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澍,去请承宇过来,告诉他有一个胆小、不听话的病人,今早从冷焰园溜到这儿。还有,要厨子把午膳备来,小姐的参茶也一道端来。”
“是。”澍应诺一声,立即离去。
欧阳冷焰不再说话地盯着怀里的人。
“嗯……欧阳,我想……我今天来的主要目的,便是方才提的那件事。”曲孟平僵着不自然的笑容,试着打破一屋子的沉默气氛。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起程?”欧阳冷焰将目光转移到曲孟平身上。
“大概三、四天后。”曲孟平想了下又说:“那时候欧阳世伯应该抵达这里了,届时你们定有一些事要谈,我想我不方便在场。况且年节将近,我再不起程,回去可就晚了。”
“嗯。”欧阳冷焰赞同的点头,“既然这样,你不妨四天后起程。后天起镇上有庙会和赶集,这儿的赶集很有趣,有别于京城的样儿,你每年来,我都不曾陪你走走看看,这次就等看过后再起程吧!”他等曲孟平说了“也好”后,又低头对杜芊苹说道:“你也想去走走吗?”
对于这种新鲜事,杜芊苹当然感兴趣。但他却用右手抬起她的下颚,截断她点头的动作。
“你别高兴得太早。明天一整日,你得在房里休息,不许再到议厅来,否则后天大伙去逛庙会,你就自个儿在门堂里休养,知道吗?”
“知道……哈啾!”杜芊苹说完后,忽然打了个喷嚏,她抖着身体往他的怀里缩汲取温暖。
欧阳冷焰眉峰蹙起,双手连忙将身后的披风重新拉紧,把她围在怀里。“集,要人拿壶热荼来。”
“是。”集在欧阳冷焰交代完,立即闪身出去。
古媚云受到欧阳冷焰长久的冷落,心里已经够委屈了,现下又亲眼目睹他对杜芊苹那种关心、疼爱的态度,长久压抑的怨气差点化作言语冲口而出,但她强将那股气狠狠地压抑下来。
“表哥,这儿冷,如果杜妹子身体受不了的话,还不如让集护卫送她回房休息,免得她又着凉、受寒。”古媚云强迫自己和颜悦色地说出违心之论。
欧阳冷焰听她那言不由衷的建议,嘲弄人的邪魅目光又闪动起来。
“没想到古家姑娘也懂得关心别人啊!真是不简单哪!”他冷笑一笑一声,“不过……其实轩厅乃坐落于冬暖夏凉之方,如果不是厅门大开的话,苹儿待在可比躲在房里还暖和,只是……现下有客人,关着门总是有些失礼。”他说完话,眼睛若有所指的看着古媚云,手轻拍着怀里因惊讶他的直言而倒抽一口气的杜芊苹。
坐在一旁观看这场勾心斗角好戏的曲孟平聪明的听懂了欧阳冷焰的逐客令。他对眼前所有的事感到无奈,便告诉自己别再趟浑水了。“欧阳,我想和你谈的事都说完了,我还有些事,先走一步。”他对欧阳冷焰客套的告辞后,侧身看向还坐在椅子上的古媚云,“媚云?”
“我——”古媚云还不愿走,她想说不要,但未说出的话被欧阳冷焰打断。
他嘴角挂着好笑地对回屋子的集说:“集,我有些事想和苹儿单独谈谈,待会儿等孟平和古姑娘离开,你到外头守着,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许进来。”
古媚云心里的怨气再度从心底跃到喉头,她握紧拳、闭起眼、深吸一口气,明眸再次张开来看欧阳冷焰时,依旧充满深情和眷恋。“表哥既然有事要和杜妹子谈,而我和娘也有些事要做,那……我……我想,我还是先跟曲大哥回去好了。”
欧阳冷焰对古媚云所投注的爱慕眼神视而不见,“既然你们都有事,我就不便留你们了,请慢走,我不方便送客。”
曲孟平对他们两人的对话,心里感慨万千。他们两人若只是单纯的表兄妹,相处的情形该是和乐亲切的,就算不是,至少也不会出现这种赶人的情形。
一再被欧阳冷焰无情拒绝的古媚云把所有的怨恨与不平全算到杜芊苹身上,她瞪了杜芊苹一眼,忿忿然地甩头离去。
曲孟平等她走出门后,才对欧阳冷焰作揖告辞。
欧阳冷焰脸上的表情又一改适才的嘲弄,慎重地说:“孟平,以后别再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否则别怪我没有给你警告。”
曲孟平心里头怦然一跳,霎时明白,为什么欧阳冷焰这些年来从不邀他逛庙会,今年却一改往昔的作风,想来是与古媚云有关。他了悟的笑着摇头,“有话你该早说,让我白白受你这么多年的气,你也真够朋友。”
“既是朋友,你又怎生这般不了解我的性子?这么多年来,我没要人拦着你,不让你进冷焰门,难道对你还不够宽容吗?”抱着杜芊苹,他隔着书桌与站在门口的曲孟平遥遥对望。
