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玲赫然睁大眼睛、撑大嘴巴,眼看那张嘴就要吸上来了,一只从天而降的铁腕,突然抢先一步抬起花魁的下颚,震住了两人。等水玲倏地望向来者,才赫然发现是雍怡!
他轻轻凝了水玲一眼,才将眼神重新移向花魁:
“她满足不了你的,还是让我来吧!”
说罢,便降下充满阳刚气息的唇攫住了花魁。
就在那短暂的瞬间,史无前例的激荡欲浪突然排山倒海而来,将花魁淹没。
雍怡查觉了她的反应,二话不说,再次使尽浑身解数吻她,以舌尖直探她口中的柔软,热烈地亲吻她的唇,非要让她整个人虚软无力地醉在他的气息里,否则誓不罢休!
就这样,他灼热的舌尖舔过她的唇瓣,交缠过她的舌,把浓烈更胜醇酒的战栗送向她的脑门,使她意识瞬间消散,不久便看见花魁因大脑极度缺氧,以致软绵绵地躺在澡缸边缘大喘不休。
“走!”
“那她、她?”
“自身都难保了,你替自己祈祷吧!”雍怡音调冰冷地宣布,当下头也不回地拖走水玲。
第八章
“你是怎么回事?”雍怡一回到佣人房,便轰然一记猛力关上房门,“我已经把话讲得那么清楚,孽花楼是男人去的地方,你还背着我跟去?你把我的话当什么?!”
他破口就骂,这是他头一道发这么大脾气,可恶的她,就是有办法扰乱他的情绪,好比今天的情况,若不是他及时赶到,情况岂不是不堪设想?
“你是女孩子,娇滴滴的女孩子!不同于大而化之的男人,为什么你就是不能多点自觉?跟孽花楼的人混在一浴池里,成何体统?万—……万一被轻薄了,怎么办?!”
他完全不敢去想后果,那只会令他变得歇斯底里。
水玲畏畏缩缩地道歉:“对不起。”
雍怡凝视着她一副十分惧怕他的模样,凛然喝道:“怎么,怕我吗?”
水玲皱紧眉头,饱受威胁地点头。
雍怡不耐烦地狂吼:“你还敢给我点头?我是你的表哥,你怕我,却不会怕孽花楼那些寻欢作乐的龌龊男人,你不觉得自己本末倒置吗?”
水玲眉心拧得更紧,颤声道:“对不起……”
“我长这么大从没见过像你这样不安分的姑娘!你看看,”他粗暴地拉扯她的领襟,“穿这是什么衣服?是哪个不要命的借给你?”
“淳……淳亲王爷!”
雍怡戛然顿住:“啊?!”
骂到长辈了。
水玲一边抓着瓜皮帽,一边细声解释:“淳亲王爷感激我帮了大忙,所以当他听说我跟下人借衣服时,他就立刻把这套衣服借我,还给我了一顶瓜皮帽戴……只是大了一点点。”
他一把抢下她的瓜皮帽甩开,冷冷地警告:“别再让我看见你穿这种不男不女的衣服,否则我马上回王府向我额娘拆穿你的谎言,送你回扬州!”
水玲的心跳登时漏跳一拍:“我不要回扬州,你别送我回去!”
“不然呢?你老是让我对你的行动捉摸不定,不尽早把你送回扬州,难道等到出了差错,我才‘从京城三跪九叩叩去扬州’吗?”
“对不起!对不起!”
她以为只要道歉就能了事。
雍怡一只大掌突然击在她头顶旁的墙上,震得她心发凉:“不要再跟我说对不起了!”
“对不起……”
“又是对……”雍怡一口气倏地冲上来,却发现一时之间竟气得说不出话,不得不抿紧嘴巴,重声诅咒。
摹然间,他突然注意到她似乎从离开孽花楼开始,一路上就一直按着自己的脖子、靠近锁骨中心的地方。
他眯限问:“你的脖子怎么了?为什么一直按着它?”
