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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姬  第2页    作者:婷姿

  他的母亲每在工作结束后便跑到便宜的小酒馆酗酒,发薪日不和男人玩到凌晨绝不回家门……与其回家无聊地转电视找没营养的节目看,倒不如来这里还比较有意思多了。

  有一天,他在饭桌上发现了一本“美国的色彩”摄影集,好奇的翻了翻。

  “这是你拍的耶!?”他像发现新大陆般而吃惊,眼却不放过一帧又一帧的山川谷溪、峰流豁水,如诗如画般美不胜收的景致。

  “欸。”江中铭只是勾了勾唇角,任他恣意阅览。

  第二天的饭桌上,又是不同的一本摄影书籍,此外尚有一本诗文精选。

  自己的人生便是从那时候开始潜移默化的吧?

  他看书的速度很快,而且对江中铭提供的书愈来愈有兴趣、愈来愈期待。今天是一本“老人与海”,过个两天会换成一本有关西西里群鸟的旅游丛书,下礼拜可能是野生植物的介绍或历史名人轶事……

  任惊鸿体验了“阅读”这个世界的广泛及无穷尽,顿悟了知识是离开故乡这座穷笼子的最佳途径,他可以好好将十二个年级念完,可以不落至像母亲的买醉图乐。

  他可以替自己的人生规画蓝图,明白他的价值不仅只能在工厂做无聊的机械工作或街头小贩──并非他瞧不起什么,而是,他更乐意有资格去选择做一份工作,那种和为求温饱、情非得已的感觉是不同的。

  十八岁那年,他的母亲酒精中毒而撒手人寰。

  十八岁,他大得不需要监护者了,却又小得领悟到自己没有一技之长。办完母亲的简陋葬礼后,他除了身上裤头里的钱,一无所有。

  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安静且照常到江家去,默默坐在厨房中吸烟──一件他不曾在江中铭面前做过的事儿。

  这名长辈也没有阻止他,相反的,他默默拿起另一根烟,啪地一声点燃打火机──

  整个夜,就在这一老一少的吞云吐雾间消逝。

  “我要去考军校。”任惊鸿忽然说道。红肿的眼,是默默流泪的后果。

  “嗯。”江中铭只回了这么一个字。

  考军校是他唯一念得上大学的方法。他拼命用功,以奖学金勉强支出一部份开销,在住校的第一个月后,江中铭寄了东西给他──

  一本歌德语录,一张照片,以及一笔数目颇有份量的钱。

  他热泪盈眶地看着忘年之交的字迹──

  给我不曾有过的儿子……

  东西不小心从桌面摔落的刺耳声响惊醒了他。

  任惊鸿一一拾起那叠照片,若有所思凝视它们──

  军校毕业后,不知不觉地,他也当了二年的军人。

  江中铭和他彼此比较少有时候见面了,均以电话及信件来往,书及照片依旧每隔一段时间就被寄到他的手中,成为他们最亲密的联系。

  然后,任惊鸿脱离了军队,到报社当记者。慢慢的,照片变成了互寄的方式,也等于在告知彼此的工作状况。

  江中铭的照片都是杰作,真的杰作,玩摄影的人都知道江中铭这号不见首尾的神龙人物,除了照片外,他从未公开过自己。

  一样一只划过水面、破云乘风的野雁,江中铭可以拍得极富诗意,而绝非一个冻凝的镜头,而是能让人联想到一笔生动故事的片段。

  记者的工作繁琐沉重,忙起来不分昼夜,所以当江中铭的讣文寄到他的家中时,他足足晚了三日才知道──因为他为了龙卷风灾情特别报导,有一个礼拜都没有踏入家门。

  那个时候的他困得快睁不开眼。

  “什么东西呀?”他连澡都不想洗地蜷在沙发上。

  “信吗?”他对白纸黑字只漫不经心地瞄一眼──整个人陡然从沙发上弹起来!

