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少主还未出门,咱们就请他裁决吧!”罗祥不吃她那一套,更不惜把事情闹大。
杜若音自知理亏,恼羞成怒,索性先下手为强,于是对手下喝道:“你们快给我教训他,快啊!”
他们却怯胆的频频摇头,眼下还是小命要紧。
“我怎么会养你们这两个酒囊饭袋,回去之后再向你们算帐!”杜若音面红耳赤的斥完,率先找尹千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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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想来个恶人先告状,但毕竟疏不间亲,罗祥知道尹千负心如明镜,不会相信杜若音的片面之辞,于是在她哭诉完后,才揪着陈嬷,偕同柔卿姗姗来迟。
“罗祥,若音说你们为了点小事顶撞她,真相为何,你说说。”本在书房图个清净的尹千负,被杜若音的大吵大闹搅得心烦不已。她的话约莫只能信三分,他对罗祥这个左右手的信任岂能与杜若皆相提并论?
柔卿明白个中原由,斗胆抢着回答:“少主,杜姑娘教唆陈嬷勒死孩子是奴婢亲眼所见,孩子无罪无过,怎杀得?奴婢阻止了此事,得罪了杜姑娘,她想给奴婢一点教训,正好被罗护法阻拦……接着就闹到您这儿来了。”
闻言,尹千负拍案大怒:“好个杜家大小姐!虽为名门正派,却净做些龊龊下流之事!”
杜若音发现尹千负对柔卿之言毫不质疑,自己倒弱了气势,态度跟着心虚起来,可不忘狡辩:“尹大哥,我是怕你见了那小杂种心烦,想为你分忧解劳嘛!”
“多不欺少,强不凌弱,你竟做出这般歹毒之事,简直污辱了昆仑派在江湖上的盛名!你即刻给我滚回昆仑去,杜掌门若有任何微辞,或想找我理论,我随时候着,今后不许你再踏入尹府一步。”
杜若音万万没想到他会为了一个贱人所生的孩子盛怒至此,还打算今后与她划清界线,不但无缘结发,如今连兄妹也做不成了。
“尹大哥,你怎么回事,那孩子竟比我重要吗?”
尹千负一想到她心如蛇蝎,不配与他沾亲带故,要是她赖着不走,他怕是要让人轰了出去。“杜掌门深明大义,该会帮理不帮亲,你马上给我滚,向你爹忏悔去。”
杜若音吸着小嘴,任性的悻悻然离去。这辈子打死都不再来这个鬼地方,反正盼了这么多年也盼不到他的心,她不想再虚掷青春,这场梦也该醒了。
杜若音带着她的手下一走,陈嬷便无所依恃,吓得仿若置身凛冽寒风中,全身抖个不停。
“少……少主饶……饶命,老奴罪该……罪该万死,但求少主……大人大量,老奴……知错了。”她忙着求爷爷、告奶奶,好不容易才说完一句话。
“该死的奴才!你给我到飞龙帮的牢里去面壁思过,等哪日你的黑心肠褪色了,我再考虑放不放你。”尹千负不给陈嬷任何申辩的机会,便要人拖她下去受罚。
陈嬷的求饶声响彻云霄,直到出了尹府大门还不绝于耳。
“多谢少主作主,是该挫挫陈嬷的锐气了,以免她平日作威作福,老欺善怕恶。”柔卿乐得直呼陈嬷罪有应得。
“要谢就谢罗祥,我还没见过他对谁这么紧张过。”尹千负说得轻松,却大有从中撮合之意。
罗祥和柔卿不自在的低下头,许多话早不说也明。像罗祥这么一个忠心不贰、所向披靡的英雄遇见心仪的女子怕也是英雄气短,谁教世上大小难关皆易过,唯独情关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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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雪给孩子取了个名字叫无非,尹无非……多么响亮、多么雷霆万钓的名字,光听这名儿便知小家伙长成之后必有乃父之风。
自从孩子由婉秀接手照顾后,慕容雪便有机会瞒着尹千负,央求婉秀让她见见孩子,和他玩玩、说说话。
“无非,娘希望你将来能明辨对错,只走正途,生命中有是无非,这便是咱们娘俩儿的福气了。”她亲自哺乳,看着孩子贪婪吸吮奶水的可爱模样,嘴边儿不断漾着笑意。
婉秀则在门外把风,就怕被哪个多事的撞见,拿此事向尹千负嚼舌根,到时又是一场风雨。
“婉秀,别草木皆兵的穷紧张,不会有人来的,你过来看看,无非在笑呢!”慕容雪满足的逗弄孩子,和抱着如履薄冰心态的婉秀迥然不同。
婉秀很喜欢小孩,见慕容雪和孩子玩得起劲,受不了诱惑,只好先将把风的事丢一边,吵着要抱孩子到怀里蹭蹭。
两人便拿着孩子当话题,有说有笑。
尹千负在暖玉阁找不着慕容雪,早料到她会偷溜到婉秀房里看孩子。他安排婉秀照顾孩子,不也是想方便慕容雪“偷偷”来看她的骨肉吗?
