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他以为黎决定搬只是因为想搬,没想到原因竟然是──俊颜忍不住转向昔日同居人。
只见聂骉牵唇微笑,继续刚刚未说完的话:“──它会倒。”
可法·雷深吸口气,不知该叹息还是庆幸自己跑得不快。“下回一句话麻烦不要分段,一次讲完,谢谢。”
看著人潮逐渐汹涌,救难队赶至,拉起封锁线,SNG现场直播车一台跟著一台,他觉得整个场面热闹得简直像在举办嘉年华会。
曾经住过好长一段时日的公寓如今这样收场,多少有点感伤,是以,他们留在原地,目送颓圯的公寓一程。
看著看著,另一头有道纤细的人影正努力穿过人墙;取后冲到封锁线前,被救难队员拦了下来。
可法·雷眯眼看清楚那道人影后,立刻拔腿跑向她。
方才笑看的人墙,立刻变成刺眼的阻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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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著记忆到这幢公寓,唐思琪不敢自己开车,她怕,怕颤抖的手无法握紧方向盘,怕还没赶到现场就在途中出事。
因为人潮,她必须在远远的街口下计程车;因为人潮,到现场需要花上好大好大一番力气;因为人潮,急得哭出声的哽咽,被交头接耳的鼎沸人声淹没忽视……
“对不起……借过、借过……”又是道歉又是推开眼前层层的人墙,满心的后悔压得她几乎快走不动。
如果他真的被困在里头……不!她不敢想!
那会让她好恨自己,好恨好恨!
如果当时留下他、如果坦白承认她也爱他、如果没有去考虑那些遥不可及的未来、去揣测也许不会发生的问题、不会有的失去,她现在应该是好好坐在家里,和他一边说著公司的事,一边吃著他每回让她惊喜万分的料理,同时听他自吹自擂,笑得肚皮发疼。
然后,他也许会榨一杯果汁或煮一杯咖啡给她,两个人一起看租来的影碟,笑谈荒谬乖诞的剧情。
可是现在──没有,什么都没有!
说到底,早在回避他的问题、拒绝他的感情的时候,她就已经完完全全地失去了!
“小姐,你不能随便跨过封锁线!”一名救难队员拦住她。
“让我过去!让我过去!他、他住这里!他在里面啊!”唐思琪用尽全身的力气吼著,她听不见自己的哭声,只知道扯痛喉咙:“我要见他、我要见到他,可法·雷!可法·雷!”
“你认识里头的住户?”
“放开我!我要找他……”
“思琪!”可法·雷满头大汗地推开人群,挤到她身后,状极狼狈。
“让我去找他,我要见他!我要知道他没事、他好好的!他──”前面的救难队员挡住她已经很过分,后面竟然还有人抱住她?!“放开我!不要拦我!”唐思琪歇斯底里地捶打扣住她腰身的大手。“放开我、放开我!”
她只想见他,只想见他啊!
“思琪!”那几近疯狂的心声在她握拳打他的一瞬间传来,令他的心几至痛卒。
唐思琪己经听不见周围的任何声音,满心的后悔自责击得她方寸大乱,不知道想见的人此刻正在身后抱著她。
“放手、放手放手啊!呜……为什么不让我见他……呜……”
“你不回头,怎么见我?”扳她转过身与自己面对面,这几天的怨怼早己烟消云散了。“我在这,不在里头。看清楚,我没事。”
“可……可法?可法?”
“是我、是我。”又哭得像泪人儿似的。
“是你?真的是你……真的是你……”确定是他,唐思琪紧紧抱住,小脸埋在他肩窝又哭又笑。“真的是你!你没事!还在!还在!”
“你是在电视上看到这个消息的吗?”
“我看到呜呜……赶来……人好多,我、我走不过来呜呜……”
“你哭得像个孩子。”不是没见她哭过,只是第一次看见她不顾形象哭成这样。“别哭了,我没事你该高兴才对。”
“我、高兴呜……还是想哭……”失而复得,这机会一生能有多少?“不要离开我!再也不要……没有你……我找不到咖啡豆……找不到滤纸……什么都找不到……”
俊眉拢起古怪。“只为了煮咖啡?”敢情他连咖啡豆都不如?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不管你从哪里来、不管你到底是什么人、不管我究竟知不知道你是谁,我什么都不管了!就算你只能爱我一天、两天的时间,随便多久都好,我爱你……”她承认了,她不要再失去他!“我不去想未来、不去想你是谁……都不想了……我只要你……”
“但是我不会只爱你一天、两天。”他怀疑会有结束的一天,在知道她爱惨他之后。“事实上,我想爱你一辈子,想跟你步上红毯,想看看我们生出来的孩子有多芙俊美丽,想想看,你长得很美、我也很俊,我们的孩子一定非常出色,好吗?”
