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多出了两道喷泉,水喷得四处都是,站在水孔前的男人从头发到脚底板,没有一处不是湿的,他一手高举着扳手,拧着一对浓眉高声吼叫,一向温文儒雅的形象没了,浴室地板上都是水,眼看就要漫过浴室的门坎……
他会修水管?啐!别逞强了。孟广晴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喂,你到底在干什么?」
「妳没看见?我在帮妳修水管呀!」
楼凛风干脆抛下手中扳手,用两只宽大的掌,压住不断喷出水来的水孔。
「我看你是想让我家淹大水,才是真的。」
广晴快步跑进浴室里来,捡起扳手,向前调整墙上水管的开关。
这个男人真是的,还硬撑说自己会修水管?
结果,连要更换管路前,先得将水阀开关给关上都不知道?
「妳是在取笑我吗?」他发觉她嘴角的笑。
「我……」
我是呀!孟广晴想这么说,但一抬头,见到他一身湿淋淋的狼狈模样,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噗地一声,她终于控制不住的大笑出来,笑得极夸张,还差点笑弯了腰。
他的脸湿淋淋的,彷佛让人兜头浇了几桶水,连眉毛都在滴水。
「妳居然笑得出来。」
这个女人真是没良心,也不想想他可是为了帮她,才变成这样。
不过,她笑起来的模样,真的很美,美得令他心动。
或许是出于报复的心态、或许是玩心顿起,楼凛风趁着水阀还没完全被拴上时,收回双掌——
「啊!」广晴尖叫了出来。「你这个混蛋!你居然……你居然故意让水喷我。」
与他一样,她浑身都湿透了。
抛开手中的扳手,她抡起双拳,在他的胸前锤打。
楼凛风抓住了她胡作非为的双手。
「有没有人告诉过妳,妳笑起来的模样很美?」
「我……」广晴当场愣住,似让雷给劈中了般。
楼凛风的手轻轻上移,抚上她的颊靥。
「别再冰冰冷冷的,那不适合妳,妳适合笑,欢笑中的妳,像绽开的花朵一样美。」
「你……」
望着他的眼,广晴怔愕得说不出一句话,两人对望,时间一分一秒慢慢流逝,而后她似想到了什么,突然挣扎了起来。
「放开我,我、我,我们……」我们不该靠得这么近!
孟广晴好害怕、好害怕,只差了一点点,她的心就要不受控制的倾向他!
两具湿透了的身体,并未因她的挣扎而分开,反而越贴越紧,她逃,他就抓;她挣扎,他就箝紧。
总之,楼凛风并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他不想她的灵魂又缩回去那个冰冷的躯壳里。
「放开我,你、你放手。」她仍不放弃的挣扎。
他怎可能松手?
「该死的,妳别再动了,暂时不要挣扎!」突然间,楼凛风似注意到什么,身子一僵,极尽压抑的开口。
她湿透的衣服已呈现半透明状态.而两人又纠结在一起挣扎磨蹭,再这样下去,恐怕连圣人都要疯狂。
「你……」这一刻,广晴似乎也嗅出了不对劲。
一低头,她双颊倏地飘起两朵云彩,忍住尖叫的冲动,她的双手奋力一推——
是顺利挣脱他了没错,但顿失重心的她,突然向前倾倒。
在她以为自己会重重摔在地上的剎那,楼凛风一秒不差的挡在她身前,成了她的软垫。
「不是叫妳别动吗?」该死的,真痛!
水仍不停地喷出,干扰了视线。
「我、我……」广晴昂起脸来,小巧的脸上水痕流动,多了几分惹人怜惜的绝美。
「嘘,别说了,算了。」楼凛风情不自禁地抬起一手来,宽大的掌再度攥上她的颊譬。
两人的眸光紧紧地交缠在一起,呼吸也跟着急促了起来,接下来发生的事,似乎再自然不过,不用任何的解释——
撑起身,楼凛风的唇瓣急速地寻到了她的,饥渴的掠夺。
这个吻过于狂野,直到他移开,两人的心跳仍旧急遽得无法平稳。
在这样的情况下,为掩饰她的心绪、为戴回冷漠的面具,她想都没想的挥出一巴掌。
啪的一声,楼凛风这一记耳光被打得扎实。
他望着她,深邃的眼中闪过许许多多复杂情绪,但没开口,仅用舌尖顶顶被掴红的一边脸颊。
她被看得心虚,畏惧于自己的一颗心,竟向着他,亟待着、颤栗着的等着他的吞噬。
「我是不会道歉的!」她又回复到那冷漠的模样。
楼凛风仍旧没开口,仅用深邃得足以将她吞噬的眸光凝视着她,一会儿后,他转身离开前,抛下一句——
「我去帮妳叫巷子口的水电工来,妳利用这点时间去把衣服换一换吧!」他头也没回的笔直朝外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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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里端着一锅自己煮的炖牛肉,孟广晴好像一个即将跨上断头台,遭受处决的女囚一样,每一步楼梯都跨得异常艰辛。
她数着脚步,按捺下心跳,看着门板离她越来越近。
终于,她停下脚步,站在门前,深深的吸气,就是迟迟不敢去按下门铃。
「算了。」还是放弃算了!
