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事情偏偏就是这么巧,她之前不知道被小姐退婚的公子爷是什么人,不知道被退了婚事的人心情如何。然而现今她知道了,却一点也不好受,因为那位公子爷不是别人,正是她正牌的救命恩人--寒季书。
唉!天下虽大,偏偏就有那么多巧合的事,净是缠绕在彼此之间。
还好,这位恩人度量也还算大,虽然他总是爱和她计较一些恩情,虽然当年被人退婚丢面子的人是他。但他还是大人大量,愿意在她苦思无计下帮助她。
当然她也答应他,只要她确定小姐平安无事,不像他说的被人骗去当青楼艳妓,那么等她见过小姐後,确定报尽当年夫人的救济之恩。然後,她就会专心一意的来还他的恩、他的债。
只是他那么会计较,她到底要怎么偿还,他才会满意呢?
长离想着新的烦恼,一踏进寒季书的书斋,抬头第一眼就瞧见一位娉婷妍丽、端庄温柔的佳人。她不禁多看两眼,在心里叹道:好美的人,和他很相配。
「爷,长离……」她小声的开口,怕打破书斋里安静祥和的气氛。
「你又忘了。」寒季书从她一走进书斋,就从刻意埋头观看的商事报告中抬头,看到她双手端着茶盘,晓得她被人抓来充当代罪羔羊。那些笔丫头们也够精明,知道他对她的情感不同於他人,竟找她来演这出戏,他怎舍得骂她呢?
「我……对不起,离儿下次不会忘记。」长离口头上应着,心里可是又怨又呕,为什么她喊了十八年的名字,得在他一声令下而改口呢?这真是没道理。谁教她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嗯。」寒季书对她的言行全看在眼里,明白她那隐含的嗔怒,「离儿,先把茶水端给客人。柳姑娘来了好一会儿,等这茶水也等了好一会儿。」
「是。」长离听从寒季书的吩咐,先为柳姑娘倒一杯茶水,才将他的茶水端到书桌旁给他。「爷,请用茶。」
「你先搁下。」
长离端好茶水,以为他唤她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正想转身退下,小手却被人从後抓住。
「你想走去哪儿?过来,我有事找你,你忘了吗?」寒季书拉着她的手到身旁问着。
「没有,离儿没有忘,只是……我以为爷要我来倒茶水。」她低声的说,怕被柳姑娘听到这等糗事。
「我专程命人去唤你倒茶水,这等傻事你也想得出来。」寒季书轻敲她的头一下,看到她绯红的粉颊漾着柔嫩的光彩,令他心动不已。
唉!真希望她对感情这事能聪敏些,也真的希望柳家的姑娘和丫头能立刻消失。
不过,他这些希望都事与愿违。
「爷,爷。」长离小声的唤着。看他直盯着她不语,并感觉背後燃烧般的眼光投射而来,她不得已用力地摇了他手臂一下,大声喊道:「爷!」
「什么事?」寒季书回过神来,用着兴味的眼神看着出糗脸红的长离。虽然失神的人是他,但是有违礼教的人是她,尴尬羞赧的人也是她。
「爷不是说找我有事吗?」长离轻声地问着。突然她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不待他开口,她急忙道:「莫非爷找到了。」
「还没、还没,这事你别心急。」寒季书抓紧她因兴奋而颤抖的手,拇指轻抚着她还有些小茧的手心,看来她必须再休息一段时日。
「我怎么不急呢?万一小姐真如爷所说,被什么坏人,痞子骗了,那……那我就对不起秦夫人了。」来到寒府半个月了,怎能教她不心急呢?
「我知道你心里很在意这事,我已经派人四处打探,甚至连京城以外的地方也要他们找一找。你放心,一有消息,我一定马上告诉你,绝不瞒你,就算我只是找到她的尸体,也一样不会瞒你。你不相信我所说的话吗?」他看到她存疑的眼神,问道。
长离摇头,怕他误解她的意思,连忙解释,「离儿当然相信爷所说的话,请爷原谅离儿的心急和没耐性。」
她看他笑说不要紧,心里的紧张缓了些,但仍很心急。她就是相信他所说的,才会这么心急的想找到小姐,不过她也知道他真的很尽心尽力的帮她找人,只是无消无息的,教她怎么心安?
长离觉得好沮丧。她叹气,垂首下语。
寒季书一手抬起长离低垂的下颚,一手以拇指轻抚过她紧蹙的眉头,他的视线却飘到瞪视他俩的柳二小姐的怒容上。想到等会儿要戏红颜,他的嘴角扬起一道漂亮的弧线。
先把眼前多余的人解决掉吧!今天她来得够久了,他也该请人走路了。
「离儿,你回房去换衣服,待会儿跟我出府办些事情。这是我命人去唤你来的原因。」寒季书放开她的手,态度正经地对她说。
对於他一下子变得严肃,她一点也不奇怪。这半个月来,他对她的态度一直就是这样,一下子温柔体贴,一下子严肃正经;一下子成了爱较计的恩人,一下子又变成狡猾、精明的商人,有时他还变成一个疼她、宠她的人。他到底是怎样的人,为什么这半个月来,她始终看不透他的真面目?
