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如此。"沙士皮亚再认真不过地点头o
"我想她不是这么轻率的人,何况她的学生这么多,而且个个舞艺精湛。"她还是不敢置信。
"但没有人比你更能跳好'妖姬'。"他据实以告。
"老天!"她突然惊叫一声,又瞥了一眼皮亚舅舅的脸,"是你把我卖了对不对?"
"嘿……别说得这么难听,我只是实话实说,外加答应她,今晚你一定会上场。"沙士皮亚一脸赖定风叶儿的模样。
"你是什么舅舅?竟然为了女人出卖我!我不跳,那个舞码太、太──"太露骨!
她的确可以将那种迷魅男人的妖姬诠释个七八分,但会点这戏码的客人,八成是想看出舞之外的"肢体"!
老天,她才不干呢!
"曼波不是一般的女人,而是你未来的舅妈。"他讨好道。
"对,现在连'舅妈'也将我给卖了。"她气不过地嘟嘴道。
"叶儿──我的乖宝贝!"为爱疑迷的沙士皮亚,也顾不得形象地向她撒起娇。
"舅舅!"她感到头顶正冒着烟。
"对了,忘了提醒你,曼波说为了保护你,你可以破例戴上面具或是面纱表演,舞客也就不认识你了。而舅舅我也有个大礼要送你──"他这才想起"利诱"。
"面具……"这个主意还算差强人意!"那你打算怎么犒赏我这个大媒人?"她使坏的问。
"请你去本市最有名的蒂芬妮法式餐厅吃牛排。"他大方地宣布。
"不要。我要硕士学位。"她老神在在地威胁道。
"什么?!"连肚皮都在颤动,可见他有多激动。
"要不要一句话。"
"你这个死丫头!简直、简直……"语不成句。
"别吵,我得先练习一下,只剩几个钟头了,真怕到时候漏气了。真弄不懂现在的艺术──雪子要我演等爱的女人!你和曼波阿姨要我跳妖姬!真是物欲横流的纽约!丑陋的纽约!"她翻了翻白眼,为什么她只能扮演这种角色?
沙士皮亚却正经的回了句:"叶儿,纽约虽然丑态横生,但你却是我看过最能将阴暗面演出光明的女孩。"
"舅舅──"柔嗓倏地咽哑。
这是最好的赞美!
皮亚舅舅虽是个老顽童,但"沙士皮亚教授"却是戏剧界最严格及最出色的评审。他的褒奖,胜过所有的奖项。她也希望自己能为黑暗带来一丝光明……一如她的生命。
突然间,她想起那抹蜿蜓飘漾至心扉的儒雅身影……他正在等"她们母女"的消息,她该怎么做?
※ ※ ※
金莎饭店的高级套房中,贾姬正点着凉菸,一肚子恼。
从没有人敢给自己排头吃,这个穆法亚却摆明了给她难堪!尤其……在那两个该死的女人相继出现后,就没正常过!
不行!她绝不能这么作罢!
抓起手机,她拨下一组电话号码。
"喂,帮我查一个人,她在出版界小有名气,笔名叫枫叶,所有她祖宗八代的事全都给我查出来,要多少钱,你只管开!"收线后,她得意地露出阴险的笑。
这笔帐,她可是会算在穆法亚身上的!
现在,她要去做个脸,洗个澎澎澡,然后……
色诱他!
只是她没料到自己的算盘白拨了。
※ ※ ※
曼波私人俱乐部
小型的舞台仍有着专业的陈设与布置。诡谲的灯光下,曼波漾着自信的步子走上台。
"欢迎贵客临门。今晚的舞码正是金先生您待别指定的妖姬,希望您与您的贵客能尽兴而归。"话轻轻落下,她迅速退下,灯光再次暗了起来,舞台上迅速弥漫起雾气,诡魅的音乐也在这时流泄而出……
这是一场独舞。
舞者这时从舞台的左方缓缓舞了出来,全身上下几近半透明,雪白的肌肤被两层炫彩的雪纱包裹住,在灯光与烟雾的交替作用,那美丽的胴体更加魅惑。
为了右小腿的跌伤疤痕,风叶儿还特别以缎带缠成花朵,打了个结系在上方,绝美的容颜已被她用面具遮了起来,唯一露出的只有那双眼。而她也因室内灯光昏暗,没法瞧见今天的观众,也就没有半点不自在。
勾魂的乐音在这时越来越大,金皓天凑近穆法亚的耳边低语:"这舞码是专门为你选的。"
穆法亚却没有回应,因为他已为台上如灵蛇腰身的舞者所吸t引,每一个肢体语言都带着邪魅的勾引,似要将人类最底层的原始欲望勾引出来……而且在勾引的同时,却又流露出不带鄙陋的天真,那是很矛盾的演出,而她,却能将它表演得到好处。
望着她那纤细的身段,穆法亚直觉这个舞者应该不是西方人,而且不是专业的芭蕾舞者。因为西方女性有着难以掩饰的宽骨架,即使再细腻的肌肤,毛细孔都隐约可见。但东方女子就不同,她们就是有一种独特的细致。而她,浑身上下没有芭蕾舞者勤于练舞的结实感,反而像是因喜爱而随性起舞的业余舞者!
