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我?”她不可置信地望向他,心头一悸,热泪夺眶而出。她听到她一直痴心妄想却不敢奢求的感情。
她的心魂早已投向他,虽然无疑的,这只是一场来得毫无预警的春梦,她亦愿无怨无悔地爱他千百回、千百回。
能不能……这场梦永远不要醒……
窗棂外,一双阴冷诡谲的眼,注视着房内的一切。在一阵寒彻人心的冷笑后,残忍的阴谋,即将摧毁这场如梦似幻的交心游戏……
华珞,你终将死!
***
东方鱼肚白,渐散的雾气中啾啾的鸟鸣声,吵醒了炕床上一丝不挂的华珞。
她几乎是从昏沉无力的状态下醒来。
气若游丝地闭紧双眼,努力调整脑袋里的意识,当她再睁开眼时,眼前的景象霎时令她瞪大双眼弹跳起身,张大嘴望着睡在一旁却未着寸缕的淇*。
“我们……”看着赤裸裸的两人,她愕然得说不出一句话。
这……是怎么一回事?她记得淇*跟她谈论阿玛,然后恍然大悟他是跟她开玩笑,然后她哄他喝药……喝药?
淇琼就是喝下她煎的药后突然脸色发青,痛苦万分地挣扎。当时,她哭着想出去找人,可是……这……她不记得了。
再来的事情她毫无记忆,直到淇*抚摸她时,她才又有了知觉。
但,她始终都以为那是梦,怎会是真的?
她花容失色地看着两人之间发生的事,羞惭之余急忙穿着衣衫。突然间,她看见被褥间一滩干了的血迹,她不禁伸手触摸,她知道那是她流下的……
一想到淇*曾经温柔地爱抚过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细细地对她倾吐爱意,乃至于强悍地交织在她体内,她神魂难守了。
似乎……所有的事情不再重要,错误也好,逾礼也好,她都是心甘情愿给他。
望了他最后一眼,她小心翼翼地越过他下床,穿了鞋便准备离去,岂知开门的一刹那,乍然迎上的竟是庄亲王的脸,身后更站着一群眷仆及外人。
“阿玛?!”
“你这个不肖女!”
庄亲王一记狂愤巴掌猛然甩下,打得她登时踉跄倒地。
华珞尝到血腥味,低头捂脸,不敢说出任何一句反驳的话,只能含泪忍痛。
“我从来不知道你的厚颜无耻会到如此下贱的地步!”他咆哮起来。“你想男人,爱男人,有必要这样作贱自己吗?”
不断在屋前回绕的吼声,吵醒了淇*。
他乍见自己赤裸的身躯,反应就像华珞之前一样,先是不相信,然后变得不得不接受事实,昨晚的梦是真的!
“华珞?”
他瞥见跌倒地上的华珞,迅速套上裤子赶过去。在他心疼地扶起华珞时,庄亲王已被他一掌推得老远。
庄亲王忿然站定,指着淇*讥骂道:“你这个蠢材还认不清事实吗?你被骗了,被一个城府深厚的好闺秀骗了!”
骗?“我没有!”华珞不敢相信地望着自己的父亲。他为什么说她骗他?他在说什么?她又骗了淇*什么?
庄亲王不理她的辩驳,走过去抓住她的手腕沉声道:“没有?昨天我明明看见你弄来一包迷药,掺进汤药中煎熬,还说没有!”
华珞渐红的容颜霎时冻结,一时难以接受这样的父亲。“阿玛……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真的没有,你为什么要这样扣我的罪?”
“地上一片狼藉,冲着这些证据,可想而知,昨晚你得逞迷了淇*,跟他苟合一整晚。你以为我不晓得你的心计吗?你想借着跟淇*发生关系,好逃开进静园寺的宿命。告诉你,没有用的,除非淇*愿意娶你,否则要我福玮默许这桩诈骗而来的婚姻,绝不可能!”
她盲目地摇头。“……我没有骗婚,我甚至以为昨晚只是一场梦。我知道你气我跟淇*来往,不听你的话。但我宁愿你打死我,也不要你谎称所有的事情,我没有欺骗淇*——”
她无助地望向淇*的脸庞,立时骤然失声,她看见他冷冰冰的目瞳与瞳中遽生的不信任。转眼间,这世界变了。
从未曾横亘他们之间的怒意在瞬间扩大,他说过在她身上他看不出她父亲任何奸诈的影子,而现在的他,却是以鄙夷至极的眼神凝视她,将她看得好不唾弃,他误会她了!
“请你们相信我……求求你们……”她只能苦苦哀求,做最懦弱的反驳。
庄亲王邪恶的目光掠过一直缄默不语的淇*,再下一帖猛药。
“求?我福玮没你这样不要脸的女儿,从现在起你不再是我女儿,我们断绝父女关系!”
他冰冷的声音在她耳畔回荡,她本能地跪下。“阿玛,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我是你的女儿啊……”
她的下跪令福玮打住步伐,他转头对她道:“错误已经造成,庄亲王府的名声一夕之间全毁在你手中,要我不跟你断绝父女关系也可以,现在你就进静园寺剃度为尼!”
