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UB 里穿梭的是形形色色的人们,在看似冷漠的都市丛林里,每个人的背后其实都有着不同的故事。
卸掉白日的面具,夜生活的纵情恣意不断上演。
也许是这愈夜愈疯狂的地方,令人不由自主地放纵心灵,无压力的环境,也较易解放抑制下的真实自己……
酒保汉克从事吧台工作已近十个年头,见过无数个爱情故事在PUB 里起始、结束、转折……
一双世故的乌眸冷眼瞧着,具备着精湛调酒技术的他,练就了即使忙碌,也能一派泰然自若的神情。
双手各拿一瓶酒在空中做个交换旋转后,利落倒出一盎司加入台上的酒杯里,熟练地再加入其它材料,最后加满可乐做Ending,一杯以超强后座力著称的“长岛冰茶”调制完毕。
酒保做这幺久了,他倒是有个蛮有趣的发现——
调制鸡尾酒就像是爱情一般,各有其特色;若把它用来形容不同类型的女孩子,也恰如其分。
◆◆◆
“我要Bloody Mary.”清脆悦耳的女音扬起,汉克抬眼瞧见一名笑容可掬的妙龄女子。
“嘿,又是你们啊!”同行的还有资深酒保安迪,酷酷的汉克难得咧嘴笑开。
安迪是筹备“暗夜”分店的副理,手下正调教着几名菜鸟酒保,所以最近经常带着徒弟们来观摩学习。
一一记下他们一行四人所点的调酒,汉克开始利落地动作。
“荞,你又点‘血腥玛莉’啊?”伙伴Sandy 好奇地问。
“很特别呀!我喜欢它的颜色,而且还有说不出的亲切感呢!”舒荞想解释,却又不知怎幺表达自己的感觉。
“是因为你觉得这酒像你自己吧?”汉克突然插话。连日来对舒荞的鲜明印象,让他有这种联想。
“哇!你是在暗喻我泼辣吗?”舒荞故作凶恶地哇哇叫。被他这幺一说,那莫名的亲切感就有注解了。
“对哦!荞,汉克的话有道理耶!你看,它鲜明的颜色让人眼睛一亮、记忆深刻,独特的口味顺口好喝……就像你给人的感觉一样!”
“没错!还蛮有道理的。”副理安迪也附和道。个性鲜明的舒荞给人的感觉,宛如这款调酒的最佳代言人。
“呵呵……转得蛮顺的,这个比喻我接受。”舒荞开朗地笑说。
自此之后,她对“Bloody Mary”的忠诚和喜爱程度,更是难以动摇了……
◆◆◆
Bloody Mary
特色:颜色鲜明、材料独特、口味特别,酸、甜、咸、辣兼具,却奇异地和谐……
恍若个性鲜明的女子,兼具多样面貌,令人印象深刻,难以忘情……
第一章
南台湾少见的大型Disco PUB 里,摇滚音乐震耳欲聋,宽广的舞池被舞客挤得水泄不通,五彩缤纷的特殊灯光千变万化,投射在场内一大片黑压压的头颅上。
“暗夜”Disco PUB 筹备多时,于两个月前隆重开幕,由于灯光音响等硬设备都属一流,就连服务人员也培训许久,俨然为业界翘楚,因此舞客、酒客们趋之若骛,每天人潮不断。
舒荞是“暗夜”的调酒师。半年前,隶属于饭店内的Disco PUB 招募吧台人员,原在饭店内担任领台的她,对学习调酒技巧有着相当浓厚的兴趣,于是申请转调,在接受过一连串的特训后,终于成为专业调酒师。
对震天响的音乐声几乎麻木,舒荞熟练利落地调出一杯杯色彩鲜傃的鸡尾酒,除此之外,还得招呼满座的客人。
“嗨!迈克,还是老样子吗?”手边忙着调酒,舒荞一见向吧台走近的客便轻快招呼。
“不,今天换个口味,我要喝你调的‘长岛冰茶’。”眼尖地瞧见好不容易空出的一个座位,迈克连忙卡位。
每次轮到舒荞服务时,吧台的位置总是挤满人,甚至有人情愿站着,只要桌面有一点空位能摆东西就行。
“心情不好啊?一来就有醉倒的决心。”舒荞忙递上烟灰缸,不忘与客人闲聊。
就是因为她笑脸迎人、亲切热忱,对客人过目不忘,更是熟记常客喜爱的口味,因此自有一批被收服的熟客每次一来一定找她。