“没什么,我……”
“我看。”他的大掌不由分说地就拿开她的柔荑,那块拇指大小的暗红色吻痕瞬间暴露出来,他的脸色霎时刷白,“这是什么?”
他赫然咆哮,忿恨地瞪着水玲。
水玲被他的眼神吓呆了,战战兢兢地回道:“就是你看到的那个花魁……我试图反抗,但是她硬要亲我,防不胜防,不小心就被她咬了……除了脖子,胸部也被她摸了两把……”
雍怡的体内倏地燃起狂火怒焰,恨不能掐死那个可恶的孟浪女,但比起孟浪女来,眼前他更想一把扭断水玲的脖子。
“你……”
他缓缓逼近水玲。
水玲怔住了,看着他的俊脸越来越靠近自己.原已狂跳的心顿时变本加厉,简直跳疯了,她忏悔地说:“我知道我错了,就算我多想窥探歌玄贝勒的私生活,也不该不顾一切闯进孽花楼,你……你不要揍我……”
“你放心,我不会揍你,我只是要你在把我气死之前,出去——”
“啊——”
一声惨绝人寰的女音划破夜空的宁静,水玲在刹那间,猝不及防地被雍怡轰出去,他则忿忿不平地上床倒头就睡,然而眉宇间紧锁的深刻皱纹,却完全放松不了。
他气水玲公然与他作对、气水玲让他提心吊胆、气她白白被人占便宜,但他更气她开口闭口都是歌玄,任何事的出发点都是为歌玄,刺耳死了!
“烦!”
他一把揪高棉被蒙住头部。
☆☆☆
两个时辰后,水玲手里多了一碗热汤,十分歉疚地重新回佣人房找他。
“雍怡,你因为我的事,早早就离开孽花楼,我猜你大概没吃到什么佳肴,我特别为你煮了一碗鱼汤,你快起来吃。”她小声地说,怯怯地坐在床边。
雍怡闭目,气得根本不想理她,但仍忍不住回道:“我光被你气就饱了!不吃!”
水玲低下头,不知如何平息他的怒气,只好沉默不语。
雍怡静了好一阵子,却发现她一直没离开,但也不吭声,他只好坐起身转而看着她受创的无辜模样。
他其实有些不忍,但因为无法让自己的态度马上一百八十度转变,突然变得怜香惜玉起来,所以干脆来阵不高不低的声音——
“说话啊,干嘛不说话了?”
水玲仍低垂着头,就是不愿意看他。
闹别扭了!雍怡深呼吸一下,然后让自己尽量有耐性、柔声地说:“虽然我骂人一点情面也不给,但至少出发点全是为了你好。你是因为我的关系,所以才必须待在淳亲王府当下女的,我当然必须确定你的安全无虞,否则你少根寒毛,我要怎么跟姨丈姨娘交代?”
水玲仍然没有反应,让人摸不透她的情绪,只看见她握在托盘两侧的手指抓得更紧了。
雍怡偶然一瞥,才赫然发现她原本纤细的手指,眨眼间竟多了无数的小伤口。直到他一眼看见那碗鱼汤,答案揭晓。
这女人……
雍怡脸色一片愕然,一时间喉咙紧缩得发不出半点声音,很想怪她明知道自己是富家千金,还学人家拿什么刀、杀什么鱼?把自己一双好好的手,割得到处都是伤,得不偿失!
但……
他却又深深感动,整颗心因那些伤口而变得心慌意乱,迫切想拉过她的手,以确定它们伤得不深。
只是,向来不让感情轻易外露的他,终究选择端起那碗鱼汤,不动声色地舀喝了几口,慢条斯理地品尝起来。
他喃喃低语地说:“花了不少时间熬的吧?”
“煮的时间还好,”水玲终于开口说,“比较费事的是找鱼,不过幸好在池塘边找到了一些不知道为什么翻白肚浮在水面上的鱼,所以才解决了材料的问题。”
嗯,挺意外的,这鱼汤的味道颇清香……咦?!