她给人一种──用肢体诠释生命的感受。虽舞非舞,却又能舞出感情,舞出舞码中角色的灵魂。
金皓天满意地笑了,他也认为今天这个舞者将妖姬诠释得不错!因为穆法亚看傻了眼。
"大腿舞来了。"他又靠近穆法亚的耳边。
因为,这一刻,扮演妖姬的风叶儿真的将她那美丽匀称的大腿,轻松且流畅地对准了穆法亚的胸前,在距离他一个拳头的地方止住,这时一条水丝的彩带,绕过他的背脊,轻轻带往她的胸前……
若隐若现的酥胸就这么跃入他的眼眸中……他的心突地漏跳一拍!
"我想走了。"他极力克制霍然炸开的情绪。
"不好看!?"金皓天不敢置信。
他却不回应。
"曼波俱乐部的舞者都是一时之选,而且操行良好;曼波女士能够排除各方压力、独注清流,是非常难得的。你以为她们的表演是三流的钢管秀?"金皓天解释道,"我不会亏待我自己及好友的眼睛的!"
美丽的胴体他见多了,却没有她这么蛊惑人心的。
他看不见她的神情,但却有种……熟悉感。
但是……他怎么可能对一个舞娘有这种感觉?
就在风叶儿准备收回右腿时,那朵系在小腿上方的缎带突然松了,那隐隐结痂的伤口,霍地显露出来!
她先是一惊,旎即收回心神,迅速地回到舞台中心,继续摆动着腰肢,像是不曾发生过任何事般。
穆法亚也是一怔,却很快地回神,彷佛从迷雾森林中走出,一切变得清澄起来──
那个伤口和风叶儿受伤的位置一模一样!
他一向过目不忘!何况,他对她注意的程度,早超过他的常态。
这个以作戏为乐的叶儿,会不会再一次客串演出呢?
那她知道今天的观众正是他吗?
如果知道,她还愿意来吗?
这么露骨的表演……他不想她为任何男人表演!
连他的死党都见过她这么──激情的演出!他的心口陡然炸开一个洞。
倏地,他抓紧扶手,不知是怒、还是恼的情绪,搅得他烦躁不穆法亚深深吸了口气,幽幽道:"她是谁?"
"你有兴趣?"他也是一怔。
"回答我的问题。"穆法亚冷硬地道,完全不像平日的他。
金皓天却低声促笑,"我不知道,老兄。"
穆法亚这才转过头瞥了他一眼,想从他的话中找出真伪。
"曼波有个原则,绝不透露舞者姓名及一切私人资料,就是怕有人纠缠他们的舞者,闹出难听的绯闻。"
听他这么一说,穆法亚顿时松了口气,但仍不悦"她"为男人表演这么露骨的舞码,而且还穿得这么少……最后,他还是站了起来,"我累了,我要回去。"
"木!"他从没见过穆法亚这么失常且冲动的模样!
他一向是心静如水,八风不动,今儿个……是怎么回事?
和"她"有关吗?
但──他没理由认识这个舞者啊!
连他来了几回,也没见过这个女孩,他又怎么可能见过她?
穆法亚却不解释,迳自往外走去,金皓天也没拦他,只是让曼波夫人将帐单寄到他的公司,便匆匆离去。
出了俱乐部大门之后,早不见穆法亚的身影,本想拨手机给他,最后还是作罢,于是坐上自己的座车回金宅。
而穆法亚却在金皓天离开后,从黑暗中走出来,一直望着那扇俱乐部的大门──
他要等,等那个"女孩"出来!
他想证实心中所想的"她",是否就是先前的妖姬!
※ ※ ※
曼波俱乐部的大门这时被打了开来……
一个将自己从头到脚包裹得十分密实的女孩走了出来。
她探了探暗沉的天空,撇了撇沛唇,又搓了搓双手,晶亮的瞳眸似在祈祷,最后,转身走进其中一条小道里。
穆法亚的心在颤抖,像个初尝爱情的少年……
他跟随她的脚步走进小道中……彷佛追逐她的脚步,是他等待已久的事。
第六章
天空已如墨黑的布幕笼罩在纽约的小道中,这里往来的车人人少,连人都少得可怜。
只要是纽约人大都知道一个定律──夜晚尽量不要出门,尤其是单独出门。如果真要出门,最好找亮一点的地方走,而且身上必须带着几张五元、十元美金的小钞在身上,以防宵小抢劫时,藉以避开被暗杀的命运。
风叶儿当然明白这些基本定律;刚才曼波阿姨也曾想让俱乐部的男性工作人员送她到停车场,但她不想麻烦别人,尤其那个男孩对自己甚有好感,她不想给他机会,因而作罢。
如今走在这萧索的小道里,她开始有些后悔,连忙加快脚步往停车场走去。
而一直与她保持距离的穆法亚,看着她飞也似的身影,不禁有些担心。
照她这种横冲直撞的走路方式,很可能被突然闯出的车子撞伤!
