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他敛眉沉思,我继续努力。“况且我整天待在家无事可做,你不担心我闷出病来?”
“我是不想让你太劳累。”他温柔地揽住我的肩。“你这么娇弱,我舍不得。”
“什么事都不做,那才叫身闲心苦。”我趁机撒娇,看来这一次是成功有望了。
吴秀香真厉害,不愧是谈判高手,四年的法律总算没有白念。
“是我疏忽了,不然我找些书给你解闷。”他仍不死心地想用别种方式将我留在家里。
“我看的书还不够多吗?想让我变成书呆子吗?”与他谈判实在很累,他真的跟驴一样,好顽固。
“那学点什么好了,告诉我你想学些什么,我请人来家里教你。”
天!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这次真的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
“我想学如何与人相处、我想学团队工作的精神、我想学如何解决工作上的困难,我最想学的是如何说服固执的你!”我真的生气了。
“边边,不要曲解我的好意。”他也看出我的不悦了,轻声细语地哄我。
“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是我这样每天待在家里,会跟社会脱节的。我念了这么多书,不求一展长才,只盼真实地成为社会的一份子。”
“真的那么想去?”他的态度开始软化。
“嗯!”我很用力力点头,而且连续好几下,以强调我内心强烈的渴望。
“万一工作太累……”
“放心,阿香是不会虐待我的。”
“如果做不来……”
“我会量力而为,绝不逞强。”我像童子军般举手发誓。
“你都这么说了,我好象没什么理由反对了。”
“这么说……你答应了?”我小心翼翼地问,不敢高兴得太早。
“……有个前题。”他想了一下才开口。
“是什么?”我的心碰碰跳个不停,像是在期待放榜时的心情。
“只能去阿香的事务所,如果是其它的公司行号我是不会答应的。”他对我露出一个颇具深意的笑。“换句话说,如果阿香不幸落败,你就不能再找其它理由了。”“放心,这点没问题。”
“哦?阿香这么有把握?”他挑高眉问。
“嗯,我对她有信心。”阿香,你可要争气一点啊,这可关系到我未来的自由,如果再失去这次机会,下次就不知道要等多久了。
“你有没有信心是一回事,她能不能考取又是另一回事。”他拢一拢我的长发,将我的头揽靠在他肩头。
“她的样子好象很有把握。再怎么说,她也是T大法律系毕业的,这么好的票房保证,你不该对她没信心的。”我伸手圈住他的腰,整个人贴在他胸前。廷轩比较瘦,不像徐焉腾那般结实。奇怪,我今天怎么老是拿他们两个在做比较?真是不应该!在自己丈夫的怀里还想着别的男人,我吃错药了吗?
“我实在不放心让你去工作,我赚的钱不够你用吗?”他又开始踌躇了。
“够!当然够。但是这不是钱的问题,你看,社会一天天在变、一天天在进步,我若不去接触它,只是坐井观天,迟早会被它淘汰的。你也不会希望有一个井底之蛙的妻子对不对?”
“看来,你真的是闷坏了才会搬出这一堆大道理吧!你向来都不是好辩的人,这些……该不会是阿香教你的吧?”他偏着头看我,一副心里有数的模样。
好厉害,这样也能猜出来。我咽了咽口水,堆上一张笑脸。“不是教,是讨论过。你不知道,我老公好固执的,又精明、又能干、又辩才无碍、又……”我扳着手一项一项地数。
“又疼老婆。”他在我唇上偷了一个香。
“啊!”我吓了一跳,反射性地摀着唇。“你偷袭!”
“不这样,哪能吻到你。”他企图又要吻我,吓得我弹跳起来。
“时间不早了,我回房了。”关上门前我回头望了一下,只见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你也早点睡。”匆匆说完话,我将房门轻轻带上,阻隔了他的视线及我的不安。呼!快一年了,结婚快一年了,我跟他燕好的次数用手指都可以数得出来。很奇怪不是吗?都已经是夫妻了,我却不太能适应与他燕好。
他对我的拥抱、呵疼,我都可以接受;但是就是无法自然地接受他的吻和他的身体。难道我是性冷感?
他曾多次企图唤起我的热情,我也试着让自己沉浸其中,但是每到紧要关头我便临阵退缩,无法继续下去,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哪里。渐渐的,我开始躲避他的挑逗,避免让双方均感到挫败。而他也体贴地不勉强我,只当我是害羞、或是生性保守使然。这一点,我对他是既感激又歉疚。感激他的体贴,歉疚自己没尽到为人妻子应尽的义务。
也许,我该去看看心理医生,早点找出问题的症结所在。只是潜意识里,不知怎么的,很排斥这个念头。
为什么?