曲孟平经他一提,想起他一贯的作风。自己和他算是从小到大的玩伴,就连他离开改欧阳家时,自己还断断续续和他互通书信;没想到居然连他这点心思都没料到,真亏自已还曾在贵妃娘娘面前自夸:“天底下最了解欧阳冷焰的人就是曲孟平。”现在想想自己还真不曾了解过他。
曲孟平对自己摇头叹气,又马上想起什么的说:“以后我绝对会注意,这种事不会再发生,现在我就不打扰你和杜姑娘了。”道完后,他转身离开。
杜芊苹一直躲在欧阳冷焰怀里,直至听到身后的门“喀”一声关上后,才放松身体,瘫软地贴在他怀里叹气。
欧阳冷焰从她的肢体动作,和她所发出的声音,了然于心的扬起笑容,他用力将她搂贴于怀,然后在她头顶上笑谑:“爱哭的胆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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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寒飘雪,百花待春;独留寒梅,傲骨冬存……”
杜芊苹用完早膳,立刻回房准备出门,她等着欧阳冷焰来接她,等了许久却等不到,于是立在窗前赏园子里几株早开的白梅,顺口咏起了诗句。
“小姐,你要不要先喝些参茶再出门呢?”袂儿端一杯参茶进来,打断杜芊苹的吟诗。
“嗯,好啊!”她走回桌旁坐下,“袂儿,冷焰相公是不是临时有事,所以——”
“小姐,你千万别胡思乱想,欧阳门主若有事不能出门,一定会派人来通知你的,不会让你在这儿空等。”袂儿将参茶端到她眼前。
杜芊苹接过吹了几下,小心地喝完。“袂儿,你和袖儿真的不跟我去吗?”她用着希冀的眼神看着袂儿,期望她能改变答案。
袂儿明白杜芊苹眼神里所传达的意思,笑着摇头,“小姐,今儿个我和袖儿真的不能陪你去,如果我们也跟着去逛庙会,那过两日你可真要没鞋穿了。”
听到袂儿的答案,她眼光飘移到自己的脚上,眸了自己的脚一声,才不得不额首退让,不过她依旧对袂儿说:“我可以多忍耐这双鞋一、两天啊!”
“小姐,你的脚才初愈,华领主交代过不可以勉强穿小鞋,你难道忘了吗?”见杜芊苹无奈的点头,袂儿走到她身后,轻柔地整理她的秀发和衣服,口气一改方才的轻声细语,“小姐,袂儿跟你说,今天你和欧阳门主出去,千万要紧跟在门主身旁,或者是和辛姑娘同行才可以,绝对别自个儿东看西看,更别和古姑娘单独相处,知道吗?”
“我知道,我会小心的。”对于袂儿的千交代、万叮咛,她猛点着头答道,心里好感动袂儿和袖儿对她这般的好,不论何时何地都想着她的安全。
然而不是袂儿多心。
两天前她和袖儿经过花园时,不小心撞见古媚云独自在花园里喃喃自语,因为怕打扰她,她们便立在园子的拱门外等候;没想到古夫人不久之后从另一侧走进花园。
古媚云见到古夫人后,立即对她哭诉在文叠轩发生的事,袂儿和袖儿因为是杜芊苹的随身丫环,心里明白那时候若出现在她们眼前,是不智的作法,因此两人更加隐藏行踪,静待古氏母女的离去。
可是她和袖儿绝对没有想到,会因此听到这么恐怖和惊人的事。
古氏母女趁他们一群人不在冷焰门时,偷偷设人偶法坛诅咒小姐,若不是她和袖儿同时清楚的听到古夫人安慰古媚云,只要再忍耐几天,待法师交代的七七四十九天期满,狠狠地将针刺向小姐的小草人偶,让小姐心痛而死,她们还真不敢相信,堂堂的名门贵妇和千金,竟然心狠手毒到做出这种违背天理、良心的事。
当她听完她们两人的谈话时,实在很想冲到她们面前,问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对付小姐?不过袖儿及时拉住她,且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发出声音,直到她们从另一侧拱门离开,袖儿才放开她。
“袂儿,你做事别像小姐那样冲动好不好?拜托你用点脑子行不行?”袖儿皱着眉说道,“你也不想想,你这么冲出去,不但不能让她们放了小姐,反而让她们明白我们知道她们的阴谋,说不定到时候反咬我们一口,说是我们陷害小姐,你、我两人百口莫辩,岂不是便宜了她们?”
“那……你说怎么办?”听袖儿这么说,她只能紧张的问。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去找证据啊!”袖儿说得理所当然,同时还不悦地瞅了她一眼,“你啊!平时不是挺冰雪聪明的吗?怎么最近也变笨了呢?”
袂儿一时无语地垂头沉思,直到实在想不出法子,才嗫嚅地问:“那怎么找证据呢?”
