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遥控器,我起身来到阳台上。
我听见他关掉电视,起身走动。过了好久,他也到阳台上来站在我身旁。
「对不起。」我说,并没有看他。
「为什么道歉?你并没有错。」
我还是没有看他。我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总是在向他道歉,而他总是对我说我并没有错。其实时常,连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道歉,总之道歉的话就是脱口而出了。
他扶着我的肩让我面对着他。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凝视着我。
与他对视了许久,我突然有些明白自己为什么向他道歉。
他总是这么的温柔,这么的包容。我从来不是任性的人,与人相处一向都是我在扮演退让的角色,可是遇见了他,我却成了备受呵疼的一方。
对其他人的退让非关什么体帖善良,只是因为懒得计较,总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是他不同,因为明白他对我的疼惜,所以我更不愿他不开心,尤其不许自己令他有一丝丝的委屈,即使我是无心的。
我又突然想到了我勸小爱的话--喜欢就是喜欢,没有什么配不配的。
我不是为了安慰小爱才这么说,我是真的这么认为的。只是既然如此,我在介意什么呢?说实话,我自己也釐不清。
想了许久,我才试着对他表达自己的感觉:「我不知道我在介意什么。或许我是害怕方才连续剧中的情节发生在我的身上吧?我也不确定,我就是觉得不安。」
「我绝对不会让那种事发生在你身上。」他缓慢而坚定地说。
然后,牵起我的手,细细地看着我的眼,他说:「不管我是工厂的工人或是企业家之子,都是一样的,我就是我。即使一开始以为你对有钱人有偏见,我也不曾裝窮来讨好你,因为我在乎你,我希望你能看到真正的我。所以不管是有钱人或非常有钱的人,你所接触到的我,都是最真实的。我真的很在乎你,这一点绝对不会改变。相信我,好不好?」
我垂眼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许久。
我突然觉得自己好蠢。我在介意什么呢?他一直是他呀。我不知道的时候,他是企业家之子,我知道的时候,他依然是。他也说了,我一直知道他的家境不差的,为什么过去我能够淡然视之,今天却要钻牛角尖呢?知道了他是公司的小老板,又如何?他从来没有变,一直是那个知我、懂我、疼我、寵我的韩尔杰呀。想着,我露出了笑容。
「嗯。」抬起头来定定地望着他,我说:「我相信你。」
他看了我几秒钟,倏地拥住我,吻着我。
也许是因为积蓄的紧张与不安突然消失;也许是因为对彼此的情感更加肯定;也许是接续几日前未竟的激情……我不知道,总之,这个吻像把火,失控的速度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
他的手抚遍了我,而我,急切地仰高了头,让他吮着我的颈。我感觉到我的衣摆被拉了出来,他的手钻了进去,罩住我的胸……这一次,我没阻止他。
可他突地停了下来,手仍在我的胸前,唇也仍在我的颈上。
「今晚不要回去,留下来。」过了几秒钟以后他在我颈间喘息着说。
我知道一如以往,他在等我做決定,如果我不愿意,他会停下。
过了许久我都没有回应。他将手从我的衣內抽了出来,直起身子,扶着我的肩将我推开了些。他脸上有着压抑的笑。
