视,她的无邪里一抹单纯的欲望,是最能煽动他意志的主因。那夜,她也是这般望着他,仿佛他是她渴求已久,只差一步便能抓住的。
“是吗?原来我会让你想趁人之危啊!”如曦转而注意到严阙说话时缓缓一开一合的嘴唇,他的唇瓣丰盈却不会过厚,看似柔软又极有弹性,她咽了口口水,直觉好热,真的好热!
“我看你还是睡一下吧!”严阙为了隔绝如曦的目光,直接将湿布蒙在她的眼上,将她推倒在床上,以一贯冷静自持的态度说道。“这药效再过几个时辰应该会散了,你睡一下,睡醒就没事了。”
严阙想离开,但如曦捉住他的手腕。
“你要走了吗?”她连忙问。
“我再去跟店小二要一间房,你安心在这里休息吧!”
“你走了,我怎么办?”
“如曦……”严阙自己也有些混乱,他今日其实并不该出现,从那日无为阁内发现如曦的真实身分后,他就应该远离如曦。
他试过了,但他实在做不到。
他心疼着她,更离不开她。
也许,再奢求个一次吧,若他选择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提,眼前的虚幻影像就不会被戳破,而她的身分还会是那名叫做如曦的姑娘,他也只是她长乐坊一名甜食常客。
下一次,他肯定会快刀斩乱麻,剪断这些恼人情丝。
如曦与他绝无可能,这点他毕竟明白。
“你以为我千辛万苦偷跑出来与你见面是为了什么?严阙,是不是我不当你的妻子,你就连看我一眼也不想看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留下来陪我吧,我真的捱得好难受啊!”如曦的唇角泛起笑,握着严阙的手掌汗湿了一大片,力道也因为不适,加重到令严阙的腕处因褪去血色而泛白。
严阙迟疑了下,最后还是坐回到床边。
“谈些什么来解闷吧。”她说。
严阙低头沉思了片刻。“不如,说说你自己的事吧!”
第七章
“你想听什么?”
“什么都听。”
“你小时候有生过病吗?很严重的那种?”如曦问道。
“不记得。”
“我有。十四岁那年我生了场重病,浑身上下都疼得不得了,疼得总是忍不住掉眼泪。我娘只有我一个女儿,但她老认为我是儿子,大夫说她思子成疾没救了。她来探看我的时候,总是对我说:“儿子啊儿子,男子汉大丈夫不许流泪的。”我一直都记得,无论是我病的时候,还是我哭的时候,她总是站得远远地看着我。她要我自己好起来,不许撒娇,不许让底下的人看笑话。”
如曦自顾自地讲了起来,话多得很。“我一直在想,如果我真是个儿子就好了。这样娘也可以对爹有个交代,对所有人有个交代。”
“我晓得你很尽力,一直以来你都做得很好。”严阙明白她的苦衷。
“可是我很笨,连教书先生都嫌我笨。”如曦双肩颤抖着,又想起那年枫红时节的回忆。
严阙说完话,突然在她额间落下一吻,那吻触痛了她的心。
严阙永远不会知道她是如何喜欢上他的,他永远不会了解,那年的秋,她初开的爱情,因为他的一句朽木而差点儿死在花苞当中。
她所憧憬的平凡,就建立在严阙这个人身上;然而严阙肯定永远也不了解的是,她老早就爱上他了,而他不但不晓得她的心意,还常常在朝堂上公然欺负她。
幸好布有些干了,才能吸去她滴下来的眼泪。唉,她最近真是不争气,说起自己的事老会哭。
“你不笨,你是个好姑娘,是个值得人疼的好姑娘,无论什么事情你都很尽力去做,你对双亲已经有很好的交代了。”严阙当年是求好心切,盼小皇帝快快成材,才会严苛以待欲其成器。如曦年少贪玩,在国事上的确略有疏失,但他晓得她不断尝试努力当个好皇帝,他明白她从未懈怠,一直很努力。
“可是为什么我娘总离我离得远远的,连抱也不肯抱我一下呢?”
