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多家的仆人,她实在是有些看不过去她这样,但都丽江也没有说什么,她无权规定主人们的说话方式与态度,他们想怎么样都不关她的事,所以虽然看不下去,可她现下也只能回答她的问题:“是,妍黄主人在老地方,正用塔罗牌占卜今日主人们的运势如何。如果茗黑主人没有其他问题的话,我这就带客人到秘园去安顿。”
一个躬身后,都丽江转头对着东方梓说:“先生,请跟我来。”说完,也不等东方梓反应,她直接就走向秘园。
东方梓随即跟了上去,脚步明显比曾习过武的都丽江慢。
两个人一走,偌大的客厅只剩多茗黑一人,其他的多家人都不在,整个客厅显得安静,外头偶尔传进几声鸟鸣,形成一种很优闲的气氛。
“这下子可好了,我又有得忙了,上次是大姊,之后是六姊,这次是三姊,下次会是谁?”她自问着,突然发现没人回答,她自嘲的笑了一声后,起身前往多妍黄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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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妍黄常待在多家庭院里头的“柳亭”,这是一座以红木为梁柱、亭顶以上等桦木和琉璃红瓦所铺成的古典凉亭。凉亭外是绿水,后有垂柳相伴,景色别致。但多家人都知道多妍黄大部分时间都在这里度过,这里简直快成了她的个人天地。
多妍黄时常在这里沉思和进行占算,是因为在占卜时不宜被人打扰,所以过度吵闹的地方当然不适合;但她又喜欢在凉风吹拂下进行占算,所以她才会选择这个地方。
今日又和往常一般,只要多妍黄没外出为人占卜,她几乎一整天的时间都会耗在柳亭里,多茗黑发现自己果然没猜错。
她正在凉亭里头摆起西洋塔罗牌占卜。
多茗黑走近她,见到她占算的牌面。
牌面意思是……有趣!敢情三姊知道她的人生有转机了吗?不然怎么会算出这种牌?
对西洋塔罗牌小有研究的多茗黑在见到牌面时,一种兴奋感油然而生。瞧了牌面后,她暗笑了一声,怀疑着多妍黄占卜的动机。
她尽量不出声的靠近,想吓吓一向冷静的多妍黄,无奈还是被她发现了。
正好算完塔罗牌的多妍黄瞥见她偷偷摸摸的身影,“茗黑,做人要坦荡、不辱自己,我记得这是你的座右铭之一,怎么今日你竟然当起一个偷窥者来了?”将最后一张牌放置在冷硬的石桌上,多妍黄的声音轻柔的响起。
“呃……”被抓包了!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的多茗黑只好自己走出来。“我只是想看……”她想着偷窥的理由。
“你不是一向大方的看我占卜?怎么这次却当起偷窥者来了?”多妍黄果然具有身为姊姊的威严,问起话来也切中要点。
“我想看你在算谁嘛!”多茗黑又开始装可爱,她露出甜美的笑颜,逗得多妍黄笑了。
“算来算去不就是那样,有什么好偷窥的?”翻开石桌上未翻开的牌,多妍黄的手骤然僵住、两眼大睁。
这个结果……怎么会?眸子里的疑惑越来越深,吃惊与讶异使得一向冷静的她,破天荒地显得有些无措。
瞧见多妍黄脸色大变,多茗黑直接问了她一句:“三姊,你该不会是在算自己吧?”
看她眼眸瞪大的表情,还真是少见。当然,多年前她曾看过三姊这种表情,但现在她已经很少会出现这种惊讶的表情了。从上次她卜算大姊的恋情之后,她便没看过三姊这种模样了。
难不成她真的在算她自己?好奇心颇重的多茗黑开始想知道真相。
“我……”多妍黄不想承认,但一时之间又找不到好理由,只能让话卡在喉咙。她知道茗黑一定知道了她确实在算自己。
多茗黑直接走上前去看牌面所呈现的结果,想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结果却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是好运耶!莫非那个男人真是三姊的救星?
思及此,多茗黑内心开始偷笑,太好了,她终于等到了!她终于等到这个能救三姊出苦海的人了!
“三姊果然是在算自己,可是为什么你看到这副牌会露出这种深受打击的表情呢?这明明是好结果呀!”稍微懂得看牌的她对着多妍黄露出一个难得见到的纯真笑脸。
多妍黄敛起尴尬的表情,收回手。“不见得,有些时候不能只以牌面意思来看,要看你的问题是什么,不是如你所以为的,这样的牌面便一定是好结果。”虽然这副牌对她来说真的是好结果,可是她却觉得有些不安、对将来有一种无法理解的疑惑,而这导致她的心情变得紧张。
到底是什么好事会在最近发生?她的眼皮也在跳,仿佛在告诉她,好事将近了,那究竟是什么样的好事?她非但感觉不到好事逼近,还觉得她极力逃开的一切就要出现在她眼前!
