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轻放,露出清雅细致的女性脸孔,对方显然熟识蓝谷,一见到人就笑道:"蓝谷,你一声不响跑回台湾,要不是前几天报纸报导,蓝既涛还不知道你人在这里呢!"
"晓光,你气色不错。"蓝谷淡淡地回答。
"这就是你的最佳女主角?还不快请人家进来。"晓光看着蓝谷身后的薇宁,和气地邀请。
薇宁在搞不清楚状况之下,只能静静微笑当作招呼。
进了门,蓝谷只简单向两位女性介绍彼此姓名,其他一概不提。晓光似乎习惯了蓝谷的冷淡,径自拉起薇宁的手亲热地往沙发坐下。
把她带来这里,蓝谷自己却像个局外人般,背对着她们,静静凝视客厅墙上一幅摄影作品。
"你终于回来了。"
薇宁循声望去,只见一位与蓝谷神似的中年男子由楼梯而下,只是他的五官较为刚硬,眉宇间更多了几分世故。
"爸。"蓝谷转身应了句。
蓝谷的回答让薇宁吓了一跳,这里竟是蓝谷的家!
蓝谷的家在台北已经出乎她的意料,但她更不解的是,他为什么带她回家?他对她……难道真的认真起来?薇宁心神不宁地望着蓝谷。
"带朋友来家里也不介绍一下,你姐姐不在你身边,你就一点都不懂应对进退了?"蓝既涛不悦地责备,他始终和这个儿子亲近不了,总要透过女儿蓝蝶才能跟儿子和平相处。
蓝谷还有个姐姐,薇宁记住这个讯息。
"我女朋友,韩薇宁。我老爸,蓝既涛。"蓝谷随意回应,见到父亲完全没有一丝热络的表情。
"伯父您好,我是薇宁。"薇宁主动开口介绍自己,白净的脸颊微微飞上红意,他跟他爸爸说她是他的女朋友呢!晓光为了避免父子俩又起争执,立刻起身打岔,"叹,我准备了茶点,薇宁,你来帮我拿出来。蓝既涛,你去看看蓝迪午睡有没有踢被子。"
提到为小儿子盖被,客厅内紧张的气氛顿时消散,蓝既涛无奈地叹口气,听从老婆大人的话转身拾级而上。
"等一下再问问你和小蝶最近到底在做什么。"他的声音由楼上传来。
没有人发现,蓝谷在听到蓝蝶的名字时,眼中闪过的黯然与痛楚。
晓光是蓝谷的妈妈?薇宁又吃了一惊,但她选择保持沉默,跟着晓光来到采光良好的厨房。
"你和蓝谷认识多久了?"晓光问道,边从烤箱拿出温热的起司蛋糕。
"我们去年冬天认识的,在旧金山。"薇宁伸手帮忙,将切好的蛋糕放到画工细致的小碟子上。
"你大概也看得出来,我是蓝谷的继母。"晓光朝她温柔一笑,"我想,蓝谷应该没跟你提过他家在台北吧?"拿出玻璃制的透明茶壶和干燥的玫瑰花瓣,打算冲一壶玫瑰花荼。
薇宁摇头。
"蓝谷的亲生母亲在生下他和他双胞胎姐姐蓝蝶后过世了。那时候既涛太年轻,根本不会照顾小孩,只好把他们交给奶奶照顾。没过多久,老太太决定将双胞胎带到美国去,可是想不到过没多久连老太太也过世了。
"蓝谷和姐姐年纪轻轻的就在美国相依为命,想来就令人心疼!或许是看过太多生离死别,他的个性从小就冷漠孤僻些。"
淡淡的玫瑰香气环绕下,薇宁惊讶着晓光口中那些关于蓝谷的过去,她不知道原来蓝谷有这样的过往……
