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保持静默的气氛,但是她的脑海里却是一片乱烘烘。赵琳今晚的话不断在她耳边回响,还有那个吻痕,像是挥不去的梦魇,频频出现在她眼前。
赵琳是那么沉醉在幸福的喜悦里,而它的幸福能否完美地划上美丽的句点全系在“另一个女人”身上。
那个女人是谁?
衣若芙此刻竟涌上一股莫名的怒气。她气那个破坏赵琳幸福的女人,她更气邵凡齐的用情不专。那个女人绝对不会是她,即使是她,那么对赵琳的幸福也绝对构不成威胁,因为她不会容许自己去分享别人的爱,纵使她对邵凡齐的感觉已渐渐好转。
是的,她对他是有好感,这点她勇于承认,也许初识时,两人之间是有一些不愉快,但是经过这些时间的相处下来,她也发现了他一些不为人知的优点:他平时看起来一副玩世不恭,但是工作起来却十分认真;言语虽然刻薄,却是个温柔的人;行为看来霸气,实际上他很细心。尤其是从她受伤以来,让他接送的这段日子,她更了解他能扛下赵、邵两家的事业绝非只是“先人的庇荫”而已。
衣若芙念的是企业管理,对于企业的经营管理十分有兴趣,因此除了课堂上所学的理论知识外,她也致力于社团活动的参与,努力将所学印证在社团的管理与操作上。但是学校的环境毕竟单纯,组成的份子又均是学生,管理方式与拥有三教九流、各种层级人才的企业体大不相同,因此她能学到的收获有限。而邵凡齐掌管的是活生生的企业体,他偶尔会向她提及一些公司内部的问题,征询她的意见,她则会利用此一机会给他一些理论上的建议。邵凡齐非商学科班出身,加上年少时的轻狂,经营知识明显不足,因此他在初掌公司之时,的确吃了不少闷亏,也受到不少阻碍与讥嘲。但是一路走下来,他已被磨练成为商场上的黑豹,行事果决、干净俐落,唯独在公司内部管理上,稍有不足。这一点,衣若芙的从旁提供建议着实给他不少助益。
衣若芙则从邵凡齐的反应中,得知理论与实际的差距,并且了解到实际运作有可能出现的阻碍与变量,无形中增加了不少见闻,她的视野也更加辽阔了。两个人的关系就在这种亦师亦友的气氛下发酵了,演变成今天这种微妙的关系。
衣若芙欣赏他的担当,肯定他的努力与对事物的执着。撇开他偶尔表现出来的玩世不恭不谈,他常常不经意对她展现的温柔与体贴才是真正让她害怕的地方。
对!她是害怕,怕自己因此丢了心。
但是害怕有用吗?她忍不住看向他,却发现他也正在看她。车子是什么时候停下来的?为什么她没发觉?
“你怎么了?一路上脸色一直很差。”邵凡齐担忧地看她。今晚她特别安静,一句话也不说,跟她说话,她也好象没听到似的,完全没有反应。
衣若芙只是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为什么他此刻会如此担忧?他不该待她如此温柔的。或者,他对每个女人都一样,对她如此,对赵琳也是,对“另一个女人”更是?!
“怎么不说话?不舒服吗?”他脸上的忧虑又添了几分,手也探向她额头,想了解她是不是生病了。
“不要碰我!”她低喊了出来。
邵凡齐已伸出去的手就这样僵在半空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不知道她突来的怒气起因为何。
“小若,你……”
“你该关心的人应该不是我吧。”衣若芙的口气冰冷,伸手将他推离自己更远一点,不想让他男性的气息影响她此刻的决心。她终于明白他在她心中的分量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她今天很反常,受了什么委屈吗?
“你们为什么还不结婚?”她不回答他的问题,执意要找出她想要的答案。“你知道赵琳她很痛苦吗?”
结婚?赵琳?痛苦?
邵凡齐努力消化她的话,终于理出一个结论——
“你跟琳琳吵架了?”他记得他刚到赵琳那时,她们两个好象正在拉拉扯扯的,莫非真的吵架了?
“我们没有吵架。你只要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跟赵琳结婚?”
“琳琳跟你说是我不愿意跟她结婚?”邵凡齐不置信地问,赵琳怎么可能会说这种话?
“她是没有这么说,但是我看得出来她很想结婚,却因为你的态度,让她陷入痛苦的矛盾中。”赵琳那张溢满幸福的脸与之后的一脸无奈交替出现在衣若芙脑海。
“赵琳的痛苦不是因为我,是她自己看不破,不能怪谁。”
邵凡齐的口气平淡,说得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这更激怒了衣若芙。
“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赵琳她那么爱你,你们也……”衣若芙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点出他们俩亲密的事实。不经意的,那个吻痕又浮现她脑海。
“你确定琳琳她爱的是我?”邵凡齐噙着一抹嘲讽的笑。
“你——”衣若芙不置信地睁大双眼,不敢相信他会说出如此无情的话,突然间,一个想法闪进她脑海。“难道如赵琳说的,你心里还有别的女人?”