这分明就是故意在否认这牌面显示的好结果嘛!不好意思就说一声,干嘛那么客气?
多茗黑眯起了眼,认为她说这些话是在遮掩自己这副牌显示的结果。啧!明明就是好结果,偏偏要说成是坏的,三姊在想什么?硬说这副牌是坏结果有何用意?
“三姊,你未免也太冷淡了。”多茗黑把自己的感想说出来。
“会吗?”多妍黄轻笑,她从来不觉得自己冷淡,那都是别人套在她身上的形容词,她只是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罢了。
自那一年,脸受伤之后,她就决定要安安静静的过日子,不再去在意外界发生了什么、不再过问世事,因为一切已与她无关。
她现在只是个为了多门而存在的人,既然老天生让她出生在多门,那她何不就顺从自己的希望,过着优闲而平淡的生活?这样子她以后就不会伤心、不会心痛,更不会因为受到影响而改变、让自己的人生有起伏。大风大浪有什么好,何苦自寻烦恼?
像她这样子优闲自在的过一生不就是幸福吗?人生,不一定非得轰轰烈烈的过。
“像你这样子还叫作不会吗?对一切都冷冷淡淡、不去在意、不去追寻。三姊,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不是从深山里跑出来的隐士?”就只差没焚香弹琴了,不然眼前的三姊根本就是一位不问世事的隐士。
自那一年起,她就以这样子的态度生活,不图什么、不争什么、不过问什么,对一切皆很冷淡。三姊是怎么想的?她知道她心痛,但痛总有一天得过去,没有必要把自己弄成这样子,像个隐士一样的过日子。若非东方梓向她说过当年的事,她也不会知道三姊脸上的刀伤让她对待人生的态度完全改变。这简直如同一场戏,她的转变竟然这么大,真可以写成一本书了。
“那我不就是野人了?”多妍黄失笑。瞧茗黑说的,她虽生活得很平淡,但她毕竟是个现代人。怎么?茗黑是被人追得太紧,忘了她这个三姊也是生活在现代的吗?
她嘲讽地浅笑着,笑她有趣的形容。
“三姊,我不是在开玩笑!”多茗黑急了。她被多妍黄的冷淡回话给逼急了,想要问她有关东方梓的事,可是又不愿伤她的心,这教她无法抉择、开始着急起来。
“好好好,不是在开玩笑,那是在逗我开心行吧?”始终挂着浅笑,多妍黄的心思令人很难猜透。
早从脸受伤的那一天起,她便暗自对自己发誓,不要再那么天真的看待这世上的一切,也因此,冷淡取代了她以往的热情,她成为一个冷漠的人。
“三姊!”多茗黑从来没有感觉这么挫败过,这是她第一次和三姊讲那么多的话,可是却讲得这么令人想要抱头尖叫。天呀!谁有办法把她那张冷淡的面具给撕下来啊!
她快抓狂了!多茗黑双手抱头,像个疯子般的狂叫。
“茗黑,不要那么激动,冷静下来。”
惹她抓狂的始作俑者竟仍是一副冷淡的模样,这看得多茗黑真的想要敲开她的头,看看里面装了些什么!
三姊是怎么维持她的冷静的?若此刻东方梓出现在她的面前,她还能这么冷静吗?
但多茗黑也考虑到这样是否会二度伤害到多妍黄的心,毕竟要一个曾经受过伤害的人去见那个造成她创伤的人是很残忍的。
况且,那伤害对现在的三姊来说,还是有着相当大的影响,不然三姊不会到今天还是这样过日子。
“这种情况下很难教人冷静……”她正思考着该怎么做比较好。
呜……好难哪!
“如果是我的错,我先跟你说对不起……”
多妍黄的话未说完,便被都丽江的声音打断。
“妍黄主人、茗黑主人?你们在这里吗?”
不好意思让都丽江再叫一次的多妍黄马上应声道:“是的,丽江,有什么事情吗?”
都丽江听到多妍黄的声音后便快步走了过来。“是这样子的,有客人来找茗黑主人。”
都丽江一鞠躬之后才说。
“找我?没什么朋友会来找我。”多茗黑压根儿没想过会有人杀到多家来找她。怪了,大家不是对她避之唯恐不及吗?怎么有个找死的自己送上门来?
“他不肯表明他的身分。”
看都丽江的表情很紧张,多妍黄心想,看来那个找上门来的客人是个凶神恶煞的家伙,不然丽江不会出现这种表情,她平常都是很冷静的。
“是男是女?”多妍黄开口问,她之前算了茗黑的运气,最近好像有事情会发生在她身上……
会是那件事吗?