她心疼的表情看在晓光眼里,让晓光感到欢喜与放心,这女孩的确是爱着蓝谷的。
"既涛不是个好爸爸,欠他们姐弟太多。"晓光说着叹了口气,随即又开口,"就我所知,蓝谷一向不喜欢亲近人,你是他第一个带回家的女孩,我也相信他是为了你才肯回台湾的,你对他,想必是个很重要的人。"晓光俏皮地朝薇宁眨眨眼。
"蓝谷没告诉过我这些。"薇宁讷讷地答道,然后朝晓光露出真心的微笑,此刻地的心像轻飘飘的气球意飞愈高,或许她不该怀疑蓝谷的……
她们端着准备好的茶点来到阳台巧心改装成的午茶空间,四人围坐,晓光温柔甜美的个性,加上偶尔俏皮的反应,这场午后聚会变得温馨怡人。
薇宁紧绷月余的情绪终于得到放松的机会,连蓝谷都隐隐带笑。
"墙上那幅摄影作品真是不错。"薇宁望着照片中小孩子天真烂漫的笑颜,不由自主地称赞道。
"那是蓝谷的姐姐去年的摄影作品。"蓝既涛的表情充分显示出他对女儿的引以为傲。
"真的?"薇宁不禁再度细看这幅作品,以色彩缤纷的园游会为背景,捕捉某个小女孩望着天上气球那种又渴望又兴奋的笑容,胖胖的手指伸向天空,那是个热闹、充满希望和梦想的世界。
"对了,家里还留着去年年底蓝蝶和乔恩的照片!"晓光突然想到,于是把厚厚的几本相簿放在桌上,想让薇宁认识蓝谷相依为命的姐姐。
蓝蝶,美得像个人间精灵,她和蓝谷一样,都拥有那种带着疏离感的美丽。
"他们俩在一起的画面好美!"薇宁轻轻地说。
几本相簿全是蓝蝶和乔恩为婚纱公司所拍的艺术照,两人的浓情蜜意是如此呼之欲出,蓝蝶的柔美婉约和乔恩的忧郁性感,令每张照片都赏心悦目到了极点,摄影师更捕捉了两人相互凝视的专注与热度……
眼眸之间的情像让薇宁羡慕起蓝蝶来,能得到如此浓烈的情爱。
"这个乔恩有什么好?让我女儿追到美国之后就没消没息的。"蓝既涛重重哼了一声,"小谷,我问你,你姐姐现在到底过得好不好?"
"她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蓝谷眼眸内的感情迷蒙难解。
"蓝谷,你就提醒小蝶一声,别被爱冲昏了头,起码打通电话回家报平安啊!"晓光笑着说。
蓝谷突然起身,"我们要回去了。"
"这么快?"蓝既涛皱眉,这孩子一年见不到一次面。
"还有事情要办。"他说着就自顾自走开。
薇宁只好连忙起身道别,快步跟上他匆忙离去的脚步。
???
蓝谷一路沉默,车来到某楝公寓大楼底下的停车场。
"你到底打不打算告诉我,你为什么这样阴阳怪气的?"薇宁忍着怒气问道。
蓝谷的回答是猛然吻住了她。
他像个海中的溺水者,紧紧搂着她,仿佛她是他求生的浮板,那无言的绝望由他的吻、他紧皱的双眉、他游移在她肌肤上的双手中渗透到她的血液,传到心里。
霸道凌厉的吻矛盾地告诉她,他的脆弱,他需要她。
这样的蓝谷让她只能投降,放下种种的疑惑和愤怒,满心满眼只有因他而生的柔情和缠绵之意。
她听到心里那道高筑的墙片片剥离的声音,因他而瓦解。她不想再自欺欺人,眼前这个从旧金山一路追她来到台北的男人,是这样牵动着她的喜怒哀乐啊!
