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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后,卓伶突然提议要喝酒,借口是:一方面帮韩澈接风洗尘,另一方面庆祝她跟意殊终于能脱离苦海,结束猪头王主任的美容外科见习。因此,韩澈没有理由反对,只能眼睁睁地看她把调酒当水喝。
平常算是海量的卓伶在疲劳以及酒精的催化下,几杯下肚后开始语无伦次。
“嘿嘿……活该萸君要搬走,不然她最喜欢凑这种热闹了!要是她知道我们背着她喝得烂醉,那个暴力女铁定会捉狂把我宰了。”打了一个酒隔,卓伶的神智逐渐瘫痪。
“什么?原本这屋里还有一个怪女人啊!继邪恶魔女与阴沉幽灵之后,又会出现怎样的恐怖呢?”惊魂未定的展翼灌了不少红酒,胆子大了不少,整个晚上就见他跟卓伶一搭一唱,谈得投机。
“杜小弟,你形容得真贴切,意殊的确神出鬼没像个幽灵,不过我可是善良的小天使喔!嘻……”
讲到最后,两人都笑了起来,放荡的样子看得旁边的人心情更加恶劣。
韩澈冰着一张脸,收起桌上所有的酒器,再让他们喝下去,铁定会发生社会案件。
卓伶直盯着韩澈的一举一动,忽然且吃吃地笑了起来。
“杜小弟,你不是很想知道我跟韩澈真正的关系吗?”
“你想说了吗?”一提到这个,展翼的精神全回来了。
“嗯,看在你长得一副浪荡样却不讨人厌的份上,我决定告诉你这个秘密。”她认真地点点头,引起每个人的注意。
“你这次是说真的吗?”意殊有点期待,却不太有信心。
“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人了?”卓伶气势万千地鼓起腮帮拍胸脯保证,模样可爱得很不牢靠。
“常常。”韩澈拆她的台。
“好,你们就好好看着,着我是不是认真的。”
气不过的卓伶摇晃着脚步,歪歪斜斜地走到韩澈面前,然后停下来对他傻笑,大约十秒后,她又转过头来村展翼说:“看好喔,我跟他是这种关系耶!”话一完,整个人就在韩澈腿上坐下,双手绕在他的脖子上,交缠的姿态好不暧昧。
见状,意殊失望地叹了口气,展翼的酒却是被吓醒一半,愕愣地说不出话来。
“你门……真的是那种关系?”
如果是这种关系,那么同居同房也不是件太奇怪的事情。
“当然是……骗人的!”卓伶坏坏地笑了,”我怎么可能跟儿子乱伦呢?不过你吃惊的蠢样真是百看不厌呢!”
看她还有捉弄人的心情,不禁让人怀疑,她到底是真醉还是装疯?
可以确定的是,韩澈的心情不像她这么好。
“我不是你儿子。”不悦地拉开她的手,韩澈最受不了这种自以为是。
看看被冷落的手,卓伶无辜地嘟起嘴,神情黯淡地低下头去。
“我知道你不是我儿子,不然你也不会丢下我一个人自己在外逍遥,不会让我三餐不继,不会让我被人欺负。如果你真是我儿子,我现在就不需要借酒浇愁了!我好可怜喔,孤孤单单地在这里备受凌辱,不但吃不好,家里也乱得像狗窝,到医院去,连小护士的脸色也要小心照料,我好可怜喔!如果你是我儿子的话,我也不用这么辛苦,等你孝顺就好了嘛!可是……可是……你不是,所以才会走得绝情绝义,反正我们本来就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不管我怎么思念你,你都不会回头看我一眼。我好可怜喔,连只疯狗都不如……”讲到最后,她又抱着韩澈耍赖,窝在他的肩头不肯离开。
她第一次意识到,男人的胸膛真的舒服得比高级枕头符合女人的需要。
韩澈不知道该说什么,任她在他肩上捶着,再无奈地环手抱紧她下滑的身躯。
眼见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意殊识相地让出客厅,在临走前,展翼听见她语调神秘不断地咕哝着一句:“她是认真的,她是认真的,她是认真的……”
顿时,他似乎也明白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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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瓦斯炉前,韩澈有一下没一下地搅着锅里的稀饭,心里是无尽的叹息。
他上辈子一定是欠了卓伶一大笔债,所以要他今生作牛作马还个彻底。
昨天晚上卓伶喝得烂醉,本以为酒品好的她会一觉到天亮,谁知到了凌晨,她摇醒他,说她不舒服,然后噗的一声冲到浴室,抱着马桶大吐特吐。
折腾一早上后,又发现这个号称无敌女强人的尹大小姐居然发烧了!而且是十多年来的超级重感冒,不但忽冷忽热,还昏迷不醒,搞得整屋子全动员起来。意殊半路出师地帮她诊断开药,展翼一边打呵欠一边抱怨地帮她换冰袋,而他则是彻夜未眠地服侍她。
展翼说得对,前世卓伶一定是个大善人,积了许多阴德,否则这辈子她怎么可能让这么多人为她奔波,甚至连展翼这个陌生人都不例外。
“你对那个魔女还真好,”展翼默默出现在厨房门口,一脸睡眠不足。
“我们欠她的,不是吗?”韩澈没回头,手不停搅弄着炉上的海鲜粥。
“是啊。”展翼讪汕地点头,尹大魔女果然法力无边,能让他这位大少爷第一次被奴役。
喝完一杯茶后,展翼清醒了,望着韩澈的背影,突然有个疑问:“她是你不联谊的原因吗?”