她在慌什么?
"铃……"他的手机突然响起,却吓着在他前方的风叶儿。
她匆匆往后一瞥,由于背光,她看不清穆法亚的模样,只知对方长得十分高大,而且一路向她疾行而来……
她倏地转过身子,三步并作两步地奔跑。
而身后的人亦如影随行,越发地加快脚步跟上来。
"老天,不要、不要!"她兀自低语,越跑越快。
"等一下──"穆法亚直觉她这么乱跑,一定会发生危险,想也不想就喊道。
砰地一声,接着听见刺耳的煞车声,而风叶儿则如被秋风刮下的红叶……倒了下来。
当下,穆法亚的心彷佛被车子辗了过去!痛……已不足以形容他的感觉与无助。
"叶儿!"他蹲近她的身边,将她扶了起来。"叶儿!回答我的话!回答我!"生平以来,他用尽力气喊道。
肇事的驾驶也匆匆赶至他们身边,"老天,我、我……"
"闭嘴!快叫救护车!"穆法亚倏地大声喝令肇事者。!
"请带我去──沙隆──医院。"风叶儿在他怀里迷迷糊糊地低语。
"好!你撑着。沙隆医院在哪里?"他见救护车一时半刻可能也来不了,于是问着身后闯祸的美国佬。
美国男子慌乱地说:"我知道,上我的车──"
穆法亚一把抱起风叶儿,突然感到手腕传来湿黏黏的液体
是血!是她的血!正从她的腰间渗出……
"叶儿──"他生平第一次感到慌乱无助。
他迅速地坐上那男子的车,几乎是失控地嚷道:"快开!稍有延误,你就拿命来赔!"
"好、好!"美国佬望着风叶儿似要断气的容颜也吓坏了。
"叶儿──"他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
好怕!好怕,她就这么离开他了。
不!她是他的!不能任死神将她从自己身边夺走!
第一次意识到,他是如此热切地渴望一个女人属于他。
他轻轻将她安置在座车后方,撕下自己的衣衫为她止血,却发现血一直流不停。
他瞬间更加无助。"开快点!"
"先生,尊夫人是血友病的患者吗?"美国佬想也不想地问。
千万不要是!否则他的官司可吃大了!
"为什么这么问?"他觉得事有蹊跷。
"因为沙隆医院是有名的血友病病患的专门医院。
"什么!?"他全身血液彷佛在瞬间被抽乾!
她是血友病的患者?难怪……血流不止。
"快!"他又令道。
"好,我会尽快!"美国佬慌乱以对。
穆法亚强令自己不可以自乱阵脚,火速拨着大哥大,"喂,立刻替我找到美国最好的血友病医生!一有消息就打我的手机!"冰冷的语气彷佛来自地底。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会在乎一个人的生死,可是……这个女人,一个叫"风叶儿"女子却教他破了例。
他再度抱紧她,低语:"叶儿!我不准你有事!不准!"
她却没有反应……血继续从她的腰间渗出……
那画面刺伤了他的眼,也撕碎了他一向自持平静的心。
老天,请别带她走!
从来不信鬼神的他,突然默祷了起来……
※ ※ ※
沙隆医院
此时,急诊室因为风叶儿的血流不止而忙碌,而她的主治大夫也从外地赶了过来。在一连串的急救中,总算让她的血暂时止住。
这时,杨医师才扯下口罩面向穆法亚,"谢谢你在第一时间内1将她送到这里,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却什么话也没有说,一迳走向她。
他轻轻地执起她没有吊点滴的手,缓缓地抚着,怅然的轻愁悄悄地缠住他向来云淡风清的心,说不上来的依恋与矛盾,不断地在胸口发酵鼓胀……
杨医师不介意他的无礼,走近他们,"你知道她的舅舅什么时候会来?"
虽然穆法亚支付她的一切医疗费用,但是她一向是由沙士皮亚带来就诊的,如今,这个陌生男子出手阔绰得令他起疑。
从他握住风叶儿的手看来,他们应该不是泛泛之交,但他从没见过穆法亚这号人物。而且以叶儿的个性,他知道,她根本不希望任何人知道她得这种病!而这个俊雅的男子却知道,而且送她来这里。
穆法亚也是一怔,"舅舅?"
"你不知道?"杨医师这下子就更弄不懂他俩的关系了。"你和她究竟是──"
"她的舅舅是什么人?"穆法亚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