他的唇不断落在薇宁盛满情感的脸庞,双臂像要将她揉进体内般紧紧钳住她,突然间,他停住这一吻愣愣地盯着地看。
眼前的她双颊晕红、眼波如醉,柔软的唇瓣因为他的吻而湿润肿胀,那瞅着他的黑眼珠荡漾着柔柔的波光和情欲,映着自己受苦压抑的面容……
"我要你!"他低哑地说。
她抬起手,轻轻抚摸他的眼睛、脸颊,最后停留在唇上徘徊不去。她的触碰像火把,在他体内点燃一簇又一簇的火焰,他含住她的指尖,缓缓俯下身。
"别在这里。"她的声音模糊,这场欢爱对她而言是场仪式。
"那跟我上楼去。"
???
电梯停在十六楼。
两人不断亲吻着,薇宁任凭蓝谷拉着往某间公寓而去,就着窗外微微流泄进来的黄昏光线,他们纠缠地往主卧室的大床倒下。
此刻两人的血液中都奔动着名之为情欲的电流,那能量让他们以超高的效率剥除了彼此的衣物,就连蓝谷拿出口袋中套子的动作,也没能中止他们的赤裸摩擦,饥渴探索对方的手指和唇齿,说尽了此刻的迫不及待。
在急促的呼吸声中,他们结合为一体。
"会不舒服吗?"蓝谷低声问,强迫自己为她停住节奏。
"带我飞。"她毫不犹豫地攀上他的肩。
随着蓝谷的身体节奏,他们愈攀愈高,下一瞬间迎风飞翔,也游在灿烂缤纷的晴空里。
飘飘忽忽,他们在金光四射中爆发坠落,彼此以肉体承接,而身躯则沉浸在热带温暖的海水中,随着海水漂流。
这段亲密的旅程,他始终紧握着她的手,怕自己一放开,他就会失速坠入荒凉的星球。
男体和女体在这个春日的黄昏中,拥着彼此投入汹涌的爱潮里。
终于,黄昏渐渐淡出,夜色淹没了他们。
薇宁轻轻一颤。
"你冷了。"蓝谷喃喃地说,拿起被单盖住他们。
"你戴了保险套。"她突然想起。
"你不喜欢?"
"才不是!"她脸颊发烫地否认,"你说过--"
"我事前准备的。"
"你怎么那么有把握?"她有些生气。
"我没有把握,可是我想要你。"他诚实回答。
他的话换来她心里莫名的喜悦。
"这是哪里?"她的声音微微带着困意。
"我为我们准备的小窝。"蓝谷微抬起身,凝视欢爱后她的样子。
她黑长的发丝披散在枕间,散乱成诱惑的风情。
"为什么?"她睁开眼回望他。
"我要我们住在一起。"
第九章
在秋天的微凉中,薇宁带着自己不多的行李搬入蓝谷租来的公寓。
白天,蓝谷会在设有隔音装置的钢琴室里作曲,里面甚至有一整套的电脑配备,她为这样豪华的工作环境咋舌,蓝谷只淡淡地说,这些都是经纪人透过唱片公司帮他安排的。
如果他不是如此重要的创作者,唱片公司哪里愿意花费这么多的心思呢?
而他名气愈大,薇宁的忧愁更深,唯恐从前天宇与她的故事重演,她的爱情曾经死在演艺圈的镁光灯之下。
蓝谷工作的时候,她无所事事。在旧金山她还可以打工、听课和唱歌;在台湾,她不敢唱、不敢出门游荡,怕引来灵敏的记者,再次卷入过去。钱,在当偶像歌手的时候,凭着数不清的工地秀赚够了,她靠着投资基金的利润维持生活。
打开电视,里面到处都有天宇的身影、声音,所以她电视也不看了。在这样处处受限的日子里,薇宁只好将时间花在烹饪和听国语专辑上头。
烹饪,只为了与蓝谷共享温馨进餐的时刻;听国语专辑,是因为她惊喜地发现台湾流行音乐这两年变化好大,出现了许多值得一听再听的声音,像顺子、纪晓君。
“在看苏珊的信?”蓝谷利用创作的空档走出房间,看到薇宁对着电脑发呆,便随口问道。
“是啊!”她心虚地立刻关上收信软体。
“她信上说什么?”他打开冰箱寻找饮料。
“没什么,问我回旧金山的时候要带什么礼物给她。”她说谎。
蓝谷淡淡应了一声表示听到,然后拿着冰品又回到他的工作室去。
他们要在这里同居多久,始终是两人回避的话题。
其实电脑里那封信,是又华帮天宇转给她的,天宇要求与她见面。
???
