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十五年了,算是老夫老妻了吧?可是魔美却一点也不觉得她的丈夫哪儿有半点老态了。任惊鸿依然帅得让她心儿咚咚乱跳,慵懒的男人味流畅在一举手、一投足间,开朗的笑容始终都是她的最爱,不曾有丝改变。
她热爱目前的生活。任惊鸿是个好爸爸、好老公,但是也是一个平凡得有些臭硬脾性的大男人,偶尔耍的沙猪架式(这是她从电视上学会的)大得要命,她就会回几句嘴,好磨磨愈来愈伶俐的口舌。
家庭生活会有着不如意,也有如意之处。
她的心思骤迷,转到前天的结婚纪念日……他们在卧室内格外疯狂、炽情地缠绵整夜,雪白的四肢包拢着深黝结实的躯体,低沉的爱语及轻柔的娇喘,男性的麝味亲匿地揉入女性的香汗……
“爸爸爸爸爸爸!”小任纱美“咚咚咚咚”的迈着小胖腿儿,挤到这对一生的情侣中间,白嫩嫩小手儿各搭一边,鼓起小手臂一架,玩起身体悬空的单杠游戏。
“我也要玩!”小玲爱不甘人后。
两个较大的女孩也挤了过来,抢着巴在父母亲身边,聒噪如吱吱喳喳的麻雀。
她看着看着,啊,她的丈夫及女儿们──脂粉不施的素净秀美脸蛋柔柔晕漾甜蜜蜜的笑,心满意足。
“妈妈妈妈!”呵,她的家人在对她招手了。
“来了。”
很久很久,她问过自己──自己的生命中有着什么意义?
如今她已经找到了答案。
尾声
写于番外篇前──
兴起写纱织的故事的念头时,我犹豫了很久。
老实说,这本书是先有了纱织的故事雏型,才有了后续的魔美发展,不如这么说吧,魔美的逃亡成功,是遂了了纱织的遗憾。
人有七情六欲,也有着自己的骇惧或迷信,一直到现在,我依然不会在十三号星期五──“黑色星期五”的日子里,开机用电脑。
你可能会说那没什么,但是迷信如果不只是开机用电脑,而是更广大的范围呢?
对我而言,纱织和年轻人是我这本书的重要原动力之一。
番外篇──双胞胎
“我很喜欢秀次郎。”女娃娇脆的声音如是宣布。
“我也很喜欢他呀。”另一道较细、也较怯生生的声音也插了进来,显然这声音的主人没有前者那么开放,换句话就是比较含羞带怯啦。
一对如画般的小小女娃正坐在神社前,她们珠圆玉润的五官同出一辙,乌溜溜的眼儿及红嫩的嘴儿非常小巧精致,令人不得不赞叹这般的出色。她们穿着一模一样的红色服饰──芙蓉村内的吉祥色彩,将一身雪白肌肤衬得吹弹可破。
“那怎么办?秀次郎只有一个人耶。”小小的纱织歪着脑袋瓜儿,显然对这问题挺苦恼的,继而灵光一现,开心的击掌大笑:“那还不简单!哪,千织,既然我们长得一模一样,不如咱们一块儿嫁给他好啦。”
哟,瞧她说得多简单,好像只是决定晚餐要配青菜还萝卜似的。
“这样不就解决了?咱们一起当他的新娘,今天你先陪他玩扮家家酒,明天就换我啦。”真是一举两得,好康到相报。
“纱织小姐,你说反了吧?”比这对双胞胎大上五岁、被叫做秀次郎的男孩苦下一张脸。“是我在陪你们玩扮家家酒耶,不是你们在陪我玩。”这点非得弄清楚不可,因为是他在“牺牲”自个儿和其它小孩钓鱼的机会,奉命来陪这对千金小小姐的。
“一样一样啦!”五岁的纱织很豪气地将手挥挥。“好吧,秀次郎,你要先选谁当你的新娘啊?”她仰起期待的小脸。
“这个嘛──”俊秀的小男孩煞有其事地考虑一会儿,然后牵起千织的手。“我选千织小姐。”
“为什么?”纱织不服气大叫。虽说长幼有序,姐姐先是没有什么关系,可她这个做妹妹的就是不服气秀次郎的抉择哩。
“因为──她不必像你一样需要被人抱来抱去,又重又麻烦。”秀次郎大声说完,不顾小纱织气红的脸,哈哈大笑的拉着千织就跑。
“你──给──我──回──来!”