泪水自她的脸庞滑落,严阙倾身至她面前,脸上露出心疼的神情。
“别哭。”接下来的那一刻里,严阙紧紧搂住了她,像是要填满她内心的空洞般,将两个人贴合得密不可分。
“不哭怎么成,既伤心又难过的,闷在心里头很容易内伤耶!”她吸了吸鼻子,平时还好,但如果哪根筋不对劲伤感起来,那真的是得要哭够本,才能停得下来。
“那就哭吧,哭到你觉得痛快了为止。”
她还想再说此汗么,没想到严阙突然低下头来堵住了她的嘴,她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再也说不出话来。
好久好久,严阙占据着她的唇,由最初的温柔碰触到最后的狂野掠夺,让她完全没有机会吸到一口气,而差点儿断气晕厥。
奋力用双手推开严阙,如曦用力喘息着。她感觉脑中一片晕眩,四肢发软无力,如果不是即时制止这样的亲匿举动,她可能会因为严阙忘了节制力道的吻,而提早下去见她的父皇母后。
但,那种浑身力量被一次抽干的感觉实在很好,她的双颊整个热了起来,烧得又红又烫。
之后,严阙并没有如她预期般继续发挥他趁人之危的事长,他只是往后一挪,以手撑起头来卧着身子,凝视着如曦。
如曦被看得起了鸡皮疙瘩。是那个初夜所触及的深沉眼神,包含着最纯粹的欲望,与不容许她逃闭的决心。
“我刚刚就是这么看着你的吗?”她问。
“接近了。”
“那好吧,有一就有二,反正都睡在同一张床上了,我并不介意你继续……”
语未毕,严阙拉住如曦的手,将她带往自己,掀起一室旖旎春光。
“啊……慢点慢点……我……喘……喘……喘不过气来了……”如曦无力地呻吟。
严阙捧高她的臀,手抚过之处极尽温柔,但动作却夹带着蛮横,一举闯进她柔软而馨香的身躯当中,抽撞着。
肌肤与肌肤相贴的感觉温暖而美好。
在严阙眼中她只是一个女人,一个生来接受他怜惜的女人,她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只被一人所需要,只被一人所宠溺……
再不用管天下,再不用管其他……
天甫亮,严阙弄来一辆马车将她送回长乐坊。
她整个人是虚软无力靠躺在严阙身上的,只能说度小月弄的那盅催情药有够厉害,让她缠着严阙足不出户,在天香楼待了三天。现在不仅是浑身酸疼,而且连腰都直不起来。
“烧都退了,现在觉得如何?”严阙抚着她的额,轻声问道。
“没事。”如曦看着车窗外天街景象,薄雾缭绕的清晨,两旁店家尚未开铺,远处长乐坊迎风摇曳的幡旗越来越近,宣告着分离的时刻已然来临。
“到了。”马车停在长乐坊门口,如曦自个儿下去,虽然严阙想搀扶她,但她回绝了。
见严阙还是不走,她于是说:“我自己进去成了,都到了大门口,难不成你还怕我会走丢吗?”
“我想再看看你。”严阙言语中有着毫不避讳的满溢柔情。
“好啊,那你看仔细了!”如曦笑了笑,双手插腰站在严阙面前。
过了一刻,她才问道:“看够了没?”
严阙眼底也泛着笑。“怎么都不够。如果可以的话,真想看着你一辈子。”只是在那笑容底下,有如曦所没察觉的一抹愁绪。
经过这段时间来的相处,严阙几乎已经可以确定她真实的身分;在平复过自己的心情后,他将找个时间对如曦坦承对一切已然知情。
然后再告诉如曦,为了她的江山与她的政绩,她是不能再如此下去了。
只不过,到时真会那么顺利吗?
他不相信自己能完全忘了长乐坊内,这个名叫“如曦”的姑娘;而如曦,肯定也无法忘记曾与他相恋的这段时光。
“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油嘴滑舌了?”
“全属真心。”严阙真切地回答。
“好啦,先走吧!待会儿赶集的人多,被瞧见就不好了。”天街靠近皇城,为免遇上熟人,所以他们得像偷情似的躲躲藏藏。
严阙点了头,这才吩咐马夫离开天街。
薄雾笼罩的清晨,距离一远,就再也看不清雾中人的模样。她感觉严阙有些奇怪,虽然他原本就是个很闷的人,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话也不多,但此次相见,严阙的话却明显变得更少,神情也更加阴郁。
如曦不晓得他在烦些什么,反正她的能力也无法为严阙分忧解惑,不如就别提,省得严阙更烦。
如曦望着严阙的马车渐行渐远,直到喀哒喀哒的蹄声消失于耳际,她才回过头来,等人替她开门。
“怎么这么久,是不是又睡着了?”她再次敲门。
哪知眼前黑影一闪,几个执刀蒙面人出现在她面前。
“你和严阙是什么关系?”黑衣人将磨得发亮的大刀架在她细嫩的脖子上。
如曦呆了呆。“我以为黑衣人只有晚上才出来行动,各位好早啊!”由于之前长乐坊已经被黑衣人闹过一回,所以现下再见同样装扮的蒙面男子,如曦半点也不显慌乱。
“废话少说,回答我的话!”