“琳琳这么告诉你的?”
“这么说……是真的?”从他的反应看来,应该真有其事,衣若芙一颗心开始往下沉。
“我不否认。我心里的确挂着一个小女人。”邵凡齐坦承不讳,一双眼别有深意地直盯着她看。
咚!咚!
衣若芙的胸口猛然重击了两下,胸口疼得令她一时皱眉,一口气险些提不起来。
他……竟然不否认,还大方地在她面前承认!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而他此刻那炽热的眸光又代表什么?
“你……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难不成他想享齐人之福,左拥右抱,要赵琳接受有另一个女人与她共享一个男人的事实?!
“我跟琳琳会不会结婚并不重要,只要她自己的问题解决了,一切就没事了。”
没事了?!
他竟说的这么云淡风轻,将责任全往赵琳身上推!衣若芙好后悔自己一时识人不明,才会认为他尚有可取之处。
“赵琳真可怜,竟然瞎了眼,爱上你这种不负责任的人。”衣若芙几乎是从齿缝里迸出话来。她没有暴力倾向,否则她会一拳打肿他那张令女人伤心的脸。
“琳琳她不爱我,这点我可以肯定,至于负不负责任……我想,我负的责任够多了,不论是不是我该负的。”邵凡齐不可一世的神态突然褪去,换上的是一脸的疲惫。
衣若芙当然注意到他脸上的表情变化,只是她并没有将心思放在这里,她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你说赵琳不爱你?!”他在说什么鬼话!“你的眼睛瞎了吗?或者连你的心也瞎了,所以你才感觉不到赵琳对你的爱?”连她这个外人都看得出赵琳那股浓浓的深情了,他竟然说他肯定赵琳不爱他!
邵凡齐没有回答,趴在方向盘上侧着头看她。盛怒中的她,一张俏脸胀得红通通的,眉毛几乎竖了起来。想不到她生气时的模样这么迷人,有别于她平日冷静自持的疏离感,教他看得眼睛都不舍得眨了。只是……她为什么这么激动?平日的她总是一双冷眼看世人的,如今却为了赵琳的婚事与他怒目相向,莫非……
“你在吃醋?”他的心里有一股雀跃。
“你……你说什么?”衣若芙不知道他会突然冒出这样莫名的话,一时之间脑袋空白了三秒钟。
“如果不是吃醋,你为什么会这么在意我跟琳琳的事?”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使他原本就十分危险的神态更添几分邪恶。
“哼!秀才遇到兵!”衣若芙不愿再与他争执,气愤地撇过脸去。此刻的她,有气愤也有心虚。是的,她不否认她有那么一点吃醋的意味,因为心里的那股酸意清楚得让她无法忽视;只是,她有什么资格吃醋?他是赵琳的未婚夫啊!
“被我说中了?”邵凡齐邪恶的声音再度传来,一只手也情不自禁地抚上她泛红的粉颊。
“我说过,不要碰我!”衣若芙拍开他的手,黑白分明的眼睛怒视着他。
“你——”差点又被她激怒了。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他明白她有多么容易左右他的情绪,唯一的克制方法,就是比她更冷静。“想不想知道我心里挂意的那个小女人是谁?”
他不怕死地火上加油,惹得她全身的刺都竖了起来。
“你心里有多少女人都与我无关!你该征询的,应该是赵琳的意见,只要她同意,你想要有多少女人那都是你的自由!”她实在不敢相信,他竟然想告诉她“另一个女人”是谁,他怎么可以如此!
“你说什么?”她竟然把他说得像到处留情的种马一样!这回他真的火了,一把握住她双肩,与她怒目相对。
“怎么?我刚刚说的不够清楚吗?”她无惧地与他四目相对。要生气,只怕她的怒气也不比他少。
“收回你刚刚的话!”
他的口气很危险,仿佛若不照作,恐有尸骨无存之忧。但是就是有人不怕死。
“拿开你的脏手!”她的肩膀被他握得隐隐作痛。
这个女人!对她太好了,竟然爬到头上来撒野了,若不好好教训她,她可能永远学不乖。
邵凡齐的眼睛瞇了一下,然后便粗暴地含住她的唇。原本是要警告性地惩罚她,却在与她接触后,忘了自己的目的,转而温柔地与她交缠,享受那短暂征服她的自得。
衣若芙用力地捶打他如铜墙般的胸膛以示挣扎,然而他逐渐收紧的双臂让她动弹不得,最后竟迷失在他的温柔里。一吻既罢,她才发现自己是如此的沉醉其中,双手还环着他。
“只有这个方法才能封住你的伶牙俐齿。”邵凡齐意犹未尽地轻吻她耳垂,满足于她的顺服。
衣若芙像被几万伏特的高压电击中一样,全身战栗了一下,待意识回复后,她奋力地推开他,打开车门,冲了出去。
邵凡齐见状也立刻追了出去,三两步便追上她,一把拉住她。“你去哪?”
