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沈瀚宇捧起她泪痕斑斑的面颊。「我从来就没有想要伤害妳。」带着满心歉疚,低头吻住她。
她闭上眼,流着泪,心碎酸楚地响应他,因为她知道,这是她唯一能拥抱他的机会,她不想放开,她知道这样很傻,但是就算只有一夜,只要能真真实实地拥抱他,以她的体温去温热他空凉的心,她愿意!
「心苹——」他及时打住,神情复杂地凝视她。「如果我是妳,会立刻放手。」
「我知道。」但是她不想。双手将他抱得更紧,仰首主动接续未完的吻。
这一夜,她成功留下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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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她进浴室冲澡,围了条浴巾出来时,他已经穿回衣服,沉默地在床头抽烟。
她注视着烟雾弥漫中的面容,他什么都不说,就只是神情凝重地猛抽烟。她苦笑,不打算为难他,主动开口问:「要回去了吗?」
他抬头,瞪着她。
这句话不只是字面上的意思,而是在问他:就这样了吗?一如数年前,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
「不要这样看我,你知道我没有表面上的潇洒,我也想任性地留住你,但是,我可以这样做吗?你允许我这样做吗?」
沈瀚宇静默了下,熄掉烟蒂,认真地望住她。「心苹,我很感谢妳这样对我,总是在我最寂寞无助时陪伴着我,看着我身边的女人来来去去,妳从未离开一步,我不否认,今晚会来找妳,是在藉由另一种方式逃避某些事情,这一点妳也很清楚,可是妳还是留下了我,在我需要妳的时候,用妳的柔情拥抱我,给了我女人最珍贵的爱情与纯真,就因为这样,妳的无私宽容才更令我汗颜——」
「你没有义务向我解释——」今晚的一切都是你情我愿,他不需要有压力,更不需要愧疚,尽管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但是我想。因为我知道,这世上最爱我、而我也该去爱的女人是谁,所以我想真实地面对妳,也面对我自己。」他站起身,一步步坚定地走到她面前,指着胸口一字一句说道:「里头的这颗心破了一个洞,不论你给得再多,付出得再完整,都填不满它,我是个残缺的男人,所以不敢轻易拿这样残缺的自己去亵渎你,你值得拥有更好的,而我,什么都没把握给你,也许执著到最後,你什么都得不到,就算是这样,也没有关系吗?」
刘心苹没想到他会对她说这些,动容地直摇头,眼泪甩出眼眶。「没关系,没关系——」
沈瀚宇捧住她的脸,拇指划去上头的泪痕。「不用我说,你也清楚,你对我而言意义是不同的,虽然那还不是爱情,但是我希望有一天它会变成爱情,你愿意陪我等到那个时候,和我一起修好这颗心的缺口,再将你完完整整地放进来吗?」
她咬著唇,说不出话来,只能点头,再点头,眼泪落得更急。
他沉沉叹息,收拢双臂,将她密密圈抱住,已经分不清这样的决定是对是错,多怕这一回,会再误了一个好女人……
每错一次,便要多背负一分愧疚、一分罪责,心已千疮百孔,他真的希望这一回能有所不同,他不想再错下去了,那种一再寻觅却总是落空的感觉,好苦,好折磨——
三之一 失衡
第三部 秋缠
如果,我还能再多活一天,
我要勇敢告诉你——我爱你!
将我最后的、仅有的二十四小时的美丽献给你,
等待来生,化为秋蝉,为你吟唱一个夏季的缠绵。
三之一 失衡
在前往英国受训前的最后一个礼拜,沈瀚宇和沈天晴之间的关系,有意无意地疏离了。
他忙,她也忙,少有机会坐下来谈心;共处时,也常陷入僵冷怨言的局面,当她用若有所思的眼神,不发一语地审视他时,他会下意识规避。
记不得从几时起,她再也没去和他共睡一张床,或许是发现他身边睡了另一个人,再也没有她容身之地。
记不得从几时起,她的笑容少了,或许是从那一晚,她问他——「你心里爱的到底是谁?」随着他的无言,她的笑容也沉寂了。
她不再喊他哥哥,从那一天发现刘心苹站在他身边,很甜、很幸福地唤他时,就不再喊了。
心苹姊那一声柔柔的「瀚宇」,也许融了他的心,却炙痛了她的魂。
于是,她也试着让那声缠绵的音律由她口中唤出,换来的却是他指关节轻敲上她额头,严肃纠正:「我是妳哥耶,没大没小!」
不一样的,不论怎么喊,都不可能一样,别人倾尽温柔的呼唤,能够换来他轻怜蜜意的拥抱,而她,得到的只有训斥。
不是她不想亲近他,而是他将心层层封锁,不容她靠近。
