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喜莲有些害怕,拉拉秦静贞的袖子。
「没事……上车吧。」秦静贞率先进了马车。
该来的总是要来,既然逃不掉,她也只能面对。
四个人坐马车,其他人则照来的时候一样骑马。不过若让秦静贞选择,或许她 (宁可骑马。
车上的气氛简直跟死城一样,没有人说话,只听的到呼吸的声音。秦静贞几次偷偷抬头,都看见姬天净冷漠的望向车外,眼神萧瑟,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姐,您的东西我来拿吧。」
见秦静贞手中紧紧捉著个小包袱,垂著脸,一点也不像当初离开家时,那种意气风发、唯我独尊的模样,喜莲难过的又想掉下眼泪。
她家的小姐怎么能拿东西呢?这是她这下人该做的事啊。
没想到姬天净又开了口。
「六仪,把那包东西拿过来给我看。」
六仪反射性的马上准备动手,却被喜莲狠狠瞪了一眼。
「这是我家小姐的东西!你敢拿!」
这气氛实在太诡异了……六仪苦哈哈的看一看姬天净,又看看秦静贞,骑虎难下。
「去、拿、过、来。」姬天净的双眼看向秦静贞,却是对著六仪说话,口气严厉之极。
「姬公子!您别欺人太甚……」喜莲不依叫著。
「喜莲。」秦静贞淡淡的阻止婢女生气的言语。「他要看便给他看吧,反正是他给的。」
「没想到你还记得这件事。」姬天净冷笑一声,而喜莲尽管不甘心,还是把东西交了出去。
包袱打开,姬天净先挑起一个里头另一个布包,打开一瞧,是满满的银票。
「这么多钱,敢情秦小姐是要上市集买很多、很多东西?」姬天净轻轻的又笑了。
秦静贞没答话,默默看著自己葱绿绣鞋鞋尖。
银票下方是几件朴素衣物,见秦静贞对於自己所赠的衣物一件都不带,姬天净心情复杂,不知该愤怒,还是该赞她有骨气。
最後,便是另一个包的小心妥当的小包裹。
姬天净沈吟一会儿,便开始解包裹,秦静贞看到他的举动,轻叫了声:「啊、那个……」
「怎么?」姬天净看她一眼。「这又是哪个恩客送你的定情物?居然让你巴巴的带回长安?情深意重,嗯?」
他送的,倒是一样也不带!姬天净又再度冷笑。
秦静贞听见他东刺一句,西刺一句,也有点恼了,赌气别过头再也不理他。
直到姬天净打开布包,才发现里头是他所赠的珠钗。
珠钗用布层层包住,而且包的极紧极密,像是深怕摔著、摔碎了它,可见珠钗的主人有多么珍视这样物品。
姬天净的手指细细抚摩过圆润的珍珠,凝视一会儿,便抬头看著坐在另一侧,侧著脸的秦静贞。
她的小睑儿还是那么美,只是表情黯沈的的叫人有些心痛。
叹了口气,姬天净将珠钗收回包袱,没再出言讽刺。
*****
「你就是秦静贞?」
回到姬家後,姬夫人迎上前,见到眼前这位如花似玉、气质高雅的美人儿,马上心花怒放的牵著她的手,左看右看、前看後看,怎么看都喜欢极了。
而秦静贞进了姬家,除了愧疚到想夺门而出,没有第二种感觉。
毕竟她是逃婚的人啊,这行为等於在婚礼上,当面甩了姬天净一巴掌,也等於给了姬家难看,她怎么敢奢望姬家的人还会喜欢她?
也是因为如此,她才什么也不顾,只想直接跑回长安,没想到却被抓到了,招
来更难堪的下场。
所以对姬夫人的盛情,秦静贞一点也不敢受,双腿一屈就要跪下来请罪,却给姬夫人慌慌张张的拉住。
「你这是做什么?快点起来,为什么要跪呢?」
秦静贞更加羞傀了。当初她怎么会这么莽撞,也不懂得替对方留颜面?
「对於逃婚的事,我……」
「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没人要怪你啊。」虽然姬夫人当初也对这件事极为不谅解,但时间已过这么久,她本就不是个爱记恨的人,早已不放在心上。「是下是,天净?」
姬夫人求救似的朝姬天净瞄一眼,他却冷冷的瞄秦静贞一眼,没有说话。
仅是这一眼,已够让秦静贞寒心的了。
他仿佛在告诉她,就算姬家人都原谅她,他也绝不会改变心意。
「天净!」见姬天净不答话,姬夫人只得再度安抚秦静贞。「不管怎么样,你先在这住下,好吗?秦老爷、秦夫人那边,我会派人联络他们的,你就安安心心的住下吧。」
「不,谢谢夫人的好意,可是……我想……我还是尽早回长安比较好。」秦静贞知道姬天净现在对她绝无好感,又怎么会愿意她留下?
等到被人赶时就太凄惨了,她宁可先行离开。
「为什么呢?你留下,多住几天嘛!何必这么赶,如此操劳?」
姬夫人眼睛瞪大,如果就这样放秦静贞回去,她逼儿子娶妻的计画怎么办?