她放下手来,缩回脚步,沮丧的低垂着双肩,转身打算下楼,准备当个弃甲投降、不战而逃的落跑者。
「妳来找我?」门板却在这时让人由里头拉开,楼凛风出现在门后。
「我……」孟广晴停下脚步,倏地转回身来,满脸尴尬。
是巧合吗?还是他有透视眼呢?否则他怎会巧得刚好开门,见到打算落跑的她?
拉高视线,她看着他,两人大眼瞪小眼。
「来道歉?」
高高挑起一眉,楼凛风脸上维持着儒雅的笑。
虽然他有点生气,在那一吻之后,她结实的赏了他一巴掌,但平心而论,那个吻确实唐突。
抿了抿唇,孟广晴垂低脸,将手中的锅子往前一递,「喏,这个给你!」她转身就想走人。
楼凛风反射性的伸手接过那锅炖牛肉,但也没忘伸出另一手握住她。
「妳这样就要下楼了?」
「不然呢?」广晴目光落在他紧握着她的一手上。
他真的要听到她道歉吗?
她承认掴了他一耳光,确实是她太冲动,但也是因为他吻了她,她才反射性的一挥手。
凛风看着她低垂的脸孔,再看看另一手上颇具分量的锅子,浅浅一叹。
「专程送来给我的?」
「嗯。」她咬了咬嘴唇。
「谢谢。」望着锅子许久,他拾起脸来,眸光落在她的小脸上,仍然炙热。「但……我是不会道歉的。」
「什么?」她一呆,看着他。
「对于那一吻,我是不会道歉的。」他重申。
一听,脑中轰地一声,广晴马上红了脸。
「谁管你道不道歉,只要你记住,我……」
该说是气愤吗?还是羞怯?她连说话都不清楚了,脑子一片空白,无法接续。
楼凛风开口截去她的话——
「若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仍然选择不道歉;我仍然会吻妳,一点也不后悔!」
他直接、毫不掩饰的表白,教孟广晴吓得张大嘴巴,半晌也合不上。
「你、你……」一对大眼被眨了眨,又眨了眨。
太怔愕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亲耳所闻。
「毕竟妳太甜美,太迷人了!」他咧嘴一笑,笑纹深刻迷人。
广晴一时失了魂,但很快的一咳,力求镇定。
「你再说这种话,就别怪我、怪我……」不客气了!
「别怪妳怎么样?」弯身向前,他贴近她。
广晴吓得想转身落跑,无奈一手仍被他抓得紧紧地,怎么也挣脱不了。
「原来我看错了!」他没头没尾的说。
「什么?」
「我以为妳胆子不小,但我错了。原来妳很胆小,胆小的连承认自己很有魅力的勇气也没有,每天只敌对着每一个人摆出冷漠的模样。」
「你!」广晴被他吓了一大跳,浑身窜过一阵悸颤。「你凭什么摆出一副你很了解我的模样,我又干嘛在这里听你胡说,你快放开我、放开!」
她开始挣扎,剧烈的挣扎,却还是挣不开他。
她似乎被看透了,在他的眼前,她成了个隐瞒不了心思的透明人,连刻意伪装、一再强调的冷漠,都起不了作用。
她好慌、好急,有被看透了的无措,更像个孩子一样的无助。
「不放!」楼凛风脸上笑容不变,「也许妳不想听,但我偏要说!我喜欢妳,我承认,或许妳给人的第一印象并不好,但无妨,因为那不是真正的妳,真正的妳是……」
「住口!」广晴嘶喊着挣出一只手来捣住他的嘴.