“是啊!找不到女朋友,心情寂寞。你帮我介绍啊!”迈克佯装落寞地道,期盼舒荞能自我推荐。
“爱说笑!你长得不差,又那幺会说话,还需要我替你介绍?”她噙着笑反“亏”着他。
“既然你也觉得我不差,不如就当我的女朋友吧!”顺手推舟,他从一开幕就欣赏舒荞到现在。
“好哇!不过你要等我和我男朋友分手才行。”端上一杯调酒,她回答得模棱两可,却不得罪人。
虽是推卸的借口,但想起男友,舒荞的心情便不由自主地低落。
半年多前,她交了一个男朋友,这是她的初恋。对方是另一单位的经理——赵士贤,与她相差十八岁,单纯得像张白纸的她,被他几番稍花心思的追求攻势打动,便开始与他交往。
但是甜蜜的恋爱感觉,维持不到三个月就开始走味,他的各项缺点渐渐现形,其中最严重的就是酗酒。
他总是一沾酒便紧黏不放,续摊再续摊,不到醉得神志不清、语无伦次绝不甘休。
舒荞经常默默在某一间酒吧的门外苦候,一等就是两、三个小时,赵士贤明知与她有约,却故意拋在脑后。而更糟糕的,就是赵士贤在酒后,常用辞粗鄙地无理吵闹。
就连舒荞的母亲也看不过去,曾多次劝她放弃这段感情。
这样黑暗的日子,舒荞忍受了半年之久,心早就煎熬得疲惫不堪。所以,刚才那句“和男朋友分手”的话,其实是她的心声。
别看她总是一副爽朗热情的样子,事实上,她私底下却因这场痛苦的感情而烦恼不已。
但鲜明个性里的坚韧,造就了她不轻言放弃的倔强,心软重情义的她,偏偏就是狠不下心在说了分手之后真正离开。
唉……
她也想呼吸新鲜空气,渴望有个好男人能够爱护她……
眨眨眼,眨去紊乱的思潮,工作时间不容得她心不在焉,整理好心情的舒荞这才发现,相隔迈克一个座位的另一位熟客刚来,她朝他微笑点头,示意稍待。
“荞,再考虑一下吧!”
见她略微停顿,以为她真在考虑,迈克自以为帅气地挑了下眉。
“哪天有时间我请你去吃饭。给我你的电话吧!”趁机开口邀约,顺便索取电话。
“没问题,二二一……这通电话一定找得到我。我有客人,待会儿再跟你聊。”
舒荞反应灵敏地念出一串电话号码,礼貌交代一句后,便朝刚到的那位熟客招呼去。
满心欢喜的迈克连忙从随身皮包里掏出纸和笔把号码记下,并不知道其实那只是“暗夜”Disco PUB 的专线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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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大哥,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我马上把你的酒拿来。”舒荞笑容可掬地连忙招呼,交代伙伴一声,赶紧去办公室的寄酒柜拿酒。
司宸昊,PUB 的金卡客人,当然喽!这张卡是她售出的,所以对于他的姓名特别记得。
呃……好吧!她承认,绝大部分是因为他俊雅无俦的相貌、成熟稳重的气质,除了不说话时“面孔”有点严肃之外,他在不觉中散发的丰采相当吸引人,要她不记得也难。
而且,干脆的他是少见的好客人,售价一万元一张的“暗夜金卡”,她才推销不到两句,就见他取出信用卡买卡。
当时,她还呆呆地愣住,没想到会遇到这幺爽快的客人。
他三、两天来一次,每次来不超过一小时,一定等她招呼,总是喝白兰地。
他话不多,不像其它客人爱缠着她说个不停,再性感的美女来搭讪也同样婉拒,只是径自小酌着酒,静静地望着舞池,仿佛在看什幺有趣的人生百态,除非她稍微闲下来移到他面前,他才会主动开口跟她聊几句。
出手阔绰又好款待的客人,当然印象深刻、受人喜欢了!