而姬天净听到这句话,神色还是变都没变,让秦静贞完全不懂他在想什么。
她道歉,他不高兴:留下,他显然也不会高兴。
可是说要走,他还是那副表情,究竟姬天净想怎么样?
「这……」秦静贞拒绝也不是,答应也不是。
姬夫人看她的神情,也明白大半,原来所有的症结,都在姬天净身上。
想来她是考量到姬天净的心情,才不想住下的。不过,这可又让她好奇了,这
两人什么时候熟到会去顾虑对方的心情?
就这样,秦静贞揣测著姬天净的想法,姬夫人揣测著两人的想法,三个人都各有所思,又偏偏不说出来,大厅里气氛诡异之极,直到姬天净开了口。
「谁说你可以走?」
此话一出,姬夫人跟秦静贞都不懂他的意思为何。
「可是……你不会希望我留下来吧?」
「我们可是有婚约在身。」姬天净慢条斯理的开口,眼里没有一丝暖意。「你让我丢脸过一次,这样就想走?」
「天净!」姬夫人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儿子是她看著长大的,明明他不是这样咄咄逼人的人呀!
「娘,这是我跟静贞之间的事,请您不要插手,先离开好吗?」
「你……」姬夫人见他极为坚决,只得先离开大厅,走前还频频担心的看著秦静贞。
而秦静贞这下知道了,原来姬天净要跟她把帐——一件件的算清。
「……你想怎么做?」
「你告诉我,你今天原本是不是又想逃?」
「……是。」
事已至此,她不老实招还能怎样?
「真厉害,当秦静贞时逃了一次,当贞儿时又想逃一次。」姬天净有些疲累的撑著额头。「为什么?怕被抓到?」
「……」秦静贞没回答,等於默认。
「你太自私了,只想到你自己。说走就要走,有没有想过我的想法?一次又一次的背叛我,第一次我还可以不在乎,因为那时我不认识你,但是,当你是贞儿的时候,当我对你这么好的时候,你却再度选择背叛跟离开!」
姬天净在其他人在场的时候,还勉力压抑著自己的怒气,如今他的话语不再掩饰,那种被背叛的愤怒和痛苦,让秦静贞吓的後退好几步。
但她才退了一些,便被姬天净拽住手臂拉了回来,大掌力道之大,疼的她眼眶泛红。
接著姬天净的手又朝她伸过来,秦静贞以为要挨揍了,双眼紧紧闭上想咬牙忍过,却在下一瞬间,感觉到一只大手拾高了她的下巴。
接著,温热湿润的双唇印上她的,吓得她睁大眼,瞪著他眼中的怒火。
姬天净不理会她眼中透出的恐慌,狂掹炙热的掠夺她的呼吸,丝毫不留情,展现出隐藏在斯文外表下的怒意。
「嗯……别……」
秦静贞吓坏了,试图想推拒他,可是当对方继续攻城掠地,两人的呼吸在瞬息之间交换,她感觉腰际发麻,甚至意识部开始迷乱了。
她从不知道亲吻是如此让人心乱如麻、却又舍不得推开……或许,是因这是姬天净带给她的吻……
「啊!」
突然之间,她被吻的红肿的唇一阵刺痛,她用力推开姬天净,手抹过下唇,霎时白皙皮肤上染上一抹鲜血的嫣红。
他咬破了她的唇!
「不管你怎么逃,还是得嫁给我。」
被她推开的姬天净,凝视著自己在她唇上留下的专属印记,冷漠宣布。
第九章
很快的,杭州所有的人都知道,姬家再度举办一次婚礼,而且新郎同样是姬家的少爷——姬天净。
只是这次婚礼来的迅速,从决定到筹备,从筹备到举行,只花上七、八天的时间。
这回,甚至连喜宴的宾客都没请上多少,大家只知道,新娘便是上次未曾出现在婚礼上的女子。
这样的婚礼,不只外人议论纷纷,连姬家两老都感到一头雾水。
尤其是姬夫人,虽然她一直很希望儿子娶妻,也挺喜欢秦静贞的模样和应对谈吐,但是……
她不明白的是,明明两人还有很多芥蒂,却突如其来的就这样结婚了?!
当姬天净向她说明即将结婚的事时,姬夫人完全掩饰不住,自己对这讯息的难以置信。
「可是……你们明明处的不太好?」
姬天净没有否认这件事,只是阴郁回答:「这是她欠我的,所以,她必须赔还我付出的一切。」
这种理由,姬夫人著实不能理解。
如果他真的这么恨秦静贞,那还娶她做什么?直接要求秦家赔偿损失就好啦?
姬夫人怕这是姬天净单方面的决定,还特别找来秦静贞问话,谁知她也只是低著头,声音细的有如蚊子叫。
「……是我对不起他。所以,天净说什么就是什么……」
「除了逃婚这件事,你还对不起他什么?」
见秦静贞竟然说的如此绝望,姬夫人烦恼的猛揉太阳穴。
「很多、很多……」
「唉。」姬夫人凝视著秦静贞,以前听秦夫人说过,她的女儿古灵精怪、兼之爱调皮捣蛋,如今看来,却已带著成熟女子的风韵。
显然是这半年,让她历练许多,那么接下来自己所言,她也会懂吧?