「广晴……」他的声音在她的手掌下更显醇厚迷人。
「别说了!」她抬起脸,眸光中透着乞求。
迎着她的眸光,他心疼地道:「妳不该这样的,不管过去妳经历了什么,妳根本不是这样的人,相信我,跟着我,让我陪着妳走出这一切,忘掉过去好吗?」
孟广晴摇头,一直摇头。
「你根本不知道,你什么都不明白……」
她哭了出来,这么多年来,她首度失控。
见她的模样,他微愣。
利用他怔愣的片刻,她用力推倒他,也翻倒他手上那一大锅的炖牛肉。
看着他狼狈的由地上爬起、看着那一地的狼藉,她转身跑了出去。
「广晴!」楼凛风在她的身后大喊。
她没回头,加快脚步跑下楼。
没错,她是逃避,她宁可缩回她的小屋中,永远当一个冷情、冷血的人。
第四章
傍晚,楼凛风来找她。
照理,他是该先按门铃,但又怕她不肯开门,所以他找小杰来帮忙,知道她的一支备份钥匙就藏在门旁花架下。
取出钥匙,他打发掉小杰,开了门,进屋去。
推上门一转身,他没想到就见到了她。
此刻的孟广晴双眼无神的坐在靠窗的单人沙发上,脸朝着窗外,眸光落在遥远的紫红色天空上,觑不出她是在神游,还是在看着远方的某一点。
「我想……我还是需要跟妳说声对不起。」凛风望了她一会儿,大步走向她,来到她的身边。
他的声音,顺利的拉回了她的眸光。
两人就这样对望,许久之后,她微微的蠕动着唇瓣。
「你说,你喜欢我?」她问得突然。
楼凛风点头。
「能不能陪我去海边?我想去看海。」她又说,声音听来又轻又细。
听说大海能带走一切,不开心的过往、不想想起的记忆,永远抛不掉的孤寂……她好想、好想把那一切都抛到大海里去,随着海浪漂走、随着海风远逸,永远永远不再想起。
「好。」楼凛风向她伸来一手。
只踌躇了约一秒钟,孟广睛就把一手交给他。
握着她的手。将她由椅子上拉起。
「不如,我们到基隆去吧?不仅可以看海,还可以顺便去吃海鲜。」
迎着他深邃发亮的眼,广晴点了点头。
「说走就走。」他拉着她,神情雀跃。「这个时间出发,也许见不到夕场了,不过我们可以先去吃晚餐,然后我可以陪妳去看夜景,我知道有个地方不错,可以见到整个基隆港。」
看着他儒雅的笑,和那深深的、迷人的笑纹,广晴不觉失了神。
「妳说……好不好?」他问。
「什么?」骤然回神,孟广晴根本没将他之前的话听进去。
「我说,我们干脆在基隆找个地方留宿一夜,如何?」他知道有个地方不错,以前常去。
这样,他可以陪她看一整夜的渔火、星空,听一整夜浪花打在消波块上的悦耳声响。
夜宿……
「这……」这就是说,两人会一直在一起,在同一个房间里,还有可能……
不,这样太快了!
「仅仅只是听海、看星空、赏月色、观渔火,妳可别想歪了喔!」楼凛风哈的一声,笑了出来。
「你……」被人瞧出心思,羞窘再度写在孟广晴的脸上。
她真的那么容易猜透吗?否则他怎会一眼就瞧出她在想些什么。
「怎样?决定如何?」楼凛风催促。
「好吧!」她还能说不吗?提出看海要求的可是她。
「那走吧!」说着,他拉着她就要往外走去。
「等一下。」广晴突然想起一件事。
「什么?」楼凛风停下脚步,转回脸来。
咬了咬嘴唇,广晴把他拉回到沙发旁,从椅把扶手边的小茶几上拿起了手表,递给他。
「这个还你。」
楼凛风看着那只手表,慢慢瞇起了眼,双眸再度睁开来的剎那,眼里蓄满了笑意。
「不,这个,我已经答应要送给妳了。」
「可是……你明明知道,当初我是故意敲诈你。」广晴不解。
「但是,我已经送给妳了呀!既然送了,就是送了。」当是两人的定情物,似乎也不错。
「可是……」广晴皱起了眉。
「收下吧,别再为了这件事,害我们错过去吃鲜美海产和共赏夜景的机会。」
他笑着伸手取走了她手上的表,拉起她的左手,帮她戴上。
当他动作轻缓的为她戴上手表的剎那,孟广晴的心头流过了一股暖流,温暖了她的心窝,甜了她的心头,然后,一直以来故意冰封起的心,有了崩裂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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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碧砂渔港的海鲜餐厅里,孟广晴看着桌上一道道热腾腾刚上桌的佳肴,忽然间没了食欲,放下手上抓着的筷子。
「怎么了?不合妳的胃口?」见她不再动筷子,楼凛风也跟着停下动作,将筷子往面前空着的餐盘一放。
「不是……」广晴摇了摇头。
只是东西太多、过于丰盛,让她一下子失去了味觉,没了吃的乐趣。
自从发生了那件事,她搬离家里之后,都是一个人独居。因为独居的关系,她变得比从前更为节俭,不在乎饮食,还常拿饼干果腹。
「对了,这阵子我看你每天都在家里,你到底是做什么的?」不想他继续追问,于是她换了个话题。
他的气质儒雅,与众不同,不管是穿着品味,或是自然流露于外在的感觉,都让人觉得他应该是个不平凡的人。
「无业游民。」至少目前是,一旦回到公司,他又得忙得没日没夜。「妳呢?我看妳也是天天在家,是做什么的?」
他这么说,并无欺瞒或是存心带过的用意。
等过一阵子,回到公司后,他甚至希望她能常到公司陪他,否则以往常的忙碌情况来看,他们见面的机会将会大大减少。
「我画插画。」一抹轻轻的笑在广晴的颊靥上浮现,「就是那种……呃……美女图,小说封面的插图。」
「喔。」原来是小说,可惜他不看。
「你呢?怎可能是无业游民?」莫非是出了什么事,暂时没工作,所以才搬到这个旧小区?
「我在休息,之前的工作太累了,一年之间往往休息不到半个月。」
「原来……」低喃了声,她没再往下追问。「那,之后呢?会想找什么性质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