  讣文的内容很简单,除了通知他回去处理谢世的江中铭遗物,至于他的钱,已按照遗嘱捐给慈善机构。

  这位长辈留给他的:是怀念及尊敬,以及满屋子的照片。

  虽知生老病死乃人生一定的路程,但是一直到现在,他依旧心头沈甸、眼眶发烫──

  该死的!他迅速抹掉泪水,自十八岁后,他就没有真正哭过……不行不行,他要好好专注于眼前整理照片的工作才是。

  他开始拿下挂在墙上的装裱照片,匡啷一声,在一帧“秋枫露浓”后头,掉下一只薄薄的八开大小牛皮纸袋。

  照片?

  照片的中央重心是一座白雪皑皑的山脉,雪泽纯净无暇,覆盖每一草每一木,唯独一朵耀眼的、不知名的红花绽放在其中一枝树桠尾端,点缀出一抹妖邪怪异的美感。

  他失神地端详照片好久好久,在照片背后赫然发现陈旧的字迹──

  给 我的爱妻美智子

  我的爱女魔美

  于 日本北海道 芙蓉村

  第二章

  根据世界性的排名统计,日本是亚洲地区最受欢迎的旅游盛地,它有着四季分明的风貌,春樱、夏绿、秋枫、冬雪,加上“礼多人不怪”的服务品质,大部分的外国人乐于一来再来,流连忘返。

  尤其是日本的礼品无论大件小件的,都做得漂亮美观,赚走全世界不少钞票。

  而日本的东北地方所宣染的神秘性比日本本岛更浓,在这块北地中尽是未被征服的大自然,你可以在此发现各种稀奇古怪的民间故事,邪灵传奇,在这当中又以北海道最具地方特色……

  芙蓉村。

  任惊鸿重重合上地理介绍杂志,眼神焦点视而不凝地看着飞机窗口外的蓝空,品尝美酒似的在口中慢慢咀嚼这三个字。

  那会是什么样的地方呢?江中铭在那儿结过婚吗?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够了解这名长辈了,此刻才发现不然。

  他所认识的江中铭,是四十岁以后的面貌,但是四十岁之前呢?他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如果他真的结婚了,他为何从未提过呢?

  他的妻女呢?为什么这个家庭没有团聚在一起呢?

  兀自沉思里,空中小姐已推着餐车经过,对着他出色的东方脸孔亮出一笑,着迷在他男性轮廓的魅力中,红唇因主观的判断而吐出一连串流利的日语:

  “请问先生要试试清炖牛肉,或烤秋刀鱼?”

  任惊鸿也回她一笑,黑眸流露出对异性美丽外表的纯粹欣赏。“秋刀鱼好了。”

  空中小姐的眸中流露出些许讶然,任惊鸿又一笑,勾魂夺魄得又差点偷走她的呼吸。

  “我是美国人,日语讲得还可以吧?”记者这门行业需要懂的东西触类旁通、五花八门,流利的第二语言是必备资格,除了英文、中文,他的日文也颇为流利,俄文倒也还听得懂几句。

  “您讲得真好。”空中小姐由衷称赞,也好奇地多攀谈几句:“您要去日本观光吗?”

  “是的。”任惊鸿微微颔首。

  “准备去哪儿玩呢?”

  “北海道。”他抖开纸餐巾,问:“你知道北海道那里有个“芙蓉村”吗?”

  “SA──”空中小姐发出日本式的长调,很可爱地歪着头:

  “抱歉,我不知道。啊,失礼了。”

  想起手头已经疏怠的工作,空中小姐有些急促地道歉后离去。

  没听过啊──切下一块鱼肉,他慢斯条理嚼动着,脑筋却飞快思考。

  事实上,他上机之前已从日本官方网路上调阅不少资料;尤其是有关北海道的介绍、人文、风情,他查过所能找到的大大小小地图──

  没有!没有“芙蓉村”这个地方。

  寻找至斯,他至今仍不敢相信自个儿当真包袱款款,向电视台请了长假,就跑到日本来了。

  他并不了解自己锲而不舍的心态。

  他想知道什么?江中铭这位老朋友的前半段人生吗?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不是吗?自己为何执着地想挖出那段被他人刻意掩埋的历史?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只是下意识的,他知道──