疑惑归疑惑,长离依旧听令行事。她点头应声後,低头转身离去。只是她方踏出书斋就被他出声唤住。
「离儿,衣裳换跟我一样的,知道吗?」寒季书嘱咐着。
长离乍听之下愣了愣,随即颔首说:「知道了。」
她不明白他的用意。只是两天前,他确实命笔君拿两套袍服和儒衫给她,当时她讶异他给的衣服,笔君对她做了番解释。
「小姐,是这样的,有时爷去的地方,丫头不适合跟去。但有时爷必须带丫头出门,那么跟出门的丫头就必须女扮男装当爷的侍仆,所以爷给小姐这衣裳的用意,该是如此吧!」
如果笔君的解释是真的,那他今天打算要带她去哪里呢?长离想了很久,仍想不出答案。
寒季书等长离走了一段时间,见柳二千金还不走人,心里吁叹一声。女主角都被赶走了,她这个看戏的人还坐在那儿一动也不动,教他如何收戏呢?
「柳姑娘,在下有急事要出府一趟。」
「啊!如眉真是不好意思,耽误寒二哥的时间,如果寒二哥忙,那如眉就先回去。」柳家千金早就听到他要出门的话,仍故作娇憨的说。「不过,寒二哥既然要出门,是否愿意……」
「这恐怕不方便。」寒季书不等她说完,先行开口拒绝她,他知道她心里正打着如意算盘。「在下出门的方向朝西、柳府在东,在下实是不方便送姑娘回府,不过,在下会令家仆护送柳姑娘一程。」
「不必了,既然寒二哥不方便,如眉自个儿回去即可。反正柳家的家仆和护卫也还在外头院子等着,如眉自己回去就行,有机会的话,改明日再来。」柳如眉气恼的说。每次他都是这般直言无碍的拒绝她,一点也不领受她的心意。
「既然如此,寒某不送了,至於再来访的时机,最近恐怕不方便姑娘前来、」
「你……」柳如眉被他拒绝得如此彻底,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寒季书急着赶人,他看到气恼的柳如眉前脚一走,他也随後离开书斋。
他正约着俏佳人与他一同出门呢,结果被柳姑娘这么一延宕,他巧戏佳人的游戏又要耽搁不少时间了。
第五章
跟在寒季书身後四、五步的长离,一双眼紧盯着他修长的身影,小心地闪开来往的人。这是她第一次在繁华的京城里走路,虽说走起来与平日在其他城镇没什么不同,但她就是觉得京城里的一切都很新奇,举凡触目所及的人、事、物,在在都令人感觉很新奇,甚至连她自己……今天也很新奇。
「离儿,你在看什么?」寒季书站在离她三步之距,见她举目东张西望的,一会儿又瞧瞧自己身上的衣服,猜想她该是不习惯穿袍服出门。
「没有,只是在猜别人怎么看我,会不会有不男不女的感觉?」长离因他停了脚步而不再前进。
「过来。」寒季书双手轻松地背在身後,不理她别扭的想法,语气微沉的对她下令。看她拒绝服从命令,他伸出右手来招她,「你不知道我正在等你吗?」
「爷,哪有人是主仆同行的?这可是於礼不合呀!」长离试着用委婉的口吻来解释她的行为。
「於礼不合?」寒季书瞟了眼她右侧边的人影,眼底闪起一道精亮的光彩,「若你是要合於礼的跟我的话,就得保持五步距离,让护卫距我十步远,万一路上有个什么事发生,他们因此来不及保护我,这到底是使我受伤好呢?还是使你合於礼好呢?」
「这……」长离回头,看着与他们保持一段距离的墨衣、墨明,她犹豫一会儿,随即跑到他们後面,「不然,长离走在他们後面好了。」
她的做法让他好气又好笑,更有意捉弄她,「你这样一来,要我怎么和你说话呢?你是打算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寒家的事,知道我是寒季书,让与我有怨、有仇的人,可以赶快来找我报怨了仇吗?」
「爷!你真的有很多仇人吗?你说的是真的吗?」长离脸上浮出惶恐与不安的愁容。
「离儿,我是个商人,不是个大善人。你认为我有没有仇家呢?」寒季书保持一贯的笑容反问她。见她认真的思考起来,他的眼光飘过一旁跃跃欲试的身影,「离儿,过来。你再不过来,等会儿若发生什么事情,人受了伤,我可要生气。」
「要发生事情?这指的是爷,还是离儿?」长离不懂他的暗示。
「当然是你。」他肯定的答道。