“你今天比较晚来耶!”
回到吧台里,舒荞先顺手收拾了前一位客人的空酒杯和两个相叠的空爆米花纸盒,才铲了桶冰块,连同其它东西置上台面。
“嗯,公司里有点事要处理。”
司宸昊简单地说。
“你倒挺机灵的!”睇着她利落地为自己斟酒加冰块,他脸上难得地出现笑意。
舒荞不解地抬眼,不明白他没头没尾的话是啥意思。
“那是你们PUB 的电话。”他略略倾身,压低音量向她说道,低醇的嗓音隐含了笑意。
他的记性也不差,之前为了怕没位置可坐,曾打电话到PUB 请她预留座位,所以当他听见他们的谈话,而她又冒出这个熟悉的号码时,他差点没笑出来。
舒荞微愣,随即笑了开来,俏皮地以指点了点唇,意欲要他保密。
司宸昊浅尝了口酒,悄悄地将她甜美的笑靥纳入眼底。
“暗夜”是南台湾规模、耗资都属顶尖的Disco PUB ,开幕时宣传的非常盛大。
自从开幕当天,在几个朋友的邀约下,来到这儿参观之后,司宸昊便成了常客。
最主要的原因是——舒荞带给他无法漠视的吸引力。
她的甜笑、她的亲切、她的机敏、她在调酒时认真的模样,深深掳住他的目光。
因此,他三天两头便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她,像上瘾似的,非得开半个小时的车程,由台南到高雄,就只为了到“暗夜”来,和舒荞不到几分钟的闲谈。
要不是他旁敲侧击得知舒荞已名花有主,他早展开攻势了!
“荞,替我调一杯‘Bloody Mary ’,我忘了怎幺做了。”伙伴Sandy 突然附在她耳边说悄悄话,血腥玛莉是她的死穴,经常记不住琐碎的材料。
“没问题!马上好。”
舒荞回以一个热情的笑容,立即动作。而Sandy 又旋身忙去了。
坐在台面高达舒荞胸前的位置上,司宸昊垂着眼看她熟练地开始调酒,发觉其中一样材料是西红柿汁时,不禁发出疑问。
“调酒还加西红柿汁?”
“对呀!不红红的怎幺叫‘血腥玛莉’呢?还要加‘TABASCO ’和黑胡椒呢!”她噙着笑抬眸,特意说出这些怪材料。
司宸昊撇了撇唇,不敢恭维。
“很好喝哦!是我最喜欢的调酒!我待会儿多调一点给你试试。”
明白他心中的想法,舒荞继续说道。
“喂!我的东西呢?”
蓦地,一道尖锐的中年女性嗓音响起,直接卡入司宸昊和另一个客人的座位空隙间。
司宸昊和旁边座位的客人,被挤得不得不倾斜着身体,两人眉头皆不悦地蹙起。
没头没尾的一句质问,老实不客气地冲着舒荞而来,她顿时不明所以地愣了愣,手边调酒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眼前的女人年约四十来岁,一张松垮的面皮像是调色盘,蓬松的欧阳菲菲式发型乱得像疯子,还自以为性感地身穿细肩带洋装,露出两只“肥”不忍睹的壮大手臂。
舒荞看过她几次,之前都是带着老外来,总是毫无顾忌地和老外耳鬓厮磨,而且吆喝服务时气势凌人,不是个好应付的客人。
“我问你我桌上的东西呢?”