薇宁选在白天蓝谷工作的时间,的天宇在社区公园内见面,因为这个社区管制甚严,起码可以避免外界窥探的机会。
公园中秋意萧瑟,地上处处是枯黄的落叶。
“小雨,既然你说原谅我,为什么不给我机会?”天宇痛苦地看着她。
“天宇……”薇宁不知该如何开口,“情”这一字,她也勘不透。
明明从前爱之人骨,为什么今天却无法对他重萌爱意呢?
“难道我们这么多年的过去,比不上你跟他在旧金山这一年?”
薇宁摇头,不是这样的,她从来没拿天宇跟蓝谷比较,一个是她的最初、一个是她此刻的牵挂,他们对她都意义重大啊!
“我哪里比不上他?”天宇眼眉之间都是受伤之意。“我比他爱你、比他懂你、比他需要你,你知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肯离开他让我们重头来过?我懂了,你是在惩罚我,惩罚我那时候背着你跟其他女人乱搞,对不对?”
“我没有。”她很快地否认,虽然亲眼目睹他和别的女人裸裎在床上,几乎杀死了她所有的情感,也成为她离开台湾的关键,可是他们之间早就有许多问题了。
天宇却听不进她的回答,“那个时候我也很痛苦啊,你那么红,却没有人肯认真听我的歌,何况你总是不在我身边,反而跟圈内人走得那么近,我们连约会甚至做爱的时间都没有,所以我才——”
薇宁忍不住打断他的话为自己辩白,“我接近他们不也是为了增加我们的表演机会?”她曾经这么努力想要实现他们的音乐梦,要不然她何必去应付那些色迷迷的混蛋?
“我知道!”天宇喊着,“这些你离开之后,又华都告诉我了!我非常后悔懊恼,我想要补偿你,想要和你重新来过,所以我在台湾等你回来,我努力创作唱歌,就是希望你能以我为傲——”
“我现在真是以你为傲啊!”薇宁温柔地说。
“不,我要的不只这些,我要你和我一起。雨,别让我求你……”天宇的眼眶竟然浮起闪动的泪意。
“天宇!”薇宁看了心跟着酸疼起来,毕竟她曾经这样深爱过他,如今心里仍有某个属于他的角落,她走上前以手指抹去他滑落的眼泪。
天宇立刻抓住她的手,紧紧拥住她。“小雨,回到我身边……”
薇宁想起另一张忧郁的脸孔,现在自己放不下的,是另一个人哪!她硬着心肠说道:“天宇,我离不开他。”
“为什么?”天宇想要用双手锁住她,让她不再离去。“我们好不容易又可以走在一起……”他强自压住鼻酸,薇宁是他唯一真心爱过的女人啊!
为什么呢?薇宁自问。
蓝谷从来不曾给过她明明白白的情爱,即使夜夜相拥,她仍旧可以感觉到他隐隐的忧伤,以及将自己排拒于外的心思,可是她渴望的人仍旧是他。
“难道你真的爱上了他?”
薇宁苦笑,她的确傻傻地爱惨了蓝谷啊!
或许她心里早就明白,只是一直不肯对自己承认而已。
“天宇,对不起。”她只能说这样的话,其他的,出口即是伤害。
天宇不回答,只是像要揉碎般地搂着她,他的痛苦,薇宁无能为力。
终于,他轻轻放开了她。
“你走吧,别跟我说再见。”天宇望着脚下的草地,低声地说。
“天宇……”薇宁迟疑着,“小菁她是爱你的。”
“我知道。你看不出你们有多么相似吗?”天宇苦笑,“她只是你的替身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