分离前的这一个礼拜,原本该好好珍惜,却虚掷在无言的僵凝之中。临行前,她请了半天假陪他到机场,在他上飞机之前,以只有他听得见的音量,幽幽告诉他:「无论如何,我等你。」
他没回头,而她的泪,落在他不愿眷怜的身后。
三个月后,他如期回来,心苹姊说要在家里准备几道美食给他接风,用着让她椎心的甜蜜口吻,问她瀚宇喜欢吃什么……
她以为可以由他眼中读出思念的痕迹,可是他回来了,第一个拥抱的人是心苹姊,思念的痕迹留给了那个他怀抱中的女人。
她,什么都没有。
看着他们浓情蜜意,眼波流转间交换无尽默契,她的心好痛!痛得超乎她所能承受的预期,浓稠的苦满得几乎泛出喉咙,她必须拿些什么,将它压回胸臆,于是那瓶为他准备的红酒,有大半瓶入了她的腹。
她的思念,没人可以说;她的温柔,没人可以收留;就连心痛,都没有表达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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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客人,沈瀚宇将醉得一塌糊涂的天晴扶进房间休息,拧了条热毛巾帮她擦脸。
「妳一定要让我操心吗?不会喝还喝那么多……」他叹气,拂开她汗湿的发。
她今晚的反常,恐怕连光彦和心苹都察觉了。
光彦私底下还扯了扯他衣袖,悄声问他:「你确定小晴是第一次喝酒吗?」一不留神,大半瓶就让她解决掉,大家全被她吓坏了。
「据说是。」他面无表情地回答,抽掉杯子,不让沈天晴再沾一口。
她瞪着他,满脸的哀怨,他装作没看到。
分离了三个月,他该做的是和女朋友厮磨缠绵,倾诉别后相思,可是他却送走了女友,留在这个喝得烂醉的丫头身边!
沈瀚宇,你在做什么?
沈天晴,妳又在做什么?
他闭了下眼,矛盾的心已经给不了自己答案。
起身想换掉冷了的毛巾,她探手扯住,不让他走。「宇!」
他僵住,无法移动。
她纠缠着,将脸埋在他肩头。「我不要喊哥哥,你本来就不是我哥哥,为什么要逼我接受兄妹身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痛苦?我好不甘心,如果我不是你妹妹,就有立场和她们公平竞争了对不对?」
「晴……」明白是一回事,亲口听她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他震撼着,发不出声音来。
「我不要当兄妹,我只想爱你,用一个女人对男人的心情,我明明比你交往过的任何一个女朋友都还爱你,从小就爱,好多年、好多年了……为什么你看不见,宁愿拥抱她们也不看我一眼……不,你其实看见了,你比谁都清楚,可是你不要我……你不要我……十五岁那年丢弃了我,二十三岁这一年,又一次丢弃了我……」
「不是这样的!」真的不是……是爱情遗弃了他们……
温热的感觉涌上眼眶,跌落在她水光氤氲的眸中,交融了他与她的泪,跌出眼角,他抱紧了她,炙痛心屝地吻住她的唇。
无声的泪一颗颗落着,在他们交缠的唇齿之间,咸咸涩涩、苦苦甜甜,交织成揪肠蚀心的酸楚……那是爱情的滋味,对他们而言极尽奢侈的爱情滋味……
凝视着她沉静的睡颜一整夜,天亮前,他走出房门,同时,将那些酸楚的、深情的、甜蜜的一切,留在昨日的夜里,那些说不出口的纠葛心事,再一次压回深不见底的灵魂深处,永不开启。
他去了齐光彦的住处一赵,大清早被吵醒的齐光彦一脸困倦,搞不清楚状况地看着门外的他。
「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对看是认真的吗?」
「嗄?」清晨六点整按他家的门铃,就只为了问这个?他咬着牙,没好气地回答:「很认真!认真到就算你半夜三点来按门铃,我也不敢抡拳揍未来的大舅子!」
「好,那就放手去追求吧,追得到,她就是你的了。」他表情空寂,声音听不出情绪起伏。
齐光彦又愣住了,仅余的睡意全吓跑光光。「你说真的还假的?」之前不是还誓死反对,只差没和他翻脸吗?
「再认真不过。」
「有附带条件吗?」突然对他太好,他会怕怕的耶!
「我唯一的要求,就是给晴幸福,永远永远不要让她伤心。」
「那有什么问题,大舅子!」齐光彦眉开眼笑地喊了声。
「不用叫得太早。等追到手再喊也不迟。」
「安啦、安啦!你等着看好了!」沈瀚宇肯点头就已经成功一半了,还有什么问题!
「还有,没结婚前,你给我规矩点,不许对她乱来,否则你皮就绷紧一点,我的手术刀还没解剖过活人!」冷冷地说完,他转身离去。
喂,这种威胁很变态耶!