横眉倒竖,中年女人见舒荞略微迟钝的反应,更是凶恶地斥喝,大嚷的嗓门当场掩盖过激昂的舞曲音乐,引来周围几名客人的侧目。
东西?她桌上的东西?方才她曾坐在司宸昊的位置,不过她“失踪”很久啦!
“刚才桌上没有什幺呀!”舒荞努力在脑子里回想,除了半滴不剩的杯子、盛满烟蒂的烟灰缸和两个相叠的空爆米花纸盒,哪还有什幺东西?
“我放在这儿的爆米花呢?”
中年女人没有耐性地大拍台面。
“哦!那已经没有了耶!所以我收掉了,不然我再招待你一盒好了。”
客气有礼地答道,舒荞笑容可掬地企图缓和她的怒气。虽然她觉得很莫名其妙!
“谁希罕你招待,还不快去把纸盒给我找回来!”中年女人伸出涂满鲜红蔻丹的手直指着舒荞,臂膀上的赘肉随之摆荡。
“好好好!你稍等一下。”
见她“七怡五北”的凶恶状,舒荞连忙安抚,赶紧从工作台面下的垃圾桶翻找刚才相叠的纸盒。
“应该是这个没错!”很快地,她找到了,如释重负地将空盒子交给对方。
“笨蛋,弄丢了就叫你吃不完兜着走……”中年女人一把抢过,口中的咒骂不曾停歇。
只见她将两个重叠的纸盒拉开,从中拿出几张仟元大钞和一张金卡。
舒荞赫然傻眼,其它注意着这边的人也不禁为之一愣。
真是天兵!她居然把财物随意放在跟垃圾没两样的纸盒里,然后一声也不交代就离座!
“这是钱啊!你要工作多久才还得起?信用卡如果丢了被盗刷,你负得起赔偿责任吗?没看过像你这幺笨的……”中年女人不饶人地啐骂,言辞中凈是轻蔑。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就算心里不认为是自己的错,舒荞还是选择退一步海阔天空。
“真不知道你们饭店是怎幺训练员工的!我告诉你,我可是你们饭店的终生会员!”
一副自以为了不起的模样。
“很抱歉!”
秉持着服务业第一守则:客人永远都是对的,舒荞一径地道歉,忍气吞声,只为息事宁人。
中年女人的咄咄逼人和舒荞的隐忍,看得众人义愤填膺。而司宸昊忍着相助的冲动,对舒荞的反应有着更多的好奇。他想……她也许会哭吧!
“唉,这位太太,你又没把东西交给她,她干嘛要负责?而且我怀疑你的大脑根本有问题,把重要物品藏在这种东西里,也真亏你想得出来,丢了也是活该,怪不得谁。”一旁的迈克终于看不过去,出面仗义执言。
“迈克!”舒荞出声制止。糟了!他的好意肯定会引起更大的纷争。
“喂!你叫我太太?眼睛瞎了是不是?你算哪根葱啊!我教训这个笨服务生关你什幺事?”
中年女人恼羞成怒地大吼。
迈克还想出口教训教训这目中无人的老巫婆,却被舒荞扯住手臂,不得不噤口。
“太……呃,不!小姐,真的是很对不起,你还想点什幺东西,我招待你,算是赔罪。”差点跟着迈克叫错,她连忙改口,一心委曲求全。
“哼!钱我有的是,不需要你来请。看来你还不是真的笨嘛!还会勾搭客人!”
中年女人高傲地恶意嘲讽。
舒荞闻言眉头轻轻一皱,之前隐忍的火气已蠢蠢欲动。“小姐,该道歉我也道歉了,如果你再不满意,只好请经理出来。”虽然收起了笑容,但她的表情仍努力维持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