他站在窗边偷瞧,欣赏这副唯美的“慈母戏儿图”。
慕容雪将孩子从婉秀手中抱回来,对着孩子的睡容,有感而发:“无非,尹无非,你爹虽对感情事昏庸,却是个卓尔不群的人,你长大后要敬他如敬天,为娘的此生便再无所求,可心安人土了。”
婉秀忙不迭安慰她:“少主终会谅解你的,人非完人,总有看不清的时候,怪只怪那个该死的荆公子,满口胡话,分明想置你于死地。”
“其实士岩心肠是好的,我想过了,或许他是因为不放心将我交付于千负,才出此下策,不意竟弄巧成拙。”慕容雪果然和荆士岩交情匪浅,对他有意混淆事实之事渐渐能够释怀。
尹千负闻言,心头像是被根木棒使劲儿撞了一下。她们私下的言谈该是最真、最可信的,慕容雪说孩子姓尹,莫非上天真待他尹千负不薄,赐给了他娇妻和一个可爱却无辜受罪的孩子,若真如此,他岂不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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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的身世之谜是该有个了局了。
为了终止府里上下对慕容雪谣言纷纷,让此事柳暗花明,柔卿提足了胆子,私下带慕容雪出府,前去会见荆士岩。
关于他们的事,罗祥粗略听柔卿提过,也就没有阻止这样欺上瞒下的行径,倒乐见其成。
阔别多月不见,慕容雪与荆士岩这两个原本再熟悉不过的人相见,因心里有疙瘩,竟陌生了起来。
柔卿自然不会在此碍事,只叮咛了慕容雪一句:“你只有半个时辰可耗在这儿,要被少主发现,大家都完了。”
慕容雪了悟的颔首,目送她离去。
“为何冒险前来看我?”荆士岩以为她只有这个目的,心里乐不可支。
慕容雪定定地盯着他,仿佛在思考该怎么开口。“你的行为让我很失望。”
荆士岩的笑容瞬间凝结在脸上,他就知道,她的一言一语皆脱离不了尹千负。“雪儿,你糊涂了吗?那家伙不是好人,瞧他把你折磨成什么样子?原本容光焕发的你跑哪儿去了?才多久不见,你竟整整消瘦一圈,他可曾尽过照顾你之责?”
“这件事你难道没有一点责任?”慕容雪气他脑子不会拐弯,只要认为对的事,便蒙着头拼命去做,却伤害了他最想保护的人,谁说这就不是一种罪过?“千负一向心高气傲,他的爱同样自负,容不得有一点瑕疵。他要我,他只要我,我虽恨透了他,数度想对他死心,却心有余而力不足。我从不知自己这般软弱,连个可恶的男人也忘不了,死不了心,只好委屈了自己,但……他一直以他独特的方式在爱我,这辈子我是逃不掉,也不想逃了。你若真怜我、护我,就别试图带我走。”
荆士岩想不到世上竟也有暖风能温暖她这朵寒梅的心,他知道她恋上了尹千负,只是没料到她的爱意竟固若金汤,牢不可破。
他失算了,过于高估自己,也太过信任自己的判断力了。
“你放着我这个安定的堡垒不要,竟决定跟了那个自以为是的狂人,教我如何放心得下?”
“我的命数注定崎岖坎坷,太过安逸反倒会扼杀我的生命似的,你该懂我的,不是吗?”
是的,他便是知她之人,她生命中充满冒险犯难的本质,甘于平淡却不甘于平凡。
守了这么久,盼了这么久,等了这么久,两人终究有缘无分,他情何以堪?但在这儿待了这些日子,夜深人静时,他总会禁不住闭门思过,想不透自己给她的究竟是恩、是怨?
“其实……我一直希望能与你白头偕老的,只恨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是我自作多情,怨得了谁?”
慕容雪的柔荑搭上他的肩,想安慰他丧气的心,却猝不及防的让她顺势扯入怀中,嫣红双唇被他顺利攫围。他的吻是这样浓烈、沉重,吻得她的唇又麻又痛,势在必得的气势让他无从反抗。
待这分激情过后,他放开她,将对她的恋恋情深悉数关人心底最深处。“这是一种告别,一种斩断情丝的觉悟。什么也别说了,咱们一同见尹千负去。”
慕容雪呆愣着,还未反应过来,便让他拖着走,要罗祥允许他们上尹府求见尹千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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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掌门为杜若音的幼稚举止向尹千负赔罪,两人在大厅谈了好一会儿,直到尹千负有意尽弃前嫌,杜掌门才大大松口气,赶赴武林大会去了。
应付完杜掌门,尹千负才想出门,就让一同求见他的荆士岩与慕容雪给打消了念头。
“谁允许你离开飞龙帮了?你们竟背着我私下见面!”尹千负不想如此暴躁,可此情此景偏让他控制不了脾气。
“请别责怪罗护法,我是专程来把话说清楚的。”荆士岩事先说明,以免让罗祥好心没好报。
尹千负索性耐着性子坐下,就听他怎么把话说清楚吧。
“尹少爷,我不得不认输了。先前是我自私自利,净说些鬼话,只想让雪儿永远陪在身边,却忽略了她的感受……”荆士岩实在不愿向他认错,但情非得已,只好屈就点儿了。“无非是你的亲骨肉,雪儿说的一字不假,是我试图瞒天过海,只为满足一己私欲。其实,你也不是什么英明之人,竟被我三言两语所蒙骗,恐怕有损你的英名。”
说到底,还不忘损他一下。
慕容雪责备的望了荆士岩一眼,示意他注意措辞。
尹千负对此事早有怀疑,这下荆士岩亲口证实,正好扫去他心中满布的疑云。
“你倒好,出尔反尔,竟想将本少爷玩弄于股掌吗?实在太放肆了!你就不怕我摘去你的脑袋?”尹千负憎恨荆士岩搬弄是非,差点害他失去钟爱一生的女人。
慕容雪闻言脸色大变,立刻袒护荆士岩:“士岩是我半个亲人,要杀他就先杀我吧!”