「静贞,婚姻如果光靠想要补偿的心态,很难维持下去。虽然我很希望你们能成婚,可我不想以後我家里出现一对怨偶,你明白吗?」
秦静贞默然一会儿,乖巧回答:「我明白。」
她愧对姬天净的付出,也对不起他曾给过的信任,如果姬天净觉得如此才能补偿他所受到的痛,那她愿意嫁给他。
即使明知这婚姻将会万分辛苦,即使明知将会受到丈夫奚落,秦静贞自认她没有拒绝的权利或资格。
於是,就成了现在这种状况。
姬家的人个个喜气的站在大堂上,而姬天净穿上上次那一袭,没能有好下场的喜服,手里红绢带的另一端,则拿在盖著红盖头的新娘子手上。
尽管姬天净浑身喜气,脸上的表情,却像结了层冰霜。
他自己也不知道心中的烦躁从何而来。
他成功了,他把一直想逃的秦静贞绑在自己身畔,让她再也逃不了,可是,为何他一点也不快乐?反而像是一块大石头,死死的压在心中,叫人喘不过气来。
可是就算如此,如今他也没有放秦静贞走的打算。
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旁,那抹鲜红的身影,就是曾经弃他而去的那个女人。
姬天净下定决心,这次非娶她不可,他要让她成为自己的妻,一辈子再也不让她离开!
他无法理清,这个决定是出自爱或者是恨,此刻他也无意去深究。
直到夫妻两人交拜,新娘子先被人搀著往後方院落走去,解政儒和卓子阳一人一边揽上他的肩,也敏感的发觉姬天净的郁闷及不痛快。
「你怎么了?这是你大喜之日,高兴点嘛!秦家小姐是工部尚书之女,以後你在朝廷可打通不少关节!」
解政儒高举酒杯,朗声笑道:「来,敬姬家的事业鸿图大展、顺顺利利!」
「敬姬秦两家结秦晋之好!」卓子阳也识相的炒热婚宴,要不然,一个好好的婚事办的像丧事,像什么样子?
而姬天净此时总算挤出些许笑容,感谢这些好友的捧场。
只是他的心思,却还是不时飞向那穿著艳红喜眼、娉婷袅娜的人儿……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见到她时生气,不见她时苦闷,即使伤害对方,自己也不会感到高兴。
不论他怎么做,都只是增加彼此痛苦。
*****
秦静贞始终坐在新房里,她只有早上吃过点东西填填肚子,接著拜堂,送人洞房後,就一直坐在床沿,等待她的「夫君」。
她头上罩著红布,只能藉由外头的喧嚣声渐渐转小,来判别喜宴是否结束,偶尔喜莲会过来通风报信,但在她怕喜莲跑来跑去会累垮,叫喜莲去休息之俊,新房就没啥动静了。
秦静贞有些坐立不安,偶尔会掀起红盖头的一小角,偷偷往外望,却总是又失望的放下手,她只好改用耳朵听,听姬天净是否走过来。
终於,在夜深人静的夜晚,她听到缓慢却清晰的脚步声,逐渐接近新房。每一步,都像敲在她的心上。
秦静贞心里是非常紧张的。她知道姬天净依旧在生自己的气,她甚至认为,他应该会马上把她轰出姬家,结果,他却说要娶她。
而她就这样答应了。不管姬天净娶她,是为了报复抑或不甘心,毕竟,她当初走不了,也是为他。
往後的日子,秦静贞认为自己可以慢慢的等。
等到姬天净愿意原谅她为止。
木门就在她思虑千回百转的当头,咿呀的一声被推了开,接著是门被推回,以及木栓被拴上的声音。
秦静贞的小手绞著丝帕,彷佛上头可以掐出水。
明明没过多久,她却觉得彷佛过了好几个时辰之後,一个温暖且稍稍带著酒味的身子才坐在自己身旁。
秦静贞全身发僵,动也不敢动,连呼吸都像快停止了,突然,她眼前的红布被掀开,映入眼帘的是闪著火光的蜡烛、略微昏暗的室内,还有他——
「贞儿。」
身旁的人靠近,在她耳旁轻轻呼唤,带著温热气息,和些许的酒意,醺的她将近迷醉。
记得姬天净第—次凑在她耳边这样喊时,她也是难以抗拒……
姬天净凝视著她小小的、有些通红的耳垂,再从耳垂看到那美丽的侧脸,轻颤的睫毛,映在火光下微红的肌肤,还有那一身的喜袍,心里突然涌上了喜悦。
她真的是他的妻了,以後不会再死命的想逃离、不会再弃他如敝屣……
想到这,姬天净伸出手,将那温暖的纤细身体搂入怀里,吻著她的耳珠,甚至动情的将秦静贞整个人放在床上,亲吻一路洒落她紧闭的双眼、小巧的鼻头、红润的双唇、白皙的颈项。