“呃……”都丽江开始额头冒汗、吞吞吐吐。
“男人?”多妍黄猜。
都丽江没回答,只是点头。
“是不是一个长得很像狐狸的男人?”大概只能这样子形容他了吧!多妍黄自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对那个男人产生这样的印象,不是她挑剔人家的容貌,只是他实在是长得太像狐狸了。
都丽江一听,连忙点了好几下头。
这下子换多茗黑紧张了,她的额上也开始冒汗。
“我就知道,该来的还是会来,茗黑,别逃避了,我之前算过,你与这男人的缘分不是那么简单的,你还是去见他吧!不然,我们多家会被人说得很难听。”多妍黄一把抓住想要逃跑的多茗黑。她想要逃吗?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茗黑也会想要逃?
这事若让大姊知道了,不知道会作何感想,但是她并不是那么多嘴的人,有些事情自己心里头知道就行了,用不着说出来,让别人为难。
逃不了吗?茗黑暗自嘀咕。她真要去见他吗?不要啦!
她正想要偷偷逃走,但多妍黄在她耳边说了一些话后,她立刻就像颗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无奈地让多妍黄拖着走。
虽然她中途后悔了,所以抱住一棵树试图抵抗,不愿意被拉去客厅见客,但终究是没用,她还是被拉到客厅去。
都丽江见两位主人前往客厅,也跟着要前去时,身后却出现了多茗黑安排他住在秘园的客人东方梓。
“东方先生?我不是说你不可以出秘园吗?万一被人瞧见怎么办?”
“没关系,你不会被责备的,我是专程来看妍黄的。”望着她那拖着多茗黑的背影,东方梓露出了苦笑。
真是难啊!他好不容易进到了多家,却只能偷偷摸摸的看着妍黄,这样下去他的计画怎么办?
第二章
将多茗黑拖到客厅去见那个来找她的人、在她发出杀猪般的大叫时,多妍黄已经移动脚步回到“柳亭”。她想把刚刚没有收的塔罗牌收起来,再来她就要回房间去休息了,等到晚上再来进行观星象的工作,这些事几乎已成为她每天固定会做的事情。
她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自己对算命有了很大的兴趣,从她接触到占卜之后便一头裁进了这个世界,在她心中,除了占卜还有自己的亲人之外,其余就没有什么令她在意的事了。
她不认为这种日子无聊,只是有太多事情她不想再去过问,所以才会放任自己沉迷于占卜、将一切看得很淡。虽然曾有人想帮她,让她恢复以住的热情,可是一切都是枉然,因为她已经心死、心碎了,她已不想再去做些什么、让自己更疲惫。
她只想这样子过一生。
她的神色突然变得黯淡,望向被风吹起阵阵水波的池塘,她短短的发丝也被风吹拂着,扬起小小的弧度。
她看着池塘,不发一语。
许久,她终于回过神来、迈开脚步走向柳亭。刚才她又失神了,她怎么还和绿萌一样看着池塘就失神?
这是两人从小养成的坏习惯,小时候她们无事可做时,就坐在靠近池塘的草地上,看着池塘发呆。
虽说发呆不犯法,但她们两个这种行为让长辈们忧心,家人要她和绿萌改掉这种习惯,但这哪是一时之间就能改得过来的?
况且多家的孩子们自小就极有个性,自是不会乖乖的听话,即使对方是长辈也一样。她们充分表达了她们的自主权,选择了继续发呆,不肯轻易改变。
嘴边挂着一抹浅笑,多妍黄想,绿荫这次又跑到哪里去了?好些时候没见到她了,若非刚好想起往事,她恐怕还不会想起她呢!原来在她心中,绿萌的存在是这么微不足道吗?
其实每一位姊妹在她心中的分量都一样重,她会在意她们,可是只是纯粹的关心、属于亲人间的关心。但这样已经不错了,有些人想要她的关心还要不到……发觉自己的思绪脱僵了,她阻止自己再想下去。
再想下去,她就不用当人家的三姊了。
人前人后她都一样,永远如此冷淡。
应该不会改变了。
多妍黄继续走向柳亭,看到不少香水百合已经开了,许多花也都开了,阵阵的风吹向她,各种花香侵袭她的嗅觉,她继续往前走,让花香笼罩她。
但她的内心并不因此而有所起伏……不,应该说——
她的心不能有所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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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行至“柳亭”,多妍黄皱着眉看被风吹落一地的塔罗牌。这种情况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很麻烦,因为整理起来非常费工夫,不仅要低下头、弯着腰,还要浪费自己的力气去捡一张张散落在各处的牌。
但除了无奈之外,她还能怎么办?除了把牌捡起来之外,好像也没有别的法子了不是吗?不想麻烦别人帮忙她捡牌,多妍黄开始弯着腰,一张一张的拾起散落在地上的塔罗牌。
不知打哪儿吹来的一阵强风,又把一些牌吹得更远。风就像是在与多妍黄作对一样,把原本散落的塔罗牌吹得更散,也变得更难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