第七章
铃!铃!
第三次了!前面连续两通电话接起来时,均没有人响应,原本以为是打错的,所以才会不吭声。但是有人会连续打错三次电话吗?不可以说没有,只是机率不高。
因此我大胆假设这是一通有目的的电话,至于目的是什么,得接了电话才知道。
“阿梅,我来接。”看着急急忙忙从厨房跑出来准备三度接电话的菲佣,我连忙出声制止。既然前两次阿梅接电话时,对方都不出声,没有理由当阿梅第三次接电话时会有响应,所以理所当然的该换人接电话了。
“喂?任公馆。”我公式化地接起电话,屏气等候对方的响应,如果再没有人吭声,我不排斥报警处理。
“终于肯来接电话了?”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的男音,将我冷静的思绪赶跑了一半。
“是你!?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打电话来的竟是徐焉腾,那么前两通也是他打的喽?
“只要有车牌号码,要查到车主并不难。”
“车子的事,你找我先生谈,一切他会处理。”
“我要找的是你。”
“找我?找我做什么,我又不懂车子的事。”我的手心已开始微微冒汗。
“我只想找你谈谈。”
“我说了,我不懂车子的事,别找我谈。”
“不是谈车子。”他的语气十分平静,静得像暴风雨前的宁静。我的一颗心却悬在半空中忐忑不已。
“那就没什么好谈了。”
“是吗?谈谈我们的过去如何?”他这样算不算威胁?我的胸口突然一窒,差点忘了呼吸。“或者你希望我直接找姓任的谈?”
“你想说什么?”我想,此刻的我,脸色大概跟白纸没什么两样了,体温也在逐渐下降中。
“出来喝杯茶吧,我在你家路口的电话亭。”说完,不待我响应,电话已经挂断了。
握着话筒呆了一会才回过神来。他就在路口而已,这样说,他知道任廷轩不在家才打来的?他找我有什么目的?要跟我谈什么?我该不该赴约?一连串的问题压得我的隐隐作痛。烦躁地在客厅来回跺步,思考着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时间就在我的思考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三十分钟后,电话再度响起……
“喂?”轻轻出声,不确定是否是他。“要我到门口去接你吗?”平静的语气依旧,只是添加的些许的不悦,是久候我不至的原因吧。
“不用、不用。”我连忙否定,生怕他下一刻就出现在门口。
“那就别让我等太久,我记得,你从不迟到的。”
“好吧,等我十分钟。”我如果不去,他一定会找到家里来。不希望把事情弄得太复杂,我决定赴约了,顺便了解他的企图。
挂下电话后,我匆匆上楼换了一套衣服,并交代阿梅我中午不回来吃饭后,便来到他所说的地方……路口的电话亭。
见面时,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拉我上车,任他开着车子往郊区。看样子,是打算到山上吧。
“你要带我去哪?”看着他不发一语地开着车,不知道此刻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你害怕?”他看了我一眼。
“如果是你,你怕不怕?”我没答反问,因为我也答不出来,其实我并不是怕,我知道他不会伤害我我是担心,担心自己又跟他牵扯不清。但是,自从我在修车厂再度遇见他以后,就注定了我俩此后难料的纠葛了。
“不怕。”他毫不考虑地回答。
“哦?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需要问为什么吗?”他又看了我一眼,眼里有一抹哀伤。我的心却为了他眼底的哀伤而感到一阵心痛,他在哀伤什么呢?
我不再开口,两个人便一路保持沉默,直到他将车子停下来。这里是台北市有名的观光茶园,山坡上一片片绿油油的茶园,让人眼睛为之一亮。因为是观光茶园,当然少不了一些附加的商业活动,所以茶园附近茶艺馆林立。为了生意上的竞争,每一家茶艺馆无不绞尽脑汁、巧思布置、设计自家的门面。因此在这里可以看到各种不同风格的茶艺馆。有古色古香的、有梦幻浪漫、也有前卫新潮的,各种创意令人叹为观止。
由于不是假日,加上我们来的时间又早,所以不但游客少,连营业的茶艺馆也少。走了好一段路才找到一家已开始营业的茶艺馆,当然啦,我们两个是唯一的消费者。
这家茶艺馆共有两层,趁着他在跟服务生点餐时,我沿着楼梯走上二楼,挑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欣赏窗外的风景。台北市的景致全部都印入眼帘,但是美中不足的是,繁荣的市景却蒙上一层薄薄的灰雾。大概是空气污染的关系吧。
“如果是晚上,应该会更美吧。”我轻声感叹。
“你愿意的话,我可以陪你到晚上,一起欣赏。”他的声音从我对面传来。
原以为只是说给自己听,没想到会被他听个正着。他不是在点餐吗?什么时候坐下来的?