尹千负占有欲极强,不容许她心里还有别的男人,管他是亲人、外人。“你是我的,他算什么?你放太多心思在他身上了。”
慕容雪想反驳,荆士岩却先一步开口:“我承认我爱雪儿,之前撒谎是因为爱她,现在甘心退让也是因为爱她。你若是以德服人之人,请允许我回到宋家,我知道这段时日,义父一直设法打听我的死活,对自己的爱莫能助自责不已,他视我己出,现在我只想跟着他经商,将毕生心力投注在药材研究上。”
慕容雪不舍的急着向他问个明白:“你要走,要四处流浪去,咱们不再相见了吗?”
荆士岩想抚摸她的粉颊,却碍于尹千负利刃似的目光,只好忍了下来,轻声安慰道:“我害得你这么惨,你不怪我,真让我想找个地洞钻。我会珍惜咱们这段情谊,今后我每到一处,便买下一块玉石,将来有缘再见时,我全送你,可好?”
慕容雪满心离情依依,不论他说什么,只一味的颔首。
他们之间所谓的情谊看在尹千负眼中全成了卿卿我我,于是吃醋的支卉慕容雪:“雪儿,你累了,回房去歇着。”
慕容雪原不肯,又无法抗命,只好留恋的再看荆士岩一眼,缓缓退下。就不知这一别,又要何年何月再相见了,但她深信他们是有缘的,否则离开朴东村后,两人不会再重逢,这回也一样,或许在千山万水后,能有再见的机会。
“这会儿雪儿不在,我老实告诉你,我很忌讳你,今后不许你再与她见面,否则我会不分青红皂白杀了你。”尹千负在荆士岩身边,低声警告。
荆士岩轻扯一下嘴角,不甘示弱的回他一句:“只要你再让她掉一滴泪,我就是拼着命不要,也会带她有多远,走多远。”
“我自然会善待她,不劳你费心,你才真是有多远,走多远,咱们最好别再碰面。”
他们明白得很,这辈子彼此是无法化敌为友了!
一向不知补偿为何物的尹千负此时倒真绞尽脑汁,想法子补偿身心皆尝尽苦头的慕容雪。
在冤情得以洗刷后,慕容雪先至爷爷坟上祭拜了一番,而后顺理成章的亲自照顾孩子。
尹千负到暖玉阁来找她,见她正在逗弄孩子,全身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来,让我抱抱。”他站在她身边,也想享享天伦之乐。
慕容雪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孩子交给了他。
尹千负得意的抱着孩子仔细端详,仿佛永远也瞧不够似的。
“嗯!无非面相不凡,将来定是个出类拔粹的人才。”
慕容雪看着他对彼此延续的生命引以为傲,在这种喜悦下,他不再是威风凛凛,至高无上的尊者、豪杰,只是个平凡的父亲。
一会儿,尹千负想到来此的目的,便唤来婉秀先抱孩子退下。
此时,他的神情是温和、脉脉含情的,犹如和煦的阳光,慕容雪曾看过这般深情的他,如今再见,恍若隔世。
“你……恨我吧?”
“恨过,也强迫自己对你死心过,但全只是自欺欺人。你知道你最令人害怕的是什么?不是权势、地位,而是那股征服人心的能力,让人无法真正恨你。”慕容雪不想掩饰内心真情,他们已浪费太多生命在误会与争执上,她只要他的真心、他的好。过往那些纷扰,她会努力淡忘。
尹千负捧着她细致的脸蛋,在她额上印下一记深吻。“我从未向任何人低首认错过,唯独对你……我致歉。其实,荆士岩骂得不错,我的确做了件天大的蠢事,或许爱得愈深愈看不清,所以做的与想的背道而驰,变得表里不一。不只对你,就是对孩子,我也是亏欠的。”
“若我不接受你的致歉,你会让我走吗?”慕容雪仍是气他的,故意拿话挖苦他。
尹才负倒是未发怒,以双臂将她牢牢圈在势力范围之内,霸气的说:“放你走,好让荆士岩的诡计得逞吗?想都别想,你乖乖认命吧!我要马上娶你过门。”
慕容雪笑而不语,寒雪般的心逐渐被融化,与他的心紧密结合,今后任再大的风浪也打不散、分不开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