我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我仰首吻上他的颈,他僵在原地,双手仍扶着我的肩。我的手滑上他的胸膛,开始轻嚙着他。
「可文,如果你不……」
我将他不知何时被解开的襯衫推了开来,吮上他赤裸的胸口。
他尖锐地吸了口气,我感觉到肩上的手更用力了些。
我伸手环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怀中。
「今晚我不回去,我留下。」
我的脑中千头万绪。我不知道为什么是今晚--他为什么在今晚提出这个要求,而我,为什么在今晚应允了他。我不知道,我现在也不想去想。
我只知道,他要我留下,而我也想这么做,所以,我留下了。
他将我推开,审视着我的眼。然后,重重地吻了我的唇,他弯下身一把抱起我,走向他的睡房。
***
睡得模模糊糊之中,唇上传来骚痒的感觉,我没有睁开眼,只是以齒轻咬了咬唇止住那种感觉。可是不到两秒钟,那种感觉又来了。我还是没有睁开眼,拧着眉,我举起手想拭唇却碰到个温热的东西。
我的手缩了回来并倏地睁开双眼。
「早安,睡美人。」
我瞪直了眼看着面前与自己仅距寸许的脸。
「早安。」韩尔杰笑着,又道了次早安。
看了他两秒钟,视线下滑到他光裸的上身,我想起了自己昨晚是在他的住处过夜的。
「早安。」我拨开颊上的发,有些拘谨地说。
「该起床了。」他吻了我一下才坐直身子拉开与我的距离。
「嗯。」我没看他,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将被单拉到胸口坐了起来。
以前看电视几乎每个女主角在欢爱之后都会有这个动作,我总觉得她们真是做作得可以,现在才知道,这几乎可说是反射动作。
我并不是赤裸着的。因为不习惯裸睡,昨晚我硬是向他讨了件衣服套在身上才入睡的。可是我仍是不自觉地做了这个动作。
「怎么了?」或许是看出了我的不自在,他扳过我的脸让我面对着他。
迟疑了半晌我才说:「昨天是我的第一次……」
「我知道。你现在还会痛吗?」他问话的态度很温柔,可是他的温柔让我烧红了脸。
「不会。」我粗率地答道。然后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在,我很快地继续说道:「那不是重点。我的意思是,我从来不曾……我不知道在我们……在那之后该说些什么或做些什么。」虽然觉得羞窘,我仍是直视着他的眼。
听了我的话,他缓缓露出了笑。
「你可以说,很高兴认识我,问我贵姓大名。或者你想先自我介紹也行。」
我看了他许久才会意他是拿一夜情的情況在与我开玩笑。
「我是说正经的。」我有些气恼地抬手轻捶他的肩。
他笑着抓住我的手。
没有试图挣开,垂下眼,我吶吶地说:「一般人在这种时候,都说什么?做什么?」
「别管一般人做什么或说什么,我爱的是你,你只需要做你想做的就可以了。」
就算我对昨晚有一丝丝的不安与疑虑,都在此刻烟消云散了。抬起双手捧着他的颊,露出了笑容,我说:「我想……吻你。」后面两个字,已被他吞噬在口中。
第七章
我的头发好像太长了。留了几年的长发,我或许该换个发型,站在镜子前面,我盯着镜中的自己想道。我将长发折挽了起来,想像自己短发的模样。
突地,电话铃声响起,我连忙放下手中的发想去接起电话。一个不小心,我被桌角给绊了一下,痛得我皱起眉来。
「喂。」接起电话,我仍瞪着那张桌子,考虑着是不是要将它换个地方。
「你在哪儿?」是他。
我怔了一下,又看了眼手上的话筒,我确定了自己接的是房里的电话而不是手机。他既然打这支电话,又怎么会问我在哪儿?