“放开我!”衣若芙撇过头不看他,眼泪在眼眶打转,就是不愿让它如愿落下。
“不放!”他怕他这一放手就再也别想看到她了。
“邵先生,”过了一会儿,衣若芙平静地开口,心中的七上八下硬是被她压了下来。“请放手,我要回去了。”
又是这种冷漠疏离的口气,每当她拒人于千里时,用的就是这种口气。邵凡齐气闷,好不容易才拉近的关系,在他一时冲动下,又回复到原点了,猪!
“回车上,我送你回去。”现在该如何挽救呢?
“不用了,我自己走回去就行了。”她依然没有看他。
“看着我说话!”他强迫她看向他,却在看到她泛红的眼眶时呆愣住了。
她——哭了?
他到底对她做了什么,竟然让一向冷漠聪明的她哭了?心底的歉疚与不舍迅速涌上,缓和了他的怒气。
“回车上吧。”他想拥她入怀,但是又不敢付诸行动,怕又触怒了她,只能强压下心中对她的渴望。
“回车上?然后让你强暴我?”她用刻薄的话回复他的温柔。她现在只想伤害他,用这种方法来掩饰自己受伤的心。
邵凡齐闻言,倏地放开她,惊讶于她对他的“偏见”。
“我……不是存心……”
不是存心?只是一时兴起?!
衣若芙的心又冷了几分。她只是他调剂的对象?!
“邵凡齐,我讨厌你,我不想再看到你!”她愤愤然地一甩头,昂着下巴,骄傲离去。即使已经丢了一颗心,也别再让自己丢了尊严,像只可怜的流浪狗般垂头丧气。
是的,丢了一颗心。曾几何时,他已经悄悄进驻她心房。她不再逃避了,勇于承认自己是爱上他了,爱上一个她不该也不能爱的人。就是因为不该,所以她气愤,气自己的定力不够,气他的态度暧昧;因为不能,所以她难过,为自己没有结果的初恋与唤不回的心。
抽身吧,也许已经为时已晚,不能全身而退,但至少不是伤痕累累。一个人独自舔抵伤口好过三个人相互折磨,受伤的心,一颗就够了,太多,只是突显爱情的残忍。
宁静的街道中,只有她独自漫步的身影,初秋的夜晚,气温下低,她却依然觉得凉意阵阵。
十尺之外,有一辆车默默地跟着她,不敢超前,也不敢落后太多,只是静静地守护着她。开车的人心里也是百感交集,有担忧、有歉疚、有自责,也有心疼,还有一丝的——恐惧。
★ ★ ★ “奇怪,小若从来不请假的,即使是期末考她也没请过假,怎么这次会为了一个期中考,连请两个礼拜的假呢?”赵琳横躺在沙发上,双脚高举,在空中交叉踢动,做她的美容操。
邵凡齐则坐在另一张沙发上,埋首于公司上半年的资产负债表与现金流量表。对于赵琳的问题,他只是微微皱眉,并没有抬头。
自从上次送衣若芙回去后,她就以准备期中考为由,向赵琳请了两个礼拜的假。邵凡齐知道那只是她的借口,真正的理由是她根本就是在躲他,因为她讨厌他。她说过的,她再也不想看到他!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原以为两人的关系已经改善,她也不再敌视他,还可以融洽地交谈了,正在为这样的情况感到欣慰之际,却又因为他与赵琳的婚事让她再度敌视他,甚至——讨厌他。唉!
他叹了一口气,疲惫地闭了闭眼睛,再度睁眼时,却看到赵琳那张写满问号的脸部特写近在眼前。
“齐哥,是不是因为你?”她挑高一边的眉,看着一脸心虚的邵凡齐。
“我?你在说什么鬼话?”邵凡齐装傻,拿起报表继续研究。
“不是鬼话,是实话。”她抽去他手中的报表,逼近他。“那天晚上你送小若回去后,她就打电话来请假。如果她要请假,在上课时跟我说就行了,为什么要等到回去以后才打电话给我?所以事出必有因。说!你对她做了什么,否则她干嘛请假。”赵琳很适合当检察官,问话的口气像在审犯人一样。
“她不是说要准备期中考吗?”邵凡齐避重就轻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