“不用了。”我拉回视线看向他。“说吧,你带我来这里要跟我谈什么?”我依然维持表面上的冷静,将自己不安的情绪隐藏得很好。
“他有带你去看夜景吗?”像是没听到我的话,他自顾自地问。
“这不关你的事。”
“我们曾经一起看过夜景,记得吗?你刚考完联考的那一天?”他仍然持续他的话题。
“你要跟我谈的就是这个?”
终于,他对我的话有反应了。定定地看了我好一会,他才缓缓开口:“那家伙叫任廷轩是吧?”
“……”
“为什么要嫁给他?”
“……”我依然不语,因为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嫁给他。只知道众人皆认为我跟他是金童玉女,所以我应该嫁给他,然后与他步上红毯。
“为什么嫁给他?”他又问了一次,口气里有股誓必得到答案的坚决。
“我为什么要回答?”
“因为我要知道。”他身体向前倾靠过来,一双星眸锁着我的。
就在此时,服务人员送来他点的茶及茶点。待服务人员将东西放好离开后,我才回答他的问题:“他对我很好,照顾我、疼爱我、保护我,也给我依靠。”
“他能给的,我也能给。告诉我,你爱他吗?”
“我……”奇怪,第二次遇到这个问题,我还是无法回答。我应是爱任廷轩的吧?不爱他,怎么会答应嫁给他呢?只是心里是这么想,却偏偏说不出口。
“怎么?答不出来?”
“这是我们夫妻间的事,没有必要告诉你。”
“你并不爱他,对不对?”他紧迫盯人地追问,眼睛闪过一抹奇异的光芒,热切的眼神看得我令我心慌。
“你凭什么这么说?如果不爱他,我为什么要嫁给他?”我努力让自己说得理直气壮。
“你只是因为他对你好就嫁给他。”
“这有什么不对,只要他对我好就够了。”我几乎是低喊了出来,还好此时茶艺馆里没有其它客人,服务人员也都在一楼,否则依我们这种情况,铁定会引人测目的。
“小敏!”他突然抓住我的手,两眼直盯着我。“离开他,他不适合你。”
“离……离开他!?”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言行吓傻了,只能呆愣地重复他的话。“对,他能给你的,我也能给,离开他,嫁给我。”
我倒吸了一口气,倏地抽回手,张大眼看着他。“你要我跟廷轩离婚,然后嫁给你!?”我不敢相信我听到的。
“对,你原本就属于我的。”
“不!不可能,你疯了。”我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
“我没疯。小敏,你不爱他,他也不见得爱你,你们不该在一起的。”
“谁……谁说廷轩不爱我!他对我这么好,小心翼翼地呵护我,给我一切最好的,谁说他不爱我?”我激动地站起,双手不自觉地握成拳,会如此反应激烈是因为我怕,怕他说的是真的。任廷轩不爱我吗?
“好!那他知道你跟我的关系吗?”他也站起来,握住我双肩。
“我们之间没什么。”我撇开头企图逃避。
“没什么?”他将我的脸扳回,逼我与他对视。
“你敢说我们之间没什么?忘记了是吗?没关系,我来提醒你,我们曾经属于彼此,在你悲伤时,是我给你安慰;在你无助时,是我给你依靠;在你寂寞时,是我给你温暖;在你……”
“够了!不要再说了。”摀住双耳哭喊了出来,拒绝再听下去。
“小敏!”他将情绪濒临失控边缘的我紧紧拥入怀中。“别哭,我不是故意惹你伤心的,我只是不想再失去你。”
“我……我现在是……是任太太,你……你不该来找我的。”我用浓重的鼻音轻声哽咽。被他拥在怀里,我的心真的有一丝丝的后悔嫁给任廷轩。他的胸膛还是那么温暖,强而有力的双臂让我的心反而安定不少。贪婪地吸取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气息,藉此平复我激动的情绪。
“我不能不来,你知道吗,失去你的音讯,我差点疯狂,找了你五年了,终于让我找到你了。”他收紧双手,将我搂得更紧,像是要将我揉进他身体里似的。“忘了吧,忘记过去的一切,过你的生活好吗?”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生活,我不希望再起波涛。
“忘得了吗?我不相信你忘得了。”
“我已经很努力在做了,也几乎成功了。”如果他不出现,我相信我的生活会一路平静下去。
“不!在我付出这么多之后,你竟然要我忘了你?”他拉开我跟他的距离,我清楚地看见他的气愤与不甘心。
“不然你还想怎样?”我突然想起另一件事。“当初你给我的二十万,我会连本带利还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