“你……拜托你用头脑想一想好吗?当然是偷偷地去查啊!这种事在没有确切的证据前,可容不得我们四处宣扬,这几天我们一定要赶紧找到她们设坛的地方。”
于是她和袖儿花园里偷偷的商讨这件事,同时决定不把这事告诉小姐,免得吓着了她。正当她们两人烦恼没时间展开调查时,没想到那日稍晚,小姐告知她们两天后要逛庙会的事。于是她们商量好一个借口,让小姐同意她们留在冷焰门调查这件事。
房门“砰”一声的被推开,打断杜芊苹和袂儿两人的沉思。袖儿从外走进来,笑着对杜芊苹说:“小姐,欧阳门主回来了。”
欧阳冷焰紧跟在袖儿后面进房,他淡笑地问:“准备好了吗?”
杜芊苹一见到欧阳冷焰,满面春风地奔进他怀里。“早就准备好了,你让我等好久喔。”
他展开双手迎她入怀,却微怏地警告道:“别用跑的,你的脚还不能跑,承宇交代你的话,你都当它是耳边风吗?”
杜芊苹娇憨的耸耸肩,看他眼色微怒地瞪她,人撒娇地贴在他怀里。“我没有啊,我每天都有遵从华领主的交代慢慢地走,只是刚才见到你,心里太过高兴,才起身跑了几步,不会有什么事的,你别不高兴嘛!”
欧阳冷焰任她在怀里撒娇道歉了一会儿,才冷冷地开口,“我是担心你、关心你,才会开口说你,不然——”
“我知道你的心意,以后一定会加倍小心的。”杜芊苹截断欧阳冷焰的话,急急允诺。“我们……要去了吗?”
欧阳冷焰被打断话,不悦地瞅了她一眼,但想到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去逛庙会,不想扫她的兴,于是抬起手在她的额前轻敲了一下,垂手又将她亲密地搂近。“走吧!这就带你去。”
袂儿和袖儿等杜芊苹他们走开后,有默契的互望一眼,急急地关上房门。她们在房里讨论了半个时辰,规划出事情进行的方针。因为两人都有个共识——这里毕竟是冷焰门,而不是杜府,万一办不好事,出了什么纰漏,第一个受苦、受连累的就是她们的主子。所以她们下定决心,今天一定要抖出古媚云的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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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怎会如此奇怪,怎么会一直找不到呢?”袖儿和袂儿两人趁着帮杜芊苹送东西给辛亟月的回程空档,偷偷地在花园的一隅交谈。
“是啊!我们都找了三天了,怎么一点线索都没有,再这样下去,小姐会不会有危险啊?”袂儿愁着眉,心烦的说。
“应该……还好吧!这几天我一直问小姐,人有没有觉得不舒服,可是小姐都说她很好,而我也认真观察过小姐的气色,觉得她这几天比之前还好,我想……可能是她们的法术没什么作用吧!”袖儿综合一下这几日的心得猜想道。
“是吗?”袂儿半信半疑,她沉思了下,“袖儿,小姐目前的这种现象会不会意谓着另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袖儿无法会意,瞪大眼睛看着袂儿慎重的表情。
“嗯……你想……会不会是……回光返照!”袂儿脸色难看的说。
“你……呸呸呸!你胡说什么?!”袖儿讶然的张嘴瞪眼,之后尖声斥驳,“小姐是天生富贵命,她只是身子稍微不好,但绝对不是什么短寿、歹命之人,你不要胡乱诅咒小姐了。”
“我没有,我只是担心。”袂儿被骂,眼眶一红,泪水汪汪的挂在睫毛上,“袖儿,你又不是不了解我,我怎么可能会诅咒小姐?只是那种茅山道术是真是假,我们不懂,小姐安然无事当然是最好的,但万一那种法术是最后一天才奏效,那……”一想到那可怕的后果,袂儿便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这……你说得也对。算了,今儿个夜里,我们再到集贤园去找一遍。或许之前是我们找得太急、太慌,所以漏了什么地方。这次我们就趁大伙都睡了的时候去……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袖儿话说到一半,不敢置信地瞪着站在袂儿身后的杜芊苹。
听到袖儿的话,袂儿也迅速转身,看到笑脸盈盈的杜芊苹时,她差点吓昏了。“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杜芊苹对于她们同时提出同样的问题,觉得自己站在这里似乎是一件天大的错误,尴尬的朝她们笑了笑,“我在房里等了你们好久,觉得好无聊喔!所以就来花园等你们呀。没想到我适才来时,见你们正好认真的在讨论事情,我不想打扰你们,便站在这儿等你们把话说完啊!”
袖儿和袂儿对杜芊苹这种不像主子的主子,真是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她们两人对看一眼,各自回到杜芊苹的身旁。袖儿想开口问杜芊苹是否听到她们两人的对话,却让杜芊苹开口的话给堵住了。
“袖儿,你们到底在找什么?是什么东西丢了吗?”杜芊苹好奇的问。
只见她们两人站在原地,支支吾吾了许久,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袂儿,你说,到底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一定是重要的事情,不然你们为什么要瞄着我?或者……啊!难道你们不信任我,所以……”她用着受伤的表情、难过的声音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