“好……好……你说什么都好……”泪,怎么也止不住。
“我们回家好不好?”
她点头,任他将自己打横抱起,抱著她走、在她耳边说话……
内容记不得了,只知道他要求她好多好多东西。
而她怕他离开、怕他再也不理她,于是拚了命地点头答应,记忆中最深刻、也让她每次回想起来便哭笑不得的是──
“这次,我绝对会让你三天内下不了床,绝对!”
她记得,他说得信誓旦旦;而她则是又哭又笑地在他怀里藏起又红又烫的脸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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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过来人,一定知道怎么解决。”可法·雷对著电话线那头的人如是道:“难得我不耻下问,你就诚心点回答行不行?”
“你说话的方式让我一点想帮忙的念头都没有。”哪有人像他这样找救兵?!
“好歹在雨朵的事情上我也帮过你,姓村上的,你们倭寇时兴过河拆桥吗?”
“我是日本人,不是倭寇!”村上隆史计较地吼:“可法·雷,你打越洋电话过来,到底有什么事?”
“啊?我没说吗?”
“你说了才有鬼!”听了半天,除去废话,他找不到他来电的目的。“快说!”
“听说你跟雨朵终于结婚了。”
“是结婚了。”对方回以冷淡音频,没什么新婚丈夫的喜悦。“怎样?”
“口气怎么听起来怪怪的,难道你不想娶雨朵?”
“没人比我更想。”
“既然如此,娶到她的你应该高兴才对,可是你的口气听起来实在不像高兴的样子。”
“那是我的事。”村上隆史努力搬出耐性。“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我还没说吗?”
“废话!”
“你结婚后脾气变得很暴躁呢。”
“你再不说,我会变得更暴躁,暴躁地挂电话。”
“别别,我只是想参详你的经验,你是怎么让雨朵点头答应嫁给你的?”
“你问这干嘛?”
“当然是因为有需要。我的女人不嫁给我。”真是天地颠倒放了,过去是他不愿给承诺,现在是她不想嫁,觉得同居的生活方式很好。
她好,可他不觉得啊!尤其是现在!
“求婚顺利成功的是鱼步云跟聂骉,你应该去问他们。”
“拜托,那是曼曼笨才上了鱼的当;聂就更别提了,还是若玲跟他求婚的,一点参考价值都没有,而且,情况不同。”
情况?“什么情况?”
“就是──”
叮──电梯到达楼层的声音打断他的话。
“她回来了,这事下次再说,对了,先告诉你,这通电话我指定对方付费,交给你了。”
叩,一“挂”天下无难事。在台湾的可法·雷完全不知道,这时候远在日本那端的村上隆史气得摔坏自家的电话。
他连忙跑去打开大门,迎接辛苦工作一整天的心上人。
“我回来了。”把公事包交给他,唐思琪一进门就看向餐桌。“你今天作了什么好菜?”
“很多。”搂她走进饭厅,可法·雷轻手轻脚地扶她落坐桌前。“现在的你是一人吃,两人补,所以我炖了一锅鸡汤让你进补,当然还有你最喜欢吃的菜。”
“真好。”热腾腾的饭菜成功地赶走一身疲惫,又有体贴的情人在旁服务,这样的日子,幸福得让人热泪盈眶。
“所以,嫁给我吧。”第N次求婚。
享用美食的唐思琪停下筷子,“现在这样不好吗?”
“是很好,但好还可以更好;所以,我们结婚吧。”
“不,我答应过要给你自由,不让你有被束缚的感觉。”轻拍他的脸,她体贴地挟了块红烧肉到他碗里。“就这样,吃饭。”
“你难道不想给我一个名分?”
噗嗤!他连“名分”都搬上台面了。“我只是不想你后悔,反正──我们这样跟结婚没有什么两样,不是吗?”
“根本就是两样!”可法·雷抱她坐上大腿。“我要那张结婚证书,我坚持。”
“那只是一张纸不是吗?”唐思琪环住他肩膀,试著安抚。“现在这样,万一以后你不爱我或我不再爱你,分开不是也比较方便吗?”
“女人,你没有不爱我的权利。”不爱──这两个字听起来好刺耳!“而我,也没有不爱你的可能,这辈子绝对不会有!”
“既然如此,我们也不需要那纸结婚证书连系感情了不是?”
猛打一记回马枪,打得俊男脸色苍白,唐家女将果然要得。
“难道孩子也要没名没分?”