韩澈没回答,只是觑了他一眼。习惯唱独脚戏的展翼不以为意,迳自说了下去:“依你孤傲的个性,愿意无怨无悔地被差使,甚至亲密地生活三年,除了爱,我想不出其它理由。”
昨晚意殊的喃喃自语说的也是这回事吧?
“只是我很好奇,你怎么会喜欢上那个怪女人?她很难搞耶!你该不会是因为当时年纪小又失亲,所以错把孺慕之情当爱情,然后一直错到现在?”他愈想愈有可能,毕竟尹卓伶这匹性情乖戾的野马不是普通人能驯服的。
韩澈终于转过身来,脸上依旧平静无波,端着稀饭往房间走去,他淡淡地开口:“你懂爱情吗?如果有原因的爱上一个人,我不觉得那是真爱。”
“你这话说得很哲学喔。”
“哲学是研究人的学问,爱情应该也算是吧!”
“好像很难。我不太懂,而她会懂吗?”展翼知道韩澈是认真的,但里头的女主角承认吗?
韩澈苦涩地笑了一下,没说什么就进房去,展冀好像又知道了点什么。
门一开,卓伶就醒了,她沮丧地露出两只眼睛看着韩澈慢慢走近。
“我是不是很没出息?才熬夜喝个酒就病了,果然是年纪大了,玩不起了。要是萸君知道,一定会被她笑上一整年的,说不定意殊在背地里也在偷笑啊!啊……我怎么会这么可怜啊!”
“意殊去医院了,她会帮你请假的。”没理会她的自怨自艾,韩澈俐落地在她面前准备好午餐。
“啊啊……这下惨了,我丢脸丢到医院去了,往后的日子我更难过了!”一阵惨叫后,她干脆躲进棉被下敢见人。
韩澈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她拖出,“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志气了?”
“我是病人,颓废一点是应该的呀!”她坚持要继续窝囊下去。
韩澈也有治她的方法。
“好,要当废人.也用不着吃饭了。”
随着作势要将桌上的稀饭收走,卓伶立刻紧张地跳下床、拉住他的手:“别这样,我又没说我不吃!?”
不让他有动作的机会,她先张口为强,满满塞了一口后,她突然想到的说:“昨晚我好像很对不起你,你辛苦了。”
其实喝醉后她就没啥记忆了,只知道自己又吐又呻吟的,无论如何他总是陪在她身边。
顺手将她的头发梳理整齐,宠溺的神情惹红了卓伶未退烧的脸。
她连忙低头猛吃,坚持不肯承认是因为尴尬。
一切都是病毒搞的鬼.不然她怎会莫名其妙脸红呢?
对,她只是发烧.绝对不是因为害羞或韩澈的关系。
看她明显的逃避,韩澈轻勾起唇角,满意地笑看她仓皇地把稀饭解决。
吃完饭的卓伶再没有遮掩的地方,只好没事找话讲:“看样子我还真是不能没有你。”
“既然这样,我们再一起住吧。”
“什么?!你刚说了什么?”卓伶差点被水呛到,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韩澈体贴地轻拍她的背,语气和缓的说:“明年你不是要回台北实习吗?将来也会在台北工作,而我在那里有间房子,一个人住太冷清了,所以……”
“等一下!你说你有间房子?我记的你妈除了一笔教育基金外,没留什么遗产给你,琦边也没钱,更不可能买房子,你哪来的房子啊?”她愈听愈奇怪,一个穷大学生拿什么买房子。
“我用我赚的钱买的。”
“等等!这更奇怪了,如果工读生的薪水都能买房子的话,那世上就不会有无壳蜗牛了,除非……”
想到这里,卓伶的眼睛突然瞪得老大,不敢置信地盯着韩澈猛瞧。
不会吧?他竟然误入歧途了?!
她深吸了几口气,故做作冷静的说:”韩澈,你老实告诉我吧,你有什么理由非要做那种事,赚那种皮肉钱?有房子对你来说是件很重要的事吗?”
见她既心痛又发不起火的样子,韩澈知道她肯定是想歪了。
“你把事情想得太严重了。”他不急着澄清,顺着她的想法说下去,看地还能有怎样的反应。
“这种事不严重吗?一个前程似锦的俊磊少年,自甘堕落沉溺欲海,你说不严重吗?”
她快疯了!他怎么可以做这种对不起她的事呢?
“我们的想法似乎有点落差。”强忍着冲口欲出的笑意,韩澈正经的说。
“当然有落差!如果你有我的观念,就不会走上这条不归路了,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被逼的?是不是杜展翼那色胚叫你出卖色相跳入火坑的?”她就知道那个花花公子不可以相信。
可怜她清纯的小阿澈被玷污了!
