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无能人敌吧?
“对了,”盈盈慢慢地取过新的骰子,好整以暇地问道:“我差点忘了问,如果是和喔?”
“怎么可能会是和?”金富贵故作大方地道, “不过我是男子汉大丈夫,如果是和的话,那么和也做负论,就是我输……如何?”
她盈盈一笑,“金少爷果然举止阔气大方,那就这么办吧,全场的赌客们都为见证,咱们谁也不能赖皮。”
“呵呵呵,那是当然的。”金富贵又嗅了两下鼻烟壶。
“金少爷先请。”她将赌盅和骰子推了过去。
金富贵当仁不让,抓起骰子扔进骰盅,一气呵成流畅无比,一看就知道是个赌中好手。
赌客们开始为盈盈捏了把冷汗……
她始终笑眯眯,恬然地望着他夸张又花俏华丽的动作。
金富贵骰盅摇着,一边侧耳倾听着骰子在里头层层迭迭的声音,最后总算满意了,倏然将骰盅盖定在桌上,手掌稳健地压住盅盖。
“盈盈姑娘,很抱歉,你注定要输。”他缓缓掀起盅盖。
众人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是高难度的一柱擎天,而且最上头的骰子花色又是一记红点……是一点!
众人面色灰败,纷纷同情地望向盈盈。
盈盈叹了一口气,接过骰子和骰盅,“金少爷,小女子果然小看你了,看样子注定输了……不过赌界有句话说,‘有赌未必输’,就算是希望渺茫,还是不能放弃的,是不是?”
金富贵的笑声跟得了逞的黄鼠狼没什么两样, “盈盈姑娘,就算你再怎么说,还是翻转不了局面的啦,哈哈哈,就算你把所有的骰子都给撞坏了,没点也算不得小……是做不了数的。”
赌客里开始有人咬牙切齿了,可恶,他们还想怂恿盈姑娘待会儿索性把骰子给摇碎算了,没点就赢了,可是现在……
盈盈笑道:“多谢金大少提醒。”
她慢吞吞地把骰子一一放进骰盅,摇了起来。
端来茶的阿东紧张得不得了,全场的人更是连喘气都不敢喘。
盈盈随便摇了个两下就放定了,全场人的心脏都跳到了嘴边——
她缓缓掀开……
刹那间,所有的人惊呼尖叫了起来!
竟然也是一柱擎天,整整齐齐地排列成一排高高的立体,最上面的那颗骰子也是红一点——平手。
金富贵眼睛差点凸出来,“这怎么可能喔?你怎么会这招?”
盈盈笑了,“金少爷,我们史药钱赌坊如果没有两把刷子,怎么敢在数来堡开张营业喔?”
赌客们欢呼着:“盈姑娘好棒……”
她微微一欠身作礼,谦逊地道:“各位乡亲父老过奖了,你们可以回家准备穿新衣戴新帽,顺道把一家老小都带来,从今天开始,金少爷要办三天的流水席款待大家喔!”
赌客们欢天喜地,你一言我一句兴冲冲地夺门而出,各自回家吆喝家人去了。
金富贵脸色灰败极了,冷汗频频滚下来,“这怎么可能喔?”
“金少爷,你是有名望的人,该不会食言吧?”盈盈使了个眼色,“阿东,奉上茶,请金少爷留下三千两还有三天流水席的钱……我想想,随随便便就留个两千两银吧,勉强算是够了。”
阿东笑得合不拢嘴,“是!”
金富贵扑通一声往后仰去——
“少爷!”苟妥子和一干仆人连忙冲上前来扶住。
盈盈唇儿漾起一丝冷笑,哼,敢来她史药钱撒野,看他下次还敢不敢有这么大的口气?
而且她可是要留给梦淮娶的耶,竟然色胆包天到敢打她的主意?真是输死活该。
第九章
梦淮听到这件事时,已是金少爷办完流水席大失血,夹着尾巴逃回金山城后的第二天了。
他惊得脸色发白,急急就赶到史药钱赌坊来。
“盈盈!”他正好碰见盈盈拎个小篮子跨出门来,猛然地一把抱住了她。
盈盈吓了一跳,看见是他,脸儿忍不住红了起来,“先把我放开,这光天化日的……会给人笑的。”
他俊玉般的脸庞满是惊吓,闻言还是连忙放开她,但是大手依旧将她的手儿攒得紧紧,“你吓死我了。”
她一脸莫名其妙,“我才给你吓死了喔,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他紧紧牵着她,直到来到了小桥边才停下脚步,“为什么不让我知道那件事?”
“哪件?”她纳闷。
“就是金少爷那件事啊!”他捂着胸口,心脏都快给吓停了。
“原来你说的是那件事啊……”她忍不住笑了起来,不以为意道,“一点都没什么呀。”
“怎么会没什么喔?”他紧紧张张地盯着她, “如果你不小心输了,那岂不是白白给人家欺负了吗?”