“我问过了,孩子的出生证明可以填上父母亲的名字,就算双亲没有结婚也是可以的,完全合法。”
再补一枪,桶得可法·雷说不出话来。
“你──是在惩罚我吗?因为我过去害你伤心难过,所以迟迟不肯答应嫁给我?”忍不住,他说出求婚屡求屡败以后的想法。
“傻爪。”她不答应是为他好啊。“我只是不想困住你,一旦结婚,我怕我会更放不开你。”
“那就别放开。”抚触她的脸,探知她说的是实话,这让可法·雷更想叹气,“我想被你困住,真的,如果你能感应我内心的想法该有多好,这样你就会知道我是认真的。”
“我知道你是。”
“但你怀疑能维持多久对不?”能感应是件好事,尤其所爱的人理智总是凌驾感情之上,否则,经年累月因为误解争吵怕是免不了。
因怀孕显得更加润泽的美颜俯视他,难掩惊讶。“有时候真的觉得你有看透人心的能力,总能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已经不只一次了,他点出她的想法,而且次次准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著我?”
“什么?”
“我,就算要结婚,也希望嫁的人对我诚实以待。”
“……”
“你真的没有话要说?”大腿上的美女己有走人态势。
他紧紧环抱,不让走。“如果我说我有超能力,能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信不信?”
这句话好熟……“你曾经这么对我说过对不?”
奖赏也似的吻落在她额角。“父母亲都出色聪明,我们的孩子一定才貌兼备。”
“少贫嘴。告诉我,你是说真的?”
“如果我点头换来的是你再一次决定推开我,说什么我都会摇头。”
定定看著他,聪颖如她,怎会没有谱写在心头,以往对他的困惑,也在这时候全涌上心头。
她好想知道他的事,每一件。
“我是谁很重要吗?”可法·雷冷不防冒出一句。
“啊!”她惊讶地转身看他。“你真的能感应到我在想什么?”
老天,那过去有多少次她心里想的事被他──
“很多次,多得我都快数不清了。”
“你──”原来……
“你──会因为这样推开我?因为我──异于常人?”
唐思琪定定地看著他,瞧出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焦虑不安,深究那背后真正的意涵,她带著笑容钻进他怀里。“不。甚至可说,我是开心的,你能感应得到我说的是真心话不是?”
发顶降下肯定的轻压,可法·雷以点头作为回答。
“我不擅长把自己的心事说出来,也不喜欢多作解释,如果能够不说话就让对方明白,那是再好也不过了。唯一的遗憾,就是再也不能对你说谎。”
“在我面前你没说谎过,除了对自己。”
“嗯。”她承认。“说真的,比起你的特殊能力,我还比较担心孩子会像你一样自恋过度,那就糟了。”她可不想将来满屋水仙花开。
因她前言提起的心,在听闲后话时重重摔下。
这女人──愈来愈知道怎么整治他了,真是!
然而,面对聪慧如斯的女子,怕是一辈子都爱不释手了,可法·雷心想。“还记得我曾说过的故事吗?”
“哈德斯与泊瑟芬?”这一提,才想起──“你一直没有告诉我你的答案,换作是你,你会怎么做?”
“呵,男人的手脚是很快的,离开冥府的泊瑟芬其实早就珠胎暗结,在人间生下冥王哈德斯的后代,经过一代又一代地繁衍,有的选择与凡人共存,有的选择回冥府认祖归宗──”
“你在编故事?”存心打马虎眼。
“什么事都有可能,这世界无奇不有,你要学会一笑置之。”
“那么,我也该对你的求婚一笑置之喽?”
倒打的回马枪又刺了俊脸一记窟窿。“别开玩笑。”
“那你也别开玩笑。”
现在就算他煞有介事地表明自己的老祖宗,就是上述神话故事中的男女主角,她这个铁齿的女强人恐怕也不会相信了。
他叹口气,“不管你是谁,我都爱;你对我,难道没有同样的心思?”
“我曾说过不会在意,但我真的很想知道你的每一件事,再说,如果没有,又怎么会想生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
“那么──嫁给我?”
怎么又绕回这个话题?“我在问你的事呢!先生。”
“我说了啊。”
说了?唐思琪认真回想,摸不著边际之余又有些微捉不清的明了,好像他方才真的说了似的。
可是他最多也只是说了一个故事而已,难道──
美眸胶著在他身上好一会儿,最后,唐思琪选择纤肩微耸。
罢了,他是谁之于现在的她,已经不重要了。
就算他的身分是天方夜谭里的神灯精灵,也改变不了她爱他的事实。
可法·雷似是感应到她的想法,没来由突袭她一吻。
这一吻,吻得好深、好重,吻得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如果没有遇见她,这一生肯定白走──可法·雷激动地想。
在激吻下喘息,她道:“这样真不好,心里想什么都会被你知道,而我却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