“剃度为尼?不……阿玛,求你不要这样对我!”
“你有选择的余地吗?”
“庄亲王,你似乎太小题大作了。”
淇*终于开口了,凛然上前拖起华珞。
他倨傲地说:“如果这是你女儿想要的,我娶她便是,反正我淇*到目前为止,一直少一个替我温床、让我随时泄欲的贵福晋。”
华珞的表情有如遭人迎面痛击,整个人僵在原地,无法反应。
他说了什么?他愿意娶她……做为他温床用的泄欲妻子?不……这不是她想要的,不是……
阿玛无理地诬控她为了保护自己而设计他……不择手段、不知羞耻……所以淇*相信他的话,认定她的诡计,否定她的感情。
那谁来相信她……
好痛……她的心像被人无情地撕扯开来,真的好痛……
“你确定?这丫头的心思太污浊,并不值得郡王为她做这样的牺牲。”王爷别具用心地问。淇*斜睐了华珞一眼,嘲讽地冷哼。“‘戏’我看够了,也受够了。你确实很成功地设了一个美人计让我往里跳,跟你的宝贝女儿一搭一唱,好不精采,使我这个女婿不得不对你俯首称臣,算你厉害!”
“郡王,你这话有失公平,我岂是如此卑鄙之人?”庄亲王假意道,心惊于淇*的心思敏捷,虽然他错咬了华珞与自己勾结,却也看出自己是整件事的大黑手,好个武喜郡王。
淇*只是冷哼。“华珞,在这场骗局中,你是整出戏的主角,我总算看清你是何其出色的一位戏伶。”
他疯狂地笑了,宏亮的笑声传遍整间客房,他的手像把没有温度的冰刀,刺入她热暖的手臂中,冰冻了她的心,她只觉得由头到脚都是冰冷。
“不……我不是!”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身影,她的心碎了。
碎在他由爱转恨的神态中,碎在他提醒她,她被自己向来敬重的父亲利用。
阿玛出卖她的幸福,出卖她的尊严,由她来做他与淇*拉拢关系的垫脚石。
到头来,她还是在他的五指山转圈子,如此残酷的亲情,直到这一刻她才看清……
悲伤席卷如浪,她极为痛苦地合上眼。一道泪痕倏地划下脸颊,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衣襟前。
她提起步伐困难地去寻他,每跨一步,她的世界就颠覆一角,当跨出第三步时,深不见底的黑暗已然将她笼罩,眼前一暗,她顿时昏倒在地。
第七章
庄亲王府
“格格……饭菜都凉了。”
“我不想吃。”华珞站在窗前一动也不动,无意迎视任何人的目光。
“可是……格格,这饭菜一搁往往搁上一整夜,你都不会去动它。”兰兰细细地低喃,殷殷切切地想说服她。
她淡然地摇头,问道:“有没有淇*的消息?”
“没有。不过郡王爷虽然离开了富来客栈,但人还留在京城,只是你暂时找不到他罢了。”“也对,他并不想见到我这个令他心灰意冷的女人。”她的声音细微得如一片飘落的花瓣。“我明白你急着找郡王爷向他解释误会,不过今天找不到,我们明天再找,迟早能找到他,到时你们一定能像以前一样美好。”
“但为何我觉得他离我好远、好远?”
距离淇*向她下聘之日起,七日过了。
七天中新的流言传起,却一反昔日的恶意批评,成了祝福不断的恭贺辞。他们说她是天下最幸运的姑娘,能掳获浪子的心,让武喜郡王舍弃自由与她共偕白首。
然而,天知道在这七天之中,她连他的人在哪里都不晓得。与他之间就有如崩塌的洪沟,日益加深、加宽。总有一天,他所伫立的位置,将会是她怎么也触摸不到的地方……
“华珞,事实上感觉淇*愈来愈疏远的人,不只有你啊!我们这一票亲朋好友也很伤脑筋。”
一阵清雅优美的男声传进屋内,惊动了房内二人。等她们将视线转向花厅,才发现站在桌边微笑的翩翩身影。
“歌玄?”华珞感到意外。
“正是在下。怎么,不欢迎吗?”他笑问。
“不,当然不是,欢迎你来。”
“喔,这还差不多。”歌玄淡笑,走到她跟前站定。“否则现在你就算哭着求我,也休想我透露一丝一毫淇*的消息,华珞。”
“你有淇*的消息?”华珞脸颊的血色顿时变浓,黯淡的脸庞闪过许多紊乱却喜悦的情愫。“当然有,我是何许人也。”歌玄泛起耐人寻味的笑,说得自负。
“他在哪里?身上的伤好了吗?人好不好?有没有拿酒当药喝?”她急切地追问歌玄,恨不得马上听见所有他的音讯。
“唉,苟延残喘,大概撑不了多久了。”这会儿,换歌玄愁眉不展了。
“什么?”华珞脸色发白,步伐不稳地撑在身侧的椅背上。
“别紧张,我说的是他的人际关系。至于他的人嘛,生龙活虎,好得不得了!”此苟延残喘非彼苟延残喘呐,格格。
华珞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泪珠儿在眼中滚,开心地问:“快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
“你父亲自从淇*下聘的那一天起,便开始多方压制他的行动,无论是谏言、治策,举凡国家大事,都要插上一脚。虽然表面上看似岳婿间的政见交流,实则利用淇*在朝廷的地位,一步一步巩固自己的势力。”
歌玄温热的手掌轻拭她的眼角,心想女人的眼泪最教人动心了,好不教人怜爱。
“淇*,他……”
“他的心情糟透了。”
“因为阿玛的行为?”