  不来,会遗憾一辈子。

  “芙蓉村?没听过。”白胡雪鬓、风霜红面的老人家,给了他这段千篇一律的答案,任惊鸿再也无法掩饰浓厚的失望之色。

  真的没有这个地方吗?经过足足半个月的查访,函馆、札幌、旭川……他由海湾往内陆深寻,小县郊镇皆找,拜访当地最年长、见闻最丰富之老人家,日复一日的毫无所获令他开始苦恼。

  “不过……”老人家的但书令他收回心神。

  “这座山好像在哪里见过……”一双老眼直勾勾盯着任惊鸿手中的照片。

  “真的吗?”任惊鸿大喜望外。“您见过?在哪里?”

  “在……”老人家眯了眯眼,努力搜索记忆中的蛛丝马迹。

  在这里!

  一样是覆着皑皑白雪,一样的苍穹景致,照片上的风景实物真确地映入他的眸心时,反倒显得有些不真实了。

  “鬼姬山啊……”

  喃喃念着这座山峦的别称,任惊鸿有点失望眼前的山景没有像照片上一样开了一朵;或者整山的红色花朵。

  他按照老人的指示,又花了八个小时的车程才找到这里。

  根据老人家的说法:鬼姬山,原名须贺之山,但由于交通过于不便,长年积雪,冻得人浑身寒骨,不适人居,居民早已纷纷远迁,如今是了无人烟之地。

  再加上须贺之山是死火山,也不甚巨巍,更没有特色,引不起登山者兴趣或观光事业的事迹,故近三十几年来,日本政府没有着手进行开发的打算,也尚未有任何决策──

  也就是说,鬼姬山在无意间成了三不管的空白地带。

  “呼……”好……好冷,妈妈咪呀!贴身的热气怀炉根本发挥不了它的正常效用。

  也难怪,北海道的尽头已近西伯利亚了吧?

  “好……冷……冷……哟……”请把这句话以高八阶分贝的气喘音试想像之。

  任惊鸿缓慢地在这片被寒凉冻封的大地上走着,偌大的天地间仿佛只有他一人,真有种天地一沙鸥的孤独韵味……

  靴子踏下一步步明显的底痕,北国的风呼啸地从耳边嚎过……想来一杯热巧克力,回家后他非犒赏自己灌个十大杯不可,用五百CC马克杯装……他一半心思置于眼前这方绝美凄凉的银白世界,另一半心思却神回美国。

  圆圆的地球真有意思,现在的美国时间应该是好梦正酣的凌晨时分吧,这边现在却正准备吃饭了。

  边比较这种时间对照的趣味性,他边漫不经心地扫视远处半山腰上的小黑点──

  他的眼光飞快地挪回。

  小黑点?不,那是个山洞,一个若不留意就忽略的洞穴。好奇心大起,他开始一步一步爬上山坡。

  费了九年二虎之力爬上接近后,他这才发现这个洞穴并没有想像中的小,它大约有半人身高高度。任惊鸿朝黑鸦鸦的里头张望,赫然发觉在幽暗不见五指的彼端,有一丝微弱的闪光……

  好奇心加上身为记者训练有素的行动力,他开始不顾一切地试着从洞口挤进去。

  嗯,勉强还可以。他努力收缩长腿、绷紧宽实的阔肩,揶动膝盖吃力地往前爬,戴着手套的掌心努力找寻地面上的着力点。

  前面的光点愈来愈大,也愈来愈刺眼,洞穴的尺吋也愈来愈大──

  “啊!”脚下突然一个松动的踩空。

  他在同时听到一阵轰轰隆隆的声响,仿佛是某种古代巨兽从远处传来的咆哮,那个声响是──

  地震!