她瞅着他发白的脸庞,前前后后上上下下端详了片刻后,蓦然笑了,“你在吃醋?”
“我吃……”他大大喘了一口气,、“我是在为你担心!”
“放心,我当然是有必胜的把握才敢跟他赌,”她笑眯眯道:“难道你对我的赌技没有信心吗?”’
“世上没有稳赢不输的事,没有人能逢赌必赢百战百胜,万一事有万一,那该怎么办喔?”他两鬓隐隐抽痛起来
她斜睨着他,“不是吧,你就逢赌必赢,还骗我。”
他傻眼了,“我几时逢赌必赢?”
“要不然你怎么解释那天从我赌坊里赢走的三百五十六两七钱又十个铜钱?”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他愣了一下,“原来你说的是那个。”
“该不会赢走了以后就假装没这回事吧?”
“我的确赢了钱,但这也不代表我逢赌必赢,他摇摇头,对她的误会甚感无力,“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运气好?”她的声音陡然拔尖。
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事?他唬弄谁呀!
他很不好意思地道:“实不相瞒,其实我一点也不会赌,都是运气的关系,才能赢那些银子。”
不,打死她也不相信!
“你不想承认就算了,”她哼了哼,低低咕哝,“小气巴啦。”
“我并没有……”
她深吸了一口气,摆了摆手,“算了,你坚持要有自己的商业机密,我也不好苦苦相逼;你今儿来就专程为了金少爷的事吗?”
他还想解释并没有什么商业机密特意隐瞒着她,但是看盈盈挽着小篮子的模样,他忍不住好奇, “你……要去哪儿?”
“噢,我差点忘了,我要去拜财神爷。”她喜上眉梢。
他愣了愣。
“赌坊里可不是每天都可以赚到三千两的,”她笑意吟吟,满意极了,“这一切都是财神爷的庇佑,怎么能不去跟他老人家道谢喔?你要跟我去吗?”
他笑了起来,“好。”
一切只要她快乐就好。
勾着梦淮的臂弯,愉快地向财神庙前进,盈盈觉得自己最近越来越好运了,人家是情场得意赌场就失意,她可是情场赌场两得意喔!
如果这样的好运继续维持下去,那么她就有望在二十岁时成为富可倾城的女富翁,然后金盆洗手,一辈子吃穿不用愁啰!
就在盈盈快乐到巴不得每天都三牲四果地膜拜,感谢老天爷让她有这样的幸福好日子过时,一个突如其来的变故陡然降临——
一早,梦淮沉着俊容,缓缓踏进史药钱赌坊。
“盈姑娘,郝公子来了。”阿南迫不及待去报信儿。
盈盈像只美丽的银色蝴蝶,翩翩然自里间飞奔了出来,眉眼间有掩不住的喜悦,“你来了?”
“当心!”他接住她横冲直撞的身子,黑眸一亮,随即黯然,“盈盈,你现在……有空吗?可不可以跟你单独说说话?”
她没有觉察到任何异状,兴兴奋奋地道:“我交待一声,我们到杏花帜喝茶去,那儿很幽静,有多少话都能说。”、
他点点头,眼神里有着平常没有的忧郁。
一路上,他都很沉默,反倒是昨晚又海捞一票的盈盈很是高兴,迫不及待地跟他分享着赫赫战果。
“……结果,那个波斯商人脸都黑了,可是没办法呀,谁教他输得惨惨惨,只得把那颗夜明珠留下来了。”她兴高采烈地说着,这才注意到他的神色不对劲,“咦?你怎么了?”
他凝视着她,欲言又止,勉强挤出了一抹微笑, “我们……还是到杏花帜再慢慢说话。”
她心儿没来由地一沉……
以前从来没有看见他这么愁容满面过,发生什么重大的事情了吗?
她也恢复了以往的沉静默然,神情虽然恬淡镇定,可是一颗心却不由自主地深深擂起鼓来。
直到了杏花帜的雅座,临近一株银桂树畔,要了一壶香沁人味的杏花茶后,盈盈首先开口。
她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笑道:“说吧,发生了什么事?”
他一震,晶莹若黑玉的眸子紧紧锁住她的,“盈盈,你跟我走好吗?”
盈盈呆住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为什么?”
“我和家里一直有联系,让家里人知道我此刻落脚何处。”他握住了她变得好冰凉的小手,低沉有力地道:“……而今早,我接到了飞鸽传书,说我娘因为思念我而病倒了,我必须要回郝家庄一趟。”
她心脏猛地一抽,血色从脸蛋上退得一干二净。
他要走了……要离开她了……
“是真的吗?”她的声音在颤抖,可恶,她不要这么软弱!
他不解地望着她,“当然,我爹娘不会为了要把我骗回去,故意用这种借口的。”
她的嘴巴变得好苦好涩,喉咙不知道为什么怎么变得好干好干……
“不,我是指……”她仰望着他,小脸变得异常凄楚和脆弱,“你真的必须要回去吗?不能……再等一阵子?”