“一部分。”他翩翩风度,柔和地说着。“另一部分不用我说,你应该明白是谁让他这样牵肠挂肚的。”他漫不经心地低语,就像一股暖流注入她的心扉,虽甜蜜却也苦涩。
华珞细嗓而温柔地问:“你……能不能告诉我他在哪里?我有好多话想跟他说。”想见他、看他、听听他的声音。
“现在的他并不好惹,连我都惧他三分,你确定要见他?”
她坚定地点了一下头。“解铃还须系铃人,尽管他的心已孤冷到我无法靠近,我仍期盼去解开他这个心结。”
“万一他不想听你解释呢?”他试问,淇*的个性他太了解了。
沉重的隐忧让她静了一下。“不会的!”她决定放手一搏。
“好女孩。”他欣赏极了。“淇*的住处我并不清楚,不过冲着你这份果敢,我可以告诉你,秋季骑射武术比赛他一定会出现,你不如去找他吧!”歌玄笑道。
传达了温暖人心的答案后,示了意,歌玄便掉头离去。
似乎,今天他来的主要目的,就是告诉她这件事。
华珞眼中含泪笑着回望兰兰。“你听见没有?歌玄说他一定会出席骑射武术比赛,我可以去找他了。”
“是的,我听见了……”
两个姑娘相互扶持,喜极而泣。
***
承德围场
秋季骑射武术比赛这天,阳光特别暖和,气势磅礴的行猎比武,在一串击鼓声后拉开序幕。
华珞身穿一袭藏青色的长袍,随庄亲王府的行列进入围场。她说服了几位哥哥们,让他们瞒着庄亲王让她跟来。对于她的请求,几位哥哥先是不答应,后来在她苦苦哀求之下,也只有心软了。
围场中一队队的人马陆续进场,华珞心烦意乱地张望着那些高大的参赛者,希望能寻找到淇*的身影。
“华珞,镇定点,既然歌玄贝勒说他会来,他就一定会来。”
说话的是华珞的二哥,平日他虽忙于朝政,与她鲜少有接触,不过该关心时,他仍会表现出兄长的关爱。毕竟,庄亲王府就剩她一个未出嫁的妹子,能疼爱也不过只有这几天了。
几天过后,她便是郡王爷的贵福晋,届时再见面,连他这个兄长都必须向她行礼问好。
“二哥,我可以去找他吗?”华珞抬头问。
“擂台比武马上要开始了,与其漫无目的到处窜,你不如留在这里观赛,郡王爷很有可能上台挑战各方宗室皇子。”他冷静地分析地道。
“那好吧。”
华珞点头同意,开始在漫长的等待中期待淇*的出现。
几场初赛下来,箭术、枪术,乃至于赤手空拳的搏击,各种形式的比赛好不精采。
偏偏,她是越看心越急,越看心越慌,正当她想再次请求哥哥让她去找淇*时,不经意瞥见擂台另一边那熟悉的身影。
她微微一愣,定睛一看,顿时心乱如麻,喉间涌上阵阵克制不住的哽咽。
淇*老早就端坐在待战席里,他一袭崭新的深靛色衣衫,平静而沉敛地和几位贝勒交谈着。看来是那样好,那样英姿飒然,虽然脸上没有太多的笑容,却已令她欣喜若狂,放心了不少。
“傻丫头,把眼泪擦干,没什么好哭的。”将一切看在眼底的二哥,轻拍她的头温柔地说着。“对不起。”她喃喃道。
“你未来的丈夫,在剑术上一直出色不凡,等会儿他上了场,你得专心为他加油。哭得梨花带泪,让他看见是会害他分心的。”
“嗯。”华珞一听急忙抹干眼泪,抿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给哥哥瞧。
二哥微微一笑,重新调回视线观战。
不久之后,淇*便扬剑上场。他的剑术奇高,始终冷静应战,几场赛下来不仅赢得满场喝采,更有许多观赛的小姐、格格们争先恐后命仆人送来香绢,表达爱慕之意。
这可忙坏了小卓子,必须手忙脚乱地拒绝退回。
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格格们才不管他的手怎么摇、腰怎么哈,卯起来时硬是不由分说地将香绢塞进他手中。强迫中奖,恕不退回!
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小卓子怀中的绢子已堆成一座小山,华珞看见他向擂台上暂时休战的淇*投以求救的眼神。
“全部丢掉!”淇*的反应是怏然咆哮出来,当场吓坏了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