““芙蓉姬”啊,吾等惶恐,已经半年没有下过一滴雨了,请问是我们哪儿触犯到您呢?”神官静代身着乩卦时的锦绣礼服,吟着从古所流传下来的咒经,请示着上苍及他们的守护神。
案上摆着一卷白纸及墨宝,静代走上前,拿起毛笔沾上黑色的墨,笔尖轻轻点着纸面,闭上眼睛,凝神以待。
她在等待着,不知道“芙蓉姬”会下什么样的懿旨。但不管是什么样的要求,村内都必需全力以赴办到,以免灾祸降临──
半晌。
“不行。”静代颓然的败下了,娇妍的脸上一片沮丧。““芙蓉姬”不肯给任何指示哪。”
“唉──”旁边列座的长老也叹息着,万般无奈。“真不知道“芙蓉姬”在生什么气……算了,静代,今天你就先休息吧。”
“是。”静代也巴不得正有此意呢。纱织今儿个一整日人不太舒服,有点儿发烧,回去赶紧给她洗个热热的澡,弄她上床睡觉。
“那么静代就先告退了。”她急忙回家看小孩喽。
长老们看着这个匆忙告退的小女人,当然也知道她的仓促为哪桩。
“哎,静代也满可怜的。辰夫死得早,一个女人家要照顾小孩也不容易,尤其其中一个还生下来就下肢不正常,像是……被什么给下咒般。哼,若不是纱织也是神官的可能继承人选后补者,那种畸型儿早该一生下来就丢到井中溺毙算了。”
“也许“芙蓉姬”不高兴的就是这个。”
“谁?纱织?不可能吧?若是如此,“芙蓉姬”怎么会在十年后才来不欢喜呢?”
“不不,我倒不这么觉得……想想那孩子出生时,天劈雷电、风啸雨嚎,天哪!那不就是“芙蓉姬”给我们的暗示吗?”
“那么千织小姐呢,你又做何解释?她可是个完美无瑕的神官继承人。”
“完美无瑕……完美无瑕一个不就够了吗?就是因为千织小姐实在太完美无瑕,所以你不觉得纱织小姐根本就是多余的吗?再者,老六当初为怀孕的静代把脉时,也没发现会是对双胞胎,直到她生产时……”
“是啊,真是可怕极了。”
“那孩子……”
“说不定是个妖鬼呢!”
这句话可真是石破惊天,大家全都噤若寒蝉,猜忌的心灵纷纷惴惴不安起来。
“不……不会吧,我瞧那孩子满可爱伶俐的……”
“可爱有什么用!也不能改变她就是妖鬼的事实啊!”反对无效!
“妖鬼……”
“那……我们该怎么办?”
看着一对稚女熟睡的脸蛋,静代是全天下最满足的母亲。
虽然结褵数载的丈夫早逝,可是他留下的这对女儿成了她生活的支柱,是她生命中无法割舍的一部分。
不过──哎,将来神官之位还是会由千织继承吧。现年已经十岁的她们也开始学习有关神官及祭典仪式等知识,纱织明显学得比千织优异,又快又好,说什么教一遍就记住了,那举手投足的架势比千织还十足。
可惜的是纱织的脚──天生就是那样,连她这个做娘亲的也不明白为何会如此。在纱织尚在襁褓之际,她在无数无眠的夜中掉过多少泪呀?幸好辰夫一直体贴的安慰她:一枝草、一点露,儿孙自有儿孙福……这才慢慢抚平了静代的伤感。
但,不可否认的,照顾纱织比千织格外地费了好几倍心思,也让她一颗柔软的慈母心不知不觉倾偏于她。
哎,人心永远是偏的。
“母亲?”嘤咛一声,千织醒过来了。她惊喜的踢开小棉被一骨碌爬起来,快乐地投向母亲温暖的怀抱。
“乖,”静代笑着搂住她,一部份心思仍放在纱织的高烧上。“你今天的学习进度如何呢?”
“嗯,我已经会默诵新年仪式中要使用的经篇喽。”这真的让千织很开心。因为不如纱织读过一遍就能默写,她昨儿个夜里可是偷偷爬起床温习了一回又一回,今天才能如此琅琅上口呢。
“母亲?”千织满怀希望看着她,期待赞美的言词。
“好,好。”静代随口敷衍两句。
千织随着母亲的注意力看去──只见静代的手已经搭上沉睡的纱织的额,慈母关怀之情溢态无遗。
“糟糕,你看纱织的烧是不是又高了些?”静代有些焦虑的抱怨,半是自言自语。
“母亲,你不觉得我──”
“乖,你很棒,待会儿再说──”还是将早上煮的粥热热,看纱织能不能多少吃下一点,毕竟白天纱织也没吃多少东西──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擂门声响彻屋内。
这么晚了会是谁?“谁──”静代才开了门,赫然见到一片人山人海,火把照亮他们坚决的神情,仿佛不论有什么目标都非达到不可。
“有什么事吗?”面对如此浩大的阵容,静代手足无措。
“呃──”被群众推出来的长老为难极了。老天,他对纱织那个孩子没有特殊好感或恶感,但是也不想得罪神官静代,可是此刻背后却又是全村村民的怒火啊!
“把那个妖鬼抓出来!”可没有人像长老这么好风度呢。
“对!”
“把那个妖鬼抓出来,一定是她害“芙蓉姬”生气的。”
“所以才半年没有下雨了!”
“多可怕啊……”
“那个残废的小孩会害死大家的!”
“对!”
“把她交出来!”
“对,把她交出来!”
静代脸色大变。“你们在胡说八道些──呀!”
已经有粗暴的男人不耐烦,一把推开她兀自冲进去。
“失礼了!”