  下雪了。

  据说雪是天地间的泪珠,妖精们的礼物,是最美丽晶莹的结晶体,洁白透明。

  它们纷飞落舞在空气中,凝结出冬天的跳跃音符,然后无声无息、无怨无悔归根大地。

  这场年复一年的初冬雪景,她一次又一次地百看不厌,体会着那份纯洁鲜明的静态动感。

  少女微倾螓首,水汪的眸无思无神地盯着窗外。

  一身轻绢和服,一袭素净的火焰般红彩,这种鲜明抢眼却更烘托出少女柳姿般清新纤态。她的五官端正,只堪称是清秀有佳,但是一身绝尘逸世的气息却不由得让人惊艳屏息、无法忘怀。

  蜷在她膝头的迷你小猫喵呜了一声,竖起尖尖的小耳朵表示它已然从一场午盹中清醒了,跳上主人的纤肩,以舌尖舐着主人的颊边撒娇。

  “乖,袖珍。”她轻轻柔柔安抚,以左手轻揉小宠物身上的皮毛,右手平行地往前伸,手指并拢地微微一曲。

  只见放在茶几上的一只瓷制茶碗凭空飘了起来,在她手指忽左忽右的指挥下,在空中做着花式翻滚。

  她小指一勾,茶碗便挟着凌厉的飞势朝她扑来,然后在她停止的手势中,停格在离她鼻端仅零点一公分处。

  她就像孩童在把弄着玩具,眼一眨,茶碗安稳地“降落”在桌面上。

  不好玩。

  眼珠滴溜溜地一转,她将视线落放在案上点着朱砂的画笔,顽皮地半垂长睫,那枝笔就像被什么给“附身”,直挺挺立了起来,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掌控着,开始流利地画起一枝红梅……

  不好玩。真的不好玩,很无聊,长到这么大,她似乎都无所事事,不明白自己的生命有什么意义。

  她曾想和村里的人一样做农事,却被惊恐的眼神给阻回,她想和妇女们一块做女红,却又被抢着接过手,明显地不愿她插手。

  她不明白自己生命有什么意义……

  “魔美!”尖锐的童音打破和室的静谧,少女心一惊,笔啪地一声掉在画纸上,滩成一团赤艳色泽。

  一双身影出现在被拉开的纸门门口。

  一名年轻男子抱着一名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小女娃一脸的傲慢,年轻人却是什么表情也没有。

  “陪我出去玩,魔美。”小女娃任性地请求──不,应该说是要求着,红嘟嘟的小嘴翘得半天高。

  她是一个剑眉凤眼的孩子,纤细娇巧的身材显示她不超过十岁,水蓝的锦袖是手工精织,价值考究不凡。

  “把我放在垫子上。”小女娃要求道,年轻人依言躬身弯腰将小女娃放下,其动作之轻柔谨慎,彷若是捧护着奇珍异宝。

  “怎么有空到我这儿坐坐?”她的生活是平淡的,欢迎有着意外的水花溅起。

  “找你玩呀,”小纱织不耐地拒绝年轻人意欲按摩腿部的手。“村口的芙蓉树已经结了果喽,我是带果子来给你尝鲜的,喏。”

  掌心般大小、鲜红欲滴的果子散落在桌面上,果皮表面上是雪花溶融的水珠。

  魔美欣喜地拿起果子在衣袖上擦拭,张嘴便咬。

  漫漫时光便在下午的品茗食果,以及纱织碎碎念念的声音中渡过。雪停之后,他们信步走到屋外,瞻望被洗礼过的银白世界。

  村内有好几个小孩也跑到雪地上戏耍,八个中有五个穿着款式近似的红色衣裳,红这道色彩在芙蓉村中是吉祥的象征。

  魔美一走近时,小孩们马上停止游戏,恭恭敬敬地对她一揖。“魔美姐姐。”没有一个例外,其次才对纱织两人打招呼。

  魔美在树下放下了宠物,小猫挨蹭在她的脚边,贪食着主人掌心中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果肉,舐得她痒酥酥的绽开略带稚气的笑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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