齐光彦还想上诉,一腔不满憋在胸口。
清晨薄雾尚未散去,他独自走向那片雾茫,丝丝凉意沁入肌肤,但是他并不觉得冷,因为灵魂早已寒透。
他太高估自己,以为够理智,把持得住,却悲哀地发现,面对她,他完全脆弱得不堪一击,他可丛让灵魂沉入罪恶的深渊,从此不见天日,但是她呢?她还那么年轻,有好长一段美好的未来,怎能拖她下地狱,陪着他万劫不复?
他早就该放手,让给得起的人,去许诺她另一段充满希望的人生,而他相信,齐光彦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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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在躲她!
很快的,沈天晴就发现这一点。
他近乎刻意地将两人独处的时间缩减到最少,以往还可以偶尔一同吃个饭、逛逛街,现在不是多了刘心苹,就是邀了齐光彦作客,有一回还将电影票扔给齐光彦,让他陪她去看电影。
哥到底在做什么?他想把她推给齐光彦,是这样吗?
他难道不晓得,除了他,她心里再也容不下第二个男人了?他该知道,这样做会有多伤她的心!
可是如果不是,为什么最近她和他相处的时间少了,和齐光彦在一起的机会却愈来愈多?这难道不是他刻意促成的?
他的做法,一次又一次伤透了她的心。
有一回,四个人约了一同出游,他却在用餐时,临时说要看电影。
好,她也没意见,可是他竟拒绝她同行。
「为什么?」她用受伤的眼神瞪着他。
「小晴晴,妳得体谅一下恋爱中的男人,妳这样寸步不离当个超强电力的飞利浦,会剥夺妳哥的『幸福』!」齐光彦笑得很暧昧,一副过来人的了解表情,把刘心苹调侃得羞红了脸。
「是这样吗?」她目不转睛地直视沈瀚宇,非要他亲口说出来。
沈瀚宇避开她的目光,干笑道:「还是男人比较了男人,我们要去看十八禁电影。」
笑得那么假,他到底在骗谁?
「我明白、我明白,你们放心去『自由发挥』吧,我和小晴会自己打发时间。」齐光彦正中下怀,笑得合不拢嘴,顺手搭上沈天晴的肩。
这算什么?她不是泥偶娃娃,任他们捏圆搓扁!
「我不要,你们要去就去,我会自己回家。」挥开肩上的手,她冷着脸起身,奔出餐厅。
「喂,小晴!」齐光彦一惊,赶忙追上去。
「这样好吗?」刘心苹忧虑地问。这样会不会造成小晴对她的不谅解?就算要撮合她和齐光彦也有更好的方式,没必要引起她的误解,认为他见色忘妹,完全不在乎她的感受。
可是,他好象就是存心这么做……
她淡颦起眉,看了远去的身影,再看看身边无意识地握紧椅子扶手、强自压抑的沈瀚宇。
其实,他才是最想追上去的人吧?
当发现追上来的人是齐光彦时,她的心冷了。
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追来又有什么用?
这样的状况一再发生,齐光彦亦步亦趋,固执守候,而沈瀚宇和刘心苹亲密的形影时时出现眼前,不曾顾虑过她的感受,她再迟钝也看得出他的决心,无所谓了,反正麻木的心,已经无法再更痛了。
直到这一天——
气象报告说有台风形成,大约傍晚登陆,沈瀚宇当天没值班,早早便回家,预先做好防台准备。
吃过饭后,两人各自回房。这种情况已经维持有一段时日了,以前还会在饭后一起坐下来聊聊琐事,现在同住一个屋檐下,却是各自为政。
更晚时,风力转强,几株脆弱的树枝被吹断,掉在铁窗上,稍稍吓到了他。没多久,连电都停了,四周一片漆黑,大概是强风不晓得破坏了哪里的供电系统吧!那是台电该烦恼的问题,反正他们有准备蜡烛和手电筒。
就寝前,他谨慎地再次巡视屋内一圈,确定门窗都有锁好,正要回房,经过浴室时,里头传来轻细的叫唤:「哥……」
他停住脚步。「什么事?」
「那个……我在洗澡,里头太暗,我衣服不小心掉在地上,湿掉了……」她声音困窘。「你可不可以……」
他帮她接口:「要拿衣服吗?在哪里?」
「衣柜,在第一格。」
他点头,到她房间打开衣橱,顺手挑了最上头那件她常穿的家居服,看着旁边整齐叠放的内衣裤,犹豫数秒才问:「贴身衣物要不要?」
「……不用了。」叫他做这种事,简直羞愧欲死。
沈瀚宇拿好衣服,轻敲门板,背过身去,将衣服递出。
浴室门打开一小缝,她不敢探头看他,伸手靠感觉去摸索正确位置,一接一放间没拿稳,衣服掉在地上,偏偏两人太有默契,一个开门、一个转身,同时弯身去捡——
画面定格!
足足有五秒钟,谁也无法有更进一步的反应,然后,他像失手杀了人般,仓皇狼狈地转身逃开,回房将门紧紧关上,闭眼重重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