「在宿舍呀。」我有些好笑地回答。随即,我也反问他:「你呢?你在哪儿?」
「我在家里。」他的声音听来怪怪的,和平时不同,可我又说不上有什么不同。
「你怎么了?」我关心地问道。
他没有回答,而是问我:「你现在可以过来吗?」
我愣了会儿。「可以。」
「过来好不好?」
「好。」我毫不迟疑地答应了。我有些担心,他从来不曾要我自己过去的。
挂上电话我望着话机发呆了一下,然后我跳了起来,以最快的速度换衣服。抓起钥匙打算出门,手握上门把,我又回过头翻出他给我他公寓的钥匙。他给我一些时候了,可我从来不曾用过。不知道,我就是突然想到,将它带着。
来到他家门前我犹豫一下,还是撳了门铃。等了好半天,没人应门。我拧起眉来,他不在吗?不会的,他才打电话要我来,不可能又出去了。
想了想,拿出他给我的钥匙,我自己开了门进屋去。
灯是亮着的,可放眼望去空无一人。将门关上,我转身轻唤道:「尔杰。」同时朝他房间走去。他房间没有开灯,不过房里的卫浴间却透着光。
我进了房间,来到浴室。他在,可眼前的景象令我怔住了。
他躺在放满水的浴缸里,一手拿着菸,另一手端了杯酒,我注意到了浴缸旁的地上有只酒瓶还有一支无线电话。
「你来了。」他转过头来看我,扯了个没有笑意的笑容。
我从来不曾见过这样的他。我没有同他打招呼,只是站在门边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我走到他身边,将他手中的菸拿了起来,用水沖熄,丟进垃圾桶內。接着,我又将他手中的酒杯拿开,放在脚边。
「怎么回事?」我抚着他的脸。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我。
看了他一会儿,我没再追问。轻轻地,我将他拥入怀中。他没有拒绝我的拥抱,将脸埋在我胸前。我抬起手以指梳着他潮溼的发,感觉到他的手环上了我的腰。
我就这样静静拥着他好一会儿。
然后,他将我推开,看了我许久,伸手轻触我的颊,他说:「你先去房间等,我马上就来。」
「嗯。」我点点头。起身走到门边,回头看了他一眼我才走出浴室。
我坐在床沿等着。我听到他从浴缸起身的声音,又等了会儿,才见他穿了件浴袍步出浴间。
他坐在我身旁,将我攬入怀中,下巴抵着我的头顶。
过了好些时候他才开口说:「我母亲去世了。」
我怔了一下,将他推开,看着他。
「不是她,她不是我母亲。」他以手扒着发。「我母亲早在二十九年前就去世了。」
我不明白他所说的,可是我没有问。
他垂下眼不再看着我。
「我父亲与我母亲并没有结婚,我父亲为了接掌家族企业而娶了他现在的妻子。结婚之后他们才知道有我……他的妻子不能生育,他们千方百计地从我母亲那将我夺了过来。半年后我母亲自杀了。」
我举起手轻触他的颊,他将我的手抓了下来握在掌中,抚着我的指节。
「我一直都不知道。」停顿了一会儿他再次看向我,表情悲伤而疑惑。「你知道吗?她对我很好,真的很好,所以我从来不曾怀疑自己的身世,不曾想过自己有可能不是她亲生的。虽然之后她生了尔承和妍如,可是我从来不曾感觉到她对我们之间的差别。」他讥嘲地拧起嘴角。「或者,他们两也不是她生的?」
「去他的。」他闭了闭眼,脸上的神情很复杂。「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一切。我叫了二十多年母亲的人,竟然是害死我亲生母亲的兇手。她如果别对我这么好我会容易处理些,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看他痛苦的样子我好难过,好想帮他做些什么,可是我什么忙都帮不上。我不是那么明白他所说的,不过,也知道了个大概。我不明白的是,他是如何得知这些事?他与家人谈过了吗?我有许多疑问,不过在这个时候,这些问题似乎显得无关紧要,我什么也没问。
我听他说过他家里的事。他与家人的感情非常好,如果他方才所说的都是真的,他必须承受的痛苦是可想而知的了。
我倾过身将他拥在怀中,一如之前,他没有拒绝我的安慰,他也拥着我。
过了好久,他开始以脸蹭着我的,在我耳边说着:「我收到一封信,寄信人自称是我亲生母亲的姐姐。信上说的全都是有关我母亲的事,还附了一些我幼儿时期的照片。」
「你与你的父母谈过了吗?他们证实了这件事?」我抚着他的发问道。
「我去问过他们,我从来没见过她,当然不可能相信一个陌生人的片面之词。我将那封信交了给我父亲,他完全没有否认信上所说的,他根本什么都不说。而我母亲……」他顿了一下才又继续说:「她哭了,说她很抱歉,其它的,她也是什么都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