“你好像误会了。”他快撑不住了。
“你别再帮他说话了,他拉你一起当小白脸就是不争的事实。我一想到你在台北被那些痴肥的贵妇人蹂躏,就算赚再多钱,我也高兴不起来。”她悲怆地看着他。
那间房子该不会是某个有钱的官夫人送他藏矫的地方吧?
她的心真的好痛呀!思及韩澈不再专属于她,她就无端地胸闷。
韩澈玩不下去了,一把搂住她的肩,管不住的嘴巴低低地窜出一阵清朗的笑声,搞得卓伶一头雾水。
“你放心,我没那么笨,展翼的家世也用不着他下海捞钱。买房子的钱都是我靠投资赚的。”
“你别再骗我了,你哪有资本跟人家买股票?就算有,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赚到一间房子。”她不相信除了牺牲色相外还有比它更容易了钱的方法?
“我的资本就是我妈留下的教育基金,而且我从三年前就开始投资了,现在有点小钱也不足为奇。”
闯言卓伶才恍然大悟。
“原来当年你跟我抢电脑,上一些我看不懂的外国网站,就是在搞这些啊!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心机倒不少。”
她小看了韩澈,原来除了一身好手艺外,他装傻的功夫也不是盖的。
“总比你上色情网站有建设性多了。”韩澈不客气地翻旧帐.他永远记得曾经有多少次为了她的私欲,中断了他大赚一笔的机会。
“我那是研究人体,对解剖课很有帮助的。”她死不认错,反正她的动机纯正,比其他色男人有格调多了。
“弄清楚房子的来历后.你的意愿呢?”
“你不怕我又会跟你抢电脑吗?”她觉得他的提议很暧昧。
“这次我会买两台。”他温柔地看着她。
只是一眼,竟能让卓伶体温上扬,心跳不稳,呼吸急促。
这下不妙了!她居然变得这么容易受他影响.卓伶有预感,未来是韩澈反攻的时候了。
第七章
不知道是韩澈太谦虚,或是她太小看他了,即使花了这么长一段时间,她仍旧不敢相信一个大学生居然能有钱到这种地步!
他所谓的有一点小钱、一间小房子,可能是其他人终其一生都不敢奢望的资产。
一层在高级住宅区的楼中楼,一本逼近八位数的存折,还有一辆设备齐全的进口车,虽说不上是顶级,但坐起来还是舒适得教人赞叹。
他怎么可以年纪轻轻就得到一切?狠狠将她这个医生比了下去,真不晓得不景气中他去哪里生出这堆钱的!
摇摇头,卓伶决定放弃这个扰人的谜题,一抬眼却被对面的人吓了一跳。
意殊缓缓地给了她一个笑容,飘忽得不像个人。
“你什么时候来的?”卓伶的心跳还没回稳。
虽然早知道意殊会出其不意地从某个角落冒出来,并不表示她随时都有心理准备呀!
“有一会儿了,看你在沉思,就不叫你了。”她依然平和地喝着茶,浑然不觉自己的突兀。
“今天你也值夜班吗?”
“嗯。今天可以聊久一点了。”意殊轻点一下头,脸上挂着欣慰的微笑。
“是啊,真难得呀。”卓伶语气感叹的说。
毕业至今己过了两年,她跟意殊都回到台北工作,两人虽在同一家医院,却分属不同的科,平常各忙各的。意殊的老家又在医院附近,所以她们不能像从前一样住在一起、闹在一起,跟萸君的距离也是愈拉愈远。
虽然感情依旧,但见面的机会变少了,有时她还真怀念从前那段单纯的日子。
“你刚才在想韩澈吗?”
“你怎么知道?”卓伶不禁讶然,意殊什么时候会透视人心了?
“我猜的。认识你这么久,唯一让你伤脑筋的,只有韩澈。”
“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那小子居然瞒我们这么久,他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一想到自己不再了解韩澈,不禁起了一阵莫名的心慌。
“你不知道的事可多了。”意殊嘴凑着茶杯喃喃的说。
“有话就大声说,不要故作神秘,还是你知道一些故意瞒着我的事?”她的眼睛眯了起来,危险地看向意殊。
她这只闷葫芦铁定知道些什么!
“呵……”意殊摆出招牌的笑容装傻。
卓伶泄气地坐回椅子,她明白这表示意珠现在不想说,无论她威胁利诱,这一刻意殊绝对不透露。如果运气好的话,几个月后她或许愿意说出一点蛛丝马迹,不然这辈子她是不可能从她身上得到任何情报的。
“唉……现在我跟韩澈的关系是不是很不妥?毕竟孤男寡女住在一起,感觉还是怪怪的。”从前他年纪小,可以用姐弟蒙混过关,现在怎么看,他们都像一对同居的小情侣,害她连倒个垃圾都得应付邻居们暧昧的嘘寒问暖。
“去法院签一签字不就解决了吗?”意殊依然悠闲地喝着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