等她赚到更多更多的钱,等她作好了心理准备,等她毫无后顾之忧地把自己完完全全交给他,等……总之,一切对她而言太快了,她还需要时间啊!
他郁然地凝视着她,“知道我娘病了,我怎么还能再继续耽搁喔?我打算待会儿就动身回去,所以我希望你能跟我走。”
她瞳目结舌,“待会就动身?这是不可能的。”
“盈盈,”他倏然握住她的小手,双眸盛满了渴望和恳求,“你还信不过我吗?还不相信我可以给你幸福,可以保护、照顾你一辈子吗?”
她僵住了,脑子里瞬间空白一片——
不不,她并不是不信任他,她只是……只是……
盈盈茫然痛楚地闭了闭眼睛,无声地低语道: “我不知道……我现在心好乱,脑子也好乱……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跟我回去,嫁给我。”他坚定地握紧了她的柔荑,“我发誓,你一定不会后悔的!”
她颤抖地摇着头,可怜兮兮地嗫嚅道:“梦淮……不能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好想想吗?这一切对我太突然了,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盈盈……”
她无助的泪水夺眶而出,“求求你,让我走吧,我真的没办法跟你回去……”
她竟然要他放她走?!
梦淮胸口猛然剧痛,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在彼此已经这么情深意重之后?她怎能说放手就放手?
他蓦然松开了她的指尖,脸色刹那间苍白无血色,“难道……这些日子以来的点点滴滴,对你来说毫无意义吗?”
她泪眼婆娑,痛苦地抗议:“你怎能这样说?”
“否则你应该知道我爱你,我要你,我要保护你一生一世,可你为什么不愿意接受我?”他只觉得胸口好痛好痛……
和史药钱赌坊相比,他终究还是微不足道的,是可以轻易被忽略放弃的那一方吗?
她从他脸上看到了他深深受到的伤害,也看见了他的痛苦,可是她没有办法伪装自己的答案,不能昧着良心说她愿意跟他回去啊!
如果是这样,才是对他最不公平也是最大的欺骗。
“我需要一些时间。”她艰难地咽下泪水,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
别慌,别慌……她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崩溃。
“多久?”他眸光炽烈地紧盯着她。
在他这样慑人的眸光逼视下,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我……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几时才能彻底战胜恐惧,义无反顾全心全意地跟着他走天涯。
爱是需要冲动的,但是她多年来一直维持着冷静镇定和理智,向他表白已经是近来做过最大胆也是最冲动的一桩事了,如今面对终身大事,教她如何能够不谨慎不忐忑?
就像是一场生命中最大的赌局,她身上所有的筹码在全数压出去后,就再也没有反手回头的机会了!
不是大获全胜的赢,就是输掉通身仅有的全部……还有她的一辈子。
教她怎么敢冲动?又怎么能冲动?
梦淮紧紧地盯着她,在她眼中看到了犹豫和退缩,此时此刻,他惟一能懂的解读就是——
纵使有再多的柔情蜜意,还是没能让她愿意跟着他一辈子!
他的心深深地颤抖绞拧了起来。
梦淮苍白着脸,猛地一咬牙,“好。”
她惊悸地望着他,“你的意思是什么?
他倏然起身,痛苦地别过头去,毅然决然道: “我不会逼你,等一下我马上就动身离开数来堡,你……一切保重。
她还来不及出声挽留,他修长的身影已经断然地消失在尽头——
甚至……连回头再看她一眼也没有!
“真的走了……”盈盈颓然地捂住了小脸,绝望地呜咽出声。
她知道自己重重地伤了他的心,她也知道,他不会再回到数来堡了……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嫦娥庙里的签诗不是说,他们会白头偕老,比翼双飞的吗?为什么还等不到红烛高燃,梦就已经醒了喔?
他真的走了,消失在她的生命里。
盈盈以为自己能撑得过去,一切都不会有事的;从古至今,为情所伤的人不止是她,旁人都活得下来,她也能。
尤其她最在乎最爱的还是史药钱赌坊和银子,不是吗?
只要努力地、疯狂地赚钱进账,就能够消弭掉一切的痛苦和思念了,不是吗?
可是一连半个月,她每天每夜都开赌局,无论是牌九、骰桌、斗鸡……每一样的赌具赌局她都自告奋勇开场子,将自己累得像条狗一样,拖着疲惫无力的身体,除了睡觉的时间外,其余的通通都投人在赌桌之上……
她以为她会满足,会熬过去的。
可是就算闭上了双眼,他的影子还是不断在她面前出现、晃动着……根本是睡也睡不成眠啊!
半个月下来,她整个人瘦了一圈,脸上淡然的笑容依旧,可是所有的人都心疼极了她越来越无神的眸光。
多多再也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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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深夜,盈盈伏在案头记着账目,酸涩不堪的双目紧紧盯着每一页数字,手上的狼毫依然飞快落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