“噗——”雍怡一口汤直接喷出来,“这些是池塘里抓来的死鱼?”
“有何不妥吗?”
“你还问我有什么不妥?这是翻白肚的死鱼耶,天知道它为什么暴毙?能吃吗?!”
水玲气急败坏地嚷叫:“你又骂人了!”
“骂人又怎么样?你额娘究竟是怎么把你养大?不,这不关你额娘的事,”他冷静分析,“是你天生生来就猪脑袋!”
这才是事情真正的症结所在。
她实在气不过:“你……你太过分了!”
“煮一条烂鱼给我吃,难道就不过分吗?”
“它哪有烂?你才烂!”
雍怡一听,神色骤然归为冷霜寒瞪:“好呀,你敢说我烂,我——”
突然一声响亮的开门声,霍地打断雍怡的话,两人这才赫然发现歌玄笑逐颜开的优雅身影正缓缓跨过门槛进入室内。
“歌玄?”
雍怡不自觉唤出他的名,目光一沉,情绪霎时冷然,脸上的表情清楚写着他一点都不欢迎他的出现。
☆☆☆
佣人房外头的院子,叠湖石为山,松柏翠竹为景,其北面有乐和、赏尚两楼,园内赏景的道路与楼下的走廊相连,可以沿廊观赏庭中的山景。
歌玄与水玲趁着月色,漫步在花园中,走了一段距离后,他才露出迷人的笑容问:“没事吧?”
“呃?什么?”
水玲一开始还不知道他在问什么。
“我听曾十一说,你偷偷跟着大家进了孽花楼,后来被雍怡发现硬是被带了回来。他没对你凶吧?”
“哦,原来是这件事啊,”水玲总算明白了,“他讲话喜欢大嗓门,听久就习惯了。”
她话一完,却径自莞尔地笑起来,仿佛想到什么令人发噱的事。
“笑什么?”歌玄问。
水玲看他一眼,先摇摇头,才笑盈盈地说:“我只是突然想到,雍怡刚才听到我说鱼汤是用池里捞来的死鱼熬的,竟然吓得汤都喷出来!其实我是骗他的,报复他对我大吼大叫,还把我轰出房间,一点面子也不给!”
她说得眉飞色舞,甜甜的眼里有着甜甜的笑意,活灵活现的五官,在生动的嗓音说词烘托下,拟化为一股动人的魅力。就连自然嫣红的粉嫩两颊,此刻看来也出奇的美。
歌玄回她一笑、“你和雍怡的感情听起来满不错的,难得。”
“哪有呀?其实一点都不好,他完全是情非得已才会和我绑在一块,不然呀,他巴不得我离他离得愈远愈好!”
她顺手摘了片叶子,拿在指间把玩,暂且仁足在水廊。
歌玄斜睨她:“是吗?”
“小时候的事,我已经记不得了,不过他好像从小就不喜欢我,好不容易事隔十几年,大家重新有机会见面,没想到我又搞砸了,莫名其妙让姨娘和姨丈误会我和他之间的感情不单纯,他气我气得要命。”
她犹然记得他暴跳如雷的样子,而他那股自然散发出来的尊贵气质,也令人无法忽视。
看他这样一个好好的人,竟然被她气成那样,现在想想真好玩。
歌玄听得大笑不已:“依他的个性而言,不难想象!”
另一方面,留在佣人房的雍怡,从他们前脚跨出去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巴在窗棂前眺望他们,密切注意他们相处的情况。
他怏然不悦地骂道:“歌玄这家伙,这么晚了还把水玲找出去,心里不知道在盘算什么主意?有说有笑的,令人反感死了!”
不过话说回来,歌玄不是那种会主动邀约异性赏景的人,为什么他今天突然来找水玲?莫非,他对水玲……
不可能!