“严格说起来,应该是老板和顾客的关系吧!”严阙算是长乐坊的老主顾了。
“他是你的恩客?”
这群人心里想着:一个姑娘家哪有能耐在寸土寸金的京城里开这么大的铺子,这女子定与严阙有密不可分的关系,长乐坊八成也是严阙出资而开的,否则严阙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老是待在卖糕点甜食的店铺里呢?
“你们可能弄错了,我和他其实……”话还没说完,突然颈子一痛、眼前一黑,如曦就这么失去意识。
“废话真多,赶快将她带回主人那里吧!”为首的黑衣人打晕如曦,然后将她扛在肩上,施展轻功迅速离去。
其余黑衣人追着赶上去,让原本的嘈杂慌乱又回归于一片平静。
与如曦分别后的第二天,严阙一如往常,四更入宫等待天子早朝。
但今日直至天明,皇上都未露面。
他将手里的字条捏了又放、放了又捏,胸口一颗心悬若不安,脸上的神情也更显骇人。
此时朝臣们没人发觉严阙有异,几个几个围成一团,议论纷纷。听说,是几日前新入宫的月妃未经召见擅闯养生殿,使得皇上一时气虚,如今卧病在床无法起身。
消息是由兰妃那处传出,据闻善妒的兰妃有意除掉其余妃子,所以布下陷阱害人,康王度止厄的亲妹度小月天真无知,是第一个中箭落马的。
皇宫内人多嘴杂,严阙想着另一件重要的事情,不想听那些闲言闲语,最后索性脱离那群七嘴
第八章
十五的月又大又圆,高挂天际亮得显人。
如曦双手被缚,缩着身子躲在阴暗的牢房角落里,听着外头守卫喝酒划拳,喧闹作乐的声音。
被击伤的颈子偶尔还会有刺痛传来,不远处,一碗置着始终没动的饭发酸了,阵阵臭味飘散,惹得她直想作呕。
待在此处已经好几天,兰兰没见着她回去,肯定又要大发雷霆了吧!
锁着牢房的铁炼忽然铿铿锵锵地响起,一名黑衣男子拿钥匙开了门,来到如曦眼前对她说:“起来,我家主人要见你。”
如曦动也不动,又饿又难受。
“快点起来,装死啊!”黑衣人怒道。
“老二,那姑娘吃不惯咱们的粗茶淡饭,这些天滴水未沾,没进食过,我想你可能要用扛的,把她扛去给主人了。”外头的人,酒过三巡个个都醉了,说完话就哄堂大笑起来,笑得不知所以然。
“真麻烦!”黑衣人一把拉起如曦,轻而易举地将她纤弱的身子扛起,放到肩头上。
“小心点,她可是重要的饵,若不小心把她给摔坏了,咱们的罪可大了。”
“啰哩啰唆的,不然你们自己来扛好了。”
如曦随后被带到大厅,黑衣人将她放在椅子上,一旁有声音传来。
“你就是严阙的女人?”
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令如曦心中一凛,她猛然抬头,看清那人面貌后不由得大叫了一声。“原来是你,“肚子饿”!”
“姑娘认得我?”身着华服的度止厄相貌堂堂,与他大哥度止恸皆为朝廷要臣。但有别于度止恸磊落的行径与刚正的面容,度止厄动作向来细碎轻微,那双总是藏在笏板后的眼睛仔细一看,生得细长邪魅,看起来便是一副城府深沉的模样。
“康王度止厄名气那么大,京城里有谁不认得的。”如曦差点儿又露了馅;要是让这家伙发现自己真实的身分,那事情可就更不好办了。她努力令自己沉住气,不在度止厄面前显现出任何惊慌失措的模样。
唉,她还以为度家的二儿子是个好人,毕竟朝堂之上他从来没回顶过她一句话。更何况“肚子饿”向来行事低调,在一大群朝臣中也不是特别引人注目,没料到原来这等人最要不得,简直是头披着羊皮的狼。
“你绑我来干么?我不记得什么时候得罪过你。”没头没脑的被关了几天,吃的又是难以下咽的青菜配白饭,如曦口气不是太好,劈头就问。
“你只是我用来让严阙束手就擒的饵,有你在我手中,严阙投鼠忌器,我派出杀手行刺,轻而易举便能拿下他性命。”
“你知道我是谁吗?就这么把我绑来,我看你麻烦大了!”如曦挣扎了几下,但就如同之前一样,手中的绳索愈是挣脱,便愈是紧紧地陷入她的肌肤里,让她徒劳无功松也松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