“哇──母亲!”不一会儿小孩的尖叫随之响起。
“不──纱织!”静代一下子便被人抓得牢牢的。
“母亲!母亲!”千织也尖叫连连。
“你们不能杀她,我要立纱织做神官的!你们不能杀她!”
“此言当真?”长老一愣。
“她绝不是什么妖鬼,她的脚只是天生──天生就──”
“对!纱织小姐的脚天生就是那样,又不是她的错。”好不容易随后赶来的秀次郎跑得气喘嘘嘘,涨红一张清秀少年郎的脸。他是刚刚才知道大人们竟决定做这么错误的行动。
“秀次郎……”千织害怕的跑到他身边,寻求依慰。
可是他根本没注意到她。“我……我很喜欢纱织小姐的,所以她不可能会是什么妖鬼啊!”
他的话震白了千织的小脸。“这──”长老又瞄了纱织一眼,后者已承受不了高烧而昏死过去。他终于断下结果。“不能杀。”
“长老!”
“可是──”别急,还有但书。“我们必需将纱织小姐关到永不见天日的屋内,让在天之灵的“芙蓉姬”看不见她──就这么决定。”
“不!”静代发出悲凄的叫喊。她的女儿要被软禁吗?她无法接受──整个人晕倒不醒。
“阿京替纱织小姐送过饭没有?”
“送过了。”
“喂,你知道吗,纱织小姐好像一点都没有长大耶,看起来居然还像个八、九岁的孩子,真是可怕!”
“对啊,我从三年前看到现在──她就是那个样子呢。”
“她倒底是多大了?”
“你忘了?她和千织小姐是同年的,千织小姐都十七岁了。”
“对哦,不知道她和秀次郎的婚礼什么时候会举行啊?”
“哼哼,那可有得等喽──”
“怎么说?”
“咦,你不知道吗?听说秀次郎他喜欢的是──”
“──等我们婚礼一举行,您也可以放纱织小姐出来了吧?千织小姐。”
晚风习习,不停拂吹着这对散步在夕阳中的年轻男女脸上。
“秀次郎?”
“是。”
“既然我们都将成亲了,你可以不用再叫我“您”或“小姐”了。”像个真正的丈夫唤我的名字吧。
高大俊朗的秀次郎为难的锁了眉头。如果可以,他的确也想这样叫唤她,他不是看不懂千织美丽的瞳中情意,只是──
他默然了,无法回应她的要求。
春风般的笑在千织脸上凝住了,她别过头,小心藏好脸上的痛心及妒嫉──为了这个不爱她的男人,以及他所爱上的对象……
“我不能放她出来的。”收起了笑,千织的气质依旧一派高贵。
“为什么?”秀次略微暴躁的问:“她是你的妹妹不是吗?”
没有人比我更痛恨这一点。“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
“因为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我、我那现在神智失常的母亲──以及你,能够接受纱织的不正常情况。秀次郎,大家都怕她呀──”
“我不怕。”
“但是你不能否认的,纱织被关起来的这十多年,一切风调雨顺──”
“那都是借口,借口!”
“秀次郎──”她没有去追他急遽离去的背影──
为什么,这么多年了,在他身边的是她千织不是纱织,是她呀!为什么他还是……
什么时候了?
上午?中午?还是晚上了?
无所谓,反正在这种不点灯便无法视物的屋内,白昼黑夜又有什么差别?
啪哒啪哒啪哒……
有人来了。
纱织意兴阑珊地睁开眼。啊,原来是送饭的阿京。不太寻常的,男人的脸孔一片醺红,靠近时还能闻到一股酒味──
“你喝酒了?怎么,是哪家在办喜事吗?”
“今天──嗝──可是千织小姐和秀次郎的大喜之日──”
匡啷!被拿起的碗一摔,在地面上碎成一地。尖锐的破片还在她背上刮破好几道血口子──
阿京见状,不禁害怕的跑开。
“快、快来人哪──”
又二十年眨眼瞬过。
纱织这年,三十七岁。
镜面映出一张幽幽的脸,依然的稚气柔嫩、依然的精致娇巧。不同的是女娃那双瞳眸,再也不是天真无虑,而是饱受沧桑折磨,以及一股对冥冥上苍的怨恨质疑
她,会不会死?为什么还不快点死?她前生是造了多大的孽吗?竟注定此生要拖着如此妖诡残败的身子活着──
“纱织小姐?”
“秀次郎!”匐匍的以双肘靠地,她好不容易将身子转个圈,望见那张不复年轻,却英俊如昔的脸孔──半是激动、半是思念的。
“你最近如何?身子还好吧?”急切的问候连珠带炮。
“嗯。”对纱织而言,生命已经没有多少可期待的事物──和秀次郎的晤面便是其中一项,尽管为时都很短暂,而且次数愈来愈少。
“这是今年第一朵盛开的芙蓉花──”一只插了花的细颈水瓶勉强挤过栅栏间隔的空间。“给你。”
“谢谢!”她绽出难得的笑容,看得他为之痴迷。说纱织的容颜有什么改变,那就是年长的成熟,虽然没有在那张娃娃脸上──却在那份气质上留下岁月,妩媚的妇人之笑和那张娃娃脸协调又完美地搭配圆满,令人不着迷也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