在他看来水玲没那种魅力,她勉勉强强只称得上“可以看”。
“歌玄的口味那么刁,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见鬼了,他那是哪门子的眼神?!”
他突然忿忿不平地推开窗子,刚才一刹那间,他发现歌玄用一种深邃诡迷的瞳眸,深深凝望着水玲心无城府的笑靥。
“这比女人还美的老妖怪,到底想干什么?有必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水玲讲话吗?不行,水玲太容易受骗,不去看看我不放心!”
他明知道窃听、跟踪是不对的,甚至没必要特地去防歌玄,但仍然忍不住催眠自己他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水玲好、全是为了尽做表哥的责任,一切都是出于保护她的权宜之计。
于是,雍怡头也不回地飞身奔出屋外,一路上鬼鬼祟祟地跟踪他们,更竖起耳朵,无论如何都要偷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
终于,他得逞了,清楚地听见他们的对话。
水玲说:“我知道你的琴艺精湛,可否找个时间弹奏一曲?”
“你如何知道的?”歌玄问。他向来很少在公开场合焚香抚琴,最多偶尔琴兴大发时,找书烈弹奏几曲过过瘾。照理说,她这地方官的千金小姐,到京城不过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应该不可能听过他弹奏琴曲。
“哦,那是教我胡琴的师傅说的!他曾经在京城住过一段时间,所以你的事他知道。”
“你学胡琴?”
“学了一年。”
“一年了啊,”歌玄若有所思地沉吟,末了,他说,“那应该拉得不错,不如就来个合奏!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你意下如何?”
“当然好啦!”她求之不得。“不过我得声明,我弹得普普通通,勉强可以人耳而已,届时,你可别笑我喔!”
她从不觉得自己的胡琴拉得可以杀人于无形。
“怎么会呢?”歌玄笑看她,瞳孔忽而光芒一闪,妖媚地说,“啊,对了,我一直要跟你说个秘密,可一直忘记了。”
水玲回眸凝视他,纯真地问:“什么秘密?”
“既然是秘密,当然要小声说,借一下耳朵。”
歌玄漾起魅惑非凡的笑,倾身贴近她的耳畔,缓缓蠕动唇瓣,无声地在水玲耳边说着话。
水玲一直很努力听,但一直听不清楚,“呃?什么?你说大声一点,我听不清楚……”
“我说……”
一样!除了前面两个字外,她啥也听不见,只好更把耳朵附上去。
就在此时,她看见一幅怪异的景象,整个人登时目瞪口呆——
只见雍怡眯着一只眼、歪着脖子、侧着耳朵,好像正努力在听些什么似的,从树丛后走出来,一步一步靠向歌玄的嘴。
现在,他就仁在她与歌玄的面前,忘情地把右耳提得高高的。看他心无旁骛的样子,摆明了不晓得自己在干什么。
水玲呆在那里,看傻了。
处变不惊的歌玄,唇瓣淡淡一咧,舍下水玲贴近雍怡,妖异地耳语道:“你一直跟着我有何贵干?”
言毕,对准他的耳洞吹了一口气。
寒毛直竖!毛骨悚然!背脊凉透了!雍怡倏地惊醒。
歌玄漾起暧昧的笑,好整以暇逼近他:“说啊,嗯?”
雍怡睁着惊骇的双眼,立场不稳之余,只得频频后退,终而无路可逃地向后下腰撑在阑干上,瞠大眼睛,诚惶诚恐地迎视着歌玄。
歌玄可不想就此轻饶他,他弯下腰,幽柔地对他道:“说啊,你跟踪我,偷听我和水玲的谈话,究竟有何用心?”
火……火大!“干嘛告诉你?”雍怡突然理直气壮地大吼,“别再靠过来了你!这是哪门子的姿态?!”
“很好啊,可以锻炼你的腰力。”
“我的腰力不需要你来锻炼,你也不必再对我的耳朵吹气!”
“你说的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