「我?怎么会?」长离露出一个不可能的笑容给他,「爷,离儿在京城里什么人都不识。既无亲人,亦无仇人,更身无分文让人可偷、可盗,就算真站在这儿一整天,也不会发生什么事的。爷,你多心、多虑了。」她举起右手在面前挥动,强调她话语的可信度。
「是吗?」他仍是满脸笑意,见她更肯定的点头也不再多言。转身行了两、三步,身後果然传来她的惊呼声。他回过头来,就看到她坐在地上傻愣地望着街头一角。
墨明一见偷儿行动,没去扶被撞倒的长离,反而转身追人而去。过了会儿,撞倒长离的偷儿,已被他擒回他们眼前。
寒季书不理会偷儿,他定到长离面前,单手伸到她眼前,「你打算坐在这儿行乞吗?」
长离收回心神,将方才发生的事情在脑海里转一回,脸上蓦然一红。老天爷真是不给面子,她才刚说完话,马上就被推翻,让她在他面前丢尽脸。
她是如此心慌、心虚地接受他的帮助,当她小手搭上他的大手,整个人马上贴靠到他身上。
「怎么,不是就算站在这儿一整天,也不会有什么事发生吗?」寒季书恶意的贴在她耳边,重复她适才说的话,左手随意却温柔的帮她把衣上沾到的灰拍掉。
「爷,离儿没想过这种事会发生在我身上,我以为……」长离双手抓紧他的双臂,被惊吓得四处乱飞的心绪与乍然流失的体温,在他温热、悸动的心跳下,得到安定的力量。
见她抓紧他,他垂首问道:「检查看看,身上可有什么东西掉了?」
长离听了话,连忙检查一下,想起自个儿又没什么好丢的,讪然一笑,忽然她想起一事,「啊,我的……我的……」她说不出掉了什么东西,因为那块玉块根本不是她的,而是寒季书的。
她早该把玉块还给他才对,但她舍不得,却又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难舍之心,迟迟没将玉块还他。
寒季书等她把话说出口,偏她嘟着嘴不愿说出,他以眼神示意墨明,墨明手劲一施,偷儿的衣襟一紧。
「把东西拿出来。」
「我又没有……啊……我真的……啊……大爷、大爷,咳咳咳!」偷儿在墨明愈来愈重的力气下,已撑不下去了,不得不交出一小块玉石。
寒季书瞟了眼墨明呈上来的东西,知道那是什么,却故意装作没看到,推着长离要她自己取回。「快把东西收起来,我们还有事要处理,该走了。」
悄悄地确定是那块玉块,长离取回来,偷偷觑了他一眼,见他连瞧都没瞧,猜想他不知道她手中的东西,尽管心里对他有些愧意和心虚,依旧快速地藏回怀里。反正他不知道,她就假装这是她的私有财物。
「爷?」墨明在寒季书拥着长离离开前,问着他的意思。
寒季书看了一眼偷儿,「把他放了。下回若遇到他干这事时,再把他抓到衙门关个一、二十年吧!」
墨明收到主子的命令,松开偷儿,不发一语地回到墨衣身旁,随着主子身後离开。
偷儿难以置信地瞧着他们,他们看来是富贵人家,却这样默默放他走,在汴京城里何时有这么宽宏大量的人?
长离对寒季书的行为也不懂。不过这次,她不再和他坚持主仆之礼,乖乖地任他牵手同行。
对她来说,一天出一次糗,够了!
***
「爷,你……你真的要我进去吗?」长离一脸又气又无奈,她站在春宴楼的门前阶梯上,对着满脸笑得很邪恶的寒季书问。
看她红得像柿子的脸,让他有股吃她的慾望,但这种感觉现在只能想想。
今天他是专程要来逗她的,而且一路玩她至此,令他觉得很有趣。就像此时此刻,看她进退不得的紧张模样,他有一股玩得很满足的喜悦之情。
「带你来,就是要你进来看看,什么叫做青楼艳妓。难道你不想见一见吗?说不定……」他露出邪魅的笑容,食指朝她勾一勾。
「说不定什么?」长离看懂他的用意,故意装作没看到的问他。
寒季书也懂她的逃避,继续对她勾勾手,见她真的一点也不为所动,他刻意装作不在意地说:「我要你过来,你不过来,是不是要我当众将你抱--」
「爷!」长离瞬间站到他面前,口气恶狠狠地发出警告。
看到她装出怒目的娇颜,一手还紧紧地捂住他的嘴。一道可以吓得她马上放手的主意掠过他的思绪,他如凤般的精眸对上她含雾带羞的水眸,敏捷的大手霍然抓住她的柔荑,舌尖在她的掌心似舔似吻的玩着。
「爷!」长离如他所想的,惊呼一声後连忙抽手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